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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金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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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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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中國當代作家金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情·欲

01

何禾的生命中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居家姐姐般的聖潔的冰山上的雪蓮,一個是鄰家小妹似的游弋任我的一隻飛魚。一個情愫款款,一個野火焚燒。

他自小是在軍委大院裡長大的。父親是一名上校,黑臉膛,身材高大,不威自嚴。話不多,卻是一言九鼎的。母親是省歌劇院的當家名角,舉手投足間,風情萬鍾,優雅之至。比他大三歲的姐姐何璇秉承了母親的風範,容貌固然嬌好,大家閨秀的資質亦是俱全的。——她在一家音樂學院做輔導員。在何禾眼裡,母親和姐姐都是上的廳堂,下的廚房的完美無缺的女子。因為長期生活在母親和姐姐膝下,日日薰陶浸染的緣故,大男人般的品性諸如堅硬剛直等,在何禾身上展露的並不明顯。相反,何禾給人的感覺總是溫厚而陰柔的,——但這並不否定他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所具有的頂天立地的形象。幾年前何禾從軍校畢業後,父親動用了手中的權利讓他留在了省城。他現在在一家干休所上班,給首長開車。工作不累,薪水不菲。偶爾下了班,召集幾個要好的哥們去酒吧觥籌交錯一番,然後醉醺醺地回家。姐姐何璇便佯裝嗔怒地對母親道:「媽,看,弟弟又喝多了。真該找個弟媳婦好好管管他了。」她的母親便笑。

有時,何禾一個人地開着半屬於他的嶄新鋥亮的黑色奧迪無聲地駛在色彩流麗的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他的心會無緣無故地落寞起來。朋友常常打趣他這個「鑽石王老五」:「哥們,見的女人沒一個連也有一個排了。閉月羞花的,宦家小姐的,基本上是一面定音,沒了下文。看來國家主席的女兒我們的何禾也未必看上眼呢。是吧?」他只是一捶打過去,笑道:「亂說啥呢?不合適唄。」他自認並不是跟着感覺走的人,——作為男人,總是理性的。可他對於那些或高或矮,或骨感或豐腴的女子們實在是提不起興致,所以面對姐姐的盛情介紹,也只好走馬觀花了。

何璇曾給他介紹了個叫淑娜的女子,是自己的同事。淑娜長的頗為標緻,修養也好,可以說跟何璇是不分上下的。何禾跟她談了幾個月,跟以前比起來,算是時間比較長的了。有時兩人一起沿着大堤漫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淑娜是一個心地純淨的女子,常有驚妙之語。那次,她問何禾:「你是不常拿我跟你姐做比較啊?」何禾不禁驚詫,真是個聰穎女子,何以猜中我的心事?卻只得掩飾,遂道:「哪有?你比我姐漂亮多了,人也比她伶俐。」淑娜道:「是嗎?我看是違心的呢。你若真對我有感覺,為何卻連我的手都不曾牽過呢?」何禾無言。空氣中似乎有些尷尬,淑娜便有意地與何禾拉開了距離。

在何禾心裡,每次見什么女人,他都不免將她們與何璇比較一番,似乎成了一種習慣性行為,自己並不覺得。與淑娜一起,或許因為她跟姐姐太像的緣故,自己總是墮入一種恍惚迷離之中。似乎身邊的淑娜就是姐姐。小時候何璇領着自己玩木馬,采野花,去游泳館游泳,在家裡捉迷藏,教自己背誦古詩,摔倒了給自己細細地包紮傷口……這些事常常像電影一樣在何禾腦中一遍遍地過,何禾樂此不疲。

何禾意識到自己疏遠了淑娜,便幾步上前,笑着拉住了淑娜的手,安撫道:「真的生氣了?不會吧。小子向閣下賠禮道歉了。」淑娜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她本不是個愛耍小性的人。兩人手拉手往前走。

