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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春天(張恨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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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春天》中國現代作家張恨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北平的春天

照着中國人的習慣,把陰曆正二三月當了春天。可是在北平不是這樣說,應當是三四五月是春天了。驚蟄春分的氣節,陸續地過去了,院子裡的槐樹,還是權丫權丫的,不帶一點綠芽。初到北方的人,總覺得有點不耐。但是你不必忙,那時,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你若住在東城,你可以到隆福寺去一趟。你在西城,可以由西牌樓,一直跑到護國寺去。你這些地方口口邊有花廠子,把「帶坨」的大樹,(用蒲包包根曰帶蛇)整棵的放在牆陰下,樹幹上帶了生氣,那是一望而知的。上面貼了紅紙條兒,標着字,如櫻桃,西府海棠,蜜桃,玉梨之類。這就告訴你,春天來了。花廠的玻璃窗子裡,堆山似的陳列着盆梅。迎春,還有幹頭蓮,都非常之繁盛,你看到,不相信這是北方了。

再過去這麼兩天,也許會颳大風,但那也為時不久,立刻晴了。城外護城河的楊柳,首先安排下了緣口,鄉下人將棉襖收了包袱.穿了單衣,在大日頭下,騎了小毛驢進城來,成陣的駱駝,已開始脫毛。它們不背着裝煤的口袋了,空着兩個背峰,在紅牆的柳蔭下走過。北平這地方,人情風俗,總是兩極端的。摩登男女,卸去了肩上掛的淄冰鞋,女的穿了露臂的單旗袍,男的換了薄呢西服,開始去溜公園。可愛的御河沿,在偉大的宮殿建築旁邊,排成兩里長的柳林,歡迎遊客。

我曾住過這麼一條胡同,門口一排高大的槐樹,當家裡海棠花開放得最繁盛的日子,胡同里的槐樹,綠葉子也鋪滿了。太陽正當頂的時候,在槐樹下,發出叮噹叮噹的響音,那是賣食物的小販,在手上敲着兩個小銅碟子,兩種叮噹的聲音,一種賣涼食的表示。你聽到這種聲音,你就會知道北國春暖了,穿着軟綢的夾衫,走出了大門,便看到滿天空的柳花,飄着絮影。不但是胡周里,就是走上大街,這柳花也滿空飄飄的追逐着你,這給予人的印象是多麼深刻。蘇州城是山明水媚之鄉,當春來時,你能在街上遇着柳花嗎?

我那胡同的後方,是國子監雍和宮,遠望那撐天的蒼柏,微微點點輟着淡綠的影子,喇嘛也脫了皮袍,又把紅袍外的黃腰帶解除,在古老的紅牆外,靠在高上十餘丈的老柳樹站着。看那袒臂的摩登姑娘,含笑過去。這種矛盾的現象,北平是時時可以看到,而我們反會覺得這是很有趣。九,十,十一,十二日是東城隆福寺廟會,五,六,七,八是西城的白塔寺護國寺廟會,三日是南城的土地廟廟會。當太陽照人家牆上以後,這幾處廟會附近,一挑一挑的花,一車一車的花,向各處民間分送了去。這種花擔子在市民面前經過的時候,就引起了他們的買花心。常常可以看到一位滿身村俗氣的男子,或者一身村俗氣的老太大,手上會拿了兩個鮮花盆子在路邊走。六朝煙水氣的南京,也沒有這現象吧?

還有一個印象,我是不能忘的。當着春夏相交的夜裡,半輪明月,掛在胡同角上,照見街邊洋槐樹上的花,像整團的雪,垂在暗空。街上並沒有多少人在走路。偶然有一輛車,車把上掛着一盞白紙燈籠,得得的在路邊滾着。夜裡沒有風,那槐花的香氣,卻瀰漫了暗空。我慢慢的順着那長巷,慢慢的踱。等到深夜,我還不願回家呢。

(原載1946午3月12日重慶《新民報晚刊》) [1]

作者簡介

張恨水(1895~1967)現代作家。原名張心遠,筆名愁花恨水生、恨水。祖籍安徽潛山,生於江西廣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