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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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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饮”事》中国当代作家刘峰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三伏“饮”事

“小暑不算热,大暑三伏天”,往年每入三伏,如临大敌,家人会熬制几款饮品,以驱热解渴,安度炎夏。

犹记旧年三伏,晌午日头正毒,母亲却扛着锄头,背着柳筐,拎着剪刀,穿过白炽炽的巷子,走向野外采集药材,为一家人熬制凉茶。

此手艺,源于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公懂得中医。“双抢”时节,正值炎炎三伏,在热浪滚滚的田野干活,于毒日炙烤之下,难免会中暑——为了不被炎热击垮,外公决定自制凉茶,以达到泻火、防暑、解毒、提神、强身、祛疾的目的。

在外公手把手的教导下,母亲从小就掌握了这一门手艺。她用来制作凉茶的药材共七味,概括为“三叶二根一花”,其中,“三叶”为荷叶、桑叶、薄荷叶;“二根”为甘草、白茅根;“一花”为白菊花

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塍,母亲采摘着绿茵茵的薄荷叶,挖取脆生生的白茅根,钻入婆娑如云的灌木丛,捊下碧莹莹的野桑叶,趟入琤琮有声的清溪,剪下一枝枝圆圆如伞的嫩荷。等采集得差不多了,将满满的一筐药材洗净,摊在青草地上晾干。

带着一身药香归来后,母亲将这几味干药材,分门别类装入枣红色的药屉里,与贮藏的甘草、菊花、冰糖并列在一起,嗅之清爽,周身舒畅,如有风至,满屋生凉。

母亲制作凉茶,用的是屋后的山泉,她先将药材浸泡一会儿,然后换水熬制。一只乌亮乌亮的大瓦罐,能熬十余斤凉茶,够全家人饮用一天。一开始,母亲用大火将茶煮开,当听见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将灶火改小,让蓝幽幽的火苗无比温存地舔着罐底,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宛若吴侬软语。

出于好奇,每隔一会儿,我就会去灶房观察一次,揭开罐盖,只见茶汤从最初的透明色,渐渐变成了淡青色,接下来,次弟化作青绿、金黄、褐黄,当加入一坨坨蜜色的冰糖后,定格为美丽的琥珀色,映得见人影,令人口舌生津,恨不得马上喝一口。

“别急——,凉茶要放凉了才好喝!”母亲见我馋得不行,飞快地用汤勺舀出一小碗,用冷水镇着,待凉后轻轻递至我面前。“滋——”,我小抿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草木清芳直袭舌尖,漶化为一缕缕凉意,令人颊齿生香,这香这凉,顺着喉咙,仿佛一道山泉泻下,浸润五脏六腑,直抵每一个毛孔,让人如沐春风。

唐代诗人卢仝在《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一诗中写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让人亦有同感!

饮茶,正值晌午。饮一碗凉茶,正好小眠。因为茶汤地道,真乃一大享受。此时,一巷蝉鸣,于我听来,恰似催眠曲。剩下的凉茶,母亲会吊入井底,冷却保鲜,以供一家人夜间纳凉饮用。

那年月的三伏,没有空调、电风扇的防暑降温设备,而且一到夜间常常停电,感谢母亲亲手熬制的一罐罐凉茶,助我度过了美好的读书夜晚,留下了人生最美好的回忆!

在故园,一俟三伏,少不了米酒,此酿,既开胃,又解渴,更驱热!

那些日子,每次做饭,母亲会特意多煮几碗米,待煮熟后,用勺子盛入一具陶瓮,当变凉后,拌入自己几粒碾碎的酒曲,微微压实,然后用筷子掏出一孔,再洒上一层凉开水,最后封盖,静待发酵!

待到翌日晌午,在一巷蝉儿悠长的嘶鸣声里,母亲在我们的注视下,轻轻掀开瓮盖,一刹那,一缕米酒的浓香从瓮里溢出,钻出屋子,游向小巷,引得路人驻步而嗅,啧啧称赞:“香呀,真香!”

低头瞧瓮内,只见中间那孔儿,仿佛泉眼似的,浸满了酒液,清清亮亮,透透明明,而周遭的米饭,不!它们在酒曲的催化下,已成酒糟,漂浮在琼浆之上,仿佛未化的残雪,恰似沾水的荻花,宛如初晒的井盐,轻轻盈盈,白白糯糯,令人直流口水。

令人惊喜不已的是,那幽泉似的孔眼,在母亲舀了一勺之后,从四周很快渗出酒液,漫了上来。再舀,再渗,再漫。见我馋得不行,母亲飞快地舀出一大碗,倾入锅里,加入米汤稀释,又添入冰糖,将之煮开。

