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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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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天空》中國當代作家劉抗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仰望天空

——緬懷環保作家蕾切爾·卡遜

1962年,蕾切爾·卡遜的《寂靜的春天》正式出版後,成為當時美國和全世界最暢銷的書。在此之前,人類話語中找不到「環境保護」這個詞組,公共政策中也見不到與「環境」相關的款項,人們根本沒有意識到環境是需要保護的對象,卡遜的書 吹響了人類環境保護的第一聲號角。卡遜帶給人類更為深遠的意義是:隨着人類歷史上第一個NGO組織在美國成立,世界各類環保組織紛紛成立,並促使聯合國於1972年6月12日在瑞典的斯德哥爾摩召開人類環境會議,會議討論了保護全球環境的行動計劃,各國簽署了《人類環境宣言》。使環境保護上升到政府事務及國際社會合作的層面,成為全人類的共同事業和使命,並有了為紀念這次會議而設定的每年6月5日的世界環境日。

卡遜在「伯洛茲自然科學圖書獎」頌獎儀式演說中的一段精彩語言,對我國及所有發展中國家都具有強烈的現實指導意義:「人類在自己營造的人造世界中已經走得太遠了。他一直在追求用鋼筋混凝土的城市將自己與地球、水、野草的現實相隔離。陶醉於自我力量的感覺,他似乎在愈來愈多地毀滅自己和世界的試驗中愈走愈遠。」

作者以散文形式真切、真情地,較全面地介紹卡遜的生平在中國尚屬首次。

1

我相識於美國大地之上的藍天白雲,是在去年冬夏兩次去美國。冬季赴美,是緣於我兒子和小侄女兒先後在美國讀研;夏季奔俄勒岡州,是參加大侄女兒的婚禮。先是臘月間飛往 美國東部去過大年,兒子和我分別從北京飛波士頓。當天晚上,與小侄女兒和她的男朋友會合,他們從遙遠的羅切斯特驅車前來接我們。第二天清晨,我們走在離波士頓機場不遠的那條街巷上,呼吸着異地它鄉格外新鮮的空氣,真切地見到美國的第一眼,不是遠處的屋頂上,那約隱約現的星條旗;不是街巷兩旁黃白相間的木板屋;不是殖民地時期用花崗石徹成的古老道路,而是頭頂上的天空,天藍,藍得那麼透明;雲白,白得那麼純淨!從那一時刻開始,我們從波士頓出發,沿着穿城而過的查爾斯河前行,遊歷了依河而伴的哈佛、麻省理工大學,來到瀕臨大西洋的羅德島州。之後走過了紐黑文、紐約、華盛頓……直到白雪皚皚的加拿大邊境尼亞加拉大瀑布。一路上,藍天與我們相近得幾乎沒有距離,白雲們或氣勢磅礴、或優雅閒散,或似龍猶鳳,變幻無窮地飄浮在我們身邊,緊緊地依戀着、相伴着我們。

水清則無魚的火山口湖

自此,我的雙眼和心靈就沒有離開過天空。東部四飛,西部八飛,我從飛機上看天空,見厚厚的雲絨緊緊包圍着,或者是堆砌出的一片片藍天,像深不可測的湖。它們比我在俄勒岡州見到的 「水清則無魚」的火山口湖還要美。我恨不能化作小鳥啄破機窗,俯衝藍天,去探索那湖的奧秘,直感慨,我們若善於發現和想象,仰望天空,就能夠找到世界上最深最美的湖。我們駕車從羅德島趕到紐黑文市的耶魯大學時,已是傍晚時分,溫暖的太陽正在下山,遠處幾片白雲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火焰般的嫣紅,而耶魯上方的天空仍然藍着。那中世紀盛行於歐洲的,高聳削瘦,哥特式教堂建築物的羅馬柱之間,雕塑尖塔、飛扶拱之上,天純淨得就像一方偌大的靛藍色幕布,莊嚴而隆重,深遂而神秘。我試圖在校園內那悄悄亮起 來的燈光下尋找答案,很遺憾圖書館的大門已緊閉,唯有一扇扇彩繪琉璃窗,投射出古老而現代的靈性之光。在耶魯大街商店那長長的側牆上,我看見一長排共12個倒錐形的黑色花紋圖案,那是各個學院的院徽。那些院徽一下子觸動了我,打開了我的心扉,聯想到蕾切爾·卡遜的《寂靜的春天》。此著是一部目標明確,全文利刃直剌農藥殺蟲劑DDT的科普、環保文學巨著,此著內容豐富、嚴謹翔實,它集生物、化學、醫藥、農業、文學、哲學、海洋學等多門學科之大成。此著出版後,人們寄給卡遜的信件如雪花般紛飛而來。所有信件(包括她多年與幾個密友的通信)都保存在耶魯大學貝內克珍本書與手稿圖書館中。在她去世前的1964年2月13日,她將一份遺囑的文稿也交給耶魯大學,並由瑪麗·羅黛爾做她的文學遺產託管人。我想,她為書寫這部作品,閱讀了數千篇研究報告和文章,她是怎樣馳騁在書海和資料的浪花中?那呈放射形的側牆牆面及刻畫在上面的12個院徽,在我眼裡便成了多門學科的特殊標誌。

耶魯大學各學院院徽

我欣賞雲天時間稍長一點的地方,是離布朗大學幾里之遙的羅得島海灣。從地圖上看,位於美國東部大西洋羅得島州那條極其狹窄的海灣,像偌大海龜身後細小的尾巴。曾經,兒子與我通信時,常常談到這海灣,說他經常清晨去那兒跑步。海灘邊的草地綠茵茵,揚吐着潮濕與芳香;海岸邊有幾棵撐天大樹,片葉不剩,枝枝杈杈親昵地貼近着天空。所有這一切在我眼裡,不過都是海洋與天空的陪襯罷了!海洋之中白帆點點,藍天之上白雲翻卷涌躍,我弄不清天上地下,碧海如天,還是天如碧海!弄不清,從自己口腔里吐出的濕潤而甜蜜的氣體,是雲還是霧?是浪還是濤?直到有一個聲音把我從神思恍然中召喚:「老媽,跑步吧,嘗試一下海邊跑步的感覺。」

跑步吧,四車道的水泥公路,八車道的高速公路,筆直的虛線、實線、白線、黃線、單線、雙線不斷地出現在前方,又不斷地被我們甩向身後,道路兩邊的欄杆、標誌牌、樹木、房屋,田野同樣飛馳着撲向我們的懷抱,卻又迅疾地遠離而去,唯有前方的藍天白雲,離我們越來越近,她就是我們的目標地,天的通道,驕車是朝向那潔淨而美麗的天堂駛去嗎?她又仿佛是海洋,博大無垠,一縷苗條的雲霧從海底里升騰起來,裊裊娜娜,慢慢地,幻化成了一個端莊的人影兒。

