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杏樹(陳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母親的杏樹》是中國當代作家陳友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親的杏樹
盛夏的炎熱開始退卻,天氣也漸漸變涼,大地有了濃濃的秋意,空氣中瀰漫着瓜果的香味。 街角的另一端多了一些果農、蔬菜雜糧的商販。他們用不同地方的方言,富有戲曲的語調發出的吆喝聲夾雜在隨意行走的人群中甚是有一番風趣,也給熙熙攘攘的過路人多少帶來了一點兒樂趣。 錯落有序的地攤上因而也擺滿了各地收穫而來的瓜果、蔬菜。看着這些剛從農家小院或者各地梯田果園新摘下來的秋熟,然後又以誘人的高姿態展示在那裡,吸引着不少路人前來駐足討價問價。望着眼前這好大的一片兒買瓜果的地攤,再看這些果農和商販們,一個個喜悅的心情,心想着今年又是一個收穫的好季節。 微風過耳,一陣飄香便一下子撲鼻而來,濃厚的氣息使我的眼前一陣眩暈,這種熟悉的味道的確有點奇特。仔細尋找,才發現原來在這瓜果攤中發現了一筐筐紅杏。這種個頭兒不算太大卻紅的出奇的杏子僅此一筐整齊的擺放在那裡,實在是對我而言誘惑滿滿。讓人忍不住想拿起一顆,放到嘴裡先嘗嘗它地地道道的味兒。不料,水果攤老闆看到我有意想買便笑嘻嘻的讓我先嘗上一個。面對水果攤老闆發出誠意的邀請,我卻盛情難卻。便早已迫不及待的拿上了一顆最紅最圓的放到了嘴裡,心想着這種甜甜的、香不可及的味道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良久有回味,始覺甘如飴。不瞞你說,我向來對於水果這種東西不太會有太大的喜感,但對於紅杏卻是情有獨鍾。我想,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小時候家裡僅有的一顆杏子樹吧。 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家的院子裡有一顆很大的杏子樹,粗壯而有力的枝幹需要兩個成年人張開雙手才能將其抱住。它那繁茂昌盛的枝葉像是一把撐起來的大傘,夏秋兩季避暑納涼算得上是一個消遣的好地方。杏樹的周圍生長着許多梨樹和一些個幼小的蘋果樹,身軀高大的杏樹就夾雜在了這些果樹的中間,顯得格外耀眼! 每當我嗅到初春的氣息已經來臨的時候,腦袋總會時不時的伸出窗外想看看這顆大杏樹何時才能發芽結籽(果)。這個時候,母親會想着隆冬的嚴寒不再對我構成任何威脅了。便一口答應,可以到屋外的院子裡玩耍上一整天了。 至此,在我的期待中這顆大杏樹終於開花了。 全部盛開的花朵若似一群彩色的蝴蝶展翅欲飛,但那含苞待放的花蕾卻猶如一個懷春的美麗少女,微露出她那粉紅色的笑靨,嬌羞欲語!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這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曾經學到過的一首宋朝的小詩,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只是一味地按照老師的要求將它牢記背熟,自然就不懂的珍惜當下杏花盛開時春意盎然的氣息。開始翹首以盼着一個個花蕾的脫落,等待着小小的杏子探出頭來,慢慢長大,然後再變得成熟。 然而,我卻沒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着它去長大、成熟。或者說等待確實是一個最最漫長的過程,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個莫大的考驗。因為小時候嘴饞的緣故,我便迫不及待的去摘那些個剛剛掉落過花瓣的綠色小小的杏子放到嘴裡吃着。不酸也不甜,略微帶有一點兒苦澀的味道。吃過之後卻又覺得自己太沒出息,開始暗自反悔當初的無知行為,心想着等到成熟之後的杏子該是多麼的香甜可口呀。 沒辦法,幼小的童年即是如此。 我想,漫長的歲月總是需要足夠的耐心去消磨吧。