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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卷一百一十七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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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卷一百一十七出自《新唐書》,此書是北宋時期歐陽修、宋祁、范鎮呂夏卿合撰的一部記載唐朝歷史的紀傳體斷代史書,「二十四史」之一。全書共有225卷,其中包括本紀10卷,志50卷,表15卷,列傳150卷。《新唐書》前後修史歷經17年,於宋仁宗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完成。[1]

原文

忠義中

  顏杲卿春卿 賈循隱林 張巡 許遠南霽雲 雷萬春 姚誾

  顏杲卿字昕,與真卿同五世祖,以文儒世家。父元孫,有名垂拱間,為濠州刺 史。杲卿以廕調遂州司法參軍。性剛正,蒞事明濟。嘗為刺史詰讓,正色別白,不 為屈。開元中,與兄春卿、弟曜卿並以書判超等,吏部侍郎席豫咨嗟推伏。再以最 遷范陽戶曹參軍。安祿山聞其名,表為營田判官,假常山太守。

  祿山反,杲卿及長史袁履謙謁於道,賜杲卿紫袍,履謙緋袍,令與假子李欽湊 以兵七千屯土門。杲卿指所賜衣謂履謙曰:「與公何為著此?」履謙悟,乃與真定 令賈深、內丘令張通幽定謀圖賊。杲卿稱疾不視事,使子泉明往返計議,陰結太原 尹王承業為應,使平盧節度副使賈循取幽州。謀泄,祿山殺循,以向潤客、牛廷玠 守。杲卿陽不事事,委政履謙,潛召處士權渙、郭仲邕定策。時真卿在平原,素聞 賊逆謀,陰養死士為拒守計。李憕等死,賊使段子光傳首徇諸郡,真卿斬子光,遣 甥盧逖至常山約起兵,斷賊北道。杲卿大喜,以為兵掎角可挫賊西鋒。乃矯賊命召 欽湊計事,欽湊夜還,杲卿辭城門不可夜開,舍之外郵;使履謙及參軍馮虔、郡豪 翟萬德等數人飲勞,既醉,斬之,並殺其將潘惟慎,賊黨殲,投屍滹沱水。履謙以 首示杲卿,則喜且泣。

  先是,祿山遣將高邈召兵范陽未還,杲卿使匋城尉崔安石圖之。邈至滿城,虔、 萬德皆會傳舍,安石紿以置酒,邈舍馬,虔叱吏縛之。而賊將何千年自趙來,虔亦 執之。日未中,送二賊。杲卿乃遣萬德、深、通幽傳欽湊首,械兩賊送京師,與泉 明偕。至太原,王承業欲自以為功,厚遣泉明還,陰令壯士翟喬賊於路。喬不平, 告之故,乃免。玄宗擢承業大將軍,送吏皆被賞。已而事顯,乃拜杲卿衛尉卿兼御 史中丞,履謙常山太守,深司馬。即傳檄河北,言王師二十萬入土門,遣郭仲邕領 百騎為先鋒,馳而南,曳柴揚塵,望者謂大軍至。日中,傳數百里。賊張獻誠方圍 饒陽,棄甲走。於是趙、鉅鹿、廣平、河間並斬偽刺史,傳首常山。而樂安、博陵、 上谷、文安、信都、魏、鄴諸郡皆自固。杲卿兄弟兵大振。

  祿山至陝,聞兵興,大懼。使史思明等率平盧兵度河攻常山,蔡希德自懷會師。 不涉旬,賊急攻城。兵少,未及為守計,求救於河東,承業前已攘殺賊功,兵不出。 杲卿晝夜戰,井竭,糧、矢盡,六日而陷,與履謙同執。賊脅使降,不應。取少子 季明加刃頸上曰:「降我,當活而子。」杲卿不答。遂並盧逖殺之。杲卿至洛陽, 祿山怒曰:「吾擢爾太守,何所負而反?」杲卿瞋目罵曰:「汝營州牧羊羯奴耳, 竊荷恩寵,天子負汝何事,而乃反乎?我世唐臣,守忠義,恨不斬汝以謝上,從從 爾反耶?」祿山不勝忿,縛之天津橋柱,節解以肉啖之,罵不絕,賊鈎斷其舌,曰: 「復能罵否?」杲卿含胡而絕,年六十五。履謙既斷手足,何千年弟適在傍,咀血 噴其面,賊臠之,見者垂泣。杲卿宗子近屬皆被害。杲卿已虜,諸郡復為賊守。

  張通幽以兄相賊,譖杲卿於楊國忠,故不加贈。肅宗在鳳翔,真卿表其枉,會 通幽為普安太守,上皇杖殺之。李光弼、郭子儀收常山,出杲卿、履謙二家親屬數 百人於獄,厚給遺,令行喪。乾元初,贈杲卿太子太保,諡曰忠節,封其妻崔清河 郡夫人。初,博士裴郡以杲卿不執政,但諡曰忠,議者不平,故以二惠諡焉。逖、 季明及宗子等皆贈五品官。建中中,又贈杲卿司徒。初,杲卿被殺,徇首於衢,莫 敢收。有張湊者,得其發,持謁上皇。是昔見夢,帝寤,為祭。後湊歸發於其妻, 妻疑之,發若動雲。後泉明購屍將葬,得刑者言,死時一足先斷,與履謙同坎瘞。 指其域得之,乃葬長安鳳棲原。季明、逖同塋。

  泉明有孝節,喜振人之急。既為承業所遣,未至而常山陷,故客壽陽。史思明 圍李光弼,獲泉明,裹以革,送幽州,間關得免。思明歸國,而真卿方為蒲州刺史, 令泉明到河北求宗屬。始,一女及姑女並流離賊中,及是並得之,悉錢三萬贖姑女 還,取貲復往,則己女復失之。履謙及父故將妻子奴隸尚三百餘人,轉徙不自存, 泉明悉力贍給,分多勻薄,相扶挾度河托真卿。真卿隨所歸資送之。泉明之殯父, 與履謙分柩,護還長安。履謙妻疑斂具儉狹,發視之,與杲卿等,乃號踴,待泉明 如父。肅宗拜泉明郫令,政化清明,誅宿盜,人情翕然。成都尹舉其課第一,遷彭 州司馬。家貧,居官廉,而孤藐相從百口,飦鬻不給,無慍嘆。居母喪,毀骨立。 其行義,當世以為難。

  春卿,倜儻美姿儀,通當世務。十六舉明經、拔萃高第,調犀浦主簿。嘗送徒 於州,亡其籍,至廷,口記物色,凡千人,無所差。長史陸象先異之,轉蜀尉。蘇 頲代為長史,被譖系獄,為《棕櫚賦》自托,頲遽出之。魏徵遠孫瞻罪抵死,春卿 為請玉真公主,得不死,時人高其節。終偃師丞。臨終,捉真卿臂曰:「爾當大吾 族,顧我不得見,以諸子諉汝。」後真卿主其昏嫁。

  沈盈者,亦杲卿甥,有行義,明黃老學。解褐博野尉,與杲卿同死難,贈大理 正,官其二子遙、達。」

  賈循者,京兆華原人,其先家常山。父會,有高節嘗稱疾不答辟署,里中號 「一龍」。親亡,負土成墓,廬其左,手蒔松柏,時號「關中曾子」。卒,縣人私 諡曰廣孝征君。

  循有大略,禮部尚書蘇頲嘗謂今頗、牧,及為益州,表署列將。敗吐蕃於西山, 三遷靜塞軍營田使。張守珪北伐,次灤河,屬凍泮,欲濟無梁。循揣廣狹為橋以濟, 破虜而還,以功擢游擊將軍、榆關守捉使。地南負海,北屬長城,林良岑翳,寇 所蔽伏。循調土斬木開道,賊遁去。范陽節度使李适之薦為安東副大都護。安祿山 兼平盧節度,表為副,遷博陵太守。祿山欲擊奚、契丹,復奏循光祿卿自副,使知 留後。九姓叛,祿山兼節度河東,而循亦兼雁門副之。母亡將葬,宅有枯桑,一夕 再生,芝出北庸,人以為瑞。玄宗以循有功,詔贈其父常山太守。

