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鄭景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英語老師》是中國當代作家鄭景川的散文。
作品欣賞
英語老師
時光的河水總是將記憶深谷那些彌足珍貴的往事濯洗得晶亮無比,如耀眼的寶石靜靜躺在河灘上,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閃着迷人的光芒。
記得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學習風氣很差,課堂上,總有同學在下面搞小動作。英語老師是剛從師範學院分配來的,人長得高大帥氣。同學們竊竊私語說,英語老師不但外語說得有味道,人也長得像老外,好帥啊。微陷的眼窩,高高的鼻樑,頭髮微微有些自然卷。地理、歷史這些「副科」課堂紀律渙散已成慣例,教副科的幾個老師也善解人意,只認真地講課,不管學生是否認真聽,對學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英語課是主課,稍好些。幾個愛出風頭的同學習慣了渙散,就探頭探腦,並識時務地說,不能輕舉妄動,真要惹急英語老師,那還了得,你看他那塊頭兒和粗實的胳膊,拎我們還不像拎小雞一樣。
時間長了,幾個調皮同學漸漸摸透了英語老師的好脾氣,開始死灰復燃,躍躍欲試。一次,英語老師利用自習課時間提醒搗亂同學,讓同學們逐個走上講台,看台下的同學。同學們從講台上下來交頭接耳地議論,嘿!果真像老師所說,即使是最後一桌的情況也能一覽無餘耶。幾個調皮同學受到了威懾,耷拉着腦袋又似乎在盤算着什麼。老師最後用警告的語氣說:「你們那點兒小聰明,用在學習上就好了,要搗蛋呀,誰也瞞不過老師的眼睛,還是自覺些為好。」
調皮生於是見縫插針,看到英語老師情緒好了,就忍不住要放鬆縱容一下自己,他們天生就不能安定下來,除了自己搔首弄姿,還影響別人,擴大影響。一次,英語課上幾個調皮學生又逞起了能,忘記天高地厚。英語老師的好脾氣像潑上了一桶汽油,燃燒起來。他挽起衣袖,果真像拎小雞一樣,不到幾分鐘就從教室拎出三個光頭小子。英語老師回到講台前時,往日溫和的臉冷若冰霜,這次大家算是知道了廬山真面目,教室里靜得能聽到心跳。
過了一會兒,怒火稍息的老師雙手撐着講台兩角說:「你們別總是讓你向東非得向西,讓你幹啥偏不幹啥……」聽着聽着,我用餘光掃了窗外那三個光頭一眼,腦子鬼使神差般走思了幾秒。這時老師結束了前邊的話,說了一句課堂上常用的英語,我憑直覺感覺是讓大家跟他讀課文。老師用英語讀過一句課文後,我手端課本咬文嚼字地跟着讀起來,而且是很大的朗誦的聲音。快讀完時,才發現教室里只有我自己的聲音,而且是那樣單那樣的大。緊接着是全班同學的一片哄笑聲。
我的臉燒得火熱,拚命低下頭,恨不得立刻鑽進桌斗里。哎!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我的腦子像凝固一樣沒有了思想,我只等着被拔地而起了。我聽到的卻是英語老師略帶替我辯解很溫厚的聲音:「大家別笑了,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那一刻,就是把我踹出教室,也是活該,我不會喊半句冤。聽了老師的話,我更無地自容,臉燒得更厲害。
一個陽光很好的星期天,我和父親從操場邊的水溝旁挖土墊院子。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同父親打招呼,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英語老師從北面走過來,要穿過操場去學校。父親和老師同在這所學校教書。英語老師迎上拉土車的父親,執意從父親手裡拉過車把,然後微笑着,用親切、溫和的目光看看我,我怯怯地低下頭。有了英語老師的幫忙,那輛小推車顯得輕快了許多,下雨易積水的小院很快就墊上了一層新土。父親組裝的簡易鐵鍬很不好用,總在挖土時掉鍬頭。老師就找來半塊紅磚頭,鍬頭朝上,手握鍬柄用力一下下往磚上磕。忽然「哎喲」一聲,英語老師鬆開握着鍬柄的手,一根扁平的木刺深嵌在老師右手的虎口處。父親和我一時急得手足無措,還沒回過神兒來,老師已用左手拔出了木刺,鮮紅的血淌了出來,染紅老師的手掌。
勞累加上疼痛,英語老師的臉上浸滿了細密的汗珠。父親拉着老師要去家裡包紮,老師用左手擠壓着傷口,憨厚地笑着說:「不用了,沒事兒。」深秋的陽光下,老師的笑容燦爛、溫和、親切。老師沒有到家裡坐坐,也沒有喝一口水就走了。英語老師走後,父親說了很多感覺過意不去的話,像是同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那天,我才知道英語老師也在這個學校讀過書,父親教過他,父親是英語老師的老師。那天,我天真地想,等我長大,也要當老師,然後回到這所學校,在陽光很好的日子里,遇到帶着小孩兒拉土的英語老師,我要幫英語老師拉很多的土,即使不留意被鋒利的木刺穿入掌心,也要咬緊牙露出老師那樣燦爛的笑容。現在想來應該叫感恩。然而,我沒有實現當老師的想法,也幾乎沒有機會再接觸聯繫到英語老師了。
離開家,離開那所學校已經多年了,記憶深處的那節英語課,還有老師那年青燦爛的笑顏,時常清晰閃現在我的記憶。敬愛的英語老師,如今,您一切都好吧。
作者簡介
鄭景川,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