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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瀾(1872年4月2日-1955年2月9日),男,字表方,漢族,四川南充人(今西充縣蓮池鄉人),清末秀才 ,是中國偉大的愛國主義者,著名的民主主義革命家、教育家,國家德高望重的領導人之一,中國民主同盟的創建者和領導者,中國共產黨的親密朋友。張瀾的一生與中國近代史、現代史緊密相聯。
目錄
簡介
1941年張瀾參加發起中國民主政團同盟(1944年改為中國民主同盟),任中國民主同盟主席 ,1941年10月擔任中國民主政團同盟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後任民盟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民盟第一屆中央委員會主席。 1949年9月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當選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1954年當選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副主席。1955年2月9日,在北京病逝,享年83歲。
著有《說仁說義》、《四勉一戒》和《墨子貴義》等。
張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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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
1872年4月2日 南充縣中和鄉(今西充縣蓮池鄉) |
逝世 | 1955年2月9日 |
國籍 | 中國 |
別名 | 字表方、人稱川北聖人 |
職業 | 民主革命家、教育家 |
大事年表
1872年4月2日(清同治十一年二月二十五),生於四川省南充市(今四川省西充縣)。
1894年,考中秀才,不久補廩生。
1902年,入四川尊經書院深造。後赴日留學,入東京宏文書院學師範。
1904年,回國,任四川順慶府官立中學堂正教習 。
1906年,擔任四川省遊學預備學堂學監 。
1907年,創辦高等小學和瑞明女校 ,任順慶府中學堂監督。
1909年起,參加立憲派,任四川咨議局議員 。
1910年,任四川遊學預備學堂修身教習兼齋務長。
1911年,任川漢鐵路股東會副會長,發起組織四川保路同志會,領導四川人民開展保路運動[1] 。
1911年(辛亥革命)後,任四川軍政府川北宣慰使,並創建南充縣立中學、南充實業學校、南充蠶業社> 。
1913年4月,當選為國會眾議院議員,參加過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的鬥爭< 。
1917年11月,任四川省省長< 。
1919年(五四運動)後,支持新文化運動和青年出國勤工儉學。
1920年,回四川辦中等教育,並創辦《民治日報》 。
1925年7月起,任成都大學校長 。
1927年後,發起組織四川鄉村建設期成會,推行鄉建運動。
1935年任四川安撫委員會委員長 。
1937-1945年(抗日戰爭期間),任四川省抗戰後援會主任,四川建設委員會川北辦事處主任,國民參政會參政員引用錯誤:缺少 <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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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返回南充,任順慶府中學堂監督,並先後創立初、高等小學和南充端明女塾。1909年起參加立憲運動。1910年,張瀾應四川遊學預備學堂聘,任學堂修身教習兼齋務長,是年冬返南充。
[2]
領導保路
1911年,清政府將川漢鐵路路權抵押給英、美、法、德四國銀行團,用以舉借外債。清政府的這一行徑,損害了四川各階層人民的利益。於是各縣推選股東代表在成都開會商討對策,張瀾以南充代表出席並當選為川漢鐵路股東大會副會長。大會成立了保路同志會,開展群眾性鬥爭。清政府四川總督趙爾豐逮捕了張瀾等9名領導人。張瀾遭到囚禁和生命的脅迫。凶訊傳出,全川各縣保路同志會動員武裝群眾10餘萬人,圍困了成都城。清政府速派督辦鐵路大臣端方,率領湖北新軍數千人入川解圍。新軍在途中發生兵變,端方伏誅,迫使趙爾豐釋放張瀾等9位保路運動領導人。由於鄂軍西調,武昌城防空虛,造成了革命起義的有利條件。孫中山曾經說過,若無四川保路同志會起義,武昌革命或者要推遲一年半載。
參與倒袁
1912年任四川軍政府川北宣慰使。1913年4月,張瀾當選為中華民國國會眾議員,結識了蔡鍔。1915年袁世凱稱帝蔡鍔在雲南起義,率軍北上,張瀾聯絡川軍師長鐘體道立既響應,在南充宣布獨立,全川繼起聲援,迫使袁世凱取消帝制。1917年11月被北京政府任命為四川省省長,1918年離川留居北京。
開設新學
張瀾早年留學日本,日本的維新富強與教育事業的發達,對他啟示頗大。回國後,積極獻身於教育事業。他在創辦南充中學時期,倡導學用結合,除普通中學外,增設農、工、醫及師範等職業班,附設農場、工廠、醫院供學生實習。
1920年,他在北京以四川省長名義與當時北洋政府交通部商洽,將川漢鐵路股款利息撥出,救濟就學於京、津等地生活困難的川籍學生,並以部分利息捐助他的好友吳玉章等組織的華法教育會作為基金,資助留法勤工儉學的川籍學生,其中一些人後來成為中國共產黨的重要成員。
1925年,他任國立成都大學(今四川大學)校長時,採取蔡元培在北大實行的兼容並蓄方針,堅持用人唯才,提倡思想學術自由。他不顧校內外頑固守舊派反對,允許校內三派(共產主義者的社會科學研究社、三民主義者的健行社和國家主義者的惕社)同時存在,自由爭鳴。學校辦有《科學思想》刊物,邀請進步人士撰稿,宣揚科學與民主。在他的開放政策下,社會科學研究社在校內擴大了影響,一時成為西南一帶傳播革命種子的重要園地。
1930年為抗議國民黨壓制思想和學術研究自由,辭職回南充,繼續從事中小學教育。
創立民盟
1934年受四川省政府主席劉湘的邀請,出任四川安撫委員會委員長。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經過四川,他同中國共產黨人聯繫,促進地方實力派與紅軍達成聯合反蔣協議,支持共產黨人的革命活動。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張瀾受聘為國民參政員,頻繁參加抗日民主運動。
