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象牙筷子(哈永江)
作品欣賞
一雙象牙筷子
黃昏時分，受曉峰之約，與孫教授一同來到他的往所。
曉峰是瀋陽人，每年冬季都旅居三亞，入住椰風海韻公寓。
椰風海韻公寓坐落在鳳凰島，四面環海，共計三十八層。曉峰住在三十六層，室內落地窗通透敞亮，不僅能俯瞰三亞灣，而且還可觀賞海上日出日落……
我們三人臨窗而座，與夕陽為伴，談天論地，推杯換盞，好不愜意。席間，曉峰一時興起，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雙象牙筷子，為我倆敬菜。
此時餘輝如金，折射在筷子上，閃出靈動的光。孫教授詫異，盯着那雙象牙筷子看了許久，脫口道：「這是一件家傳的寶貝吧？」
曉峰一愣，連連點頭。孫教授示意想看看筷子，曉峰會意，遞過那雙象牙筷子，孫教授端詳了一會，很自信地說：「如果我沒猜錯，這雙筷子至少也有八十年歷史了。「
曉峰大驚，立刻說：「孫哥真神，說得一點不假，這雙象牙筷子存世確實有八十年了……」
孫教授見我一臉疑惑，接着又說：「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一切都有各自的運行軌跡……」
我聽孫教授話中有話，就插話道：「能說得具體些嗎？」
「沒有問題，就說這象牙筷子吧！很昂貴，可以說價值連城，不過它也有弱點，就是會老化，年代一久，筷子的表面就會泛黃，先為淡黃，逐漸變成薑黃和深黃，直至最後將變為淺棕色，你們看這雙筷子，現在已變成了薑黃色，所以按學界評估，應在五十年以上。」
我見孫教授前後說得有誤，就回了一句：「你剛才說的可是八十年呀！」
「沒錯，我是這樣說的，因為觀察顏色只是一方面，還要看象牙筷子上的斷裂紋，象牙筷子用久了，表面必然出現髮絲般的淺紋，業內稱為'雀絲』，雀絲愈多，年代愈久、愈深，你看這雙筷子，雀絲不是很深，為此判定為八十年左右……「
孫教授說到這兒像想到了什麼，又反覆看了筷子數遍，之後用試探的口氣說：「這麼貴重的物品怎麼沒有簽記？」
曉峰嘆息一聲，說：「這是爺爺的遺物，是當年少帥張學良送給他的，爺爺也因這事遺憾了半輩子……」
「哦！這麼說你的爺爺是軍界人士？」孫教授好奇的問。
「也不是，爺爺當時只是一個村長……」
曉峰見我兩都用詢問的目光望着他，就理理頭髮，語調深沉，思緒悠悠地講起了那段塵封的往事……
原來曉峰的老家在遼陽市劉家堡，爺爺叫劉立誠，是一名「保長」 (相當於現在的村長)。民國三十一年，張學良一部在此地路過，幾位軍官因染上「毒癮」將被就地正法。緊急時刻，曉峰爺爺出面，表示願意幫助這幾位軍官戒掉「毒癮」。他見執法官不從，就當場簽名畫押，保證一月之內，讓幾位軍官戒掉「毒癮」，如不成功，甘願軍法論處……
可是說歸說，真要讓他們戒掉「毒癮」，談何容易。起初的幾天，劉立誠怎麼勸說，幾位軍官就是做不好，性急之下，他想出一個法子，就是陪着他們吸毒，有「毒癮」後再一起「戒毒」。幾位軍官以為他是戲談，全都不肖一顧。立誠見狀，立刻嚴肅起來，並莊重的立下字句：我「戒毒」如不成功，甘願當場自盡！幾位軍官深受感動，於是下決心與他一道「戒毒」。就這樣，立誠搬進幾位軍官的住所，與他們同吃同住，開始了向死而生的艱苦「戒毒」歷程……
俗話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立誠的示範下，經半月努力，幾位軍官全部戒掉了「毒癮」。
少帥張學良得知此情後，立刻登門，拜訪立誠；並出重金，打算聘他為軍中參事。張學良見立誠不為所動，心中黯然，無奈之下，為了答謝他的義舉，只好贈送了這雙象牙筷子。至於為何沒有簽記，可能是張學良的一時疏忽吧！或者也許另有緣故，他是因未能如願，心中不爽，有意為之吧……
曉峰說到這兒表情略帶苦澀：「爺爺身高一米八二，一生充滿傳奇，八十三歲時無病無災，頭腦還是那麼清醒，一天下午，他把全家人叫到一起，說他不能活過'偉人』，就要走了，從今後任何人不許再給他進食，就這樣，每天只喝一點水，整整煎熬了三十天，去逝那天，爺爺體重不到五十斤……」
曉峰在也說不下去了，忙用紙巾擦去眼眶中的淚水，抬頭望望窗外，茫然若失地接着說道：「爺爺去逝時我剛好三十歲，看着那雙沒有簽記的象牙筷子好像瞬間短了一塊，這一年是一九九一年，正是張學良脫離控制，去美國的那一年……」
曉峰還在述說着，我與孫教授一臉茫然，感到此事過於蹊蹺，對視中已沉日映窗，天際一片暗紅。明明是藍色的海水，此刻卻染得通紅，那紅色很重、很深，如神助的一般，在快速延伸，在慢慢擴散，由紅變紫，漸漸的暗去；而在天際的另一端，仿佛一輪紅日正在悄然升起……[1]
作者簡介
哈永江，現為中國室內設計專委會委員·上海作家協會《華語文學》簽約作家·國家註冊高級室內設計師、景觀策劃師、國家一級美術師·《上海哈尚建築裝飾設計工程公司》董事長·《上海金郡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策劃師·《上海博尚文苑》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