  祿山反,使循守幽州,故杲卿招之,以傾賊巢穴,循許可。為向潤客等發其謀, 賊縊之。建中二年,贈太尉,諡曰忠。

  從子隱林,為永平兵馬使。當入衛,屬硃泚難,率眾扈行在。德宗見隱林,偉 其貌,問家世,答曰:』故范陽節度副使循,臣從父也。」帝異之,引至臥內,以 手板畫地陳攻守計,即奏曰:「臣嘗夢日墜,以首承之。」帝曰:「非朕邪?」因 令糾察行在,遷檢校右散騎常侍,封武威郡王。

  賊圍急,隱林與侯仲莊冒矢石死戰。已而解,從臣稱慶,隱林流涕前曰:「泚 已奔,群臣大慶宗社無疆之休,然陛下資性急,不能容掩。若不悛,雖今賊亡,憂 未艾也。」帝不以為忤,拜神策統軍。卒,帝思其質直,贈尚書左僕射,以實戶三 百封其家。

  張巡字巡,鄧州南陽人。博通群書,曉戰陣法。氣志高邁,略細節,所交必大 人長者,不與庸俗合,時人叵知也。開元末,擢進士第。時兄曉已位監察御史,皆 以名稱重一時。巡由太子通事舍人出為清河令,治績最,而負節義,或以困厄歸者, 傾貲振護無吝。秩滿還都。於是楊國忠方專國,權勢可炙。或勸一見,且顯用,答 曰:「是方為國怪祥,朝宦不可為也。」更調真源令。土多豪猾,大吏華南金樹威 恣肆,邑中語曰:「南金口,明府手。」巡下車,以法誅之,赦餘黨,莫不改行遷 善。政簡約,民甚宜之。

  安祿山反,天寶十五載正月,賊酋張通晤陷宋、曹等州,譙郡太守楊萬石降賊, 逼巡為長史,使西迎賊軍。巡率吏哭玄元皇帝祠,遂起兵討賊,從者千餘。初,靈 昌太守嗣吳王祗受詔合河南兵拒祿山,有單父尉賈賁者,閬州刺史璇之子,率吏稱 吳王兵,擊宋州。通晤走襄邑,為頓丘令盧韺所殺。賁引軍進至雍丘,巡與之合, 有眾二千。是時雍丘令令狐潮舉縣附賊,遂自將東敗淮陽兵,虜其眾,反接在廷, 將殺之,暫出行部。淮陽囚更解縛,起殺守者,迎賁等入。潮不得歸,巡乃屠其妻 子,礫城上。祗聞,承制拜賁監察御史。潮怨賁,還攻雍丘,賁趨門,為眾躪死。 巡馳騎決戰,身被創不顧,士乃奉巡主軍。間道表諸朝,騰箋祗府,祗乃舉兗以東 委巡經略。

  潮以賊眾四萬薄城,人大恐。巡諭諸將曰:「賊知城中虛實,有輕我心。今出 不意,可驚而潰也,乘之,勢必折。」諸將曰:「善。」巡乃分千人乘城,以數隊 出,身前驅,直薄潮軍,軍卻。明日賊攻城,設百樓,巡柵城上,束芻灌膏以焚焉, 賊不敢向,巡伺擊之。積六旬,大小數百戰,士帶甲食,裹瘡斗,潮遂敗走,追之, 幾獲。潮怒,復率眾來。然素善巡,至城下,情語巡曰:「本朝危蹙,兵不能出關, 天下事去矣。足下以羸兵守危堞,忠無所立,盍相從以苟富貴乎?」巡曰:「古者 父死於君,義不報。子乃銜妻孥怨,假力於賊以相圖,吾見君頭干通衢,為百世笑, 奈何?」潮赧然去。

  當此時,王命不復通,大將六人白巡以勢不敵,且上存亡莫知,不如降。六人 者,皆官開府、特進。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率軍士朝,人人盡泣。巡 引六將至,責以大誼,斬之。士心益勸。

  會糧乏,潮餉賊鹽米數百艘且至,巡夜壁城南,潮悉軍來拒,巡遣勇士銜枚濱 河,取鹽米千斛,焚其餘而還。城中矢盡,巡縛藁為人千餘,被黑衣,夜縋城下, 潮兵爭射之,久,乃藁人;還,得箭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備,乃以 死士五百斫潮營,軍大亂,焚壘幕,追奔十餘里。賊慚,益兵圍之。薪水竭,巡紿 潮:「欲引眾走,請退軍二舍,使我逸。」潮不知其謀,許之。遂空城四出三十里, 撤屋發木而還為備。潮怒,圍複合。巡徐謂潮曰:「君須此城,歸馬三十匹,我得 馬且出奔,請君取城以藉口。」潮歸馬,巡悉以給驍將,約曰:「賊至,人取一將。」 明日,潮責巡,答曰:「吾欲去,將士不從,奈何?」潮怒欲戰,陣未成,三十騎 突出,禽將十四,斬百餘級,收器械牛馬。潮遁還陳留,不復出。七月,潮率賊將 瞿伯玉攻城,遣偽使者四人傳賊命詔巡,巡斬以徇,余縶送祗所。圍凡四月,賊常 數萬,而巡眾才千餘,每戰輒克。於是河南節度使嗣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鋒。

  俄而魯、東平陷賊,濟陰太守高承義舉郡叛,巨引兵東走臨淮。賊將楊朝宗謀 趨寧陵,絕巡餉路。巡外失巨依,拔眾保寧陵,馬裁三百,兵三千。至睢陽,與太 守許遠、城父令姚誾等合。乃遣將雷萬春、南霽雲等領兵戰寧陵北,斬賊將二十, 殺萬餘人,投屍於汴,水為不流。朝宗夜去。有詔拜巡主客郎中,副河南節度使。 巡籍將士有功者請於巨,巨才授折衝、果毅。巡諫曰:「宗社尚危,圍陵孤外,渠 可吝賞與貲?」巨不聽。

  至德二載,祿山死,慶緒遣其下尹子琦將同羅、突厥、奚勁兵與朝宗合,凡十 余萬,攻睢陽。巡勵士固守,日中二十戰,氣不衰。遠自以材不及巡,請稟軍事而 居其下,巡受不辭,遠專治軍糧戰具。前此,遠將李滔救東平,遂叛入賊,大將田 秀榮潛與通。或以告遠曰:「晨出戰,以碧帽為識。」視之如言,盡覆其眾。還輒 曰:「我誘之也。」請以精騎往,易錦帽。遠以告巡,巡召登城,讓之,斬首示賊。 因出薄戰,子琦敗,獲車馬牛羊,悉分士,秋豪無入其家。有詔拜巡御史中丞,遠 侍御史,誾吏部郎中。