1939年11月他與黃炎培、章伯鈞等在重慶成立統一建國同志會。其宗旨是促進團結,共同抗日,實施憲政。1941年3月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成立,任主席。1944年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改為中國民主同盟,繼續擔任主席。他領導民盟始終支持中國共產黨,堅持抗戰,反對投降;堅持團結,反對分裂;堅持進步,反對倒退。
1943年他發表了《中國需要真正民主政治》一文,揭露國民黨政府實行假民主、真獨裁的實質。抗戰勝利後,張瀾代表民盟參加政治協商會議,同共產黨密切合作,堅持政協決議,反對國民黨破壞政協的行為。
獻身民主
1946年11月蔣介石決定召開國民代表大會。張瀾帶動民盟堅決抵制,拒絕出席。隨後民盟被國民黨政府宣布為"非法團體"。張瀾等被迫在1947年11月發表《中國民主同盟總部解散公告》。
1948年初,沈鈞儒等在香港決定恢復總部,同共產黨合作,實行新的政治路線。張瀾不僅在政治上予以支持,還在經濟上給予資助。1949年春國民黨當局將他軟禁在上海虹橋療養院,企圖劫持,加以殺害,後經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營救方得脫險。
參政議政
1949年6月,張瀾等由上海到北京,參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籌備工作。9月,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當選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1949年12月20日,在民盟一屆五中全會繼續當選為主席。
1950年,他發表文章說:"當今,我們是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一員,在政府中,我們擔負了一部分責任。今後,我全體盟員自應以更堅強的信心,更整齊的步伐,與全國各民主黨派和廣大人民一道,共同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之下,為徹底實現共同綱領,完成新民主主義建設而奮鬥。"
1954年9月,我國公布了建國以後第一部憲法。張瀾發表《為制定我國第一個人民憲法而努力》的文章,文中提到"這個憲法草案,一方面是記錄我國人民革命事業的勝利成果的豐碑,另一方面又是在我國建設繁榮幸福的新社會的藍圖……今後,中國人民將繼續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為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而奮鬥。"
1954年當選第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第二屆全國政協副主席。
1955年2月9日,在北京病逝。
主要成就
教育事業
張瀾不僅是我國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偉大的愛國主義者,也是傑出的人民教育家。他積極投身教育事業,創辦小學、中學和女校,他辦的新式學校.對當時四川教育的革新起了先鋒作用,吸引了大量進步青年前往就學;政治方面,他領導民盟始終堅持和平、民主、統一的主張。抗戰勝利後,響應中共團結統一、和平建國的主張,堅定地與共產黨保持一致,反對內戰。
他的學生遍及四川乃至全國。張瀾的學生、曾經長期擔任重慶市委書記和四川省政協主席的任白戈在紀念張瀾誕辰110周年的詩中寫道:"嘉陵江上一巨人,才高八鬥氣縱橫","海內盟員皆後輩,蜀中學子半門生"。1942年張瀾70壽辰,黃炎培等好友及門生都來為張瀾祝壽。
1906年,朱德聞張瀾盛名,捨近求遠從儀隴到順慶府(南充)中學就讀,受教於張瀾。
當張瀾知道朱德家境貧寒後,對他勉勵有加。在張瀾的薰陶下,朱德閱讀了鄒容的《革命軍》等書,第一次接觸到"革命"二字。後來,在張瀾的鼓勵下,朱德又進入四川省城高等學堂學習。
朱德非常尊敬自己的老師,執弟子禮甚恭,始終念念不忘自己的老師。抗日戰爭時期,戎馬倥傯中,無論延安中共人士去重慶,還是遇到川軍將領,他都要托他們問候老師。1944年林伯渠去重慶參加國共談判時,他曾托林伯渠將一條延安生產的毛毯帶給張瀾。
新中國成立後,張瀾年老多病,再也不能外出,朱德每次去外地視察回京後,毫無例外,都首先去拜望老師,或請老師到自己家中做客,聊外地的所見所聞,國家的建設發展情況。吃完飯,還攙着老師一起去散步,邊走邊聊。
張瀾去世後,朱德仍然關心他的後代,特別是在最困難的時候。
1973年,"文革"正如火如荼。朱德把張瀾的長子張喬嗇、女兒張淑延、長孫張正華接到家裡,和他們進行了一次親人般的長談。最後還問他們有什麼困難。回來後,張喬嗇寫信將談話的內容轉告給在外地的子女,他們也終於從迷茫中看到希望。
不久鄧小平復出,文化大革命出現新轉機。此後,張喬嗇恢復了工作,補發了工資;在外地當鐵路工人,正在挨整的清華大學工程物理系尖子生的二兒子張達華也調到了對口單位。
1922年,張瀾復任南充縣立中學校長。1923年羅瑞卿進入該校讀書。張瀾的次子張慕良與羅瑞卿曾是南充大林寺小學先後的同學,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因此,羅瑞卿經常到張瀾家,得到張瀾的耳提面命。張瀾對這個聰明好學的後生寄予希望,送許多進步刊物,使年輕的羅瑞卿接觸到救國的道理。
在張瀾家裡,羅瑞卿見到當時社會上為數並不多的《新青年》、《嚮導》、《獨秀文存》、《新蜀報》等革命的進步報刊。羅瑞卿又向同學推薦,帶動了身邊的青年。不知不覺,有了一定的領導組織才能,加上他人長得高大,遂成為學生領袖。
1924年5月,軍閥何光烈勾結南充地方劣紳秦童懷等抽收"佃當捐"。時任南充中學校長的張瀾,立即組織師生集會,聲討何光烈,會後,他還親自出面去斥責何光烈。同時,讓學生領袖羅瑞卿和任白戈等人帶領學生們遊行反對"佃當捐"。遊行中,正好與催收"佃當捐"的秦童懷迎面相遇,羅瑞卿一聲令下,憤怒的學生將秦童懷一把抓住痛打一頓,嚴責其為虎作倀、幫助軍閥搜刮、殘害百姓的惡行。
何光烈聽到消息,暴跳如雷,要抓捕領頭學生。張瀾安排羅瑞卿等躲起來,自己出面打理,又把自己的侄兒張默生交給了何光烈。新中國成立後,羅瑞卿常滿懷感情地對家人說:老師為了保護自己的學生,不怕犧牲自己的親人,這是何等偉大的胸懷啊!
