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閃耀的汗珠喝彩(羅松生)
作品欣賞
為閃耀的汗珠喝彩
炎炎夏季，悶熱的天氣幾乎凝固了時間的暢想。熱浪的襲人，將要固化了人的嚮往。像蒸籠一樣的空間，好像要禁錮了人的所有的思想。百無聊賴之際，揮揮手，想把一屋的濁氣驅走。揚揚手，想摘取天邊的彩雲，還大地一片清涼。被烤焦了的文字，已不能表達任何的情感。被蒸騰的思緒，也失去了往日的靈光。一種懶惰的蜷縮，一種消極的逃避。
想像着窗外的風吹雨成花的情景，想像着雨潤綠成詩的愜意，做着一個浪漫的猜測，幻想着一個漫無邊際的奇蹟。
為什麼總想用筆去描述那樣的一種小資的情調？為什麼總喜歡用文字來敘述浪漫的空洞和傳奇？一種虛無的言語，一種無聊的遊戲。久久的壓抑，某種沉重的感覺，長時間的淤積在心底。升騰起一種強烈突破的欲望，不想再過分宣揚無端的惆悵，也不願再過分的強調無奈的彷徨。為何不趁一個好的心情，去寫一篇應該真正屬於文字的篇章呢？
推開門窗，眼望屋外，陽光的火辣總能掀起讓人有點眩暈的汽浪，總把人噎得感覺呼吸不是怎麼十分的順暢。久居空調的屋中，享受着於季節不一樣的涼爽。還總有許多的感慨，還總想抱怨，發一句不合時宜的牢騷。
不遠處的建築工地上的一個場景，牢牢的吸引住了我。由於距離很近，因此看得十分的真切。除了那個人的鼻子和眼睛以及身上的毛孔看不清楚外，但那人身上的具體特徵卻讓人一目了然。
那個佝僂的身軀，正在用力的推着一輛裝滿水泥沙灰的雙輪鐵皮車。紫銅色的皮膚，閃着一種像是着了油的光亮。雖說略顯得有點吃力，但腳下還是堅定的。穿着一雙膠皮解放鞋的雙腳，沒有絲毫的踉蹌和蹣跚。看着他在強光的照射下，進行着如此的重體力勞動，其汗水流淌的情況，你閉上眼睛也可以想像的出來。時不時的他要抬起自己的手，抹一把臉上，縮回的同時，甩一下手，能夠看見四處飛濺的水珠向雨水一樣四處灑落。但他沒有在抹的同時，停下自己的腳步。用健步如形容他的雙腿，有點太誇張了。但用堅實有力描寫他邁出的每一步，卻恰如其分。
由於他的形象牢牢的吸引住了我，因此才使的我引步走出戶外，來到建築工地的一旁。站在一個蔭涼處，仔仔細細的端量着那個人。這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人也就大概六十來歲的光影，但身體已經稍顯得有點程度不輕的彎曲了。長圓的臉型，臉上閃着一雙略顯渾濁呆滯的眼睛。但眼裡透出的光芒，卻顯得十分的堅毅和鎮定。鬍子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刮過了，大概有一指來長，密密地在嘴上繞了一圈，又沿着兩腮伸到鬢角，間雜着些許的花白。臉不知是由於長時間沒有洗的原因，還是日久天長風吹日曬的原因，閃着一層油黑的光亮。再加之以汗液的浸出，且混雜着一層薄薄的泥垢，使得這種光亮在日光之下閃爍着一種別樣的光芒。時光的印跡，卻非常明顯的鐫刻在了臉上。額頭布滿的溝壑，不知道是想阻擋住汗水向下的流動，還是再訴說着與面容不相當的年齡。蓬亂的頭髮向雜草一樣的，在頭頂上糾纏着，像是長時間不洗頭了。不知是累的，還是因為環境的不允許。
肢體的強壯，讓這個人的身上的肌肉一塊塊的突兀着，是長期的超負荷的體力勞動導致的。醬紫色的皮膚，覆蓋着一塊塊隆起的肌肉，經過汗水浸洗的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耀着璀璨吉祥的光芒。這種場面，不能不引起我的遐想。因為蔭涼中，我的汗水還一直順着後背的皮膚，像串珠一樣的往下直淌。何況還在承受着重體力勞動的這個人呢，歲數比我還大十來歲的人呢。
我見到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正推着一輪雙輪鐵皮車，仍然在努力地推沙灰呢。雖說推起來，不顯得怎麼吃力。但是在二伏天的高溫酷暑之下，這樣的勞動強度也能夠讓人幻想出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吧。這個人連續的推了十幾車，大概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光景，加上我在窗內看的二十來分鐘，也就是一個半小時的，來到我旁邊的蔭涼處休息。另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人上去接替他的工作。我也就藉機和他嘮了幾句家常。老人慢慢的脫下了自己的鞋，露出一雙已經被漚的發白略顯腫脹的腳。