  巡欲乘勝擊陳留,子琦聞,復圍城。巡語其下曰:「吾蒙上恩,賊若復來,正 有死耳。諸君雖捐軀,而賞不直勛,以此痛恨!」聞者感概。乃椎牛大饗,悉軍戰。 賊望兵少,大笑。巡、遠親鼓之,賊潰,追北數十里。其五月,賊刈麥,乃濟師。 巡夜鳴鼓嚴隊,若將出。賊申警。俄自鼓,賊覘城上兵休,乃弛備。巡使南霽雲等 開門徑抵子琦所,斬將拔旗。有大酋被甲,引拓羯千騎麾幟乘城招巡。巡陰縋勇士 數十人隍中,持鈎、陌刀、強弩,約曰:「聞鼓聲而奮。」酋恃眾不為備,城上噪, 伏發禽之,弩注矢外向,救兵不能前。俄而縋士復登陴,賊皆愕眙,乃按甲不出。 巡欲射子琦,莫能辨,因剡蒿為矢,中者喜,謂巡矢盡,走白子琦,乃得其狀。使 霽雲射,一發中左目,賊還。七月,復圍城。

  初,睢陽穀六萬斛,可支一歲,而巨發其半餫濮陽、濟陰,遠固爭,不聽。濟 陰得糧即叛。至是食盡,士日賦米一勺,齕木皮、煮紙而食,才千餘人,皆癯劣不 能彀,救兵不至。賊知之,以雲沖傳堞,巡出鈎銘干拄之,使不得進,篝火焚梯。 賊以鈎車、木馬進,巡輒破碎之。賊服其機,不復攻,穿壕立柵以守。巡士多餓死, 存者皆痍傷氣乏。巡出愛妾曰:「諸君經年乏食,而忠義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 眾,寧惜一妾而坐視士飢?」乃殺以大饗,坐者皆泣。巡強令食之,遠亦殺奴僮以 哺卒,至羅雀掘鼠,煮鎧弩以食。

  賊將李懷忠過城下,巡問:「君事胡幾何?」曰:「二期。」巡曰:「君祖、 父官乎?」曰:「然。」君世受官,食天子粟,奈何從賊,關弓與我確?」懷忠曰: 「不然,我昔為將,數死戰,竟歿賊,此殆天也。」巡曰:「自古悖逆終夷滅,一 日事平,君父母妻子並誅,何忍為此?」懷忠掩涕去,俄率其黨數十人降。巡前後 說降賊將甚多,皆得其死力。

  御史大夫賀蘭進明代巨節度,屯臨淮,許叔冀、尚衡次彭城,皆觀望莫肯救。 巡使霽雲如叔冀請師,不應,遣布數千端。霽雲嫚罵馬上,請決死斗,叔冀不敢應。 巡復遣如臨淮告急,引精騎三十冒圍出,賊萬眾遮之,霽雲左右射,皆披靡。既見 進明,進明曰:「睢陽存亡已決,兵出何益?」霽雲曰:「城或未下。如已亡,請 以死謝大夫。」叔冀者,進明麾下也,房琯本以牽制進明,亦兼御史大夫,勢相埒 而兵精。進明懼師出且見襲,又忌巡聲威,恐成功,初無出師意。又愛霽雲壯士, 欲留之。為大饗,樂作,霽雲泣曰:「昨出睢陽時,將士不粒食已彌月。今大夫兵 不出,而廣設聲樂,義不忍獨享,雖食,弗下咽。今主將之命不達,霽雲請置一指 以示信,歸報中丞也。」因拔佩刀斷指,一座大驚,為出涕。卒不食去。抽矢回射 佛寺浮圖,矢著磚,曰:「吾破賊還,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至真源,李賁 遺馬百匹;次寧陵,得城使廉坦兵三千,夜冒圍入。賊覺,拒之,且戰且引,兵多 死,所至才千人。方大霧,巡聞戰聲,曰:「此霽雲等聲也。」乃啟門,驅賊牛數 百入,將士相持泣。

  賊知外援絕,圍益急。眾議東奔,巡、遠議以睢陽江、淮保障也,若棄之,賊 乘勝鼓而南,江、淮必亡。且帥飢眾行,必不達。十月癸丑,賊攻城,士病不能戰。 巡西向拜曰:「孤城備竭,弗能全。臣生不報陛下,死為鬼以癘賊。」城遂陷,與 遠俱執。巡眾見之,起且哭,巡曰:「安之,勿怖,死乃命也。」眾不能仰視。子 琦謂巡曰:「聞公督戰,大呼輒眥裂血面,嚼齒皆碎,何至是?」答曰:「吾欲氣 吞逆賊,顧力屈耳。」子琦怒,以刀抉其口,齒存者三四。巡罵曰:「我為君父死, 爾附賊,乃犬彘也,安得久!」子琦服其節,將釋之。或曰:「彼守義者,烏肯為 我用?且得眾心,不可留。」乃以刃脅降,巡不屈。又降霽雲,未應。巡呼曰: 「南八!男兒死爾,不可為不義屈!」霽雲笑曰:「欲將有為也,公知我者,敢不 死!」亦不肯降。乃與姚誾、雷萬春等三十六人遇害。巡年四十九。初,子琦議生 致五人慶緒所,或曰:「用兵拒守者,巡也。」乃送遠洛陽,至偃師,亦以不屈死。 巨之走臨淮,巡有姊嫁陸氏,遮王勸勿行,不納,賜百縑,弗受,為巡補縫行間, 軍中號「陸家姑」,先巡被害。

  巡長七尺,須髯每怒盡張。讀書不過三復,終身不忘。為文章不立稿。守睢陽, 士卒居人,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更潮及子琦,大小四百戰,斬將三百、卒十 余萬。其用兵未嘗依古法,勒大將教戰,各出其意。或問之,答曰:「古者人情敦 朴,故軍有左右前後,大將居中,三軍望之以齊進退。今胡人務馳突,雲合鳥散, 變態百出,故吾止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上下相習,人自為戰爾。」其械甲取之 於敵,未嘗自脩。每戰,不親臨行陣,有退者,巡已立其所,謂曰:「我不去此, 為我決戰。」士感其誠,皆一當百。待人封鎖所疑,賞罰信,與眾共甘苦塞暑,雖 廝養,必整衣見之,下爭致死力,故能以少擊眾,未嘗敗。被圍久,初殺馬食,既 盡,而及婦人老弱凡食三萬口。人知將死,而莫有畔者。城破,遣民止四百而已。

  始,肅宗詔中書侍郎張鎬代進明節度河南,率浙東李希言、浙西司空襲禮、淮 南高適、青州鄧景山四節度掎角救睢陽,巡亡三日而鎬至,十日而廣平王收東京。 鎬命中書舍人蕭昕誄其行。時議者或謂:巡始守睢陽,眾六萬,既糧盡,不持滿按 隊出再生之路,與夫食人,寧若全人?於是張澹、李紓、董南史、張建封、樊晁、 硃巨川、李翰咸謂巡蔽遮江、淮,沮賊勢,天下不亡,其功也。翰等皆有名士,由 是天下無異言。天子下詔,贈巡揚州大都督,遠荊州大都督,霽雲開府儀同三司、 再贈揚州大都督,並寵其子孫。睢陽、雍丘賜徭稅三年。巡子亞夫拜金吾大將軍, 遠子玖婺州司馬。皆立廟睢陽,歲時致祭。德宗差次至德以來將相功效尤著者,以 顏杲卿、袁履謙、盧弈及巡、遠、霽云為上。又贈姚誾潞州大都督,官一子。貞元 中,復官巡它子去疾、遠子峴。贈巡妻申國夫人,賜帛百。自是訖僖宗,求忠臣後, 無不及三人者。大中時,圖巡、遠、霽雲像於凌煙閣。睢陽至今祠享,號「雙廟」 雲。