張瀾也常常提到羅瑞卿的往事,"羅瑞卿不僅書讀得好,還特別活躍。他和任白戈領導同學反對駐軍何光烈橫徵暴斂時,真是有勇有謀,像個大將軍!"
我國有一位研究藏學的先驅、民族史學家、歷史地理學家任乃強(筱莊)先生,他1905年就讀於南充縣立高等小學堂,張瀾時任校長,張瀾認識他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插曲。
任乃強11歲考入高等小學堂,是這個學堂年齡最小的學生。這樣小的學生免不了淘氣,學堂有一圈頗高的圍牆,一天,他看到圍牆附近有一架竹梯,就約同學把竹梯靠在牆上,小傢伙迫不及待地爬上牆頂去眺望,那個同學想開玩笑,搬走了竹梯,悄悄躲了起來。他發現後急得大喊大叫。正好被張瀾聽到,走過來搭梯把他接下,然後撿起地下的一塊篾片打了他幾個手板。他覺得特別冤屈,從此很討厭自己的校長。但在聽了校長的課後,任乃強對他漸漸變為欽佩與敬愛了。
任乃強回憶道:那時教學,全是在黑板上寫講義,學生照抄。我們發現校長格致課(類似今天的科學課)講稿的書殼上,大書"半明白先生"五字。心想:"他都沒有學通,就來教我們。"但聽他講的全都新鮮,沒有可以懷疑之處,也沒有人能駁倒過他。後來與同學議論:像他那樣"賣獨行"的教師,在別人,打腫臉也要充胖子;而他卻自署為"半明白先生"。這種虛心自律的精神,正可說明他品德高尚,叫人敬佩。
1910年,任乃強又轉入張瀾任校長的官立南充中學,因聰穎好學,更深受張瀾喜愛,張瀾把自己從日本帶回來的地理書和珍貴的日本版《支那疆域沿革圖》借給他摹繪。任乃強第一次見到現代地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從此養成終身喜愛地圖測繪與收藏的習慣。1915年得到老師張瀾、盧子鶴等的資助赴京求學,考入北平農業專門學堂(北京農業大學前身),學農業經濟地理專業,成為一位現代歷史地理學家。後來,他深入藏區調查、研究,終成一代藏學家、民族學家。
1949年後,張瀾仍關心他的這個學生。將任乃強關於川康藏建設的意見及時向中央反映,並關心他加入民盟的問題。
1950年,任乃強以其數十年研究之心得為和平解放西藏服務,他以自繪康藏全圖為基礎主持繪製了進軍西藏的全部地圖,為解放軍入藏做出了重大貢獻[3] 。
黨派關係
保持了民盟和共產黨的緊密團結;階級關係方面,保持了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的聯繫;都是保證和加強了統一戰線的鞏固。
人物軼事
張瀾於光緒年留學日本。1904年歸國,創辦南充縣高等小學堂,這是清朝廢科舉、興學堂時在川北地區最先興辦的一個學堂。雖叫作小學,招收的學生,大都是應過科舉考試的童生,一般年齡在20歲左右,有大到30歲的。課程有讀經、修身、歷史和地理,有格致、算學、圖畫和體操。教師多是老儒。"格致"取《大學》"致知在格物"的意義。內容是講一切生物、無生物,利用厚生的道理。一般老儒對這門課是如對"丈六金身",摸不着頭腦的。張先生雖原是廩生,以辭賦見長,但他留學日本弘文館,卻是學的這門課。回國後,各地學堂都需要他。南充士紳以桑梓之誼把他挽住了。他給學校運回來許多日文科學新書、圖譜和標本、儀器,並把他自己的私人藏書也寄存到學堂的圖書館,供學生閱讀。那時的日本書籍,大半的字都是漢文,只夾用很少日本新字,稍稍學習東文(日文)就能看懂。他作校長,就聘請有個名叫中村的日本人來教東文。我11歲考入高小,是這個學堂年齡最小的學生。特別愛看他帶回來的地理書和地圖。記得有一名叫《支那疆域沿革圖》的巨冊,我特別喜愛,要求借來托繪,蒙師特例許可。我從那時起打下了研究史地的基礎。
學堂有一圈頗高的圍牆,我與一個同學發現一架竹梯靠在牆上,我爬上牆頂眺望,被同學開玩笑抽去竹梯。我窘極了,大吵大鬧。被先生聽着,走來,搭梯接下,拾地下篾片打了我的頭。我冤憤不止,從此恨他。但不久,便從對種種事實的感動,轉變為欽佩他與敬愛他了。