02

何禾並不是個特別喜歡看書的人,除了偶爾看一下《三國》或《傲慢與偏見》。更多的時候,他喜歡聽姐姐何璇細說《紅樓夢》里繽紛多彩的女孩子,黛玉的聰穎,寶釵的圓潤,湘雲的爽直,可卿的仙姿。晚上,有時候父母出門了,惟有姐弟倆在家。何禾便遊蕩到姐姐的臥室,斜靠在床上,纏着何璇說話。或者說起兒時的調皮,或者議論社會的日下世風,或者把遠古的先人們妄加評說,不論什麼內容,從何璇的櫻桃口中侃侃而出,房裡便跳躍着吹氣如蘭般的歡騰。——這是何禾所喜歡的。更深人靜,父母都回家來了,何禾還不捨得離開姐姐,——細想起來,該是有一種眷戀在其中的。母親便敲何璇的房門:「喂,你們倆該告一段落了吧。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明早還要上班呢。」於是,何禾只得戀戀地回房。

躺在床上,何禾的思緒一會停在何璇身上,一會停在淑娜身上,這兩個有着眾多相似點的女子,——同樣的鐘靈毓秀,同樣的純潔柔情,同樣的惹人憐愛,該是人間多麼罕見的尤物!何璇,我天仙般的姐姐,心之摯愛的港灣。我想我全心全意地今生愛着遠遠不夠,如果有來生,——是的,生生世世我都願意愛着她。而淑娜,可是我的心之永久的棲息地嗎?紅袖添香,何禾突然想到了這個詞語,——在他們的感情多少尚有些尷尬之時。

有個周末,淑娜約何禾去了海邊。這是個天高雲淡的天氣,萬傾的海水碧波蕩漾,有幾隻海鷗翹稜稜地射向雲海深處。他們並排坐在一塊褚褐色的大岩石上,面朝大海。淑娜看着何禾的臉,想起了海子那句有名的詩,遂道:「海子說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可我看到的卻是'穿過我的眼睛的你憂鬱的臉』。」何禾笑了,道:「想不到你挺會聯想化用的啊。略帶涼爽的海風撫過淑娜的面頰,有幾縷碎發飄來盪去。何禾的心有些旌旌搖起來。淑娜問何禾:「想過我們的未來嗎?或者,我們有未來嗎?」何禾只覺得微微一震,未來?面前的這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毫無疑問,自己是喜歡的,說愛,亦是未嘗不可。只是,未來,總是穿着現實的靴子。塵世的氤氳,原欲的誘惑,這些離他們好似是不相干的事情。但又有誰能逃得掉呢?所以,他選擇了緘默不語。淑娜沒有追問,她只是把自己鮮紅欲滴的唇貼近了何禾的稜角分明的臉,咻咻地喘着,找尋着覬覦良久的目標……

冰冷的,滾燙了;迷茫的,清晰着。只是,當淑娜的舌如一條泥鰍般和他的舌糾纏不休時,何禾在某一刻突然想起了姐姐何璇。頓時,他變的不安起來。唇和舌隨即也便沮喪了。淑娜不明白何禾的熱情為什麼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到深谷,她有些惱怒,撇撇嘴,竟要哭出來了。何禾也覺得愧疚,只緊緊地摟住了淑娜的臂膀。

但是,誰也擋不住時光老人匆匆的腳步。斗轉星移,歲月不居,何禾與淑娜決定訂婚了。——訂婚日選在九月初八,還有半個月。其時,雙方的父母都見了面,感覺頗好,兩個孩子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中間有十天吧,淑娜出差去了杭州一次。那十天,在何禾的心裡,簡直是煉獄一樣的。對淑娜的思念宛如江水,浪奔浪流,滔滔不休。往昔的一顰一笑,靈動情舞,無不如小錘般敲打着他的心。他終於知道了淑娜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發誓等她一回來,一定用世界上最殷殷的柔情蜜意待她——他的小愛人,摯愛的姐姐樣的。姐姐?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的要瘋了!