  許遠者,右相敬宗曾孫。寬厚長者,明吏治。初客河西,章仇兼瓊辟署劍南府, 欲以子妻之,固辭。兼瓊怒,以事劾貶高要尉。更赦還。會祿山反,或薦遠於玄宗, 召拜睢陽太守。遠與巡同年生而長,故巡呼為兄。

  大曆中,巡子去疾上書曰:「孽胡南侵,父巡與睢陽太守遠各守一面。城陷, 賊所入自遠分。尹子琦分郡部曲各一方,巡及將校三十餘皆割心剖肌,慘毒備盡, 而遠與麾下無傷。巡臨命嘆曰:『嗟乎,人有可恨者!』賊曰:『公恨我乎?』答 曰:『恨遠心不可得,誤國家事,若死有知,當不赦於地下。』故遠心向背,梁、 宋人皆知之。使國威喪衄,巡功業墮敗,則遠於臣不共戴天,請追奪官爵,以刷冤 恥。」詔下尚書省,使去疾與許峴及百官議。皆以去疾證狀最明者,城陷而遠獨生 也。且遠本守睢陽,凡屠城以生致主將為功,則遠後巡死不足惑。若曰後死者與賊, 其先巡死者謂巡當叛,可乎?當此時去疾尚幼,事未詳知。且艱難以來,忠烈未有 先二人者,事載簡書,若日星不可妄輕重。議乃罷。然議者紛紜不齊。

  元和時,韓愈讀李翰所為巡傳,以為闕遠事非是。其言曰:「二人者,守死成 名,先後異耳。二家子弟材下,不能通知其父志,使世疑遠畏死而服賊。遠誠畏死, 何苦守尺寸地,食其所愛之肉,抗不降乎?且見援不至,人相食而猶守,雖其愚亦 知必死矣,然遠之不畏死甚明。」又言:「城陷自所守,此與兒童之見無異。且人 之將死,其臟腑必有先受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今從而尤之,亦不達於 理矣。」愈於褒貶尤慎,故著之。

  南霽雲者,魏州頓丘人。少微賤,為人操舟。祿山反,鉅野尉張沼起兵討賊, 拔以為將。尚衡擊汴州賊李廷望,以為先鋒。遣至睢陽,與張巡計事。退謂人曰: 「張公開心待人,真吾所事也。」遂留巡所。巡固勸歸,不去。衡齎金帛迎,霽雲 謝不受,乃事巡,巡厚加禮。始被圍,築台募萬死一生者,數日無敢應。俄有喑鳴 而來者,乃霽雲也。巡對泣下。霽雲善騎射,見賊百步內乃發,無不應弦斃。

  子承嗣,歷涪州刺史。劉辟叛,以無備謫永州。

  雷萬春者,不詳所來,事巡為偏將。令狐潮圍雍丘,萬春立城上與潮語,伏弩 發六矢著面,萬春不動。潮疑刻木人,諜得其實,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將 軍,知君之令嚴矣。」潮壁雍丘北,謀襲襄邑、寧陵。巡使萬春引騎四百壓潮,先 為賊所包。巡突其圍,大破賊,潮遁去。

  萬春將兵,方略不及霽雲,而強毅用命。每戰,巡任之與霽雲鈞。

  姚誾者,開元宰相崇從孫。父弇,楚州刺史。誾性豪盪,好飲謔,善絲竹。歷 壽安尉。素善巡,及為城父令,遂同守睢陽。累加東平太守。

  巡之遣霽雲、萬春敗賊於寧陵也,別將二十有五:石承平、李辭、陸元鍠、硃 珪、宋若虛、楊振威、耿慶禮、馬日升、張惟清、廉坦、張重、孫景趨、趙連城、 王森、喬紹俊、張恭默、祝忠、李嘉隱、翟良輔、孫廷皎、馮顏,其後皆死巡難, 四人逸其姓名。

  贊曰:張巡、許遠,可謂烈丈夫矣。以疲卒數萬,嬰孤墉,抗方張不制之虜, 鯁其喉牙,使不得搏食東南,牽掣首尾,豗潰梁、宋間。大小數百戰,雖力盡乃死, 而唐全得江、淮財用,以濟中興,引利償害,以百易萬可矣。巡先死不為遽,遠後 死不國屈。巡死三日而救至,十日而賊亡,天以完節付二人,畀名無窮,不待留生 而後顯也。惟宋三葉,章聖皇帝東巡,過其廟,留駕裴回,咨巡等雄挺,盡節異代, 著金石刻,贊明厥忠。與夷、齊餓踣西山,孔子稱仁,何以異雲。

譯文

顏杲卿字昕,與顏真卿同五世祖,出身書香門第。父元孫,在垂拱年間頗負盛名,曾任濠州刺史。杲卿憑父功名任遂州司法參軍。性格剛強正直,處事明達有效。曾受刺史責難,嚴肅辯白,不受屈辱。開元年間與兄春卿、弟曜卿同以寫作判詞評為超等,吏部侍郎席豫讚嘆推許。又以最優升為范陽戶曹參軍。安祿山聞其名,表奏他任營田判官,代理常山太守。

  安祿山反叛,杲卿與長史袁履謙晉見安祿山於途中,祿山賜給杲卿紫袍、履謙紅袍,命令他們與自己的義子李欽湊率兵七千駐紮土門。杲卿指着安祿山所賜衣對履謙說:「我與您為什麼要穿這個?」履謙醒悟,就與真定縣令賈深、內丘領張通幽謀劃對付叛賊。杲卿託病不理事,使兒子顏泉明居中往來商議,暗中約定太原尹王承業為內應,使平盧節度副使賈循攻取幽州。計謀泄露,安祿山殺了賈循,派向潤客、牛廷..守幽州。顏杲卿表面上還是不管事,政務委託履謙處理,暗中召集處士權渙、郭仲邕制訂計謀。此時顏真卿在平原,早就聽說安賊叛逆圖謀,秘密蓄養了一批敢死之士做抵抗堅守之計。李忄登等人被殺,叛賊命段子光將李忄登等首級傳送各郡示眾,顏真卿殺了段子光,派外甥盧逖到常山約顏杲卿發兵,切斷叛賊北路。杲卿大喜,認為與顏真卿屯兵相掎角可以挫敗叛賊西路鋒芒,就假借安賊命令召李欽湊議事,欽湊夜還常山,杲卿推說夜間不可開城門,讓他在城外驛舍就宿;派袁履謙及參軍馮虔、郡中豪士翟萬德等數人陪飲慰勞,待李欽湊醉後,殺了他,並殺了李欽湊的部將潘惟慎,這伙賊黨被殲滅,投屍於滹沱河。袁履謙以所斬的李欽湊的首級給顏杲卿看,杲卿喜極淚流。

  原先,安祿山派屬將高邈到范陽徵召兵馬還沒返回,顏杲卿命橐城縣尉崔安石逮捕他。高邈到滿城,馮虔、翟萬德都會集在客舍,崔安石騙說要備酒款待,高邈下馬,馮虔命吏人捆綁了他。賊將何千年從趙來,馮虔也抓住了他。未到中午,就押送高、何兩賊見顏杲卿。杲卿就派翟萬德、賈深、張通幽傳送李欽湊首級,並銬送兩賊至京城,與顏泉明一起上路。到達太原,王承業想邀為己功,就厚贈顏泉明財物,讓他返回,而暗地裡派壯士翟喬在中途殺害他。翟喬心裡不平,告訴了顏泉明,泉明才得以免禍。玄宗提升王承業為大將軍,押送吏人都得到賞賜。後來,王承業冒功之事暴露,玄宗就任命顏杲卿為衛尉卿兼御史中丞、袁履謙為常山太守、賈深為司馬。立即傳討賊檄文於河北,聲言朝廷兵馬二十萬進入土門,派郭仲邕率一百騎兵為先鋒,馳騁南去,馬尾都拖上樹枝,揚起漫天塵土,望見的人都說大軍到了。到中午,消息傳了幾百里。賊將張獻誠正在圍困饒陽,聞訊棄甲而逃。於是趙、鉅鹿、廣平、河間等地都殺了偽刺史,並將首級傳送到常山。而樂安、博陵、上谷、文安、信都、魏、鄴諸郡都堅守各自城池。顏杲卿兄弟軍威大振。