2

她是誰?我的心要從胸口窩裡蹦出來,她是我敬仰已久的自然女神麼?揉揉眼睛再仔細看,她瘦骨嶙峋,眼窩深陷,雙手在胸前交叉,十指和中指們瓣弄在一塊兒,那是她正在演講中的手勢。她身旁還坐着幾個相貌模糊的男人。她,正是美國的海洋生物學家、女作家蕾切爾·卡遜。她這個形象,是美國林達·利爾所著,賀天同所譯的傳記文學《自然的見證人》中用在扉頁上的樣子。這張照片是1963年春夏之交,卡遜出席美國國會——環境危害委員會所召開的聽證會上,記者們拍攝下來的。那是肯尼迪總統當政期間,新參議院辦公大樓底層一角落,狹小無窗掛着102號門牌的房間。在那個地方,參議員阿伯拉罕主持的此項目聽證會已經是第四天了。會議室里擠滿了人,聽證桌與前台的小空間裡,擺滿了攝像師們的設備,記者們檢查着他們的麥克風和錄音器材。

我從關於卡遜的傳記文學作品中,看到這樣一個事實,卡遜在《寂靜的春天》的寫作、修改、審定過程中,就患上惡性腫瘤,期間乳房切除,癌細胞轉移擴散,接受高達20多次的放射治療,在她身上注射「克里伯森」這試驗性的藥物及至她去世,這三年是她人生的顛峰,也是她經受非常痛苦的時期。由於癌症引發其它疾病,葡萄球菌腦膜炎、脊骨損壞、心絞痛、關節炎以至雙腿癱瘓。當年她是否坐在輪椅上參加聽證會,我暫時無法考證。我們需要知道的是:這次會議一開始,參議員模仿了90多年以前,林肯總統接見《湯姆叔叔的小屋》其作者哈麗雅特·比徹·斯托時,以幾乎同樣的語言說:「卡遜小姐……您就是起始這一切的女士。是否請您繼續進行……」

56歲的卡遜已經享有生物、海洋科學家、科普類暢銷書作家的聲譽。但她仍然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怎樣踏上國會的紅地毯?受到參議員敬仰的評價?她將怎樣回答在場的參議員、記者,美國民眾們,由她作品所掀起社會輿論的萬丈波濤?生命之蠟即將熄滅的她,又是怎樣把這僅有的兩次——美國國會上的聽證會變成她的戰場?

早在1941年,卡遜的《海風之下》出版。因為二戰進入白熱化緊張階段,她的書銷路不好,這使她心灰意冷,發誓放棄出版類的寫作,只是集中精力為雜誌撰稿。但她終究不舍,於1952年又繼續寫出同類題材——以描述北美東海岸海洋生物和鳥類活動的科普作品《我們周圍的海》。不曾想,這部作品給她帶來累累碩果, 1962年4月27日,美國出版史上發生了如同日全食一般罕見的現象,《我們周圍的海》和再版的《海風下》雙雙獨占鰲頭,名列暢銷書排行榜前茅,並獲得幾項大獎,1953年,《我們周圍的海》 以同名記錄片正式公演,之後被譯成32國文字。1955年,卡遜又出版了《海之邊緣》。她太累了,她打算開始輕鬆寫作,她正在創作一部兒童讀物《幫助孩子想象》之時,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

她的女朋友——原《波士頓郵報》的作家奧爾加·歐文斯·哈金斯寄自馬薩諸塞州一封信。她在信中寫到,1957年夏,州政府租用的一架飛機為消滅蚊子噴灑了DDT歸來,飛過她和她丈夫在達克斯伯里的兩英畝私人禽鳥保護區上空。第二天,她的許多鳥兒都死了。她為此感到十分震驚。於是,哈金斯女士給《波士頓先驅報》寫了一封長信,又給卡遜寫了這個便條,附上這信的複印件,請這位已經成名的作家朋友在首都華盛頓找找什麼人能幫她的忙,不要再發生像這類農藥噴灑的事了。

朋友在信中提出的DDT殺蟲劑,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巨大破壞,正是卡遜多年關注並研究的事情。DDT對多種昆蟲有很高的毒殺效果,尤其適用於撲滅傳播瘧疾的蚊子。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因為蚊蟲叮咬,美國軍隊中的瘧疾病人就多達一百多萬,使用DDT消滅了蚊子,瘧疾的流行才逐步得到有效的控制。但是,政府動用飛機,在天空上噴灑DDT的時候,對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就意味着玉石俱焚,「死神從天而降」,人們才看見了它的可怕後果。

每一個人的成就,都離不開他(她)出發的源頭,和一路走來的腳印。卡遜從能邁開雙腿走路的那一天開始,她的母親瑪麗亞就牽着她的小手,在她家那64英畝的農莊裡認識昆蟲和鳥類,培養她熱愛大自然,也培育了她的作家夢。卡遜成長的年代,正是二戰後,美國經濟從大蕭條走向恢復時期,工農業迅猛發展的同時,所增長起來的利慾薰心難以扼制,工業界大量砍伐森林,破壞自然,三廢污染嚴重;農業部為了增加糧食和木材出口,放任化學工業界開發DDT。 卡遜走出家鄉泉溪鎮以後, 就讀於賓夕法利亞州匹茲堡女子大學(PCW)。如今匹茲堡已經是一座最適宜人類居住的綠色科技之城。但城裡聳立着的256米高的鋼鐵大廈,見證着「二戰」前後,它曾經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煙城」、「地獄之城」。當年的PCW就位於某大型鋼廠上游,離那照亮西南方熔化着鋼鐵的鐵渣山只有幾英里之遠。濃霾長年籠罩在校園上空,污穢的煤煙、粉塵穿透每一幢建築物的縫隙,刺激着校園內那些學生們的眼睛、鼻子、喉嚨……卡遜患癌是否與大學時期惡劣的生活環境有關?空氣與水污染,對她身體的慢性殺戮已無法考證。但工業進步帶來的嚴重污染,使她敏銳地觀察到身邊發生着的變化。大學畢業後她回到泉溪鎮時,昔日的鄉村風光已經被冷酷無情的工業機器所取代,那麼寧靜美麗的小鎮,也被兩座正在擴建的電廠夾在了中間。河水裡散發出煤炭、焦炭的副產物,硫磺彌散在河床兩岸的臭氣,讓她看到,許多人不得不捂鼻而過。

歷史同樣是一柄雙刃劍,一邊,大自然在痛苦地呻吟;一邊,早在19世紀,梭羅就以最直接的個性體驗方式去觀察自然,解析自然,寫出著名散文《瓦爾登湖》等。之後繆爾的荒野意識超越了梭羅,他把自己與自然界的動植物完全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寫出《在夏日走過山間》。所有這些文學作品,都影響着美國的自然保護主義意識逐年增長。20世紀早中期,美國民眾對荒野、對野生動物的保護,反對修建水利大壩的聲音此起彼伏,推波助浪。11歲就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懷着作家夢一路走來的卡遜,自然深受其影響。積累在思想者腦海里的各類信息,一旦變成知識的力量爆發,就是社會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卡遜立馬決定,以自己的專長來幫助朋友,放棄正在進行的輕鬆寫作,自覺肩扛這十分重大、艱巨的社會責任及義務。 《寂靜的春天》以寓言開頭,向讀者描繪了一個美麗村莊的突變,把讀者帶進萬物遭劫的淒涼與悲哀中,「每個地方都安靜得出奇。那麼多的鳥兒都去哪兒了?人們議論紛紛,感到困惑不安。院子後面餵食的地方冷冷清清。零星的幾隻鳥兒都氣息奄奄,身子不住地顫抖,再也飛不起來。這是一個毫無聲息的春天……」

