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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繼先
出生 1939年
國籍 中國
職業 大寫意花鳥畫家和指畫家
知名作品 《指墨瓶花圖》
《魚樂圖》

龔繼先

北京人,齋名半閒草堂,著名花鳥畫家。1939年出生於北京,1963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為李苦禪先生的入室弟子。歷任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美術編輯、副總編輯、社長兼總編輯、編審,擅長中國畫,擅長水墨大寫意花鳥畫,對中國畫有系統的研究和較高的鑑賞能力,並對中國美術史論有深入研究,作品曾多次在國內外展出及發表。

人物簡介

龔繼先,男,一九三九年生於北京,擅長中國畫。一九六三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師從著名畫家李苦禪李可染葉淺予王雪濤諸先生學習花鳥、山水、任務。擅長水墨大寫意花鳥畫,對中國畫有系統的研究和較高的鑑賞能力,並對中國美術史論有深入研究。同年至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工作,歷任編輯、副總編輯、總編輯。大型古書畫叢刊《藝苑綴英》主編。《中國美術全集》編委員會委員,1999年退休,職稱編審。現為國家一級美術師,上海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美協會員、上海美協理事、上海中國畫院、上海書畫院畫師,上海市黃浦畫院顧問。在校期間,對花鳥、山水、人物及傳統繪畫、文學、美術史論等進行了廣泛的學習。他在甘為人梯的李苦禪先生的親自言傳身教下,成了今天寫意花鳥畫的大師級人物。作品曾多次在國內外展出及發表,作品有《指墨瓶花圖》、《魚樂圖》等,著有《龔繼先畫集》、《怎樣畫荷花》等。曾應邀多次在國內外舉辦大型水墨畫個展,著有《龔繼先畫集》、《怎樣畫荷花》等五種。

作品風格及特點

龔繼先的畫無疑是傳統的,也絕對是屬於文人畫的範疇,講氣韻、講意境、講章法、講格調、講筆墨……,詩、書、畫、印樣樣考究。既有苦禪老師的身影,但他又不拘於陳規,嚴謹中透着靈氣。作品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如作品《春風拂檻》、《榴實》,筆筆見筆、筆筆見墨,多一筆不可,少一筆不成,作品很為完整,確是大家之作。

自從清代高其佩到近代潘天壽的指畫使人為之一振後。如今已很少有人在畫,但龔繼先卻把其繼承與發展了。指畫這種擺脫毛筆但不擺脫用筆之意的舉措,按說已預示中國畫的一種創新之舉,也揭示了中國畫的精髓是在「寫意」及工具隨時代應不斷變化的重大涵義,許多人沒意識到此點,而龔繼先意識到了,他的指畫如《百合》、《水仙》、《蓮塘》,用西洋染料等,一股清新、爽人的作品躍於紙上,又不失筆意,可謂新矣!

成功秘訣

龔繼先的畫為什麼這麼自然,灑脫與成熟?除了年齡之外,與他的文人氣質不無關係,用他的話說:「我堅信花鳥畫能自娛方能娛人的道理。在不斷研究古今名家及當代同道的長處時,不與人爭高下,興之所至,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一天春色可以寄於數點桃花,二三水鳥啟示着自然的無限生機,在一花一鳥中,我們可以發現無限。藝無止境,過去的就過去了,至於以後如何還是個未知數,不去想它。把創作過程當成一種磨練和一種享受。」這就是他──畫家龔繼先,大氣、灑脫、與世無爭,與大自然和朋友和諧相處,這也是他成功之秘訣。

風格寫意

龔繼先成熟的風格是寫意,尤其是水墨大寫意花卉,不僅是他的繪畫風格的代表,也是他內心情懷的映照。

寫,是動作;留存在紙上的是筆墨。因此,寫意的根本是筆墨。無論是筆頭大的粗闊之作,還是筆頭小的細謹之作,講究的都是筆法上乘,墨色入流。意,是心音;呈現在畫面上的是情懷。因此,寫意的特性是情懷。無論是壯懷激烈的豪邁胸懷,還是低緩委婉的清雅之情,關鍵在於情感真摯,胸次高邁。所以,寫意是筆墨心聲的簡稱。在龔繼先看來這便是中國由來已久的寫意畫的傳統,在數十年的繪畫創作實踐中,對於這一傳統,龔繼先不僅有着精深的理解,更是始終秉承,不遺餘力。