這天晚上,何禾邀淑娜在自己家中吃晚飯。何父、何母、何璇、何璇的男友張東亮——一個玉樹臨風、儒雅翩翩的作曲家。加上何禾淑娜,一大家子人舉杯邀盞,紅光洋溢。不知怎的,——也許是喝多了吧,何禾於人頭攢動中,有了些慢慢沉下去的悲涼。——繁華固好,然而人走茶涼。愁緒黯黯,不升天際,反沁心底,任憑一雙手怎麼撩撥也丟不掉。何璇和淑娜,在自己眼中不知何時竟然幻化成了一個人——他醉了。

03

但是,任何禾再怎麼迷離,他們這一對可人兒明天就要訂婚了。

飯後,何璇和男朋友出去了。在何禾的臥室里,淑娜纏着何禾聊天,——看得出,何禾興致並不甚高,有些心不在焉的。大約淑娜想留下來。——畢竟,明天,她就是半個何夫人了。

淑娜玩弄着何禾的頭髮,——不是很硬,卻根根站立着,有一股淡淡的檸檬香的味道。他們本是坐在一個皮長凳上的,後來淑娜拉着何禾坐到了床沿上,並排坐着。何禾點了一支煙,使勁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着煙圈圈,看它在空中慢慢飄散。淑娜試着扳過何禾的臉龐,隨手扦滅了他叼在嘴際的煙,聲音喃喃地:「何禾,何禾。」——她想吻他。看着淑娜主動示好的眼神,何禾心中不免一個激盪。只是,僅激盪而已,再沒有了漣漪的餘波。——至於洪水猛獸,更是無從談起。但他不想掃淑娜的興,用略顯僵硬的胳臂摟了摟她纖細的腰身,算是安慰吧。口中道:「淑娜,別這樣。我們明天不就訂婚了嗎?乖,快起來。」淑娜很不情願,像受辱了一般,問道:「為什麼不呢?難道你不願意?」何禾道:「怕我父親責備呢。——你不知道他有多凶。再說,我們也都累了,是吧?」淑娜撅着嘴巴,道:「騙小孩呢。我才不信。」站到鏡子前面理頭髮。何禾道:「好了麼?我送你回家。」淑娜於是跟何禾的父母告別。

何禾把淑娜送回家後,把車子停在了停車場,兩手插褲兜里在街上走。——是的,他覺得有些東西堵在胸中,稀里糊塗的。他得好好想想。

是九月的晚上。天邊掛着一個紅紅黃黃的圓月亮,桂樹的影子依稀可見。月宮裡掄斧的吳剛,可有想過自己的愛情嗎?可有想過嫦娥的寂寞嗎?他們的寂寞我不懂得,因為有人會分擔我的寂寞。何璇,淑娜。姐姐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是有了身邊那個人的緣故嗎?人雖然遠了,可她的氣味,她的喘息,她的體溫,她的美,卻愈來愈濃了。襁褓,童車,額頭,傷痕,無須回首觸摸,即可感知它們的存在。哦,敬愛的姐姐!

淑娜,這個同樣美麗的女子,可我竟然傷害了她!不是發誓好好地溫柔地對她的嗎?為何卻忤逆了她的並不為過的好意?對任何一個男子而言,溫香滿懷誰不愛憐?可自己!——他又拿出一支煙來。火光一閃,他的嘴邊瞬時綻開一朵藍黃色的小花,旋即萎謝了。男人在有心事的時候,吸一支煙,或許會使自己的思路清晰一點。據說是這樣子的。——不過,誰知道呢?男人,男人。

