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韓林燕)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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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是中國當代作家韓林燕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立冬
在我記憶里，冬天是一個既容易感到幸福，又會一不小心就喪氣的季節。
——題記
殘枝系冰蝶，春來悄飛去。
2022年冬天，那是華夏民族難以忘懷的一年，飄零的雪花無處落腳，只得在大街上尋找歸處。父母剛還完了積壓已久的房貸，也說服外婆搬來和我們生活在了一起。一切似乎逐漸令人期盼。如同朝陽緩緩升起，卻不知為何，陰雲遮蔽，那段時間，我也短暫忘卻光明。當得知首例確診病歷是我們樓下的鄰居時，突然的封控管理，讓我手足無措，不知為何，內心隱隱不安，望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醫護人員，我輕咬嘴唇，深吸一口氣，安慰道：「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這天也剛好是立冬，屋內寒氣逼人，生活也仿佛跌入低谷。本就身體不好的外婆被疫情折磨得更加疲憊憔悴，「外婆，我想抱抱你。」我站在外婆床前，我們之間隔着一層壁障。我的心靈與外婆無比相近，但我們卻無法相擁。外婆緩緩睜開眼，開裂的嘴唇微張，像是有話講，但是我並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她的眼神逐漸空虛，落寞，而後靜靜的躺着，直到生息十分微弱。期間，我折返房間多次，直到夜幕，困意來襲，沙發上裹緊被子，不安的情緒縈繞心頭一整晚，紫氣東來，旭日東升，但是外婆，卻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我曾經給外婆的頭繩。我不知道那一晚，她的內心如何掙扎，有幾次希望我去看看她，但是她，並沒有等到我。可那並不珍貴的東西，在她眼裡，卻分外珍貴。
外婆牽着我的手，哼着兒歌，在集市上，看着那漂亮的頭繩。「妞妞用這個扎辮子應該很好看！」
母親一直念叨着：「媽，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當昔日牽着我雙手的外婆，被我抱在懷裡，變成小小一盒的時候，淚水奪眶而出，昔日一幕幕湧上心頭。親昵的呼喚，慈愛的笑容，隨着時間，逐漸遠去。外婆下葬的那天正是小雨，卻洗不淨新冠病毒。我跪在青石台階，凝望着靜謐的潺潺古溪，卻找不到那熟悉的人影。耳邊傳來媽媽細細的抽噎。起風了，吹亂了我的髮絲，吹亂了一地的紙錢，吹亂了我的心緒。離開時，我不忍回頭，也不敢回頭。送葬的人唯有我們幾人，好冷清，好冷清，白色的字樣貼滿老家，與白茫茫的曠野融為一體，好冷，「外婆，你冷嗎？」我想到，外婆曾因為我冷，把我的腳伸進她的肚子給我取暖，並且說道「外婆不冷，外婆不冷。」
辦完外婆的葬禮，我們便急忙返程回來隔離，短短數日，媽媽鬢角生出幾根華發，原本熱衷於裝飾家居的媽媽，卻冷落了散亂的衣服，雜亂的堆積在各處。我稍做撿拾，收拾到了外婆的衣物，很舊，卻很乾淨。上面是外婆的味道，還未散去。我看了看媽媽，或許，再一次看到這些，只會徒增悲傷吧。我眼角莫名濕潤，鼻子酸楚。不知如何是好，我摺疊起衣物，想放在高處的柜子，我看不見，媽媽看不見，應該會好點……可是，外婆應該想看見我們……哪怕通過這些……我還是沒忍心，就那樣的放着，放着。
雖是崎嶇路，白衣砥礪行。
疫情肆虐，家鄉遭劫，城市封鎖，小區禁行。日益增長的感染人數，日復一日的核酸檢測，讓我的心隨皚皚白雪在空中飄零，尋不到安身之處。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恐慌與感動交織。這一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在此之前我想過很多次，我的生日有大餐，有鮮花，有蛋糕，有家人，有朋友……可一夜之間，店鋪全關，道路封閉，人人自危，只有小區的大喇叭循環播放。
2022年的這個冬天，所有風景都是那樣，複製粘貼，毫無生機。固定的早晨響起喇叭，固定的地點核酸採樣，固定的n95焊死在臉上，固定的半夜出現大巴車……最重要的是它永遠望不到盡頭。
我站在自己的立場，只看到事情的某一面就無限放大，不滿隨之而來。我抱怨疫情帶走了外婆的生命，讓媽媽一蹶不振，抱怨每天早上都被突然響起的大喇叭驚擾，也抱怨過我的十八歲只能在緊張忙碌的抗疫中度過。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可是，這些都在醫護人員端着蛋糕，上門為我唱起生日歌時化為了理解與包容。淚水模糊的雙眼中我看到她們凌亂的頭髮，汗水浸濕的手掌，以及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窗外，雪花像美麗的玉色蝴蝶，似舞似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飄如飛，像天使賞賜的小白花，不經意間一片雪花悄然飄落在我的手掌心，片刻又融化成水珠隨風飄散而去。我知道一定是外婆化作這雪花來見我了。
恍惚間我仿佛聽到了外婆的聲音:妞妞啊，好好學習，長大以後做個對社會和國家有用的人。我的心為之一振，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人生的價值以及生命的分量。
高考結束後，我報名了志願者活動，參與到了抗疫工作中去。就在我像往常一樣核對登記採集核酸的居民信息時，我看到了一個背影。白大衣下的背影雖瘦弱，卻偉岸，知道，那是媽媽。我的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好容易才忍住了。
冬天是一個讓人成長最快的季節，是一個可以讓媽媽站起來的季節，她終于振作起來了，而我，也將在痛中成長，在痛中治癒。
生活並不全是艱辛和困難，她同時存在舒適與歡樂，就像我們經歷的季節，嚴冬過後是春天，風雪過後艷陽天。2022再見，2023你好，我相信屬於我們的艷陽天終會來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