因為龔繼先有着對筆墨的執着追求,所以,水墨就成了他的畫面的主角。純粹的水墨,在沒有色彩加入其中時,畫面單純了,筆墨就有了充分的展示舞台。運筆的徐疾輕重、線條的抑揚頓挫、墨色的氤氳變化都可以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單純的媒材,在嫻熟的技巧手段的操運下,呈現出來的畫面,不僅氣息更加雅逸,而且意蘊也更為豐贍。龔繼先的大寫意風格形成,既和他自北而南,兼容南北的經歷有關;也體現了他愛今厚古,融匯古今的胸襟。大塊的墨色。恣肆的筆致,有着北方大寫意花鳥的形態;而墨色中細微而豐富的變化;用筆上的內斂醇勁,則又顯然是吸取了吳昌碩以來海上大寫意花鳥的神韻。這種糅合在畫面上的表現是細微的,甚至是不易察覺的;然在其背後蘊藏着的卻是嫻熟的筆墨技法和博取的藝術追求。

當畫面成了托寄畫面情懷之所時,也就可以不論南北,甚至不論古今了,因為南北風格,古今技法都只是手段而已都可以成為宣暢內心的途徑。換言之,此時畫家關注不是南北風格的差異,也不是古今技法的不同,而是作為手段的好壞優劣,是作為途徑的順逆暢阻。有了這樣的立足點,也就有了寬闊的眼界和胸襟。於是,無論是兩宋的工筆,還是明清的大寫意,在龔繼先看來都是可以助他一吐為快的歷史支援。因此,長期以來,龔繼先沉潛於筆墨,以至於心追手摹,孜孜不綴。尤其是對陳淳、徐渭、八大、石濤以及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李苦禪等用心用力,直追根本。龔繼先存有許多臨摹前賢的作品,從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在幾可亂真的形似之中,龔繼先對筆法、線條和墨色的匠心獨運。注重細微之處,需要的是微妙的技巧,更是敏銳的感覺。這可以從龔繼先的《臨八大山人魚鴨圖》、《臨八大山人瓜鳥圖》、《臨趙之謙花卉八條屏》以及《臨潘天壽花卉》、《臨李苦禪畫稿》中見到,也可以從他的《臨李迪雪樹寒禽》、《臨陳道復紅梨圖卷》、《臨林良灌木集禽圖卷》以及《臨陳洪綬梅石圖》中看到。無論是謹細的工筆,還是粗狂的寫意,龔繼先於筆墨中探尋的既是技法,更是心境。對此,只要比較一下龔繼先臨摹的八大山人《魚鴨圖》和自己創作的《魚藻圖》,其用心用意和所得所獲,便一目了然了。龔繼先對八大山人的情有獨鍾,其實是他溫潤筆性的體現。從龔繼先的畫面上,我們可以非常直觀地看到的是在經營位置上,有着大寫意花鳥所獨有的開張跌宕,峻險成奇的特性。在用筆施墨上,則是酵厚內斂,溫潤成趣。其實古往今來,真正的大寫意巨匠,無不是以醇厚內斂的線條作為對跌宕峻險的畫面的根本與制約。因此,龔繼先探尋工筆的意趣,更向書法尋求法度,甚至于山水之中尋覓支援。正是這種不遺餘力,以至於不論古今,工寫兼涉,成就了龔繼先在當今花鳥大寫意領域中的大家風範。

指畫

指畫,是龔繼先的寫意天地里的另一方綠洲。通過近二十年的耕耘,不僅有了豐碩的成果,而且,贏得了比肩前賢,甚至別開生面的歷史地位。謝稚柳曾有題贊云:「指畫以清代高其佩最著稱,以指其描寫五彩,無所不能。今年繼先以彩墨創為指畫,乃與筆寫者幾不能辨,信為難能,尤非高其佩所能夢見也。」指畫,是以代筆,但追求依然是筆墨亦即指畫雖有別趣,卻不離筆墨之本。從偶然的機遇嘗試指畫,到作為一種表現手段的有意識運用,龔繼先一以貫之的是筆墨。