永恆的春天

卡遜知道,她將撼動的產業根深蒂固。50至60年代,美國的農副產品及木材不僅滿足本國需求,還在進行大量出口,因此在農田與森林裡普遍濫用DDT。且不說美國的農業部門、化工公司等要強勢地維護自己的根本利益,甚至於醫學會也站在了利益集團一邊。他們能輕易放棄自己正在獲得的高額利潤嗎?更艱巨的是科學革命早期形成的觀念——科學史就是人類的統治史;向大自然宣戰 征服大自然等論斷近乎達到不可否定狀態。事實上,發現DDT殺蟲特性的人還獲得了諾貝爾獎。而你卡遜,一個頭上沒有冠冕的小婦人,竟敢以「人類生存的標準取決於自然的平衡」 來駁倒已經根深蒂固的舊觀念嗎?還有傳統偏見對女性的歧視,女人即便受到很好的教育,也只能從事文案和一般教師的工作,人們已經習慣將科學知識視為鬚眉男子的專利。比如,卡遜在女子大學的導師斯金克教授,她是一個才華橫溢的美麗女人,她因為堅持對女子進行自然科學教育,而與頂頭上司產生極大分歧隔閡,被迫以考博為理由離開學校,後在政府科研機構工作,在男性話語權的氛圍中又受到排斥,被迫辭職。斯金克是卡遜崇拜並依戀的女人,在斯金克的引導下,卡遜由文學改學生物專業,擴寬了知識領域。斯金克的遭遇,難免使卡遜一度陷入兔死狐悲的情緒。其實,卡遜自己的道路極為艱辛,她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得動物學碩士學位之際,恰逢美國經濟大蕭條之時,她邊讀博,邊受僱於美國漁業管理局,為《巴爾的摩太陽報》撰寫科學史方面的文章。後因父親去世,家庭拮据,她無奈放棄攻博,在美國漁業與野生動物管理機構工作,由起初的雇用,一步步走上出版物主編的崗位。在科技部門嚴重歧視女性的情況下,成為此政府機構第二位受聘的女科學家。不過,斯金克的不幸命運,使卡遜在選擇崗位上變得聰明,她知道怎樣與男性科學家們繞道而行。

由此可以想見,聳立在卡遜面前的障礙,是三座高不可及的大山,山頂刀鋒犀利。曾經,揭開宇宙秘密的科學家(集物理、數學、天文、哲學)於一身的伽利略,卻受到羅馬宗教法庭的傳訊,面臨火刑威脅,被迫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接受判決他終身監禁的處罰,並焚絕他的《對話》;曾經,《物種起源》出版後,達爾文遭遇了創神論者的強烈攻擊。同樣,卡遜面對的攻勢其兇猛有過之而無不及,反對者資助各類宣傳否定她的研究,《時代雜誌》指責她「煽情」,她的科學聲譽受到抵毀。最不能忍受的是人們污衊她,說她既愛鳥,怎麼也愛鳥的天敵貓;拿她未婚來說事,說她是貓戀者、鳥戀者、鼠戀者,咒罵「她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瘋女人)」,甚至以政治來威脅她,暗示她是蓄意破壞美國繁榮的共產主義分子。

3

在美國,一部具有現實衝擊力的作品一旦問世,民眾閱讀熱情高漲,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政府和公共部門都被卷進了讀此書的熱潮。《寂靜的春天》銷售量超過50萬冊時,CBS專門為它製作節目,甚至當兩大出資人停止贊助後電視網還繼續廣播宣傳。歷史有昏睡,有瘋狂,也有清醒的時候,美國的意識形態正在步入理性的反省思考階段。時任總統肯尼迪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與記者和民眾討論這部書。指定一個專門調查小組調查這部書中提出的觀點。不久,總統的科學顧問委員會公布了殺蟲劑問題的報告,事實證明了卡遜的正確論斷,致命的化學品確實在污染生態環境的情況下大規模使用,政府的一些委員會邀請她作證,並接受了她關於生命是相互聯繫的觀點。她控訴了化學品公司和政府無動於衷的態度,並證實關於殺蟲劑潛在危害的警告。

於是,卡遜走進了新參議員的辦公大樓,坐在了掛着(102室)門牌的房間。她出席夏秋之交的這次國會,是她的身體還能夠掙扎着最後兩次公開的露面。她太累太累了,幾部作品相繼出版,日以繼夜伏案修訂,疲於奔命磋商洽談;特別是《寂靜的春天》引起的社會反響,使她接不盡的電話,拆不完的信件,催促她的各種邀請、東奔西跑的演講、拋頭露面的頌獎儀式搞得她焦頭爛額,心力交瘁。她可是癌症正在擴散的小女人啊!能混得靠稿費養活自己和家人,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首先,她得咬緊牙關支撐起家庭這把岌岌可危的傘。她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漂亮的姐姐花蕾初放就草率嫁人,其前任丈夫在婚後沒多久,毫不負責任地拋棄了女人和孩子。在她童年的時候,姐姐拖着孩子,哥哥帶着老婆,全都擠在父母本已經十分狹窄窘迫的小木屋裡,有時候沒辦法只好在小屋旁邊搭帳篷,睡地鋪。13歲早熟的她,從姐姐兩次失敗的婚姻,哥哥因其怪癖性格而至生活不盡如意中看出,人成年後如果經濟不獨立,生活和結婚都是多麼困難!父親去世後,卡遜作為女兒頂起了為父的責任,把一大家人挷在一塊兒,三代同堂 。贍養母親、家人可觀的醫療費用、房租都責無旁貸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因糖尿病於40多歲早逝,拋下兩個多病的侄女兒需要她去照顧。侄女兒同樣因糖尿病30多歲香消玉殞,追隨她們的母親而去,留下一個被她和母親瑪麗亞收養的才幾歲的侄孫子羅傑。說到羅傑,曾經也是卡遜的一大心病。《我們周圍的海》出版後,公眾大聲喝彩,評論家們為發現「有希望的作者」而興奮,卡遜的事業如日中天,幾乎所有的新聞媒體都以她和她的作品聚焦的時候,也正是她家庭幾近崩潰,悲劇不斷上演,她個人最脆弱、最需要隱私受保護的時候,家裡發卻生着種種令她和母親極為不愉快的事情。且不說她的哥哥放蕩不羈,與一加拿大女人有婚外戀,那女人拖帶一孩子。但她哥哥對自己的家庭,對那女人和她的孩子都不負責任,不養也不管。偏偏身體虛弱多病的侄女兒馬喬里竟和一已婚男子有染。並且,那男子在知道馬喬里有了身孕的情況下,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侄女兒肚裡的孩子怎麼辦?對家族來說,這可是捅了天大個窟隆,哥哥羅伯特的妻子可是個嚴格的浸信會教友,若讓嫂子知道這事兒,後果不堪設想。卡遜在寫給她女友的信中說: 「……都被恰恰此時吞沒我個人的悲劇弄遭了,這是最讓我痛心的事情!」從關於卡遜傳記作品的這些生活瑣細中,我讀出,她拚命工作寫作,不僅僅是家庭里經濟上的支撐,諸多事情她還是家裡的主心骨,侄女兒生下一私生子,她不得不去擺平斡旋,與年邁的母親瑪麗亞一起保護着家庭里的隱私。