  安祿山至陝,聞顏杲卿兄弟兵威,十分恐懼。派史思明等率平盧兵渡河攻打常山,蔡希德自懷州來與史會師。不到十天,賊兵加緊攻城。顏杲卿兵少,來不及做防守準備,向河東求救。王承業前已竊取殺賊功勞,不肯出兵。顏杲卿晝夜作戰,井水干,矢盡糧竭,六天城破,與袁履謙一起被俘。賊脅迫投降,顏杲卿不理。賊押來顏杲卿小兒子顏季明,把刀架在季明脖上說:「投降,就讓你兒子活命。」顏杲卿不回答。於是賊殺了顏季明與盧逖。顏杲卿被押至洛陽,安祿山憤怒地說:「我提升你為太守,哪點對不起你,你卻反我?」顏杲卿瞪眼罵說:「你不過是營州放羊的羯奴而已,深受朝廷恩寵,天子哪點對不起你,為何要反叛?

  我家世代是唐朝臣子,恪守忠義,恨不能殺你以報答皇上,豈能跟你造反嗎?」安祿山憤恨不已,綁顏杲卿於天津橋柱上,肢解並吃他的肉,顏杲卿罵不絕口,叛賊鈎斷了他的舌頭,說:「看你還能罵嗎?」

  顏杲卿在含糊不清的罵聲中死去,時年六十五歲。袁履謙被砍斷了手足,何千年弟正在旁邊,履謙含血唾在他的臉上。

  賊兵亂刀砍死了履謙,看見的人都流淚。

  顏杲卿的長子近親都被殺害。顏杲卿被俘後,各郡又淪陷於賊手。

  張通幽因為他的哥哥輔佐安祿山,在楊國忠面前說顏杲卿的壞話,所以沒有追封顏杲卿。肅宗在鳳翔時,顏真卿上表為顏杲卿辯冤,時值張通幽為普安太守,太上皇用杖刑殺了他。李光弼、郭子儀收復常山,把顏杲卿、袁履謙兩家親屬數百人釋放出獄,厚贈錢物,讓他們治喪。乾元年初,追封顏杲卿為太子太保,定諡號為「忠節」,封其妻崔氏為清河郡夫人。起初,博士裴郁認為杲卿不在朝執政,只給諡號為「忠」,參加討論的人為之不平,所以用「忠節」兩字作為諡號。

  盧逖、顏季明及長子等都追封為五品官。

  建中年間,又追封顏杲卿為司徒。當初,顏杲卿被殺,首級在大街上示眾,沒有敢收葬的。有一個叫張湊的人,得到了顏杲卿的頭髮,拿着去拜見太上皇。這天晚上,肅宗夢見了顏杲卿,醒後為之設祭。後來張湊將頭髮歸還杲卿妻,崔氏有點懷疑,而頭髮看起來像在動。以後顏泉明買下其父遺體將要安葬,從行刑的劊子手得知,杲卿死時一腳先被砍斷,與袁履謙埋在一起。指出埋處,發掘得之,遂葬於長安鳳棲原。季明與盧逖同一墓穴安葬。

  顏泉明講孝道、有節操,喜歡急人之難。當初被王承業遣回,未到家而常山失陷,所以客居壽陽。史思明圍困李光弼時,俘獲顏泉明,用皮革裹着,送往幽州,因道路艱險,得以乘機逃脫。史思明歸順朝廷,而顏真卿正任蒲州刺史,令顏泉明到河北尋找族人親屬。過去,一個女兒及姑母之女一起離散在叛賊中,至此就都找到了。顏泉明盡其囊中所有的三萬錢贖買了姑母之女回來,然後帶了錢再去,自己的女兒又找不到了。袁履謙及自己父親舊部的妻子奴隸還有三百餘人,轉徙流離無以為生,顏泉明盡力資助,分多以濟少,互相扶助渡河託付給顏真卿。真卿對這些人隨來隨即予以資助送回。顏泉明殯殮父親,是與袁履謙分棺而殮,護靈回長安。袁履謙之妻懷疑自己丈夫裝殮儉薄,開棺一看,發現與顏杲卿是一樣的,感動得頓足號哭,像父親那樣對待顏泉明。肅宗任命顏泉明為郫縣令,他施政清明,捕殺慣盜,人心和順。

  成都府尹考核他的政績為第一,升為彭州司馬。家貧,居官清廉,年幼孤兒相依者百口,稀粥都吃不飽,也無怨言。服母喪期間,哀傷至骨瘦如柴。他的義行,世人以為十分難得。

  張巡字巡,鄧州南陽人。博覽群書,通曉兵法。志向高遠,不拘小節,交遊的都是君子長者,不與庸俗之輩合流,當時人不了解他。開元末年,考中進士。此時其兄張曉已位居監察御史,兄弟都名重一時。張巡由太子舍人的京官,外放為清河縣令,政績突出,有氣節講義氣,有因困難來依者,傾囊相助無吝色。任期屆滿返回京城。此時,楊國忠正專權,權勢炙手可熱。有人勸張巡晉見他,將可得到重用,張巡迴答:「這正是國家的怪事,京官不可當啊。」又調任真源縣令。

  縣內多強橫狡猾的不法之徒,縣衙大吏華南金作威作福、專橫跋扈,縣民謠說:「南金口,明府手。」(「南金說的話,能當縣太爺的家。」)張巡剛到任,就依法處決了他,而赦免了餘黨,這些人無不改邪歸正。為政簡略,民眾很稱道。

  安祿山反叛,天寶十五年正月,叛賊頭目張通晤攻陷宋、曹等州,譙郡太守楊萬石降賊,強迫張巡任該郡長史,並令他西迎賊軍。張巡率領屬吏哭於玄元皇帝祠,於是起兵討賊,追隨者千餘人。當初,靈昌太守吳王李..受皇帝命聯合河南兵馬抵抗安祿山,單父縣尉賈賁乃閬州刺史賈..之子,率部屬號稱是吳王兵馬,攻打宋州。張通晤逃往襄邑,被頓丘縣令盧音英殺死。賈賁率軍進駐雍丘,張巡與他會合,有兵兩千。此時雍丘縣令令狐潮以全縣投靠逆賊,就自己帶兵向東擊敗淮陽兵,俘虜了許多人,反綁雙手囚於院中,準備殺掉,暫時出去巡視部隊。淮陽俘虜相互解開繩索,殺死守衛,迎接賈賁等人的軍隊入城,令狐潮不能回城,張巡就殺死了令狐潮的妻子,碎屍於城頭。李..奏明皇上,奉詔任命賈賁為監察御史。令狐潮怨恨賈賁,還軍攻雍丘,賈賁奔向城門,被亂兵踏死。張巡縱馬決戰,受傷也不顧,將士們就擁戴張巡主持軍務。情況從小道表奏於朝廷,傳送報告於吳王李..官邸,李..就將兗州以東各地交付張巡治理。