在指畫中刻意強調筆墨,其實是對指畫作為指畫的一種消解或背離。當指畫的畫面和筆寫的畫面想當接近或者沒有差別時,指畫自身的特性也就大大減弱,甚至消解。龔繼先的指畫不以突顯指畫固有的特點為指歸,而是以和「筆寫」如出一轍為追求。這在龔繼先手裡不是勉為,而是強為。這種強為的做法,是有難度的,也是充滿風險的;不過,因為他有技巧,也就合了藝高膽大的古訓。於是,站在常人眼中的風險上,龔繼先領略到了無限風光。

畫品人品

有什麼樣的畫品,肯定有怎樣的人品。龔繼先先生繪畫是一流的,它的人緣也很好,從沒有大畫家的架子,為人隨和,更樂於助人。他常說:「我愛古人,也愛今人,我愛江南的平淡秀潤,也愛北方的質樸雄渾。所以,對我自己畫來說,不計工拙,不以贊毀撓懷。」新「也是真,」舊「也是真,隨心所欲,適意而已,這就是真實的我」。是的,這是龔繼先先生的自我寫照。他熱愛生活,更是生活的強者,他熱愛藝術,更是藝術淘金者。是祖國多情的山水哺育出龔繼先先生對生活這般熱情,又是這熱情的生活激發出這多情的畫家。同樣,因為有龔繼先先生這樣多情的畫家,才使祖國的藝術寶庫格外增輝。

龔繼先先生1963年中央美術學院畢業後,分配到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歷任美編、副總編輯、總編輯,並長期主編《藝苑掇英》叢刊,通過圖版和文字,系統介紹海內外公私藏家的中國古代字畫精品,在美術界產生重大影響。1983(癸亥)年夏,他偕富華、蔡耕一起到「大石齋」拜訪唐雲老,打算挑選老先生收藏的書畫精品拍照,出一本專輯。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就在即將完成時,富華含笑向龔先生提議:「機遇難得,何不趁此機會請唐雲老寫一副對聯給您?」一般情況下,龔先生是不向老書畫家索要作品的,富華提出來了,唐雲老也已提筆在手,詢問對聯內容,便恭敬不如從命,以石濤一幅羅漢人物畫中富有禪意的兩句詩為請。之後,他極珍愛這副對聯,一直掛在自己的畫室中。

人物訪談

華振鶴:龔先生,您是當代著名的大寫意花鳥畫家和指畫家,還長期主持《藝苑掇英》的編輯工作,在介紹古代書畫藝術方面不遺餘力,藉此機會,我想請您談談您的藝術歷程,您最初是怎樣走上了書畫藝術的道路呢?[1]

龔繼先:說起來,我的父親從事航空事業,母親是數學老師,都與藝術無關,可我們家在北京故宮東華門附近,那時的故宮管理不嚴,孩提時代的我常常在護城河(俗稱筒子河)上溜冰,到故宮的草地里捉蟲,古文物以及莊嚴瑰偉的古代建築都令我着迷。每當故宮裡舉辦各種畫展,我總是進去看,慢慢地也學着亂塗亂畫起來。祖父見我喜歡,就買了一本《芥子園畫譜》讓我臨摹。以後,我又臨摹了宋人團扇和于非闇先生的工筆花鳥畫,就這樣不知不覺真正喜歡上了畫畫。1958年,我高中畢業,報考了中央美術學院還有理工類大學,記得美院是以一張工筆花鳥畫應試的,結果中央美術學院和北京礦業學院都把我錄取了,最終我選擇了中央美院。