那時教學,全是在黑板上寫講義,學生照抄。我們發現他格致課講稿的書殼上,大書"半明白先生"五字。心想:"他都沒有學通,就來教我們。"但聽他講的全都新鮮,沒有可以懷疑之處,也沒有人能駁倒過他。後來與同學議論:像他那樣"賣獨行"的教師,在別人,打腫臉也要充胖子;而他卻自署為"半明白先生"。這種虛心自律的精神,正可說明他品德高尚。
先生嫌原講修身課的老儒言論迂腐,改為自己來講。所講的也是經史格言,但不是理學家那一套,而是鼓勵奮發有為,自強不息的一類古籍成語。有一次期考,他出的題是"如何才能改過"。他並未曾講過有何方法改過。考生問他,他要學生自己開動腦筋去思考。許多年紀大點的同學,引經據典、長篇大論去闡述。我對經籍一竅不通,只曾讀過《論語》,記得子路好勇和他聞過則喜的故事,
便勉強寫出:"惟有勇才能改過,故子路人告之以過則喜。"自嫌17字不成文章。恰好歷史課講過了漢武帝晚年厭兵,下詔悔過。於是再配上一句:"漢武帝晚年悔過。"湊夠24字搪塞,羞縮縮地把卷交了。萬未料到,他給我這卷子打了100分,並用紅榜貼出來,為全校示範。這真使我感到已被綁在高蹺架上,不能不努力學習了。以後我有過失,老師總是用"你從前是怎樣的"這句話來責問我,使我不能不痛改前非,力求上進。
南充是順慶府的首縣,城內有府衙、縣衙、經司、游擊、外委、府學、縣學等許多官署,滿城都是官員、員司、兵差人役。商業街市並不多。學堂是由縣官作監督。縣官每出必鳴鑼吼道,旗、傘、鼓吹、輿馬、照牌一大路。他隨時開進學堂來,接受酒食招待,遍及從人而後去。原先是縣學訓導駱騰煥(駱狀元的父親)作校長。駱到甘肅作縣官後,表方先生受聘作校長。他對府縣官來校,只在客廳待茶匯報。要求夫馬停在校外:"以免擾亂學業"。縣官鄧隆,仗恃進士出身,又是候補道員的頭銜,對此冷遇,懷恨而無可如何,從此不再吼道來校。官紳間的摩擦也尖銳起來了。鄧隆訐告先生為"革命黨",但無實據,未能成罪。先生亦聯合縣紳訐發歷年縣府陋規,及鄧隆的父親同住署內,潛出招搖納賄各事。結果紳方勝利,鄧隆被調走,許多陋規也取消了。
那時南充的紳士,分為兩派。有林舉人(名寶書)、肖拔貢(名子儀)等把持"三費局",專為縣官辦理籌款、納捐的事。每借兵差、官差、學差、賑災、禳解等名目,通過"三費局"的局紳(例由官府派任)向民間籌款。籌款一萬,入官七千,局留三千,是公開的官紳分贓規定(此外還有衙門直接貪贓的規定,都是公開收費),所以叫做陋規。縣官全年的規俸不過百多兩銀子,而從陋規取得的,則往往超過一萬兩。府衙的陋規更多、更大,所以有"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諺語。地方的"局紳"們,雖只喝點陋規餘瀝,也無不發家致富。因此民間把受派入局比於"拜相"。他們既由縣府撥用,自然唯命是聽,甘作縣官鷹犬。有時陋規太多,遇上峰批斥,他們就用地方紳民名義去為縣官辯護。官紳如此勾結,所以陋規不斷膨脹,漫無制約。這是封建政權日趨腐朽的一個原因。各縣皆然,不僅南充如此。
先生回國後,發現局紳無恥各節,乃於作校長時聘縣中正紳有學才德者:胡德宣講地理,鄧克欽教數學、圖畫,王煥廷教語文,何淦侯講經學,任玉階、曾慎修為監學,龐明欽辦女學。團結一致,與官吏、局紳鬥爭。清廷既已頒布"預備立憲",許各地組織農會、商會、學會。先生乃同各教師分別聯繫群眾,組成這三個公會,在大北街成立三會公所,依法取得全縣民意機構地位;聯名申請裁併"三費局",與戶房合併為經征局,直屬於縣府,不再代表民意。這一勝利,把林舉人、肖拔貢那批劣紳的"相權"摘掉了。
(舊時,府縣衙門都有六房典史員差辦事。吏房主銓選;戶房主田賦;禮房主祀典;兵房主盜賊;刑房主刑法;工房主工匠。惟戶房權勢最大,刑房次之。餘四房最冷落,幾乎無事可辦。後遂裁廢。)舊時陋規,亦陸續有所裁革,官吏也不敢公然貪污了。
清朝末年,地方社會崇尚"斯文"(俗語用於稱讀書人為斯文),出門要穿鞋襪、長袍、馬褂,戴披肩風帽,勾腰駝背走路;若還不拿拐杖,就要提個烘籠。這才叫作"斯斯文文的人",才會受人尊敬。表方先生辦學,首先提倡體操。在南較場辦運動會,大字懸牌:"禁止風帽、烘籠入場"。又舊規婦女都纏小腳,出門雖一條街,也要坐轎,不能把臉給人看見,讀書只許讀《女兒經》。先生回國,才創辦女學堂(後改稱"端明女校"),開"天足會"(先叫放足會,勸婦女放足。後來放腳的人多了,才改稱天足會,不許小腳女人加入)。先說服開明士紳家送女入學,再由一批女生去提倡、串聯、組織,逐步把風氣改變了。