  令狐潮率賊軍四萬兵臨城下,人心大為惶恐。張巡訓示諸將說「:賊知城中虛實,有輕敵之心。現在出其不意,可使其受驚而潰敗,乘勢而擊之,必能殺其氣焰。」諸將說「:很好。」張巡就分兵千人登城防衛,另派幾支隊伍出擊,身先士卒,直逼令狐潮軍隊,敵軍退卻。第二天賊軍攻城,廣設登城的戰具,張巡設柵欄於城上,扎草灌油而焚燒,賊兵不敢接近,張巡乘機攻擊敵軍。歷時六十天,大小數百次戰鬥,士卒吃飯不卸甲,裹傷而戰,令狐潮敗逃,張巡乘勝追擊,幾乎抓住令狐潮。令狐潮惱怒,又率兵來。但素來與張巡友善,到城下,動情地對張巡說「:唐朝形勢危急,兵不能出潼關,大勢已去。您以弱兵守危城,無從盡忠,何不跟隨我們以求富貴呢?」張巡說「:古制父被君殺,按理不該報復。而你卻因妻兒而懷怨,借叛賊之力圖報復,我將見到你的頭顱在大街上示眾,為後世恥笑,你怎麼辦呢?」令狐潮羞慚而去。

  這時,朝廷音訊斷絕,有六員大將對張巡說,己方勢單力薄,敵不過賊兵,而且皇上生死不明,不如投降。這六人都是開府、特進等官。張巡表面答應,次日在大堂上掛天子畫像,率領軍士朝拜,人人都哭泣。張巡召引六將到,用大義譴責後殺之。軍心更加受到激勵。

  張巡軍適逢缺糧,令孤潮運送給賊兵的載鹽米的幾百條船將到,張巡夜間設營壘於城南,令狐潮傾巢來抵禦,巡派勇士悄然到河邊,奪取鹽米千斛,燒掉了餘下的鹽米而回。城中箭用完了,張巡命士兵扎草人千餘,裹上黑衣,夜間用繩索垂吊城下,令狐潮兵競相發箭,射了許久,才發現是草人;收回草人,得箭數十萬支。後來又在夜間往城下吊人,賊笑其故伎重演,不加防備,於是用五百敢死之士偷襲令狐潮軍營,敵軍大亂,燒其營帳,追擊十餘里。賊因敗而慚恨,增兵圍城。城內柴水盡,張巡騙令狐潮說,想帶領部隊離城,請退兵六十里,讓我逃走。

  令狐潮不知是計,答應了。張巡就空着城向四面走出三十里,拆房屋取木材回城加強工事。令狐潮怒,又圍城。張巡從容地對令狐潮說:「您要這座城,請送我三十匹馬,我有了馬就出逃,您就可以占領此城作為報償。」令狐潮給了馬,張巡全部發給勇將,並約定說:「賊兵一到,你們一人要抓一賊將。」次日,令狐潮責備張巡,張巡迴答說:「我是想走,但將士不聽命,怎麼辦呢?」令狐潮發怒想打,陣勢還未擺好,三十勇士縱馬衝出,俘獲賊將十四人,斬首百餘級,繳獲一批兵器牛馬。令狐潮逃回陳留,不再出來了。七月份,令狐潮又率賊將翟伯玉攻城,派遣偽使者四人傳賊命招降張巡,張巡斬使者示眾,剩下的捆送吳王李..處。圍城四個月,賊兵經常是幾萬人,而張巡兵才千餘人,每戰總能制勝。於是河南節度使虢王李巨駐紮彭城,命張巡為代理先鋒。

  不久,魯與東平被賊占領,濟陰太守高承義全郡叛變,李巨領兵東奔到臨淮。

  賊將楊朝宗計劃揮師寧陵,以斷絕張巡的糧道。張巡外面失掉了李巨的依託,就率兵保寧陵,馬只三百匹,兵三千人而已。到睢陽,與太守許遠、城父縣令姚門言等會合。派遣將領雷萬春、南霽雲等領兵與賊戰於寧陵之北,斬賊將二十人,殺賊兵萬餘人,投屍於汴水,河水阻塞不流。楊朝宗乘夜逃走。肅宗下詔任命張巡為主客郎中、副河南節度使。張巡將有功將士名單抄報虢王李巨,李巨只授予折衝、果毅等小官。張巡直言規勸說:「社稷還處在危險中,歷代先帝陵寢尚在護守之外,怎能吝惜對功臣的賞賜呢?」

  李巨不聽。

  至德二年,安祿山死,安慶緒派其部將尹子琦率領同羅、突厥、奚等族勁旅與楊朝宗會合,總計十餘萬人,進攻睢陽。

  張巡激勵將士堅守,一日作戰二十次,士氣不衰。許遠自以為才能不及張巡,請張巡主持軍事而自己甘居其下,張巡受而不辭,許遠則專門籌集軍糧、整修作戰器械。在此之前,許遠屬將李滔在援救東平時,背叛加入賊軍,大將田秀榮暗中與李滔通消息。有人向許遠告發說「:田秀榮早晨出戰時,戴碧色帽作為標識。」

  許遠留意一看,果然如此,作戰結果是全隊覆滅。回來就說「:我是引誘敵人。」並請求率精銳騎兵出戰,換着錦帽。許遠將此事告訴了張巡,張巡叫田秀榮上城,斥責了他,並斬首給賊看。因而親自領兵與敵作戰,尹子琦兵敗,繳獲的車馬牛羊,全部分給將士,一點也不拿回家。皇上下詔書,任命張巡為御史中丞,許遠為侍御史,姚門言為吏部郎中。

  張巡想乘勝攻擊陳留,尹子琦得知,又圍城。張巡對部屬說:「我受皇上恩典,賊兵如再來,我當以死報國。各位雖然為國獻身,而賞賜不能酬勞你們的功勳,我感到很痛心!」聽到的人都很感慨。

  於是殺牛設宴,犒勞將士,率軍出戰。賊兵看見張巡兵少,大加嘲笑。張巡、許遠親自擂鼓指揮進攻,賊兵潰敗,追擊了數十里。五月份,賊兵割麥,增加了兵力。

  張巡夜間擊鼓整隊,像要出擊的樣子。

  賊兵報警。一會兒不敲鼓了,賊窺視到城上兵解散了,就鬆弛了戒備。張巡命南霽雲等人開城門徑直奇襲尹子琦營帳,殺賊將砍軍旗。有一個賊兵大頭目身披鎧甲,領拓羯族騎兵千人揮旗要登城向張巡招降。張巡暗中用繩索吊下幾十名勇士於城壕中,拿着鐵鈎、長刀、強弩,與他們約定:「聽見鼓聲就奮起戰鬥。」賊頭目依仗自己人多不加防備,城上鼓譟起來,埋伏的士兵突然襲擊,抓獲了賊兵頭目,並以弩發箭向外射,救兵不能靠前。一會兒,城壕中的戰士又登上城,賊兵都驚愕得瞪大了眼睛,都按甲不動。張巡想箭射尹子琦,但辨別不清誰是,於是削蒿草為箭,中箭者發現是草箭就很高興,以為張巡箭用完了,跑去報告尹子琦,這樣就知道了尹的所在。命令南霽雲射他,一箭射中尹子琦的左眼,賊退兵。七月份,又圍城。