華振鶴:進入美院接受正規的美術教育,肯定跟自學大不一樣,當時給您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龔繼先:一進美院,我感覺就像徹底解放了,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想學。按照課程,低年級不分科,山水、花鳥、人物、寫生、臨摹、工筆、寫意全都要學。另外,還開設了書法、篆刻、水彩、古文、詩詞、中外美術史論、哲學、美學、古典音樂、京劇等系列講座。我就像入水的海綿一樣,拚命吸收。這為我後來藝術上的提高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當時我的系主任是葉淺予,教授有李苦禪李可染蔣兆和郭味蕖田世光俞致貞等,校外聘請的畫家有潘天壽黃胄王雪濤王個簃劉繼卣等,都是一代名家,是我過去仰慕已久而無法接近的偶像。到了四五年級,開始分科,我進入寫意花鳥畫工作室,專攻花鳥畫,由李苦禪教大寫意,郭味蕖教小寫意,田世光俞致貞教授工筆。我們的學生生活很充實,也很單純。每天上午上課,下午自習時間我常到舊書店看書買資料,那時舊書店好書特別多,而且價格便宜。我還經常去琉璃廠、故宮等處欣賞字畫。故宮常年陳列明清書畫,每年秋季展出唐宋繪畫,他們特別優待中央美院的學生,參觀展覽不收費。在徐悲鴻紀念館,徐悲鴻的夫人廖靜文總是親自接待,對我們想要的隨便哪張畫,即使是不公開展出的,也會從庫房裡取出來,掛起來給我們臨摹。至於晚上,就更有意思了,我們早早吃完晚飯,結伴到老師家裡去,泡在那兒聽老師講畫、講人生,還有很多畫壇故事。那時的老師真好,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特別親切。比如李可染老師說起齊白石先生,說他的畫力能扛鼎。「開起畫展來,我們不敢把自己的畫掛在他的旁邊,因為反差實在太大,太不好意思了。」老師們常說,「現在不要求你們理解,只要求你們吸收、打基礎。金字塔為什麼高?就因為基礎厚,底子寬。這一點,你們以後自會明白。」 我就是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老師們的影響,接受了「人格高,畫格才高」的觀念。尤其是李苦禪老師,我們親眼看到,他工資不高,卻常常掏錢為窮學生買紙買筆。後來又知道,他年輕時曾拉過洋車,每天熬一鍋粥,粥涼後劃成三份,每頓吃一份,他就在那樣的艱苦條件下完成了北平藝專的學業。後來,1937年北平淪陷,日偽威脅聲名遠揚的苦禪先生,讓他在偽「新民會」任職,遭到苦禪先生拒絕。1939年,他們又以「勾結八路軍」的罪名把苦禪先生關入日本憲兵司令部監獄,施以酷刑28天,最後他們不得不放人了事。先生堅貞不屈的精神深深影響了我。

可以說,在中央美院的五年,是我吃「百家飯」長大的五年,優越的藝術環境,為我提供了豐富而全面的營養。所以,我最大的收穫和感受,一是視野開闊了,眼界高了,感受到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博大精深。二是懂得了怎樣才算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必須達到怎樣的精神境界。這兩點,令我一輩子受用不盡。

華振鶴:1963年,您分配到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工作,這是您藝術人生的一大轉折。一方面您得以就教於謝稚柳潘天壽唐雲、陸儼少等海派大家,逐漸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另一方面,您主編了《藝苑掇英》叢刊,在全國畫壇產生了重大影響。關於藝術成就,我們且放到下面,您能不能先說說《藝苑掇英》的有關情況?