「老兄，今年多大了？」老人回答到：「六十二了」「家裡有什麼人呢？」「老伴，兒子，女兒，孩子們都成家了。各人過個人的去了」「噢，那你這樣的年齡，應該休息休息，享受享受了。當爺爺了嗎？」「當了，孫子都十二歲了」「唉，說真的老兄，這樣的年齡還幹這麼重的活，吃得消嗎？」「習慣了，也沒有什麼事」「你太了不起了」「天生的賤人賤命，你說一沒有文化，二沒有其它的本事，不受怎麼辦呢？」「應該享受一下子了，讓孩子們養着你。」「孩子們也這麼說，但你說我一閒着身上就難受，還不如出來幹活呢。你說過年吧，應該是歇着的時候吧，但歇了，這毛病也有了，那毛病也來了。這一幹活，到什麼毛病也沒有了。」「你不覺得你的生活有點苦嗎？」老人回答：「唉，人呀各有各的苦，對吧。你說習近平吧，雖說不用像我這樣幹活，但國家大事，他不得操心哪。那勁費的更難受，我覺得還不如我呢。雖說白天累點，晚上一沾床呼呼睡了。總書記，怕是難得有個安穩覺的。」我怦然心動，老人的心態太好了。又問到：「老兄，你真得不覺得苦嗎？」「苦？苦什麼呢?人活着就得勞動，過去那是苦點。主席年代，干一天的活，挺累的，回家了，還吃不好。但主席也苦哇，朝鮮越南的，總算是沒有像小日本那樣，又讓人家打到家門上。這也是咱們百姓的福哇，如果打到了自己的家門口，命有沒有都不一定呢？」老人又接着說道：「人這一輩子，不能光為自己着想。那就沒有勁了，孩子們早就說不讓我幹了。但我想呢，趁自己能動的時候，儘量的不給孩子們添麻煩。真的自己動不了了的時候，再讓孩子們伺候吧。天下三進六十行，那一行容易，那一行你都不能瞪着眼乾想，不是嗎？」「晚上你們回家嗎？」「不的，晚上就住在工棚里」「能洗澡嗎？」「洗什麼澡呢，也沒有那條件，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那個汗味，你們這樣的人去了是睡不着的。我們累了一天了，最盼望的就是這個時候的到來，因此也顧不上什麼難聞不難聞的，倒頭就睡着了，睡得一個比一個香」
我們的談話大約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又輪到老人推沙灰了，我也就走了。
我邊走邊想老人的話，多麼樸實的言語，卻又透露着一種非常深刻的道理。用自己的勞動，換取自己的心安。一個沒有多少知識的人，卻從來不去和別人進行攀比。
我邊走邊回頭看，看着老人的彎曲的脊柱，看着老人醬紫色的身上閃爍着異樣精彩的汗珠光芒。回味着老人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話語，怎麼覺得老人的話現在是那麼鏗鏘有力呢？像刀鋒一樣，刺痛着我的心。怎麼突然覺得老人的形象是那麼的高大，老人身上的汗珠的光彩也能閃爍出霓虹燈般絢爛的光芒。向你致敬，向你致敬！歷史的記載上沒有這些人的名字，但中國的歷史卻是由這些人在推動着前進的車輪，去撰寫那一頁不可磨滅的記述。
我們城市的一磚一瓦，都是經過了這些人的手，我們城市的一屋一舍，都曾經浸泡過這些人的汗水。
有些所謂的文明人不屑一顧的農民工，有些所謂的潔靜的人所鄙夷的渾身髒臭的農民工，有些所謂的高尚的人認為低人一等的農民工。難道他們真的不屑一顧嗎，真的渾身髒臭嗎，真的低人一等嗎？
他們的靈魂是高尚的，他們的行為是坦蕩的，他們的心胸是磊落的，他們的思想是純潔的。他們的純樸，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攀比的。
反正在他們面前，我覺得我是慚愧的。於他們享受的待遇，我應該是感到內疚的。因我也為待遇抱怨過，因我也為瑣碎的事情牢騷過。
回到我自己的家裡，看看我的住房和家裡的一切，鄭重的用筆寫下了：「向彎曲了的脊柱致敬、為閃耀的汗珠喝彩。」
作者簡介
羅松生，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