何禾對於淑娜,愛,固然是有的。只是,這種愛,多了些精神的東西,靈的東西。如同對姐姐何璇一樣,他對淑娜多的是柔情,是摯愛,是珍視。接吻,愛撫,甚至最徹底的肌膚相親,水乳交融,對何禾來講,反而是一種褻瀆和侮辱。說到底,他是愛她的,只是不是性慾之愛,多少有些柏拉圖似的。他甚至不能氣定神閒地和淑娜坐在床上聊天。——床,對於我們中國人而言,不免帶些曖昧的,春光的東西。

   只是,明天,我跟淑娜就要订婚了。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何禾想道。逃吧。逃得远远的。——他对自己竟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像这样纯粹的精神上的爱情又有几人能承受的了呢?虽然这多半跟自己有关。

他覺得有一張無形的網把自己罩住了。使勁地瞪大眼睛,會看到五彩的絲線,一匝一匝,密密麻麻,——像極了小時候何璇身上穿得那條忽閃忽閃的孔雀屏式的短裙子。

他決定逃掉了。沒有男方的訂婚禮?——他卻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04

他是在第二天晚上十點左右回去的。——他在海邊數了一夜的星星,晶瑩剔透,杳然浩繁。

家裡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亂成一團。畢竟,父母親生的兒子,姐姐的弟弟。或許,想不開的唯有淑娜。——本來頭天晚上他們說得多好啊!父親只黑着臉說了一句:「臭小子,以後做什麼事情之前先掂量掂量!」然後拉着母親回了臥房。母親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唉,真是兒大不由娘了。

何璇沒走,她蜷縮在沙發上,拿個蘋果削着。一圈圈的皮,稀薄欲斷,螺旋被拖得長長的,像少年的心事。何禾叫了聲姐,然後在何璇的對面坐了下來。

何璇把蘋果遞給何禾,自己又削了一個。兩個人啃着蘋果,都沒有說話,有規律的咯哧聲不間斷地在空氣中響起。對今天的事,何璇有些負疚,說不清為什麼。只是沒想到弟弟會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深。也不只是深,手足情深倒也罷,只是摻了些不該有的東西,也便有些令自己無所適從了。她知道,因為何禾不能擺脫迷戀自己的影子,中毒太深的緣故,所以才有了如此尷尬的局面。是誰說過:「男人該離開父母,去跟自己的妻子生活。」——也許,自己該離開這個家了。

何禾把自己所有的想法一點一滴都告訴了何璇——沉湎的童年愛戀,痴痴的年少情懷,意念中何璇與淑娜的重疊影象,打破既定時空的一意孤行……對這個情慾遊戲把玩地失敗非常的弟弟,何璇該怎樣幫助他? 元旦那天,何璇和張東亮舉行了熱鬧非凡的婚禮。她給予弟弟的發自肺腑的祝願是何禾一輩子所不能忘記的——「走出迷霧,走進陽光。獲得終生的幸福。」

家中少了一個人,自然冷清了不少。對於何禾尤甚——冷的是他的心。雖然,後來他亦見了何璇的幾個女朋友,可總是心灰意懶的樣子,反倒弄得何璇面子上不好看了。最後只得作罷,漸漸地由他去了。

轉眼已是春天。

他現在去酒吧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了,有時和朋友,更多的時候是孤身前往。高高大大,丰神俊朗,不論吸煙還是飲酒的動作姿態,都是瀟灑而風流的——雖然眉目間略帶淺淺的憂鬱。他知道,有好多吧女的顧盼神飛,眼波流轉是因他而起的。

其中有個叫孟小米的。何禾並不是太看中女人的臉蛋,固然他亦是愛美的。鵝蛋臉,嘴唇有些厚,是性感的那種,雖然並不是嫣紅的。骨頭架子小巧的緣故,所以看上去並不豐腴,卻是頗有些肉感的。她並不是個輕佻的女子,雖然他感受得到她骨頭裡透出懂得熊熊烈火的激情,毀滅一切的。——然而她處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中。