等米酒变凉后,捧在手心,香气弥漫,成了一种十足的诱惑。经稀释的米酒,一点也不醉人。不但不醉人,而且开胃、提神、降暑、解渴、滋补。浸在舌尖,令人颊齿生香;润入咽喉,让人荡气回肠。一口一口饮下去,胃口洞然打开,饿意忽然袭来,感觉家中的粗茶淡饭,竟是那样的可口。

出门干活,一壶米酒成了防暑解渴的标配。顶着烈日,来到田塍地垄,将它置于艾丛阴凉处,每当汗出如浆、口渴难耐之际,爬上岸来,掀开壶盖,咕噜咕噜灌上一气,感觉虚脱的身子,一下子恢复了力气,所有的疲累云散烟消。

一时喝不完的米酒,母亲会重新封好,用辘轳将酒瓮吊至井底冰镇,此情此景,有一种“井放辘轳闲浸酒”的诗意。待到夜晚纳凉,桑竹无风之际,人躺在竹床之上,手把蒲扇无奈而摇之时,母亲又将酒瓮吱吱呀呀摇上井台,舀入一只只土碗里,端至大家面前。

当一口一口饮下去,浑身上下,顿觉舒爽,通透无比,躺在竹床,仰望星空,带着一丝儿微醺入梦,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风,总在半梦半醒时分来了,从田野深处,飘来了一缕缕艾草香、薄荷香、荷花香、菱花香、稻禾香……但是,它们怎么也赶不上米酒香令人回味。

炎炎三伏,一碗绿豆汤,成了家人解暑的标配!

摘绿豆,一般选在清晨。一进入自家绿豆地,外婆在前面摘,我在后面采。她不时以竹篙探路,制造嘈嘈杂杂的声音,以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唰,唰,唰——”,祖孙俩开开心心,从豆棵上捊下一捧捧绿豆荚,撒入竹篮。

一轮红嫩嫩的旭日冉冉升起。此时,蝉鸣四起,嘹亮清越,篮里的绿豆荚已堆满了。拎着沉甸甸的绿豆荚归来,外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豆荚去壳——将豆荚摊在打谷场上,然后举起连枷有节奏地拍打,以给它们脱粒。不一会儿,地面上铺了一层绿莹莹、圆润润、亮幽幽的豆子。

拂去豆壳,绿豆毕现,外婆留下满满的一瓢,其余的装入一只大瓦瓮,随后,俩人一起拎着,前往那条清粼粼的小溪淘净,回家后用井水浸泡起来。

晌午时分,村庄寂寂,一巷蝉鸣,满巷无烟。在周遭起起伏伏、深深浅浅的午睡鼾声中,外婆生了一炉火,将浸泡好的绿豆装入瓦罐,然后添上水,轻轻地抛入一大块蜜色的冰糖,接下来,将罐儿坐于红泥小火炉,熬了起来。

日影悄移,桑叶无风。外婆坐在木屋的暗影里,宛如一幅乡村木刻雕版画,只见她手持着蒲扇摇啊摇,摇得一炉炭火炽炽烈烈如霞,摇得瓦罐发出咕哝咕哝的呓语,摇得屋里开始弥漫香香甜甜的绿豆汤的味道。

这一熬,就到了晚霞满天的黄昏!

此时,在田地里劳动了一天的父母拖着疲惫的身子归来,我正好从外面疯玩得满头大汗而回。远远地,就闻到袅袅的香气,有一种“柴门寂寂黍饭馨”的意境。此香,一刹那唤醒了舌尖上的味蕾,让人口舌生津。

掀开罐盖,只见里面的绿豆已熬开了花,连皮带肉嬗变为豆沙——那沉淀在罐底的厚厚的、松松的、茸茸的一层,使人联想起清溪的绵软软、凉沁沁、爽滑滑的泥沙,一刹那勾起了大家的食欲,惹得我肚里的馋虫开始闹架。

当外婆将一碗碗绿豆汤端上桑木桌时,立即响起了一片呼噜呼噜的饮汤声、品咂声、啧啧声,凉丝丝、甜津津、香糯糯,一个个瞬间陷入美味的沼泽中,连汤汁带豆沙喝了个底朝天!

一时喝不完的绿豆汤,外婆会用辘轳吊入井中保鲜。夜间纳凉,月光如水,躺在黄澄澄的竹床上,仰望满天闪闪烁烁的繁星,细数着蓝湛湛的夜空一颗颗流星、一尾尾慧星、一只只流萤恍恍惚惚飘过,宛如身处美妙无比的童话世界里。

“毒暑弥三伏,微凉起二更”,总在月影移墙、竹梢风动之际,外婆会捧来冰镇好的绿豆汤,让我美滋滋饮下,然后沐浴在习习而来的小风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梦里,尽是对绿豆汤的感恩!

至今忆起,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令人感觉幸福满满,似梦非梦呀……[1]

作者简介

刘峰,男,七十年代生人,笔名颜紫、宇原,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