卡遜的樂觀精神超乎常人,她無視自己病重的現實,計劃春天在自家院子裡種玫瑰,夏天和朋友們去旅行,哪怕是坐着輪椅出門,她也得按原計劃進行。生活於她的壓力過於沉重,過去的學習和工作,就像機器上的齒輪般飛轉,似乎從來沒有好好地享受過生活。當她體內的癌細胞朝着背部大面積地擴散,壓迫着脊椎骨,說話和吞咽也都發生困難時,她還在期盼着,穿上齊地長的淡藍色無袖絲綢晚禮服,低開領的胸前,掛上她心愛的藍寶石和人造鑽石項鍊。帶上一刻都不願離開她的侄孫子羅傑,和伴陪她十來年的(波斯貓)傑夫,去朋友弗里曼家過聖誕節。作為一個女人,她絕不會忘記這樣一件事:在她的書出版後,許多人都在關注、想象她的性別和相貌。牛津的一位編輯見到她時說:「見到你真讓我大吃一驚,我原以為你是一個身高馬大,相貌可怕的女人呢。」當她被人當作兇猛的男人,或龐然醜陋的怪物受到攻擊時,她更希望出現在人們視線里的女人,仍然是生病前那個有一頭垂肩的赤褐色捲髮,襯托出瓜子形的臉龐,藍色的眼睛,身材適中,骨架纖細,苗條且富有魅力的小女人。

然而,(波斯貓)莫佩特死去了,傑夫也生病了,她已經沒有能力帶着傑夫去獸醫那裡打針。那一夜,窗外大雪紛飛,門前冰鈎倒掛,卡遜把垂死掙扎中的傑夫留在自己房裡,輕輕撫摸着傑夫,與它喃喃低語,一直到傑夫蜷縮着睡到床下身體漸漸僵硬……親眼看着小貓走向死亡而無能為力,她的心都碎了,她的小家庭解體了,「傑夫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我需要向你傾訴。」她在信中對女友多蘿西這樣說。事後,她又為傑夫走在她之前而高興,「我也沒有多少日子了,如果它比我活得久,對它是多麼可怕!」

「今後不管是誰照顧羅傑,都不可能再搭上一隻小貓。」這三個需要卡遜直接地長期照顧的弱者,兩隻貓先後死去,只剩下她收養的侄孫子羅傑了。這孩子好乖,老是悄悄地打開她書房的門,從門縫邊老長時間地瞅着她,多希望奶奶帶着他出去玩,卻又很懂事,很禮貌,不輕易打擾她。而卡遜呢,也希望盡多地帶着這孩子去緬因州的海岸、樹林、曠野,教給他如何觀賞植物、動物、星月、傾聽蟲鳴鳥唱……就像她小時候,母親瑪麗亞牽着她的小手,教給她的一切那樣。卡遜為這孩子今後的着落和成長萬般焦慮,她身體的痛苦不堪言喻,她感到自己的肌肉正在一天天萎縮,骨胳正在散架,靈魂正在脫離驅殼,她邊考慮辦理遺產,一邊加緊為這孩子尋找最適合的撫養人。

而幾個月前的夏季,卡遜站着,或者是坐在華盛頓新參議院(102)號聽證室里,施展她畢生的科學知識才華,為大自然作證呢。

一個女孩兒,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從她根本就意識不到她的夢——為夢想的時候,就開始朝着她的夢想走來,一點點地積累起來的對大自然、對野生動植物的熱愛,使她的夢終究有一天要變成現實。聽證室里她面對麥克風的那個時刻,是將她的夢想轉變為政策的時刻,是改變人們看待自然界的方式,終止人們對自然戰爭的最後機會。卡遜優雅地謝過參議員阿伯拉罕,戴上了厚厚的黑框眼鏡,用她那清晰而低沉的嗓音誦讀證言:「你們所選擇來進行探索的問題,正是我們的時代必須解決的問題。我強烈地感覺到必須在現在就開始着手——在本屆國會……」

4

我們自駕游尼亞加拉大瀑布的這一天,是到達美國後最寒冷的一天,零下近20度。尼亞加拉河是美國紐約州與加拿大安大略省之間的一條國界河。河床之上隔一段距離,聳立着一座橋樑。站在橋樑中間,能看見美加兩國飄揚在藍天中的不同國旗,及隱隱綽綽的樓房。從中國南方來到這異地它鄉的嚴寒之地,就像突然跌入冰窖似的,下車後,雙手和脖子都恨不能縮進厚實的羽絨服裡面去。不過,冷的感覺很快就被我於細微處的發現而取代,我身邊有一座橋樑,一群披着白紗的仙子在橋下低空中緩緩移步,她們離去之時,一輪彩虹升起。顯然,橋樑與河床之間的空氣中,正行走着無數的小水珠,陽光從我身後照射過來,水珠們被折射成七彩霓虹。彩虹於我,還是兒時記憶,它開啟了我思想的閘門,既有此發現,誘惑我朝着彼發現而行進,我的目光便從天空、海鷗、瀑布、驚濤延伸到河岸更遠的地方——賓夕法尼亞州的泉溪鎮,那兒離尼亞加拉並不遠,自駕用上一個大白天的時間就差不多。

天地之間

泉溪鎮,一個動聽的地名,那兒有廣袤的樹木和農田,如畫的街道,蘋果樹和楓林掩映之中的漂亮的小木屋們。泉溪鎮,有一幢十分簡陋狹小,一直沒有暖氣的木房子;有一片64英畝土地的農場,它們屬於卡遜的家。也許是,她的父親在投資田產時下錯了賭注,雖然擁有大片土地卻改變不了家境貧脊的現實,她的父親偶爾才能賣出一二塊地,無法維繫家庭開支。在泉溪鎮集中了不少像老卡遜家這樣貧窮的工人階級家庭,他們經歷了若干次經濟危機,老卡遜家有時甚至於連牛奶和草料費都付不起。卡遜以獲得100美元的獎學金考上女子大學時,家裡除了繼續變賣農場裡的土地,母親瑪麗亞還不得不典當傳家的銀器和瓷器。而卡遜一直到讀完研究生進修之時,還在償還1600美元的債務。家境影響着卡遜幼小的心靈,14歲的她,就將自己的散文作品寄到雜誌社出售,當卡遜第一次收到一張支票,是以一個字一美分價格支付的稿酬時,她欣喜若狂,在信封上寫下「首次付款」並將其珍藏起來。從那時起,她對家庭的責任一直如牛負重。