學堂第一二批學生,大都是學過八股文,應過科舉試的富家子弟,穿着華麗,但功課卻做不走。也有幾個貧苦學生如任依塽等,學業都很出色。先生要矯正風氣,提倡樸素、勤勞,每期考試,各班前三名都免交食、學費,還獎給圖書。他常到自習室來輔導學生(那時學校建築分教室、自習室、寢室、大禮堂、大操場、食堂和廁所等部分,學生過集體生活)。對於貧寒學生,慰勉備至,格外親切些。浮華學生怕被抽問,見他來時,總是把頭埋起。他曾在講台上講述"繡花枕"的故事,說得那些華麗無實的學生面紅耳赤。表方先生培育出來的學生,大多能敦品力學,多少有所成就。
南充在宋明兩代,文化較高,學士、文人、名家頗多。清代文風衰竭,讀書人只習股應試。科考也多是買外縣高手頂替,舉貢生員,幾乎沒有一個通入。先生家近西充。西充地瘠民貧,學人努力,學風踏實;治經史,成進士者多。太老師海樓先生,曾向西充名家受業,回縣教學,才開始在上西區打開了經、史、辭章的門徑。較遠的縣城與東、南、北區,學風仍是很落後的。即如縣城首席局紳林舉人,就是譾陋不通的代表。他給某孺人做了一墓誌,鐫立在西郊賽雲台山上,其中有"暮春之交,暴雨橫行……是皆予所目擊見聞也"等語句。先生與羅梓青、蒲伯英、胡德宣四人游山看見,相與捧腹大笑。四人各湊一句,用瓦片刻在碑文上道:"好大一篇狗屁,儘是目擊見聞;若要狗屁洗淨,還等暴雨橫行。"(這是羅梓青先生談的。我1927年游此,還看見這個碑與瓦片劃字存在,證明羅言不虛。)自從張先生辦南充高小以後,學風大變,這樣文句不通的人逐漸少了。然而在此以前,連舉人也是這樣狗屁不通。
三費局撤銷後,林舉人、肖拔貢對學堂恨之入骨。林舉人自知不濟,都還罷了。肖拔貢自信是飽學的,也在社會上聯絡一些人,去"包圍"縣官,自告奮勇要"打倒張瀾"。
人知道學堂宣傳科學文明,罵他是老腐敗。他也賣弄歪才,在他當街大門上貼一副過年對聯道:"張吻鼓頤,吸血呼膏,真所謂蚊鳴世界;濟困扶危,出經入史,原無愧虎拜先生。"西興場有個姓蒲的學生,性滑稽,素來憎惡肖的言行,他用白紙寫了一副短聯,半夜貼在肖家門上大紅對聯的下面:"三費局張了貪吻,鼓了饞頤;肖子儀出的月經,入的狗矢。"於是此事傳遍學校。學生們把兩副對聯說與張先生。先生微笑道:"這位拔貢一片虛驕,實無學問,餖飣成詞,典實疏謬。他的上聯,恰好像他們在三費局的自贊。他的下聯,恰成了他們對官吏犬馬效勞的報功。蒲生的上聯還切合其人,下聯則不成辭矣。"學生們說:"罵他是陰類丑物,我們就覺罵得好。"先生正色教育道:"評論人物,須當心安理達,恰如其分。雖當面言之,亦能折服。不可涉於刻薄謾罵。若說他們諂諛助虐,是紓的吏困,扶的官危,卻符合事實。月經、狗矢就太庸俗了。"學生又說:"蚊鳴、虎拜,就是他在謾罵。"先生笑道:"可能是他在罵街。但若用經義解釋,就等於他在罵自己了。所以應該說他是典實疏誤。"於是學生問:"他這兩句出於何典?"先生笑道:"《詩·齊風》'蟲習薨薨',為'蒼蠅之聲',喻小人成群讒害君子。蚊鳴無典。蠅蚊同類,可以借用。這豈不是他自明讒口,《禮·檀弓》'苛政猛於虎也'。虎拜無典,只有此典。這個拜字豈不恰好表明他與官吏勾結的身份麼?"先生之因勢利導,循循善誘的方法,大都如此。
封建社會的另一個特點是迷信宿命。關於先生福澤,地方上也有許多傳說。何淦侯先生說:"先生誕生的一夜,太老師夢見大海汪洋,有一小舟蕩漾,不能自進。海浪時起高瀾,推舟前進,浪復一浪,推動多次遂達於岸。故為先生取名瀾,字表方(方,是方舟之義)。"何又說:"先生面相,山根有斷紋。相法雲,40歲死。嘗病虐,大燒譫囈,自言夢至一大殿外,見張榜雲:張瀾40歲。怒,撕去40字。其後滿40作川北宣慰使,乘馬,馬忽暴跳,墜地臂折,幾死;然竟治癒。"說者以為陰德之報。我曾問先生"信有之否"?先生曰:"有之,偶然之事,迷信者以為果然。相士先有妖言,故懵夢中有此譫語。省躬清明,無所畏怯,則亦無驗。怪力亂神,子所不語。信之有害,斥之無益。但當修身力學,無須問此。"