在我的期待中,這些綠色的小杏子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驚險之後才變的成熟的。我在想,終於可以吃到這種大大的,甜甜的而又美味可口的紅杏了。 在我的印象中,母親卻很少吃,哪怕是自家樹上摘下來的杏子。有一次,面對着剛剛採摘下來的一筐筐紅杏時,她卻高興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只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家裡窮,我們能吃到最多的水果也只有杏子這一種了。每當在成熟的季節,母親總是會收拾起一筐筐大紅杏,騎着單車到幾公里以外的集市上去賣。然後用換回來的錢買上一些生活用品,當然有時候也給我買上一點兒好吃的。 自打我懂事起,每年的春天過後母親總會一個人坐在炕頭的角落裡暗自發愁。這個時候,我便悄悄的來到院子裡的杏樹底下,翹起頭,仰望着天空,像一個虔誠的信一般祈求着老天爺能保證今年的風調雨順,祈求杏樹上能比平時多摘上一些好的紅杏。因為我知道,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家裡面就會斷糧幾個月,在我們農村老家的深山裡,這個十年九旱的地方,幾畝地一年的收成也僅僅只夠一家幾口半年的生活。而父親為了生計終年奔波外出,將所有承擔家務的難處都留給了母親。 然而,意外有時候會在不經意間發生。記得那一年春天,許久的乾旱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西伯利亞冷空氣忽然降臨。寒氣逼人的冷風隨意肆虐狂歡,將院子裡杏樹上許多叉枝瞬間折斷。我看到已經結了核的杏樹就這樣被糟蹋,心裏面十分難受,不由得大哭起來。母親不顧風大,繫緊了衣服的扣子奪門而出扯下已經折斷了的被我拿在手裡的樹枝,將我拉進了屋子。難過地說道:「唉,今年怕是要絕收呀…!」
此時的我更加傷心欲絕起來,望着母親開始滔滔不絕大哭個不停。 果然,沒過多久秋天糧食的收成減產一半。在看那杏樹,稀稀疏疏的枝頭上幾個不大的杏子零零散散的倒掛着。母親也不讓我爬樹採摘。終於,有一天母親讓我將樹上的杏子全部採摘下來,放到一個小籮筐里。我望着這些小的可憐的紅杏一時說不出話來。「還不到一筐,該怎麼辦……?」母親自言自語的說着。我開始太不明白她說這些話到底是為了什麼。那天晚上半夜醒來,我看到母親坐在炕頭一個人默默的發着呆,像是有了心事似的……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母親便叫我起來,說是要去幾十里外的縣城去訪親,並且將那些個採摘下來的紅杏裝到另外一個更小的竹筐里。只見母親拿起一個個杏子端詳在手裡,像是在欣賞着一件偉大的藝術品。在看她手裡面那些個小而質地並不算太好的杏子時,卻又覺得她是在挑挑揀揀。當我看到她的那雙被歲月折磨成了滿是褶皺和傷疤、粗糙而又蒼老的雙手時,心情一下子壞到了極點。這那裡是一雙手呀,在我的印象里,母親的手應該算得上是一雙靈巧而優雅的手,這雙手在我幼小的時候曾經撫摸過我,而如今它卻像極了院子裡這顆大杏樹斑斑駁駁的樹皮。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那天是和我一起去看望當時還在縣城上班的伯伯和伯母的。那些年,家裡面窮,鄰里親朋好友救濟着我們拮据而又慘澹的生活。多少年後,我終於恍然大悟。 後來,迫於生計,我們便搬離了這個生活了好幾輩人的老家。再後來,家境稍微好了起來,又開始搬了幾次家。但是,不管怎樣搬家,到了每年的收穫季節,母親總會從老家的杏樹上採摘上一些熟透的杏子拿回家來。 最近的一次回家是在年後,正值春天花開爛漫的時節。母親的屋前不知何時多出了幾顆小杏樹,那一朵朵盛開的杏花還是那樣素雅地綻放着,花枝招展,迎風笑靨,正如年輕時候的母親一般,風華正茂,旖旎如畫。 我知道,母親的杏樹永遠都是碩果纍纍。就像曾經在那個最困難的時候,母親幫扶着幼小的我們度過最艱難的歲月一樣。
作者簡介
陳友,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