泉溪鎮,那一片64英畝的土地,是貧脊,也是富饒的土地,那片土地上有莊稼、樹林、牛羊,水塘、山岩峭壁,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生動物,那片土地,是母親瑪麗亞培養她的孩子們認識野生動物的試驗田。瑪麗亞十分熱愛音樂和大自然,孩子們不論是在農莊裡捉回一隻小鳥,一隻蜻蜓,或者是受傷的野兔,她都會哼着歌曲教孩子們放飛。她親自為野兔包紮傷口,在家養好了它,再讓它們歸回家園。還在卡遜的孩童啟蒙之時,母親幾乎每天都把她的幺女兒牽在手裡,送接她那兩個在鎮子上讀書的大孩子,身後還牽着一條狗。有時是清晨,有時是太陽快偏西的時候,母女倆在農場的土地上逗留着,閒逛着,母親一件件,一點點地教會幺女兒認識那些野生的動植物。有一次,她們在農場後面的峭壁間發現一塊魚類化石。小女孩拿在手中,好奇那石頭上似雕琢出的斑紋,便問她的媽媽,「它從哪兒來的呢?」

媽媽說:「海洋里來的吧!」

小女孩問:「海洋在哪裡呢?」

媽媽說:「海洋在河流的那一頭,」

小女孩又問:「河流在哪裡呢?」

媽媽說:「河流在水塘的那一頭。」

少年時代的卡遜,在一個狂風暴雨、雷電交加的夜深,獨自一人呆在學校的寢室里讀坦尼森的詩歌《洛克斯雷府第》(1834),突然感到心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撞擊,感覺那古老的維多利亞時期的宅第在雷雨中強烈的搖晃,「我朝呼嘯的大海而去。」多年後她回憶那時那刻,那情那景,感知是自己內心在與詩句交談,「我的路通向我還未曾見過的大海,我的命運不知何故是與大海相連的。」

大海在召喚着她的女兒,女兒在向大海走近。那是1928年冬季,卡遜申請世界頂級的著名私立大學——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並很快以高等學生獲准入學學習動物學,她將研究烏龜的大腦和頭蓋神經及其它爬行動物。然而,獲准入學只是完成了考上研究生這場戰役的一半,經濟上的困難再次擺在她的面前。她在獎學金申請上,列入包括瑪麗亞在內的三個人的名字,由三個人證明她如果沒有經濟資助,是沒有能力上大學的。為此,她的父親老卡遜,又與人立了一份轉讓兩大塊土地的契約;她的老母親,已近六十花甲的瑪麗亞也申請了一份文書工作,以圓女兒的研究生之夢。卡遜等待獎學金委員會的通知期間,感到時間太漫長,倍受折磨,於是,她迫不及待地要「接地氣」。她向伍茲霍爾的海洋生物試驗實申請,作為「新調查者」在暑假期間進修8周的名額。第二年夏天,她終於向着海洋夢邁出了第一步,和母親一起來到伍茲霍爾,邊讀研,邊實踐,這是卡遜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之中,最幸運的事情。

青春而美麗的卡遜,作為「新調查者」走進海洋生物研究中心的海洋生物試驗室(MBL)是她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步。試驗室不僅濱臨海邊,景色優美,可見識和接觸豐富的海生動植物。可喜的是,這個機構的科學及民主氣氛濃厚,組織者在創立之初就決定:女子可以參加該試驗室的工作,甚至大學生、新調查者、名聲顯赫的教授及諾貝爾獎獲得者,在試驗室里全沒有等級之分,平起平坐。它是社會和學術名流的匯聚之地,它的成員代表了美國自然科學的中堅力量,大家共同在和諧輕鬆的氛圍中,進行理論與實際的發現和探索。這多麼好啊,伍茲霍爾是海洋生物博物館,美麗的海洋風景都集中在這個地方施展她們的魅力。因此不僅僅科學家本人,他們(她們)的親人、朋友們也嚮往這個地方呢,因此,凡在這個地方工作、哪怕如卡遜這樣實習的學生,也可以帶家屬。林達·利爾在《自然的見證人》中這樣寫卡遜,「她一直夢想着大海,現在她終於來到大海身邊了。當一輪滿月高懸夜空之際,卡遜和瑪麗亞來到漁業碼頭,觀察成千上萬個正在舉行交配儀式的海洋環節生物,在黑沉沉的海面之下翻騰蠕動。看着這個情景,卡遜感到自己走進了一場遠古的典禮之中。」

在試驗室的餐廳,在海難邊,卡遜還遇到了來自於美國漁業局的科學家,那個科學家邀請她和她母親瑪麗亞去他們的研究船《信天翁二號》到深海作業區航行。那是非常有趣並積累大量研究素材的航行。之後,卡遜確立了她的兩大文學主題:一是萬古延續的海洋生命的生態關係;二是,哪怕是最小的生物體都要參予的物質不朽的循環,她由此而寫出《水的世界》,向讀者描述出那美麗而神秘的海底世界。她向她的朋友們解釋:

「海洋里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動物也好,植物也好,在其生命周期結束之際,以臨時形成它驅體的物質形式回歸水體。如此一來,一度曾經是陽光普射的淺海,或光線黯淡的深海中,活生生的生物體便化解成微粒,如同綿綿無盡的毛毛細雨落入海底……這樣,作為單個的生命元素消失了,但不朽的物質將以不同的生命形體再度出現,循環往復,以至無窮。」

《水的世界》這僅僅4頁紙的文章在《大西洋月報》發表後,激發了卡遜如泉涌般的靈感。得感謝MBL,它們是卡遜創作的源頭,從在那裡起步,她在MBL圖書館、博物館裡翻閱關於大海資料的文獻,通過研究桌上的解剖,通過與各門類科學家們交談,還有在科德角海濱漫步等,獲得大量的海洋生物學知識。

卡遜收穫夢想的第二個里程碑,是美國漁業與野生動物管理委員會(FWS),她在這個政府機構從被雇用起步,到她因海洋系列書暢銷而辭職,時間長達近15年。在美麗的伍茲霍爾,她可以走遍漁業站遠近的海灘,觀察天空中的海濱鳥,微弱的海岸生物並收集材料;她可以經常乘坐小型捕魚船,發現並研究那些船隻打撈上來的各類生物;她可以注意海潮衝過的泥沼如何陷入水塘,受困的小魚如何游入大海,它們的生存處處充滿危險,能夠存活下來的生物,僅僅是那些在正確的時間,呆在正確地方的生物。她常常在漁業碼頭邊的某個地方呆上半天,觀察一群群小鮐魚沿着石頭防坡堤游來游去,常常有烏賊和其它天敵混雜其間,她從中看見它們的激烈戰鬥。特別是見到那些小魚兒衝出自然災害,擺脫敵人,奮力游回大海時的種種細節,生命之頑強、神秘——使她無數次為它們淚流滿面。她決心在深入寫書《海風之下》前,進行一次海底冒險活動,親自到海底去「探索海底世界」。