  當初,睢陽儲谷六萬斛,可夠一年食用,而李巨調發了一半送給濮陽、濟陰兩地,許遠力爭,李巨不聽。而濟陰得糧後就叛變了。至此糧食用完,每天只能發給士兵一小把米,只得啃樹皮、煮紙充飢,僅剩千餘人,都瘦弱不堪,而救兵又不到。賊兵知道這個情況,用雲梯、衝車攻城,張巡用鈎干頂住,使它不能前進,然後用鐵籠罩火燒梯。賊以鈎車、木馬進攻,張巡都擊毀了它。賊兵威服於他的機智,不再進攻,挖壕溝樹柵欄以防守。張巡的士兵多餓死,活着的也都是傷病疲憊。張巡牽出自己的愛妾說「:各位將士終年缺糧,而忠義之志一點也不減弱,我恨不得割下我的肉給大家吃,難道還愛惜一妾而坐視士兵挨餓?」就殺妾來犒賞大家,在座者都哭泣。張巡強令大家吃,許遠也殺自己的奴僕作為士兵食物,以至於捕雀挖鼠,煮戰袍、弓弩來吃。

  賊將李懷忠經過城下,張巡問他:「你效力胡人多久了?」李答:「兩年。」張巡又問「:你的祖父、父親是做官的嗎?」

  李答:「是的。」巡說:「你家世代為官,吃天子的飯,為什麼要跟隨叛賊,劍拔弩張地與我斗呢?」懷忠說:「不對,我過去為將,幾次拚死戰,竟為賊俘,這大概是天意吧。」張巡說「:自古叛逆終究是要被消滅的,一旦叛亂平定,你的父母妻子都要被殺,你怎能忍心幹這樣的事呢?」李懷忠掩面流淚而去,不一會兒,帶着他的幾十人來降。張巡先後說服收降的賊軍將領很多,都得到他們拚死效力。

  御史大夫賀蘭進明接替李巨為節度使,駐紮臨淮,許叔冀、尚衡駐彭城,都持觀望態度不肯救睢陽之圍。張巡命南霽雲到許叔冀那裡請發救兵,叔冀不答應,只送布數千匹。霽雲謾罵於馬上,要求拚死決鬥,叔冀不敢回答。張巡又派霽雲至臨淮告急,率精銳騎兵三十突圍出城,賊兵上萬阻擋,霽雲左右開弓,賊兵都潰敗下去。南霽雲見到了賀蘭進明,進明說「:睢陽存亡之事已定,出兵又有什麼用處呢?」南霽雲說「:城也許尚未陷落,如已失守,我就以死向您謝罪。」許叔冀其人,是賀蘭進明的部下,房..本來是以他來牽制賀蘭進明的,也兼任了御史大夫,權勢相當而兵更精銳。賀蘭進明怕出兵後會被許叔冀襲擊,又妒忌張巡聲名威望,本來就沒有出兵的意思。又愛南霽雲這位壯士,想留下他。大設酒宴招待,音樂聲起,南霽雲哭着說「:昨天衝出睢陽時,將士已整月吃不到糧食了。

  現在您不出兵,而設宴奏樂,從大義上講我不忍心獨自享受,雖然吃了,也咽不下去。現在主將交給我的任務沒完成,我請求留下一個指頭已示信用,回去向中丞報告吧。」說罷就拔佩刀砍斷一根手指,滿座都大驚,為之流淚。終於不吃而去。抽箭回頭射佛寺的寶塔,箭射進磚中,說:「我破滅叛賊回來,定要消滅賀蘭進明,這支箭就是我誓言的標誌!」到了真源,李賁送馬百匹;在寧陵宿營時,得到城使廉坦兵三千人,乘夜突圍入城。

  賊兵發覺,加以阻擋,南霽雲邊戰邊進,士兵大多戰死,到達的才千人。正遇大霧,張巡聽到戰鬥的聲音,說「:這是霽雲等的聲音。」就打開城門,霽雲軍趕着獲自賊軍的幾百頭牛入城,將士們執手哭泣。

  賊軍知睢陽已無外援,圍攻更急。

  大家議論向東轉移,張巡、許遠認為睢陽是江、淮屏障,如放棄,賊兵就會乘勝鼓譟南竄,江、淮必亡。而且帶領飢餓士兵行軍,必然到不了目的地。十月初九,賊攻城,將士傷病不能作戰。張巡向西叩拜說「:孤城防衛之計已窮,不能保全了,臣活着不能報告陛下,死當為鬼以殺賊。」城被攻陷,與許遠一起被俘。張巡的將士見到了,起立而哭,張巡說「:大家鎮靜,不要怕,死是命中注定的。」大家都不能仰面正視。尹子琦對張巡說「:聽說您督戰時,大聲呼喊,往往眼眶破裂血流滿面,牙也咬碎,何至於這樣呢?」張巡答說「:我要用正氣消滅逆賊,只是力不從心而已。」尹子琦怒,用刀撬開他的口,發現只剩三、四顆牙齒。張巡罵着說:「我為君父而死,你投靠叛賊,乃是豬狗,怎能長久!」尹子琦佩服他的氣節,想要釋放他。有人說:「他是謹守節義的人,怎肯為我所用?而且他得軍心,不可留。」

  於是以刀脅迫投降,張巡不屈服。又逼霽雲降,霽雲未應聲。張巡呼叫:「南八,男兒一死而已,不能向不義的人投降!」

  霽雲笑說:「想有所作為啊,您是了解我的,豈敢不死!」也不肯投降,於是與姚門言、雷萬春等三十六人一同遇害。張巡時年四十九歲。起初,尹子琦的意見是生俘一人送到安慶緒那裡去,有人說:「指揮軍隊守城抵抗的是張巡。」於是押送許遠到洛陽,許遠走到偃師,也以不肯屈服而死。以前李巨撤至臨淮時,張巡有一個嫁給陸家的姐姐,攔着李巨勸他別走,巨不聽,賜給細絹百匹,她不接受,在張巡軍中縫縫補補,軍中稱為「陸家姑」,在張巡之前被害。

  張巡身長七尺,每逢發怒,鬍鬚就都張開。讀書不過三遍,就終身不忘。寫文章不打草稿。防守睢陽時,士兵百姓,見面就問姓名,以後沒有不認識的。從令狐潮到尹子琦,大小四百次戰鬥,斬賊將三百、士卒十餘萬。他用兵不曾遵依古法,命令大將教習戰法時,按各自的意圖。有人問為什麼,張巡答說:「古時人情敦厚樸實,所以軍陣分左右前後,大將在中間,三軍望之以統一進退。現在胡人搞的是快速馳騁突擊,聚如雲合,分如鳥散,變化百出,所以我只是使士兵領會將領意圖,將領了解士兵情緒,上下互相熟習,人自為戰罷了。」他的兵器甲冑都是取之於敵,未曾自己修造。每次戰鬥,並不親臨軍陣中,有退卻的,張巡早已站在那裡,說:「我決不離開這裡,去為我決戰。」士兵為其誠意所感,無不以一當百。

  待人不猜忌,賞罰嚴明,與大家同甘苦共冷暖,雖是奴僕,也必定穿戴整齊才見面,下屬爭着為他拚死效力,所以能夠以少擊多,未曾敗過。被圍日久,開始時是殺馬吃,馬吃完了,又殺婦女老弱,共吃三萬人。人們知道將要死去,但沒有背叛的。城破之日,剩下的老百姓只四百人而已。

  原先,肅宗下詔命中書侍郎張鎬接替賀蘭進明為河南節度使,率浙東李希言、浙西司空襲禮、淮南高適、青州鄧景山四位節度使互為掎角之勢,以救睢陽。

  張巡死後三天張鎬兵到,十天後廣平王收復東京洛陽。張鎬命中書舍人蕭昕為張巡做悼詞。當時議政者中有人認為:張巡開始守睢陽時,有兵六萬,既然糧盡,不保存實力率隊出城求再生之路,與其吃人,何如保全人?但是張澹、李紓、董南史、張建封、樊晃、朱巨川、李翰等都認為張巡護衛江、淮,挫賊氣焰,天下不亡,是他的功勞。李翰等都是名士,從此天下沒有異議。天子下詔書,追封張巡為揚州大都督,許遠為荊州大都督,南霽云為開府儀同三司,再追封為揚州大都督,並對他們的子孫加以恩寵。睢陽、雍丘免徭役稅收三年。張巡之子張亞夫被任為金吾大將軍,許遠之子許玫被任為婺州司馬。在睢陽分別為張巡、許遠立廟,每年按時祭祀。德宗為至德以來的將相功績顯著者安排等級次序,以顏杲卿、袁履謙、盧弈及張巡、許遠、南霽云為上等。又追封姚門言為潞州大都督,給他的一個兒子賜官。貞元年間,又給張巡的另一子張去疾、許遠之子許峴賜官。