清宣統三年(1911),郵傳部大臣盛宣懷建議把征派民股的川漢鐵路收歸國營。四川咨儀局邀請各州府民股代表到省城商討,代表們一致表示抗議。四川總督趙爾豐,狃於他經營川邊的勝利,顢頇栗妄,逮捕了議長蒲伯英、副議長羅梓青和言論激切的民意代表13人,張先生就在其中。逮捕形式,是邀請入署議事。初亦在客廳供茶。悻出,先飭放棄抗議。蒲等拒絕。趙悻然退入,率武裝士兵再出,厲色咆哮。諸人各俯首無語,獨先生高聲斥責道:"請來議事,何得如此威脅!"於是有持刀武士在先生肩上架一刀,持槍弁兵對胸前抵一槍。來客皆泣下。先生則毫無懼色,侃侃然持理爭辯。趙不能屈,怒問:"你叫甚名字?"先生抗聲雲:"川北民股代表張瀾。"趙悻悻然退,遂拘禁13人,奏請侯旨斬決。
張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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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在拘禁中,料定必死,或泣或默。議長蒲伯英,每寬慰諸人,謂:"表方一人捋了虎鬚,恐不能免。但立憲方開,我輩當無死理。"遂倡賦詩,會文消遣。諸人多作冤怨嘆詩,先生則多用"正氣歌"寓意。原作我不能記,但記一事,足概其餘。有一次,蒲倡"撞詩鐘",題為嵌青黃赤白黑五字,半日莫有應者。或問蒲,"願聞成竹"(謂出題時必已有成聯),蒲亦無有。先生從容曰:"得一聯,或可搪塞。"聯雲:"黃州赤壁東坡賦;黑塞青林太白詩。"闔獄稱嘆,有泣下者。蒲伯英讚不絕口,每對人言:"表方氣節,人所共知;他的詩才,則還少人知道。從這一聯,就可看出他巧思超妙,運典如神。尤難得的,是他表現的風趣、情操。顯得他氣壯河山,臨死無畏,雍容閒雅,仍從敦崇友誼方面構思,真有生死不渝之概。"(黑塞、青林,是杜甫夢李白詩語。)
趙爾豐這一着,未能殺害這13人,反把他自己的腦袋搞掉了。自13人被逮消息傳開,全川各縣人民次第造反了。各路保路同志軍圍攻成都,要求釋放13人。趙的兵力鎮壓不了。清廷亦不敢輕許殺害民意代表,只派大臣端方率新軍入川"查辦"。端方甫到資中,黎元洪已在武昌起義。
新軍譁變,殺了端方,退回湖北,參加革命軍。不久,清帝便交出政權了。趙得清帝退位消息,向13人議和,交出四川政權,讓同志軍入城,成立四川大漢軍政府,推蒲伯英、朱慶瀾為正、副都督。這時,張先生任川北宣慰使,率軍回順慶,部署新政。他素知封建官吏罪惡,每因人民控告,懲治貪污、兇殘的吏員不少。殺晏弘事,是民間最流傳的。
蓬溪縣大地主晏弘,起家衙吏,以袍哥首領為縣局紳,作惡多端,人莫敢訐。宣慰使至,攔馬控告晏弘者甚多。既加逮捕,則函電營救都沓至;並有結隊攔輿求保釋者。先生謂僚屬曰:"保晏弘者多於控晏弘者,諸君擬如何處?"或曰:"宜釋放,候查。"先生曰:"不然。我觀控晏弘者,盡皆衣服襤褸,指有受害實事。保晏弘者,莫不衣冠楚楚,不言其於社會有何可稱,而徒作求情空言。恐一經釋放,窮人們的冤忿更大。宜查實置於重典。"遂斬晏弘。各州縣劣紳、衙蠹聞晏弘死,皆逃遁潛匿。川北吏風,緣此而肅。
先生在順慶墜馬傷重時,成都在10月18日有趙爾豐所屬邊軍索餉譁變、劫藩庫事。蒲、羅驚駭,潛匿不出。遂有鳳凰山新軍與保路同志軍入城定亂,推尹昌衡為都督。尹殺趙爾豐,撤銷四路宣慰使。先生傷愈,同羅梓青赴京任眾議院議員(蒲先在京任參議院議員)。袁世凱圖復帝制,改組眾議院。先生還鄉任順慶聯中與南充中學校長。
蔡鍔從雲南組織反袁聯軍,派人到四川聯絡反對帝制的人。有兩人到川北來做工作,逢人便說"找張羅"。"找張羅",是鄉俗讀書人向人求周濟的代詞。他二人用尋訪友人的暗語,沿途訪問張表方與羅梓青,沒人懷疑。羅梓青住西充城內,容易找得。張先生寒、暑假住在偏僻的張冠溝(是佃耕西充王姓的田莊)。他二人多方尋到,次日便同先生經西充與羅一路回順慶布置起義。不久便聯合第三師師長鐘體道等軍隊和地方武力,在順慶樹立討袁聯軍旗幟。眾推張先生為川北道尹,主持民政。