終於有一天,卡遜如願以償地穿上潛水服,牽着救生索,戴上重達84磅的潛水頭盔,步下海船舷梯潛入海底去觀察和發現。她以文字記下海底里的感受:「耳膜受壓——不斷吞咽以減壓。氧氣罩忽忽有聲,也許是我在喘粗氣。海底絕非平坦光滑——布滿起伏的丘壑縫溝——珊瑚和我一般高,那是柳珊瑚、海團扇。能見度差,如倫敦大霧般灰暗。一些色彩奇異的小魚悠閒地游來游去。海灣海流強勁,加之海底不平光溜滑,我拉救生索回到舷梯。」卡遜這次「偉大的海底冒險」不僅體驗、收穫了海底情趣,還和她的女友一起在返程的海路上,領教了海船上拖網機械的非凡吵鬧,忍受了數10個難眠之夜。自然,那次海航給她們留下了難於忘懷的印象——拖網從深海打撈上來滿箱的魚,傾倒在甲板上的海中珍品,海蟹、海綿、海星、龍蝦甚至海膽和難得一見的海鼠。那一次的海上冒險考察,卡遜的體重減少了3磅。但收穫之大不言而喻,她在國家科學院發表了3篇文章,這件事還促使她自己掏錢置辦了高倍顯微鏡、水診器、私人海洋試驗室。

卡遜的第一部書《海風之下》就是在以上所有的學習和工作背景下出版的。書的封面是兩隻海鷗在海岸的沙丘上面飛翔,書的背封有關作者生平介紹,但沒有照片。書前第一頁簡短致詞是:「獻給我的母親」,因為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自覺接受母親的觀點——「知識和自我尊重,遠比物質占有和社會認同更重要。」值得注意的是,書中第三部分出現的100種魚,都是她和插圖畫家弗雷徹一塊兒進行過認真的鑑定後確定的,以保證每一幅插圖的科學精準性。

5

這裡我們可以看見,20多年後,卡遜站在新參議員辦公樓102室的時候,她是怎樣從容無畏、鎮定勇敢,為人類大自然仗義直言,面對她的聽眾們宣講證言了。她花了5年多時間作大量調查,全面研究,用雄辯的論點層層剝筍,指出DDT等農藥對自然界的動物、植物及人類的傷害。

卡遜在《寂靜的春天》第八章中這樣寫:「有一個故事可作為鳥類悲慘命運的象徵,一些鳥兒已經遭受這樣的命運,一些鳥兒正面臨着危險,這個故事就是眾所周知的知更鳥的故事。對於千百萬美國人而言,第一隻知更鳥的到來意味着冬天的離去。知更鳥到來的消息是可以登上報紙的事情,也是人們在餐桌上樂意談論的話題。越來越多的知更鳥飛來,森林裡萌發了一絲綠意,清晨的時候,成千上萬的人們聆聽知更鳥的合唱,美麗的音符在陽光中跳動。如今,一切都變了,甚至鳥兒飛回來都成了罕見的事情。」她寫出從官員到專家、及至普通婦女對鳥兒消失的憂戚、害怕、控訴。知更鳥兒消失了,紅雀、山雀、絨毛鳥,五子雀都逐漸消失了!因為從大西洋沿岸到落基山山脈,榆樹是成千上萬城鎮歷史風景中的一部分,榆樹患上了一種嚴重的疾病並漫延開來,使相關專家們認為,拯救榆樹的努力終將變為徒勞,而大量的鳥兒,因為榆樹和其它樹種的毀滅而被置於黑暗之中,則更加悲慘,這正是目前面臨的威脅。

本德下榻處湖中野鴨

卡遜在第十五章《自然的反擊》舉例說:「安大略的黑蠅在噴藥後,數量竟增加到原來的17倍。在英格蘭,噴灑一種有機磷化學品後,白菜蚜蟲的數量經歷了一次巨大的爆發,數量之多歷史上沒有類似紀錄。」……「噴藥雖然能有效地控制目標昆蟲,卻也打開了一個潘多拉之盒,之前從未造成麻煩的昆蟲現象泛濫成災。比如,在DDT和其它殺蟲劑殺死其天敵後,紅葉蟎變成了遍布全世界的害蟲。」

卡遜在第十四章《每四個中就有一個》中,分析(DDT)及其它化學物劑(包括我們日常用的清潔劑)所產生的致癌原理,她說:「我們正承受着環境中的各種致癌元素。」她例舉1961年春天,聯邦、州以及私人的卵化場裡,幾乎所有3歲大的鱒魚都患上肝癌,美國東西部都有此現象。這現象證明了強力致癌物進入任何物體的生存環境中,會發生什麼?癌症流行已經是嚴重警告:「人們必須控制環境致癌物的數量和種類,不然,人類很快會遭受類似的災難。」她從廣島原子彈的爆炸3年後,廣島的倖存者患上白血病,核輻射的潛伏期談開來,談到現代殺蟲劑盛行,所帶給人類白血病的災難與日懼增,患癌症與白血病人比例在她作品中,以年代、人數、百分比精確地顯示,其死亡人數不僅在美國,所有國家各個年齡段死於白血病的人數,正以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五的速度增加。

這證明什麼呢?過去人類中不曾出現,或者是少有的致命物質,它是怎樣存在的?由此她將大量的分析、研究、取證寫入書中。她在書中不遺餘力地告訴人們,地球上我們已知的昆蟲種類為70萬隻,還有不知的昆蟲種類數不勝數,也就是說,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的地球生物為昆蟲,而自然中小到人的肉眼看不見的昆蟲,大到田鼠、土狼、野鹿等等,它們的生存與死亡,都是遵循着大自然的規律相互制約和依存,隨着歷史的進程生生不息。而人類的干預和破壞,將會使它們朝着極端的毀滅方向發展,導致人類最終失去自己生存的自然條件。

不是嗎?牧民消滅土狼的熱潮,造成了田鼠成災,莊稼遭到嚴重毀滅,因為土狼控制着田鼠的數量;鹿群的數量曾經與環境保持平衡,但人們為了保護鹿群,殺死了鹿的所有天敵,以至獵食動物大量消失,雖然鹿大量繁殖,但它們的食物供應鏈卻斷毀,後來,餓死的鹿竟然比殺死的獵食動物還要多。

卡遜在第二章《忍受的義務》中說,地球經過了幾百萬年的演化,才有了各種生物。生物在進化中慢慢與周圍環境達成了一種諧調平衡的狀態。而人類活動,卻在肆無忌憚地破壞這平衡。她強烈地指責:「與自然界精妙細微的演進相比,人類活動顯得魯莽而無知!」她特別指出噴劑、藥粉、氣霧劑被普遍用於農田後,在土壤中長久留存,使地球表面覆蓋一層毒藥,無止盡地循環的後果。被農藥殺害的昆蟲有的死亡,有的成功地證明了達爾文適者生存的原則,它們通過進化產生抗藥性,人類就需要更強的藥劑噴撒在土壤上。這樣,人們使用農藥一段時間後,被消滅的昆蟲會捲土重來。隨着時間的推進,人類與昆蟲展開着永無休止的化學戰爭,而人類永遠也休想贏得戰爭的勝利!因為化學物質長期存在於土壤中,會通過各種渠道進入各種生物體的組織中,在生物鏈中不斷傳遞轉移。當它們再度轉移到地面時遇到空氣、陽光和雨水,變成危害人類的新的物質。那些新物質從土壤、植物、地下水、地表水等等無處不滲透,極具殺傷力,將會使地球上的生物及人類得上各種奇怪的疾病。她指出,人類和危險的化學藥品接觸越來越多,從未出生的胎兒一直到死亡,人一生都在和各種各樣的化學藥品接觸,這種現象在人類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

