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红了(罗松生)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杏儿红了》是中国当代作家罗松生的散文。
作品欣赏
杏儿红了
前阵子,母亲不知在哪,弄来了一些红杏。我看到后,不问来由马上就吃起来。接着母亲说:“今年的雨水多,杏儿长的好,抽个时间咱们去老家摘杏吧!”旁边的女儿听到了。大声嚷着:“我要去摘杏!我要去摘杏!”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们驱车来到了阔别多年的村庄。很远的距离,我就看到偌大的杏树上密密麻麻的红杏,在日光的沐浴下娇艳欲滴。当我们推门而入,满地的杂草仿若一条大绿毯子,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整个院落。杂草丛中还散落着一些被几次大雨摧落的杏儿,看着满地落红,我的内心不禁有些潸潸然了。十多年了,不知这过往的时间都去哪了?为什么在这慢长的时光里,我没有回故乡看一看呢?谁能告诉我,是谁不让我来呢?
突然,女儿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心绪。“怎么了?”我惊慌地问她。她说:“有一只白蜘蛛从旁边跑了过去!”我说:“你没在农村住过,所以见了它们难免会害怕。”我告诉她,在我小的时候,由于物资匮乏,农村孩子们的玩具颇少。为了寻找乐子,我们经常会在院子里抓一些小壁虎、小蚂蚱、小虫子玩耍。女儿面露惊讶的表情,仿佛是在听“天书”。你和妈妈还有奶奶都站在空地上去吧,我给你们摘些杏去。安抚了女儿,我开始攀爬那棵苍老的大杏树。
“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听母亲说,这些杏树是我的曾祖母年青时亲手栽种的,树龄已有70多年了。母亲还告诉我,曾祖母在世时,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近到左邻右舍,远到十里八村。虽说一辈子默默无闻,但她为她认识的所有人操碎了心。她给村子里的妇女临产接生;为街坊邻里操办红白喜事……村子里的一些繁冗礼节,只要上门询问,她总是分星擘两,耐心告知。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一点不假,曾祖母就是我家的“宝”。如今长大的我,方才觉得:有这样的曾祖母是多么的骄傲啊!
记的那是一个秋天,曾祖母拿着扫帚,清除着满地枯黄的落叶。那些秋叶在曾祖母的打理下,像极了一座座美丽的“小沙丘”,错落有致地散积在院子中央。幼小的我看到之后,欣喜若狂,突发调皮本性,跑过去用脚踩着玩。一堆堆叶子被我跺开了,院子瞬间一片狼籍。曾祖母立刻拿起扫把打我,我笑着,倏地跑开了。这样反复几次下来,却被刚回家的父亲看到了。父亲历声叱责,我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跑进奶奶的屋子,再也不敢出来。
现在回想,方才觉得,曾经温馨的画面,已然“过眼烟云散随风,幻化金顶伶仃松”。而我能做的,却只有回忆。
一阵微风吹来,耳旁的叶子沙沙作响,一些往事再次浮现。我仿佛掉进了时光的隧道里,看到了白发苍苍的曾祖母,她依然坐在那棵大杏树下,拿着芭蕉扇,左右轻摇,给我絮叨着人世沧桑。她还是那样慈祥,还是那么和蔼……
站在树干上的我,穿过盘根错节的枝条,突然,发现眼前的红杏生的好夸张。她们相触相拥,像极了一个个小灯笼,金黄的、深绿的、橙红的,交相辉映,随便一抓都能抓上一大把;那些叶子又浓又密,一片紧挨着一片,不留一点间隙,又像极了一顶庞大的遮阳伞。妻子、女儿还有母亲站在树下,不停叮嘱:“小心点啊!......抓紧一点!......”接着母亲又再三嘱咐:“不用爬太高!摇一下向阳的那些树稍,就可以把杏儿晃下来。”原来摘杏还有这样的窍门,我站稳后,稍稍一用力,那些红色的杏儿,仿若一块块耀眼的冰雹,霹雳啪啦纷纷掉落地面。突然,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原来是几颗乱跳的杏儿砸了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我笑了,妻子笑了,母亲也笑了,只有女儿不停地哭起来......
偌大的树冠上那些沉甸甸的红杏经过我的“摧残”之后,瞬间所剩无几。此时,我仿佛听到了曾祖母在世时给我的那些忠告。
小时候,她见我摘杏,总是教导我:“树上的果实不能全部摘尽,要看着余留一些,这样树儿才不会被‘气死’,待来年还会开花结果。”悄然回味,方才发觉曾祖母给我留下的这些简单道理是多么的深奥。深深考究,这其中又蕴藏着多少人生真谛和处世哲学啊!
犹记的,大杏树的躯干中上部有两根枝桠斜着长了出来,那时候我臂力不够,每次经过这段距离都会须臾停留,它就如一个缓冲点,待我体力恢复,方能向更高的目标攀爬。
在我小学毕业的那年,终于可以一口气爬到大杏树的顶端了。那时候,家里的人常说,这孩子真像个“猴子”,这么高的杏树,几分钟的时间,竟能爬一个来回。站在旁边的我,好像很喜欢这些不太标准的赞词,每每听到都会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依然记的,那时候父母时常在外“跑车”,每天总是很晚才回家,家中只剩下曾祖母和我们兄弟俩人。一个老人,俩个小孩子,就着冷清的月光,共守着一份无限的期待。我们不能照顾曾祖母,曾祖母同样也无法顾全我们的一切,因为,她——真的老了。
八十岁的曾祖母,已风烛残年。她仿若一盏煤油灯,所有的能量行将燃尽。她的眼睛、耳朵、身体已然退化。我和弟弟每次进不了家门,总是先爬上墙外的榆树,然后站在墙肩上再过渡到墙内的这些杏树上,经过这样复杂的辗转,才能回到院子里。但是,每逢黑色的夜里,我们还是不敢进屋,只能去曾祖母的屋子寻找所谓的“安全”和所谓的“依靠”。
她,一个人卷缩在中间的火炕上,像极了一尊寂寞的雕像。嘴里时常念叨:老天啊,快点收了我吧!把我留这世上干什么呢?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只会带来拖累!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她感觉到我们进来了,就会问,吃饭了没?我们说没有。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呢?然后,她笑笑,拿着早已烤糊的干馍片让我们吃,我们就这样吃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等父母回来了,我们才睁着惺忪的眼睛,吃饭,洗漱,睡觉。
河水苍凉,往事如沙。院子里的那些墙、树、门……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早已被时空分割,落进月河。我进不去,里面的一切也出不来。
几个在地里干完农活的人,看到我家的院门开着,于是,她们进来了。今年杏儿好,大伙儿快过来吃杏。母亲微笑着与她们打着招呼。村里的人不像城里的人有那样多的假惺惺,她们有啥说啥,一点也不见外。一边和母亲寒暄,一边弯下腰捡拾我刚才摇落的那些红杏。她们站在树荫下唠着过往,唠着家长里短,似乎像是:昨日刚告别,今日又重逢。
我小心谨慎地从大杏树上一步一步退下来,嚼着亲手摘的杏儿,仿佛偿到了一些久远的馨香:一种时光里的味道;一种金钱买不到的味道;一种甜蜜的味道…….
这些杏儿仿佛让我看到了,那些残垣断壁上剥落的苍老时光。看到了曾经饲养过的小灰兔,小花狗,小花猫,小黑猪……它们一群群向我跑来,我向它们展开了幸福的怀抱。
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我在这红色的杏儿里全部看到了……
作者简介
罗松生,散文在线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