龔繼先:這本叢刊的確很值得介紹,它創刊於1978年,為銅版紙,八開精印本,我從第七期開始參與編輯,後來是主編。《藝苑掇英》這幾個字是集陳毅元帥手跡而成。從刊名可以看出,起先我們想做成一本範圍比較廣泛的介紹古代藝術的刊物,因此最初幾期有瓷器、大足石刻、四川壁畫等內容。幾期以後,我們覺得似乎有點雜了,不少讀者也來信建議,內容不必太多,不妨專搞書畫,於是以後就改為專門介紹中國古代書畫藝術了。《藝苑掇英》的稿源主要來自公私藏家的藏品。全國各地的博物館,我們差不多跑了一半多,像北京、上海、遼寧、天津、陝西、安徽、江蘇等地博物館。私人藏家則有唐雲、鄧拓、王己千、周懷民、劉作籌等人的。此外,組稿、挑畫、拍照等工作也都由我們幾個人完成。記得開始由於經驗不足,還曾鬧過笑話。如創刊號上,封面選登了清代「揚州八怪」之一邊壽民的《蘆雁圖》,可文字說明把他介紹成明代人,「說明」反而成了說不明。又如,我們在某博物館看到一件清代四高僧之一漸江的山水手卷,筆墨極好,就選用了。事後總覺得不踏實,似乎有點兒好過了頭,後來某次研討會上,我們提出來討論,結果斷定乃屬近人仿造的贗品。就這樣,我們吃一塹、長一智,吸取了大量教訓。我們邊編邊學邊改,挑畫更加嚴格,緊緊把握「真」的標準。贗品不用說,對於有懷疑、有爭論的,我們寧可不用也不遷就。記得有張畫,藏主堅持認為是繪於唐代,並以畫上某當代名家的題跋為證,我們橫看豎看都吃不准,最後還是割愛不選了。就這樣,《藝苑掇英》漸漸贏得了國內外眾多專家和書畫愛好者的歡迎、信任。許多人沒有機會接觸真跡,就仔細研讀叢刊,視之為「下真跡一等」的佳品。直到現在,它依舊為藏家追捧的對象,據說,2005年2月,某拍賣行拍出一套《藝苑掇英》,共70期,居然拍到16.5萬元!可見其受青睞程度。

那個時候工作條件十分艱苦,有一回在寧波「天一閣」拍畫,不巧遇上電壓不穩,無法工作,好不容易取得收藏方同意讓我們把要拍的畫運到海軍司令部駐地,還以為那裡條件可能會好一點,但仍舊不能正常拍攝,最終不得不無功而返。又如,我們到陝西博物館時,正是大熱天,沒有空調,又不能用電扇,幾個看上去文文雅雅的大男人,只好赤膊上陣。如此等等,不勝枚舉。當然,比起困難來,我們更多的是得到了有關方面的大力配合。許多博物館打開庫房門,拿出不向公眾開放的最好的藏品任我們挑選。江蘇泰州博物館有一幅清代袁江的巨幅山水,實在太長,館方就從二樓掛下來以方便我們拍照,很多感人的事情也無法一一敘說。對我個人來說,通過這項工作,我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到歷代精品,仔細地進行鑑賞,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啊!對於提高我藝術方面的意義,怎麼說都不會過分。

華振鶴:我們回過頭來談談您的藝術成就吧。許多專家都評論說,您的大寫意花鳥畫無疑屬於傳統文人畫範疇。作品講氣韻、講意境、講章法、講結構、講筆墨,把北派之質與南派之文結合起來,把骨與韻結合起來,因此筆墨奔放而不失法度,沉鬱雄渾,簡潔大氣,您是如何達到這一境界的?

龔繼先:這個題目太大,恐怕很難一下子說得全面。我只能試着說幾點吧。首先,前面已經說過,我在藝術上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凡是好的、對我有用的,就採取「拿來主義」,從不忌口。