自從何禾第一次來酒吧,孟小米也注意到了這個男人。這些年,她也算是多少能看透點男人的裡層了。玩世不恭,韻味獨有,家底也是殷實的。這是孟小米對何禾的評價。——兩個人的彼此注意也許是不分先後的。

這天晚上,何禾坐在一把高腳椅子上在喝一種帶點玫瑰香味的紅酒。——除了跟朋友一起,他是喝啤酒的,一個人從來都是喝紅酒。孟小米端了一杯乾紅葡萄酒款款地走了過來。

「嗨。來了。又一個人?」

「對。請坐。」

開場白有些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兩人碰了碰杯,都幹了。小米的酒量不小,——當然,也是鍛煉出來了。末了,孟小米的臉若桃花絢爛,更顯嫵媚了。

何禾帶小米去兜風。

把車停在曠野上,打開車窗,兩人坐在車上聊天。有清涼的風吹過,讓人耳朵痒痒的,心也有些癢了。春風沉醉的晚上。是部小說吧。——何禾想。

05

小米仰起臉,眯着眼睛對何禾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跟你出來?」

何禾道:「預感。我們是有緣之人。」

「但我們不會是同路人。」

「也許吧。又有誰知道得透徹明了呢?」

「人就像幾何里的線條,交叉過也是好的。我知道你跟那些去酒吧的男人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呢。找樂,消遣,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也不甚明白。大約是種灰色的憂鬱吧。」

何禾驚詫於這個女子敏銳的觸覺,他知道,她身上除了有種令自己陶醉的欲望之外,現在又添加了些迷情的成分。他試探着用手環住了她的腰,把她的兩個小手指捏在手裡。——小米沒有拒絕。雖然她不是個隨便的女子,但在那種環境之下,這並不是超乎情理之外的事。況且,對於這個男人,她亦是歡喜的。

那不是她的初夜。這一點,何禾是早已料到的,——他知道,她並不是個高貴的性對象。

對這個熱情似火的女子,何禾抵制不了她一種無意的誘惑。他驚嘆自己的能力,是

如此偉大!那一刻,再沒有姐姐,再沒有何璇,再沒有倫理,再沒有道德。在那張雪白的床上,從這個一絲不掛的女子身上,他找到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和底氣。那一晚,面無愧色的他是為所欲為,遊刃有餘的。

他在這個叫孟小米的身上奉獻了他作為一個健壯男人的全部。

當何禾醒來的時候,小米已經走了。桌上留着一張字條:

何禾,我走了。知道你並不愛我,我只是喚醒了你沉睡的欲望。但是,昨晚的事我不怪你。因為我也是快樂的。不要再來尋我,至少我們曾經擁有過。 何禾的心惘惘的。

是的,小米的話沒錯。他並不愛她。——他們相差太多,地位、身份、背景、情趣。或者,他只是想在她身上做個實驗罷了。現在,這個實驗成功了。

他決定去找她,也許是因為虧心的緣故。

到酒吧去找,老闆說孟小米已經辭職了,去向不明。為什麼?是因為自己麼?在酒吧門口,他聽到有兩個吧女在議論小米。一個道:「這個孟小米可真夠奇怪的啊。從來不跟男人出去過夜的,昨晚倒破了例。」另一個接道:「就是。好好的卻又辭了職,真搞不懂。」 何禾說不清心中滋味。從不跟男人過夜,可為何那裡不是處女地?難道自己竟是錯了?

一連幾天,何禾滿大街小巷找遍,小米的蹤影全無。難道一個大活人竟從此消失了嗎?

