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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之痛(李雪姣)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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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之痛》中國當代作家李雪姣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女性之痛

一.

在懶懶的秋日光陰里,翻檢舊時的報刊雜誌時,讀到這樣一個神話,心頭為之一震。

神話說的是鹽水女神與帶領部落去遠方建功立業的廩君相愛。天黑,女神便來幽會,天明,則化為飛蟲,掩蔽日光,使天地晦冥,以阻擋廩君遠行。於是,廩君送給鹽神青縷,讓鹽神做為愛情的信物系在身上。當鹽神飛翔時,廩君便以青縷為目標,射殺了神女。鹽神死,天大開,廩君便能走了。

這是一幅愛與美的圖景,這是一場以愛為誘餌的謀殺。當鹽神將廩君送給她表示同生共死、親愛白頭的青縷系在身上,滿懷愛的喜悅飛翔在黎明的天空中,山河同喜,風雲共舞!鹽神又怎能想得到,送給她愛情信物的情郎,她一生痴心愛戀着的美男子廩君,此時此刻,正站在陽石上,彎弓搭箭,以青縷為目標,精準地將她從天上射到了地下。她又怎能想到,自己身上的這些來自愛人所贈,讓她飛起來更為美麗動人的青縷,會成為她生命中的死亡引線,讓廩君毫不留情地將她從天上射落到地下。

神女原本不會死,但她偏偏死於她永遠也無法預料的、來自愛人設置的愛情陰謀之箭。在我凝神靜思的那一刻,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歷史,直射我的書架,停駐在我書房的上空,那陽光,幻化成了許多曹衣當水,吳帶當風的飛天,盡情地舞蹈,一會兒,耳畔似有悶雷響起,飛天們重重地摔在地上,那飄帶,成了無數根繩索,綁在那摔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翻開歷史一看,原來世世代代的愛情悲劇都是相似的,都在萬變不離其宗地再現鹽神與廩君這麼一對男女關係的原型:有多少女人沉浸在愛情中,就有多少男人為了種族的利益、國家的利益、家族的利益乃至自身的利益犧牲愛情與愛人。

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在他的代表作史詩《埃涅阿斯記》中,也異曲同工地演繹了異國廩君與鹽水女神的愛情故事:身心疲憊的英雄埃涅阿斯在重建都城的艱難路途上,接受了迦太基女王對他充滿愛意的款待。但阿涅斯卻不能因此沉溺,他必須服從天意,割捨女王的愛情,繼續前行以完成上天給她的使命。而視愛情為生命的女王,遙望着命中注定要飛逝在天邊的英雄男人的船舶,引火自焚,在岸邊製造出了沖天的火柱,這火柱,充其量只能照明男人義無反顧生命歷程的一小段,而女人,付出的卻是生命的代價。

難怪人們常說,戀愛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女人一愛起男人來,就蠢到沒有智商。有了男女,就有了愛情、但男人和女人對待愛情的觀念卻是不同的。愛情與事業是對立的,女人偏偏以愛情為命;男人需要愛情,但更是事業為重;愛情有迷惑性,對事業有阻礙性,男人經歷過愛情後,必然會犧牲愛情以保全事業。

二.

女人們都渴望飛翔。可飛翔時的風吹雨打,各種不可預知的變數都是一支支射向女人的廩君之箭。風華絕代的杜十娘渴望飛翔,她帶着價值連城的百寶箱冒着嚴寒與風流公子李甲泛舟在風雪中,等待着一個做賢妻良母的歸宿,是什麼使李甲半道遺棄佳人,杜十娘萬念俱灰怒沉百寶箱?是什麼使率性任情的茶花女甘心強忍愛之火焰,絕意滅情避離阿芒?這些中外盛傳不衰的愛情經典都是妓女身份,因為良家婦女們已經鮮有愛情。

江南自古為佳麗雲集之地。秦淮八艷就是其中佼佼者。她們個個善吟詠、工書畫,這些色藝雙絕的女子們如泣如訴的歌聲,月夜下如夢如幻的舞姿,就使秦淮月潮潤潤地濕潤了幾百年。他們的情郎們也都個個不俗,踏着月色、揣着愛情信物,文壇領袖錢謙益來了,怒髮衝冠為紅顏的吳三桂來了,世家公子冒辟疆來了……他們都是衝着秦淮河女子們的美麗與才情來的。秦淮河水可以作證,在大是大非面前,秦淮佳麗們不失氣節與勇氣,她們也在承受着一支支廩君之箭。1664年,清兵大舉南犯。一代鴻儒錢謙益與嫵媚的柳如是正襟危坐於絳雲樓內,已是掩卷無力。柳如是一身縞素、好生哀涼。忽然,她目光如炬。咄咄逼人道:「相公,爾等皆為大明臣子,今明亡已定,豈肯卑骨屈膝以降滿韃……乞求相公明辨,一錘定音,妾自當追隨。」只見錢謙益面黃如蠟,良久嘆言:「夫人容某三思,以取從長計議。」柳如是淚如泉湧,乃飲毒自盡……作為煙花女子的柳如是,她的生命沒有喚醒錢謙益的忠君之心,她那雙含怨的美目,日日夜夜注視着綠波泛泛的秦淮水。