先生住南充中學校內。記得一夜,他召開全校師生大會,講述袁世凱篡國經過,探測群眾態度。學生中有二人發言,表示願加強軍事教育,準備進行第二次革命,獲得全場響應。先生一面聘請退役軍人趙保楨教操練,發動全校師生每天下課一齊赴操場進行鍛煉;一面廣泛發動地方人士組織武裝和尋找宣慰使任內的舊部,發展武力。既得鐘體道支持,川北反袁獨立便成功了。
在獨立前,袁世凱已派其心腹陳宦主持川政。還派有曹錕、吳光新、馮玉祥等率北洋軍入川,分駐川東要地,準備鎮壓。倒袁工作做起來十分艱苦。由於先生德望宿孚,號召有力,群眾同心,地下工作順利。醞釀數月,未曾有過內叛者。時北洋軍旅長馮玉祥駐鎮順慶,知南充中學練習軍事操,飭縣府傳話禁止。先生謂來使曰:"袁大總統順民意請求,籌復帝制。既已'萬眾歸心',還怕學生造反麼?方今萬國皆是全民兵役制,我國的徵兵制度,勢在必行。本校提倡軍操,正是先進學制,豈可勒令停止?"便引使者到操場看操,全是木製假槍。笑謂使者曰:"煩轉達知事和旅長放心,這些青年學生中間縱有好事者,憑這木槍也造不了反。若還監督張皇失措,傳令禁止,笑話流傳,反使人心不安,有傷治道。"縣府遂以木槍為解,回復馮旅。馮終疑之,而不能難。一日馮便衣簡從自來學校察看,他已先聞先生偉軀長髯,留心觀察,先生亦在操場與師生同練,心自欽佩。又似欲試先生膽識,故作威脅。有意行抵先生附近,詢一教師:"此人是誰?"教師知他是馮玉祥,懼當場逮捕先生,囁嚅不敢對。先生昂然走近曰:"我叫張瀾。"馮漸沮,唯唯而去,馮旅不久出川,鍾三師填防川北,遂宣布反袁獨立。 先生作嘉陵道尹兩年,澄清吏治,振興實業,弘揚教育,整飭風紀,聲譽隆洽,前所未有。蔡鍔病死後,唐繼堯統滇、黔軍時取四川。北京任命先生為四川省長。
時劉存厚附北洋政府,代表川軍驅滇。戰禍反覆,民無寧歲。川北紳民不願先生離任,或勸電辭,或勸留順慶就任。先生曰:"川滇戰爭連年,未有了局。川北獨立,終非長計,苟有調解機會,不可輕棄,此所謂'知其不可而為之'。無負川人所望可也。"遂決以盧子鶴先生代道尹,鍾三師仍留川北,自己輕車簡從,身赴成都。抵成都時,川滇兩軍正激戰。月余,無可設施。劉存厚敗走漢中。先生欲回川北,順慶已被石青陽攻占,鍾三師敗入漢中。張、盧兩先生俱赴北京。北洋政府飭用省長行署名義,保持反攻。未久,鍾部亦被劉存厚吞併,川北全局摧毀。先生亦於1920年奔母喪回縣。
先生治理川北的方法,是一切取法諸葛武侯,以身導化,開誠布公,信不賞必罰,循名責實,虛偽不恥。並也確曾做到了"吏不容奸,人懷自奮,道不拾遣,風化肅然",一時有"川北聖人"之譽。隱德龐多,先生從不自言;但有丰神所度,使人畏敬而已。我曾欲寫先生行狀,求先生告以所不知的事。先生不答。請久之,先生徐徐雲:"我不自覺有何可值稱頌者,一切行心之所安而已。只有一事,非心所安。"以下敬錄先生原語:
我作嘉陵道尹,未曾迎養老母入衙。一個歲末,封印後,回家省親,準備過年。弟兄聚議:年節,來客必多,接待費如何籌措。或主張趁年節未到,先行遍辭親友,以節糜費;或謂近親可辭,遠友尚多,擬向至親借貸籌措。議久不決。老母聞之,出謂我等曰:"你們來此佃耕,已四輩人了。焦悲寺那點祖業,還在佃給人耕,我早就主張賣去,你們不肯。現臨過年,等客需錢,賣了它豈不夠用了麼?"我弟兄總以出賣祖業為不可,欲不從。老母厲聲決賣,只合遵了。
先生作道尹時,年45歲,談此事時,年已70。我生平聞先生所自述者,僅此數語。
百行惟"戒得"最難。古今服官者,無賢,不肖,莫不"潤屋、潤身",於車馬享受之外,置產連田,轉為富室。即有廉史,亦多屬庸碌自好之士。於社會民生,無所裨益。先生於軍閥猖狂之世,南北混戰之間,赤手起兵,參與推翻帝制,能保持川北一區二十餘縣人民於兵燹禍亂之外,安居樂業。軍民愛戴,令行禁止;而其家計窘乏如此,迄無人知。環堵蕭然,先生亦若曾無所覺,致勞兄弟愁商,老母剛決,為延賓而賣去祖業。比於侃母剪髮,海家紅袍(陶侃母剪髮事載《晉書》。海瑞家惟有一領官服,有大紅袍傳奇),不更為難見之奇事乎?