她還敏銳地意識到:環境問題與政治博弈相互交織會使治理極為困難。她悲觀地斷定:殺蟲劑會因政治問題而永遠存在。清除污染最重要的是澄清政治。今天,我反覆研讀卡遜,她領袖般的引導思想實在耐人尋味與思索。如果美國歷史上沒有發生肯尼迪於1963年11月22日遇剌的事件,新任總統的肯尼迪手指之處,是否限制DDT的禁令會早些年頭,環保的旋風要強勢一些。

她在夢寐以求的伯洛茲獎頌獎儀式演說中,一段精彩語言,對我國及所有發展中國家都具有強烈的現實指導意義:「人類在自己營造的人造世界中已經走得太遠了。他一直在追求用鋼筋混凝土的城市將自己與地球、水、野草的現實相隔離。陶醉於自我力量的感覺,他似乎在愈來愈多地毀滅自己和世界的試驗中愈走愈遠。」

6

腳踩在美國的土地上,仰望着那片土地上的藍天白雲,更多的時候,我會想着祖國,我的祖國!

我們經濟迅猛發展的弊端,與美國當年經濟發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相似。我們的無人飛機也在天空中噴灑農藥(儘管我國早在1983年禁止了DDT農藥的使用),但其它名稱的農產品殺蟲劑不斷被開發生產出來)。我們的山川被採礦業挖掘得千瘡百孔,人們從中貪婪地索取各類化學工業產品,作用於我們賴於生存的土壤上。我們的河流已經消失了一半,被污染了一半,(根據水利部2013年公布的《第一次全國水利普查》)。我們的水質條件,在全國河流中排名算得上最好的是長江,可是長江兩岸的許多地方,都流動着一條條攜夾污染物的、灰黑的孽龍,(儘管這幾年政府從政策法規上加大了管理力度,但企業偷排現象仍然嚴重。長江里的白鰭豚、白鱘滅絕了,鰣魚、河豚、中華鱘都瀕臨滅絕或者已經滅絕。它們的滅絕之日,也是長江更多魚類生命鏈的斷裂之時。我們冬季里的大城市,也曾經發生過可怕的PM2·5爆表,發出空氣重污染橙色預警的告示,人們被籠罩在霾的恐怖中。我們鶯歌燕舞。但那涵蓋了大陸27個省份,超過了247個數字的癌症村,能說不是「寂靜的春天」麼?我們的食品安全問題更是層出不窮,「隔大米」、毒生薑、地溝油、瘦肉精、皮革奶……

我只想說,當各種毒害長期浸滲着我們,我們習慣、麻木地接受着它們多年以後,它們改變的不僅僅是生命,更是人的意識及文化的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美與丑,善與惡的標準失衡,人類靈魂發生着的變化。

在《自然的見證人》 「後記」中,我也讀到了這樣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情景,卡遜於1964年4月14日病逝後,參議員阿伯拉罕趕到華盛頓大教堂參加了她的葬禮。之後他走出教堂,目送卡遜的靈柩被抬上靈車,然後和其悼念者一起朝停在北街沿的小汽車走去,他上車前,忽然有什麼東西使他抬起頭來向上看。但見教堂周圍的樹上全部掛着警示牌,上面寫着:「由於要給樹木噴灑殺蟲劑,上午7:00至下午4:00此處不准停車。」

剛剛離開人間,還沒有進入天堂的卡遜,她看見了這一行字嗎?我常想,卡遜要是能夠多活10年,20年,30年,她能夠看到什麼呢?儘管美國國會當年就號召確立殺蟲劑的檢驗、註冊和資料的標準,但大部分標準都被忽視、推遲廢棄。直到1988年,環保署報告說,已經有32個州的地下水受到74種不同的農業化學物品污染。密西西比河流域的農田每年要噴灑7000萬噸農藥,而150萬磅流入供2000萬人飲用的水中。1993年,整個密西西比河流25%的水都是這樣。是的,DDT已被實行了禁令,但舊的殺蟲劑被取代了,模仿雌性激素的新蟲劑又大量出現了,來自蘇格蘭、密執安、德國和其他地區的研究報告表明它們可以導致生育能力的下降,引發睾丸癌和肺癌及生殖器官畸形等。僅在美國,在此種激素類殺蟲劑泛濫的20年來,睾丸癌的發生率已經增長了50%。這個數據就意味着,由於某種尚未弄清的原因,世界範圍內的精子數己下降了50%。美國前副總統阿爾·戈爾嚴正指出,「多數情況下,殺蟲劑工業中的強硬派已經成功地推遲了卡遜呼籲的保護措施。這些年來,殺蟲劑工業仍受到國會的縱容,實在令人震驚。」

現實是嚴酷的,時代是進步的,無論道路怎樣曲折,《寂靜的春天》就是曠野里的第一聲吶喊;黑暗中的第一盞燈塔;環保思想者的第一座豐碑,它在美國民眾中引起的反響強烈、立杆見影。1962年底,各州的立法機關向政府提出了40多件有關限制使用殺蟲劑的提案;DDT在1972年被禁止使用;她在保護環境方面的成績得到社會承認,書出版不久,卡遜就被授予以著名鳥類學家命名的「奧杜邦」獎章,她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女性;1970年,以她名字命名的「野生動物保護地」在緬因州建立,同年,美國環境保護署成立,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卡遜喚醒的環保意識與關懷;1980年,美國第39任總統傑米·卡特授予她「總統自由勳章」。卡遜帶給人類更為深遠的意義是:隨着人類歷史上第一個NGO組織在美國的成立,世界各類環保組織紛紛成立,並促使聯合國在1972年6月12日在斯德哥爾摩召開人類環境大會,會議上各國簽署的《人類環境宣言》,自此成為各國國旗上一顆無形的星星。《寂靜的春天》在世界歷史上產生的影響極為深遠,在人們紀念它出版50周年的時候,英國電視台特別做了一期節目,叫 《愚蠢時代》。影片回憶了當時一名參議員在卡遜逝世時的一句話:「全人類都應該感謝卡遜。」

阿爾·戈爾總統在為《寂靜的春天》25周年紀念版序言裡這樣寫道:「我辦公室的牆上掛着她的照片,旁邊是眾位政治領袖、總統、國務卿的照片。她的照片已經掛在那裡好多年,而它就應該掛在那裡,卡遜對我的影響比得上牆上任何一位,或者更多,甚至超過他們的總和。」因為「她喚醒的不至是我們國家,而是整個世界……她用深切的感受,全面的研究和雄辯的論點改變了歷史的進程。如果沒有這部著作,環境運動也許會被延遲很長時間,甚至現在都還沒有開始。」