男人在緊要關頭,都是視女人如衣履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錢謙益如此,千年前的項羽也是如此。唱着「虞兮虞兮奈若何」的項羽臨死都還惦記着自己的美人會不會落入劉邦之手,為劉邦享用。善良的虞姬在那一刻才猛然醒悟,抱了無情可棲的絕望拔劍自刎。陳圓圓生得美麗她本身並沒有錯。但歷史硬是把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造成的後果強加在她身上。手無縛雞之力的陳圓圓是多麼無助而又茫然地被幾個男人爭來爭去。最後,滿心痛苦的陳圓圓也只好懷了一份絕望走向雲南的一間古剎,伴了青燈古佛。

冷雨幽窗不可聽,挑燈閒看《牡丹亭》;

人間亦有痴如我,豈獨傷心是小青。

這是大家閨秀,痴情女子馮小青寫的一首詩。馮小青因為愛上了富家公子馮通而甘願做其小妾。無奈大婦悍妒,馮小青被趕出家門,孤獨地住在孤山別墅,嘗盡了人間的孤苦。馮小青請來畫師為自己畫影,後來病重堅決不肯服藥,直到死。那一年,她才十八歲。

馮通,這個喝西湖水長大的曖昧男人,在聽到小青的死訊後,才不顧一切地趕到別墅,抱着小青的遺體放聲大哭:我負卿!我負卿!

三.

想象着這個被無情之箭射殺的生命,想象着女神落地臨死前的那一聲痛苦的呻吟,想象着女神望着放下弓箭的那個愛情殺手的絕望眼神,我的心身被痛感洞穿,而這種痛感洞徹人間。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飛天要飛在自由的天空上,要千年不止地飛在敦煌的壁畫裡,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鄭光祖筆下的倩女要離魂,明代湯顯祖筆下的杜麗娘要夢遊,要在生而死、死而生,在人鬼情中獲得真正的愛情。因為,女子們的身體和心靈在現實中被捆綁得太緊了,負擔太沉重了,只有讓自己的靈魂出竅,才能去飛翔。而只有通過飛翔構築的另一維空間中,她們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這就是女中豪傑秋瑾所說的「一飛沖天」的感覺;這就是西方女子埃萊娜•蘇西說的女性只有靠飛翔才能獲得任何東西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女子們身輕如燕,靈泉涌動,智慧無比,楚楚動人。

女性,作為第二性,這種來自於幾千年來的身體裡的痛感,作為小花苞一樣的女孩子們就已經感受到了。同樣是小孩子,為什麼男孩子可以站着尿尿,女孩子不能?為什麼男孩兒可以上樹下河打彈弓,怎麼瘋玩都行,而女孩子玩得瘋些,就會被母親和祖母斥責:再瘋下去,長大了嫁不出去!

重男輕女的痛感,農村的女孩子們理解得更深刻。希望工程宣傳畫中「大眼睛」女孩那雙渴望讀書的眼睛,傳達出多少女孩子的心聲啊。在農村,一個貧苦的家庭,可以節衣縮食去供男孩子讀書,而女孩子,卻要承擔家庭里扯豬草、洗衣服、做飯等等家務,長大了還要為了家庭和兄弟們的利益作為賠錢貨嫁人。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就是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射向女性的又一支稟君之箭。

正是因為這樣,有才的女子在中國古代可以說是鳳凰般珍貴稀有。歷史上鮮見女狀元,也鮮見女丞相,不是因為女子天生的愚昧,而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一支支利箭將女人的聰明才智封殺。想飛是女人的理想,超人一般都是男人形象。一代才女張愛玲在《談女人》中寫道:「超人」這名詞,自尼采提出,常常有人引用,在尼采之前,在古代寓言中可以發現同類的理想。說也奇怪,我們想象中的超人永遠是個男人。為什麼呢?大約是超人的文明是較我們的文明更進一步的造就,而我們的文明是男子的文明。還有一層,超人是理想的結晶,而「超等女人」則很難於實際中求得。在任何文化階段中,女人還是女人。男子偏於某一方面的發展,而女人最普遍的,基本的,代表四季循環,土地,生老病死,飲食繁殖,女人把人類飛越太空的靈智拴在踏實的根樁上。

當下,女性要承受的廩君之箭何止一支。不僅是來自於愛情的,還有[[[社會]]的,家庭的,[[[宗教]]的。在中國,女子未嫁時是金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為人妻後,女人不僅要像男人一樣工作奮鬥,還要生兒育女,做大量的家務。同樣的離異,男子離婚後再婚成功率高,而帶着孩子的女人再嫁難上加難,成功率不及男子的十分之一。求職時,女大學生、研究生也背負着沉重的十字架,不少單位在算經濟帳,女大學生幹不了幾年就是休婚假、產假,麻煩太多了,可以說,為人類傳宗接代的任務,也同樣的縛在女人身上的一條繩索。

午後的陽光照例是懶懶散散的,如貓的腳步,輕輕的來,又輕輕的去。我輕輕地合上書本,仿佛看見神話中的那位中箭落地鹽神渾身沐浴在陽光中,她幽怨地吐出了一句話:女人啊,願我的死亡擦亮你的眼睛,你當自強,你當自愛。[1]

作者簡介

李雪姣,女,1963年3月出生於江西萍鄉市安源鎮。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