本來就有些陰柔的性格,這下倒好,何禾現在是一天難得說上三句話了。父母着急,打電話給何璇。何璇趕來,何禾也只抱以沉默。人一旦想自己把心門封閉起來,便是九頭牛也闖不進去的了。

想着那一夜。也不能說小米是他的救命稻草,本來嘛,最初跟淑娜,是他自己陷入了混沌的。也許在他眼裡,小米跟何璇實在是不同世界裡的兩個人,故而何禾從小米身上連何璇的一絲氣味也嗅不到,因此大獲全盛凱旋而歸的。他不娶她,她不嫁他,但至少有些話需要鑼對鑼,鼓對鼓地當面說清吧。可她,竟然不翼而飛了!他實在說不清心中的憾恨之意。

06

是在何禾的婚禮上了。

新娘子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黑漆漆的眼睛很是討人喜歡,是個體態豐腴的小美人。當然,這是眾位賓客口中的一幅畫。在何禾,他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在繁蕪的叢林裡,任自己的心沉沉冷卻,至於睡去。從她身上,可以看出何璇的一點光芒,譬如優雅,譬如嬌怯。母親既是喜歡的,何禾也便無話可說了。——他已經三十五歲了。

何禾從人群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淑娜——新娘子的遠房表姐。他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可有五年了?淑娜本不想來的,雖然她早已吊得金龜婿。但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她還是來了,或許只是為了看一眼那個曾經讓自己的自尊心落到體無完膚境地的男人。雖然,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卻最終遺棄了她。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用遺棄這個詞語,弄得自己跟個怨婦似的。雖然她早已經不恨她了。滿以為自己的光彩會暗淡下去,卻還是得到了上帝的垂青。——也是,優秀的女孩子並不愁找不到個理想的夫君。

她只是走過去,低低地對何禾道:「祝賀你。抱得如玉美人歸。」

他笑,笑中有些苦意:「謝謝。你可還好?」

「當然。」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況且她確實過得心滿意足。

只是,雙方周遭的空氣卻似乎凝滯不流了。

情盡人孤。

他跟新娘子——不,該是夫人了——也算和美相敬。但,男人的成就感征服欲卻似乎離自己遠去多時了。例行公事罷。

情人節那天,他驅車在街上瞎轉,一家招牌為「花語心愿」的鮮花店映入眼帘。這個店名也實在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進去買束花也好。」他想。

於是,他把車停在路旁,走了進去。

是孟小米。

他找了座位坐了下來。她絮絮地告訴他:從酒吧辭職後她就回了趟老家,因為母親病重的緣故。自小,她就沒有父親,是母親一手把她帶大。兩個人相依相扶,磕磕絆絆地,直到自己長大。後來,她來到這個都市打工,雖做吧女,卻一直守身如玉。

說到這裡,她抬頭看了何禾一眼,用一種幽幽的語調道:「很奇怪是嗎?十六歲那年,我坐農用車幫母親去鎮上糶麥子。回來的路上,翻了車,身體受到重創。……所以……但是……,我並不期望你信我。我只是個低微的人罷了。……現在,母親故去,我再沒有任何牽掛了。後來,我自己開了這家花店。賺錢不多,但至少,外人會覺得我是清澈的,不象在酒吧里。對嗎?」

聽了小米的講述,何禾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的心有點痛。對這個女人,他是不愛她,只是因為有了性慾的緣故,他覺得他們是有關係的,跟陌路人不一樣。可是,他卻曾經從思想上玷污過她。——這是他所不能原諒自己的。

臨走,小米笑道:「送你一束花吧。」一大束黃澄澄的玫瑰,用一張淡淡的紫色包裝紙包紮了,周圍配上一遭滿天星。

何禾把花放到車裡,滿車溢着濃濃的花香味。他朝花束瞥了一眼,卻好似被艷麗的黃色灼傷了眼睛,遂不再看。

回家後,他把玫瑰插在了臥室的一個大口頸花瓶中。

晚上,何禾跟太太躺在床上。在他將進入太太身體的一剎,他似乎覺得自己被一片黃色的沙漠掩埋,近乎窒息。隨即,他發覺自己再不能繼續下去。[1]

作者簡介

金梅,筆名我的張愛玲,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原籍濱州,現居臨沂蒙陰。。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