這一點,我就不重複了。其次,我在臨摹古今名畫方面下過很大力氣。事實證明,這是學習中國畫的必由之路。比如,同樣畫一塊石頭,為什麼倪雲林能畫得很生動,我們卻畫不出來?除了其他原因外,我認為關鍵還在於筆墨功夫不過硬。大寫意畫的好壞正取決於筆墨的成熟與否。有的人對臨摹有誤解,淺嘗輒止,動不動就說什麼創新,什麼不因襲前人。當年,李可染老師就說得很深刻,臨摹要一遍遍地臨,學習傳統要「好比老將破陣,七進七出」。他還說要「用最大的力量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打進去,怎麼領悟中國畫的精髓?又能創出什麼新來?臨摹了出不來,不怪自己,反而怪臨摹,豈非可笑?我年輕時,下過不少臨摹功夫,八大、石濤、青藤、白陽、任伯年、潘天壽,臨了一遍又一遍,即便是巨幅畫,我都按照原尺寸大小來臨。我體會,看十遍不如臨一遍,下了功夫就不會白畫。儘管上了年紀,多少也有了點小名氣,這項基本功依舊沒有放棄。2003年,我臨過李迪工筆花鳥畫《雪樹寒禽圖》,臨了八大山人《瓶菊圖》,臨過以後,比以前又有了新的感悟,臨作還收入到了我不久前出版的《龔繼先畫集》中。實事求是地說,生活節奏很快,人心不免浮躁,讓畫家抵禦誘惑、靜下心來做基本功很不容易,對年輕畫家來說,就更不容易。不過,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別想在藝術上有所作為。第三,多讀書。我認為,傳統中國畫大體上可以分為「道」和「技」兩個層面。臨摹和基本功屬於「技」的層面。我們還須進一步,上升到「道」的層面。《莊子·養生主》中提出「技進乎道」,便是這個道理。中國繪畫是植根於獨特的中國文化(包括哲學、美學、文學),用獨特的宇宙觀、人生觀進行觀照後產生的。傳統哲學中的「道」指導並體現繪畫的道,即藝術規律。比如,中國畫注重意境,注重以形寫神,主張畫家主觀的「意」,通過描繪客觀的「境」表現出來,正所謂「象由心生,境隨心轉」。這種強調主客觀高度統一的審美要求,還來自傳統哲學的「天人合一」思想。又如,中國畫講究陰陽、虛實、矛盾中顯示和諧中的美,這一切莫不從易學、道家思想中來。為了「技進乎道」,多讀書、鑽研中國文化是必不可少的。第四,就是要用「無求於世、自娛娛人」的心態來對待繪畫。

華振鶴:說到這裡,我想1993年,您堅辭上海人美總編輯職務,在家裡半天畫畫,半天讀書、休憩,把自己的畫室命名為「半閒草堂」,大概就出於您剛才說的「無求於世,自娛娛人」的心態吧。

龔繼先:是的。不過,這僅僅是我個人的選擇,並非每個人都得如此不可。我個性好靜,不善與人交往,讓我當總編輯,處理處理稿件還可以,後來,一些行政上的事也要我參加,我就幹不了了。畢竟我是畫家,只想畫畫,不願在其他方面花費太多的時間。我辭去總編輯,有些人說我傻,「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呢,有個官銜,賣起畫來價格也可高一點。」不過,到了我這個年齡,一切名利的包袱早已丟掉。回到家裡後,我每天上午畫畫,中午休息一小時,下午清茶一杯,看看書,讀讀帖,與二三知友談藝論道,不與人爭高下,一身輕鬆,沒有追求,一切順之自然。高興讀書就讀書,儒釋道的,文化藝術的,詩詞文賦的,古代現代的,都讀。像陶淵明說的那樣:「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高興畫畫了,就畫畫,提起筆來,寄春色於數點桃花,顯生命於二三水鳥,在筆墨中抒發感情,感受生命的律動,讓心靈與生命和諧。往往大筆一揮,就拋卻塵世瑣事,真是莫大的享受。自娛方能娛人,我堅信這一點。

華振鶴:您剛才說到「沒有追求」,我是這麼理解的,您所說沒有的,無非是對名利的追求,而您所致力的,則是對自身修養的畫外追求。這正是文人的氣質。您用閒適的情趣和超然的心態對待人生,並且在大寫意隨心所欲的揮灑中,把自己的個性素養盡情抒發出來。我們知道,文人畫的基本特徵在「緣情言志」,這一點您已經實現了。您的人生感悟和對生命的熱愛通過繪畫得以表現出來,而繪畫必反過來充實了您的內心。畫畫已經從「身外之物」轉化為您的「身內之物」,換句話說,藝術與人生兩者,已經合二而一了。

龔繼先:大致上可以這麼理解吧。

華振鶴: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您除了大寫意,指畫藝術的成就同樣突出。有評論說,您的指畫可在當代畫壇稱雄了,您談談這一情況吧。