先生家歷世佃耕西充王姓田業。作道尹時,太師母已年近70,不受迎養,仍同妯娌們操勞家務。先生作省長時,師母與子女仍在田野勞動。石青陽既占順慶,所部皆招自綠林,習於劫掠。既以張、盧為敵方,查抄財產,城內一無所有。詢地方人,雖怨家(如"文黨")亦稱其廉潔。石派人暗訪到鄉,見其家人勤勞,耕作熟習,坦然無憂戚之態,嗟嘆而還,報曰:"川北聖人之譽不謬!"於是莫敢議及先生家口。親友因而獲保全者亦多。
其後蔣介石入川,召見先生,先生不赴。蔣甚忿恨。有人承旨誣先生侵吞川漢鐵路股款,蔣揚言將興大獄,以脅先生。有人勸先生出辯。先生曰:"將為避其威脅而辯之乎?苟欲殺我,辯之何益?若只威脅,則事實明着,何庸辯說?辯口當寄於輿論,輿論自有公道,何用辯為?"竟坦然不理。威脅讕言,果自息滅。
先是,川漢鐵路隨糧附加的股款,保路同志會既已爭得,四川軍政府成立後,開過多次股東大會,議決仍繼續徵收,立即動工從宜昌修起,東段修向漢口,西段修向重慶、成都。江西李烈鈞發動第二次民主革命失敗後,政局混亂,器材缺乏,工程停頓。最後一次股東代表會議,為防止軍閥挪用股款,決定把款長期存入中國交通銀行保管生息,由保款董事會經理核算,隨時向代表大會匯報,以待覆工。四川軍閥混戰,股東大會迄未召開,保款董事亦未改選。存款本息若干,歷年無人過問。先生任嘉陵道尹與四川省長期間,提倡留法勤工儉學。南充先已送出十餘人。留法勤工,到後來雖有人接洽安排,而長途旅費所需仍多。四川農村貧乏,學生清苦,出省求學與留法勤工,皆有困難。因有人建議借用路款,俟各地留學生學成就業後歸還;交由在京省長行署辦理。先生極為贊成,派人與財政部、中交兩銀行及在京股東,董事等商定,委省財務處長奚致和主持其事,那時我正在北京農學院讀書,與農院川籍學生每人都按規定借支60元,具有手印借卷。申請留法勤工者借額較高(系按留學地點遠近規定借額)。事實上,因先生卸省長任後無人催問,其款沒人歸還。
當蔣幫威脅謠諑發生後,我在重慶,為先生擔憂,曾去問過先生:"當時借卷,還全部保存否?"先生不答。久之,反詰曰:"你問此何意?"我囁嚅不能成辭。又久之,先生微笑曰:"你怕清算路款麼?"我慚答:"然。"先生正色雲:"咱款早就該清算了,你們借了錢的人怕算;我就與你們不同,我就贊成清算。只可惜四川沒有人能說清算和貫徹清算罷了!"我說:"我借的60元,歸還不難。也知先生不怕清算,可畏的是他們不是為的清算,而是嫁禍誣衊,遂其陷害陰謀。"先生微笑雲:"你太稚氣!所謂人言可畏者,非謂讒謗之言。孟子言:'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奚致和是個精細的人,當時不但保存着借卷專檔,並複製有清單,一絲不苟,分報財政部、銀行、董事會備案。省府移交時,全案就已清算點驗,取有總結保存。他尚且對此謠諑漠然不理,你還替我擔憂麼?"我受到這次教訓後,也懂得對待陷害誣衊的道理了[4]。
人物評價
毛澤東:"表老啊,你的人好、德好,你是與日俱進啊。"
胡耀邦:1980年民盟中央舉行迎春茶會,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在講話中特別提到張瀾,他說:"我感到這位先生有兩條很值得佩服的:第一條,他有很高尚的精神,這就是他的頑強的民主精神、民主思想;第二條,他有一個很優良的氣質,就是他有強烈的正義感。……我覺得他身上的這兩條,這兩大優點,對許多人,對我自己,印象是很深的,勉勵是很大的。"
丁關根:"張瀾是我國偉大的愛國主義者,著名的民主主義革命家、教育家,我國德高望重的領導人之一,中國民主同盟的創建者和領導者,中國共產黨的親密朋友。是中國民主同盟的光榮,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光榮。"
《人民日報》1982年4月1日發表題目為《與日俱進 奮鬥不息--紀念張瀾同志一百一十周年誕辰》的文章,文中評價:
張瀾始終保持着無私的品質。這種寶貴品質,他自己叫做"無欲"。用毛澤東的話,就是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他言行一致,生活艱苦樸素、生平極為注意自我修養,是一位熱誠的民主主義者、愛國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