7

在西雅圖的許多地方,森林中聳立着印第安人的圖騰柱,柱子上雕刻着層層疊疊的人頭像。柱子上最值得崇拜的人,是美國西北部印地安部落的一個酋長名叫西雅圖(原名西爾斯)。大約一百年前,白人從東岸橫跨美洲大陸往西挺進,印第安族人必須離開他們的土地,搬到保留區去住,要麼就得悲慘地死去,當時的西雅圖酋長被迫接受。酋長說:「要我離開,我對華盛頓的大首領只有一個要求……我們和大地上的山巒河流、動物植物共同屬於一個家園。如果我們放棄這片土地,轉讓給你們,你們一定要記住,這片土地是神聖的……河水是我們的兄弟,也是你們的兄弟。你們應該像善待自己的兄弟那樣,善待我們的河水。」印第安酋長超前地預見了——人類對自己賴於生存的環境要大刀闊斧地破壞嗎?還是今天的思想者們,藉以圖騰威力來傳播他們的觀念和信仰?我寧願相信兼而有之,有眾多思想者們一路探索而來的痕跡,和後繼者們再創造的能量結合體。

在美國加州的聖地亞哥,太平洋的海濱城市,海水中停泊着二戰時下水的當年最大型航空母艦,海濱公園那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世紀之吻」與母艦相望呼應。人們絡繹不絕地圍繞着二戰勝利的傑作,擺弄着各種姿態拍攝紀念照,或者把鏡頭對準母艦,不少人索性登上母艦,走進「軍事博物館」去參觀。我卻久久地佇立於海邊,企盼遠處海面上瀰漫的海霧,慢慢地,再一次地凝聚成一個苗條女人的身影,走到我跟前,我將與她低聲交談。只要有這種幻覺,我血液涌流,心潮澎湃,任海風吹亂長發。卡遜為她個人和家人留下了什麼呢?除了保存在耶魯大學的遺囑文稿,各類信件,一份委託書,是關於侄孫子羅傑的教育和撫養經費從保險中支出,直到羅傑滿35歲。剩下的三分之二遺產全交給自然資源管理委員會和另一環境俱樂部,以促進自她而開創的環保事業的發展。她曾向親人和朋友交待,將她的骨灰全部撒向大海。而她的哥哥卻在她離世後,將其骨灰一分為二,留下其一安葬在她們的母親瑪麗亞身邊。毫無疑問,瑪麗亞是女兒成功的導師,得力的助手,最好的陪伴。哥哥起初關於骨灰的安排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但是一年後,卡遜的女友卻發現,在她院子裡的一棵樹枝上,掛着一個木盒子,那盒子裡裝着卡遜的另一半骨灰。這骨灰現象,或許是哥哥終於想通了,理解了妹妹的海洋般的胸懷,更是卡遜生活中的五味陳雜。

自然,圖騰柱上數輩印第安人的面孔,也曾在歷史的長河中爆發過他們的哭泣和憤怒,豈止是印第安人,西班牙、荷蘭、法國、英國,全美國人民都曾擔心、焦慮、憤怒,他們為天上在噴灑着DDT,山川河流遭受着污染,心在流血,他們吶喊、怒吼、遊行、抗議……事情沒有走到這一步,卡遜以敏銳的眼光、超前的思想,真實科學嚴謹慎重的文字,不依不撓、堅定執着的態度表達出了民眾的心聲,促成政府制定改變惡劣環境的政策。一部書引發一次運動,一場革命,這種現象在美國無獨有偶。曾經,林肯總統接見《湯姆叔叔的小屋》其作者斯托夫人;90多年後,《寂靜的春天》受到肯尼迪總統的重視,並指派專家調查小組及參議員主持聽證會,讓一個普通婦女走上國旗下最高的宣講舞台,以麥克風傳遞的聲響效果,控訴殺蟲劑是殺生劑;控訴DDT正在製造着一條條死亡的河流。美國僅僅200多年歷史,躍然而為繁榮、穩定自由經濟、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第一強國,擁有我今天看見的美好環境。我想,其重要因素是當權者注重、肯定、讚許思想者個人奮鬥的價值,傾聽批評的聲音,捍衛公民講真話,極大地發揮反映現實問題的個人所創造的社會能量。把民眾批評的聲音化為政策、法制、法規。使其像春雨一樣滲透在廣大人民心中,萌發春筍般蓬勃向上的文化意識,如此良性循環地推動社會進步。這一點,阿爾·戈爾總統在他的序言中已經充分解釋:「她的辛勞,她揭示的真理以及她激發的科學與研究,不僅是限制殺蟲劑使用的有力論據,也是個人能夠創造巨大價值的有力論據。

草坪婚禮

8

去年7月17號這個特別的日子,我站在美國的另一片土地——俄勒岡州本德市,某鎮偌大的高爾夫俱樂部草坪上。那是我們大家庭最高興的一天,我的大侄女兒和美國男生海克舉行草坪婚禮。現場除了幾十把潔白的塑料椅;四架豎琴,四個美麗的琴手以外,最顯眼的是那高高的花門,藍白兩種顏色的花朵,仿佛剛從天上採摘下來,在萬里晴空背景的映襯下,格外耀眼芳香。當女主持人站在花門下莊重地宣布:「我現在宣布你們成為夫妻。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兩個新人轉過身,淚光晶瑩,深情地凝望對方的瞬間。我噙着眼淚再次朝遠處的天空望去,望見兩隻大鳥正在穿透雲層,而一些藍背紅胸的小鳥,在近處森林里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它們不就是卡遜寫在書中那幾乎滅絕了的知更鳥麼?最初,喜歡它的英國人叫它「聖嬰之鳥」。鳥兒棲歇的更遠處,我看見了野鹿、野兔、野生鵪鶉,還有我們下榻處別墅窗門下,湖泊里嬉遊着的一群群野鴨;凡有樹木的地方,隨時都會出現的絨毛閃閃發光的小松鼠。被恢復的地球秩序井然有序,卡遜數不清的野生生物朋友們,在地球的綠色斗篷上自由自在。於是,我聯想起侄女婿對我說過的話,他說媽媽希望他找個中國女孩兒帶回家,給她生三個孫子孫女。哦,無論中國還是在美國,我們在同一個地球上生存繁衍,人類追求美好明天的聲音永遠也不能寂靜,正如阿爾·戈爾總統所肯定的,「她驚醒的不但是我們國家,甚至是整個世界。卡遜的「自然資源保護誓言」在我耳畔輕輕響起:

「我發誓珍愛並保護

美國肥沃的土地,她巨大的森林

和河流,她的野生生物和礦產,

因為這些正是她偉大之所在,

她力量之源泉。」

參考書籍:

《寂靜的春天》 (美)蕾切爾·卡遜著

《自然的見證人》(美)林達·利爾著 賀天同譯

《20世紀美國環保運動與環境政策研究》徐再榮著 以上等著作。[1]

作者簡介

劉抗美,筆名冬如,女,湖北宜昌市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85年畢業於中央廣播電視大學中文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