龔繼先:稱雄談不上,不過有興趣而已。顧名思義,指畫不用毛筆,而是直接用指頭、指甲、手掌蘸墨作畫。據說,這一獨特的藝術起源於唐代,《歷代名畫記》中已有端倪,但直到清代康熙時,高奇佩大量指畫問世才正式為人認可。由於被斥為「旁門左道」,之後乏人問津。現代除潘天壽外,涉獵此道並取得成就的也很少。至於我進入這一領域,說來有趣。1989年,我在新加坡舉辦個人畫展,我隻身先到那裡,展品交飛機運來。因為沒有毛筆,閒來無事便隨意畫指畫解悶,誰知無巧不成書,展品託運中出了點小差錯,無法按時運到。而這邊,開幕式、部長剪彩什麼的,都早已安排好,時間無法更改了,大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臨時借筆趕了幾張畫,連同前幾天的幾張指畫,一齊掛了出去,心想死馬當活馬醫,先應付過去再說。然而,令我出乎意料的是,隨便畫的指畫居然好評如潮,全部被收藏家收入囊中,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我便正兒八經地畫起了指畫,經過十幾年努力,畫起來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華振鶴:您認為指畫與筆畫兩者,相同在哪裡?相異又在哪裡?

龔繼先:我認為,指畫精髓在大寫意,大寫意基礎在工筆。指畫雖然不用筆,卻不能離開筆墨原則,同樣要重視氣韻、骨法、意境、構圖。筆畫畫到一定規模,指畫便問題不大了,這是兩者之同。至於異嘛,也有,手指當然沒有毛筆柔軟,畫的線條容易乾枯,硬梆梆的,缺少層次感,在用水用墨上也不一樣。指畫創作必須注意這一差異,採取適當手法予以補救。總的來說,我畫指畫常常有「十指連心」的感覺。直接用手指來畫,信手拈來,淋漓痛快,似乎更得心應手地展現心靈跡象,展現出筆畫表達不出的味道。我之所以對指畫感興趣,正由於這一點。

華振鶴:在訪談結束之前,您能不能再說說自己今後的打算呢?

龔繼先:我們所處的時代是畫家的黃金時代,我常常說,老一輩畫家藝術上學養上都達到很高水平,我們在藝術上學養上更應努力充實自己,藝無止境嘛。在物質生活上我們比他們好多了,想想他們,我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干我們這一行,就別指望像球星、歌星,有大量「粉絲」揮舞熒光棒,為你歡呼,安安靜靜地享受人生,開心就好。與此同時,把自己對人生的感悟和對生命的熱愛通過繪畫表現出來,為渴望內心平靜和心靈棲息的現代人增添一些愉悅,喚起審美情趣上的共鳴,實現我一直所主張的「自娛,方能娛人」。過去我這麼做,今後也打算這樣做下去。

個人畫展

2004年12月1日,上海著名花鳥畫家龔繼先作品邀請展在黃賓虹藝術館開展。

65歲的龔繼先,出生於北京,1963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為李苦禪先生的入室弟子。後在上海工作,任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總編輯,大型古書畫專刊《藝苑掇英》主編、《中國美術全集》編委會成員,上海中國畫院兼職畫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上海水鄉書畫研究院副院長。

龔繼先擅長水墨大寫意花鳥畫和指墨花鳥畫。其作品融雄渾於簡靜之中,得平淡天真之趣,灑脫典雅,古拙樸茂,不僅有着豪放陽剛的北方風情,也透着秀潤細膩的南方特色。他的作品曾在國內多處畫展上展覽,並遠赴新加坡、美國和台灣等國家和地區,也曾隨李苦禪先生作品赴日本參加師生畫展,獲國內外人士的好評。李苦禪先生生前曾說:「繼先弟與我交遊多年,為人心誠學切,藝業大有進展,如此急進不怠,前途極有作為。」

確實,自大學畢業到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工作以來,龔繼先孜孜不倦地浸淫於古書畫中,從老莊的哲學,到石濤的畫論,從漢賦、唐詩,到宋詞、元曲;對儒、釋、道三家的鑽研,對八大、石濤、青藤、白陽等眾家之長的汲取,都使他筆調瀟灑流暢,彩墨交融。在從事繪畫和編輯、出版美術刊物的40多年時間裡,龔繼先因工作關係,不僅得到著名鑑賞家謝稚柳等先生指導研究古代書畫鑑定,還有機會過目全國眾多博物館和海外公私收藏的晉、唐以來書畫真跡近萬件,這不僅使他眼界開闊,還有機會吸收歷代名家的藝術精髓,從中他深深體會到了山外有山、藝術永無止境,只有永不滿足,才能有所作為的真諦。