  追封張巡之妻為申國夫人,賜綢百匹。

  從此以至僖宗,尋求忠臣後代,沒有不包括這三人的。大中年間,畫張巡、許遠、南霽雲之像於凌煙閣。睢陽二人祠廟至今享受香火,號稱「雙廟」。

  許遠,乃右相許敬宗之曾孫,是一位寬厚長者,為政清明。早年客居河西,章仇兼瓊徵召他來代理劍南府太守,想以女兒許配給他,許遠堅決推辭。章仇兼瓊惱怒,藉口有過加以彈劾,降為高要縣尉。後遇赦回。適逢安祿山叛變,有人向玄宗推薦許遠,被任命為睢陽太守。

  許遠與張巡同年而大月份,所以張巡呼之為兄。

  大曆年中,張巡子去疾向代宗上書說「:逆胡南侵時,我父親張巡與睢陽太守許遠各守城的一面。城破之日,賊兵進城之處從許遠防區劃分。尹子琦將睢陽守軍分為兩部分,張巡及下屬將校三十餘人都被挖心割肌,慘毒之極,而許遠與其部下卻沒受到傷害。張巡臨死時嘆息說:『唉,有人非常可恨!』賊酋說:『您恨我嗎?』張巡迴答說『:我恨許遠人心難測,貽誤國事,如我死後有知,在九泉之下也是不會饒恕他的。』所以許遠究竟心向何處,梁、宋的人們都知道。他導致國威喪失,張巡功業毀壞,臣與許遠不共戴天,請陛下追奪他的官爵,以辨冤雪恥。」

  代宗下詔書給尚書省,命張去疾與許峴及百官共議。大家都認為張去疾提出的證據最明顯的,就是城破後許遠獨自活着。許遠本來就是睢陽太守,凡破城後的屠殺中都以生俘主將為大功,那麼許遠死於張巡之後用不着懷疑。如果說後死者就是附賊,那麼先於張巡而死者說張巡一定叛逆,可以嗎?當時張去疾還年幼,不了解詳情。而且自國家遭難以來,講忠烈沒有超過張巡、許遠這兩人的,事載史冊,像日月星辰一樣,不可妄加輕重。於是此議作罷。然而仍存在議論紛紜的情況。

  元和年間,韓愈讀李翰所寫的張巡傳,認為沒有寫許遠事跡是不對的。韓愈說:「張、許兩人,以死殉國成名,只是死的時間有先後而已。兩家子弟才能低下,不能熟知父輩的志向,使世人懷疑許遠怕死而降賊。許遠如果真的怕死,何苦要守尺寸之地,吃其所愛者之肉,抵抗而不投降呢?而且見援兵不到,飢餓至人吃人還要堅守,雖再愚笨也知必死無疑,由此看出許遠之不怕死是很清楚的。」韓愈又說「:城破從兩人所守之處劃分,這簡直是兒童之見。人之將死,他的臟器必有先染病的,拉斷一根繩子,必有斷絕之處。現據此謬論而責難許遠,也是太不通情理了。」韓愈對於褒貶人和事是非常謹慎的,所以記下他的話。

  南霽雲是魏州頓丘縣人。少年時貧賤,替人駕船。安祿山反叛,鉅野縣尉張沼起兵討賊,提拔他為軍官。尚衡攻打汴州賊將李廷望,用他為先鋒。被派遣到睢陽,與張巡商議事情。退下來後對人說「:張公開誠布公待人,真是我應該追隨的人。」於是留在張巡處。張巡堅持勸他回去,也不走。尚衡攜帶金銀布帛來迎接,霽雲謝絕不受,於是侍奉張巡,張巡厚加禮遇。開始城被圍時,築台招募敢死之士,幾天了都沒人敢應徵。不久,有人忍痛吞聲悲泣而來,原來是霽雲。張巡與之相對流淚。南霽雲擅長騎馬射箭,見到賊兵要近到百步以內才發射,無不應聲而倒斃。

  子南承嗣,曾任涪州刺史。劉辟反叛,因疏於防範而被貶到永州。

  雷萬春其人,來歷不詳,在張巡部下任偏將。令狐潮圍雍丘時,雷萬春在城上與令狐潮說話,埋伏的弩弓發六箭射中雷萬春的臉,雷萬春巋然不動。令狐潮懷疑是雕刻的木頭人,探子探得實情,就大為吃驚。令孤潮遠遠地對張巡說:「前見雷將軍,就深知您的軍令之嚴。」令狐潮在雍丘城北建罕壘,打算襲擊襄邑、寧陵。張巡命令雷萬春領騎兵四百壓制令狐潮,卻先被賊兵包圍,張巡突破圍兵,大破賊軍,令狐潮逃走。

  雷萬春帶兵,謀略上不如霽雲,但堅決果敢執行命令。每次戰鬥,張巡使用他與使用南霽雲一樣。[2]

作品編纂

《新唐書》主要作者宋祁、歐陽修是北宋一代文宗,著名文學家。宋祁及其兄宋庠,在當時有「二宋」之稱,宋人《東軒筆錄》說宋祁「博學能文,天資蘊籍」;歐陽修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散文為其特長。

參加編撰《新唐書》的其它作者,也都為北宋時期名家高手。宋仁宗嘉佑年間曾公亮《進新唐書表》中所列之范鎮、王疇宋敏求劉羲叟等,都是當時文壇知名人物。范鎮曾為翰林學士,文筆流暢,有《東齋紀事》等百餘卷流傳於世。王疇文辭嚴麗,一向為世所稱。宋敏求為北宋一代掌故大家,富於藏書,曾編《唐大詔令集》和《長安志》,對唐史十分熟悉。劉羲叟是著名天文學家,後來曾助司馬光編《資治通鑑》,《新唐書》用這些人主筆,自然文采粲然,體例嚴謹。另一方面,宋、歐等人在修《新唐書》時,態度也很認真。歐陽修負責〈本紀〉、〈志〉、〈表〉部分,撰稿六、七年。宋祁的〈列傳〉部分時間更長,前後長達十餘年。認真謹嚴的態度,體例和筆法、風格上顯得比《舊唐書》完整嚴謹得多。另外,《新唐書》在列傳的標名上也作了歸納整理,如把少數民族仕唐將領合併到「諸夷蕃將傳」中;把割據的藩鎮也歸到一起來寫等等。這樣,就使得眉目更為清楚。 《新唐書》以清新質樸的語言特點為後世人賞識。也有了巨大的影響。[3]

作品影響

《新唐書》是我國正史體裁史書的一大開創,在體例上第一次寫出了《兵志》、《選舉志》,系統論述唐代府兵等軍事制度科舉制度。為以後《宋史》等所沿襲。自司馬遷創紀、表、志、傳體史書後,魏晉至五代,修史者志、表缺略,至《新唐書》始又恢復了這種體例的完整性。以後各朝史書,多循此制,這也是《新唐書》在我國史學史上的一大功勞。[4]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