最讓龔繼先欣慰的是,他一生從沒離開過自己的專業,縱使擔任了出版社的領導工作,也沒有放下過手中的畫筆。能將自己的愛好和工作聯繫起來,這是他最大的福氣,他非常知足。而精神淡泊,是藝術家空靈起來的基礎。這些年,龔繼先除了畫畫,一年中總有許多時間在外地寫生交流。他從不給自己定硬指標,每每興之所至,就展開畫紙,以畫筆來表現他簡、靜、拙的心境。

黃賓虹藝術館於兩年前向龔繼先發出舉辦個人畫展的邀請,但龔繼先總以手上的畫作還不能讓自己滿意,不能匆忙辦展為由,一直沒有應承此事。通過這些年的積累和創作,龔繼先終於將自己精心創作的指墨畫、工筆畫和大寫意花鳥畫共計60幅,來金華赴這長達兩年的藝術之約。這也是龔繼先先生在國內舉辦的首次個人畫展。

有關評價

我所理解的中國畫創新,不獨體現在圖式上,同時也體現在筆墨修為上。在師學文人畫的前提下,筆墨的創造甚至重要於圖式的創造。體現在中國畫上,同樣是畫山水,王洽喜潑墨,李成卻善惜墨;同樣是畫水墨,石濤多淋漓爛漫的破墨,龔賢主渾厚華滋的積墨。

龔繼先繪畫的創新,在我看來,不僅是在圖式上,而更主要的是體現在其筆墨尤其墨法上。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創新,也是缺乏國畫、文人畫修養的人難以理解並且發現的創新。在圖式創新盛行的當代中國畫壇,筆墨的創新往往為人忽視,龔繼先的追求與創格也因此顯得落寞,但他追求的內涵,我以為恰恰是傳統中國畫,尤其是文人畫追求的高格。

龔繼先的筆墨功力,在用筆上或有不逮於前輩大師處,這是因為當代畫家的書法功力畢竟有遜於古人,然而在用墨一道,他卻足以頡頏先賢。通過數十年的積累,他已由原先追求深重渾厚,漸漸發展到糯厚滋潤與奇肆縱逸並重的極高明之境,實已達於前賢未曾抵達的奇絕處。

對於自己終身追求的筆墨之境,龔繼先有着自己獨特的看法,他曾跋己畫云:「人無骨則不立,線無骨則媚俗;人多肉則慵懶,線多肉則浮華。凡筋骨血肉齊備,則線含造化生機,左右逢源,無不適意,而生趣自在也。」他以人之性喻筆墨之性,將筆墨視作生命意志的跡化,打通了人與物的隔閡。在他看來,筆墨之道既是萬物之道,亦是為人之道。天道即人道,天人自爾融一。這令他對於水墨的理解與體悟,已至於道的層面,更令他對於水墨的掌握與控制,達於精絕之境。

為充分表現心中的筆墨之道,龔繼先更大量運用不同性能的紙張營造不同的筆墨效果,如其用生紙所畫《潑墨荷花》,行筆如風,截玉斷金,墨色沉重蒼潤,極得昌碩老人「畫氣不畫形」的金石趣;以漿紙所畫《荷塘蛙鼓》,破墨如生,將爛漫華滋的意趣推向奪人心魄的極致;而以熟紙所作《瓶蓮》,則用破墨法借材質獨有的透明感強化水墨的流動與滲化,大有青藤神韻…… [3]

騰訊視頻

2015.10.17龔繼先從藝六十周年回顧展

龔繼先 書畫作品

作品賞析

參考資料

  1. 一位花鳥畫家的藝術人生———龔繼先先生訪談錄 . 油畫家網 [2009-12-18 ]
  2. 龔繼先,藝術的淘金者 . 今日頭條 [2018-09-10]
  3. 有關評價資料來源,新浪網[引用日期2009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