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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小路(张道德)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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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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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小路》中国当代作家张道德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弯弯的小路

绵软的春雨时断时续,一丝涩涩的味道弥散在空中。

麦苗上沾着晶亮亮的水珠,用手轻轻一捋,手掌中间很快汇聚了一窝细水。那水清澈透明而又轻盈柔软,用嘴一吹,便又扑向麦苗,不离不弃的样子。难怪这麦子的叶儿绿的发乌,想这充足的水分滋润总是必不可少的。

村子里今年一反往常的做法,油菜种植的很少,往日一片金灿灿的菜花海洋,今年换作了一望无际麦浪翻滚的绿野世界。

从村子的西口出发,穿过一片田野后一路向北,大概再走不到一公里七拐八弯的路程,便是我每年都会重复几次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条我已走了几十年的小路,每逢清明和春节我必走此路,不论刮风下雨。于我而言,这不是某种约定,而是一种嵌入内心的责任,这种责任往往是在青烟中追思先人,又在追思中反省自问。我幻想着在每一次的轻烟袅袅中,都能与九泉之下的父亲作一次长谈。向他汇报一下这一年来的得与失,也诉说憋在心里无法向外人道出的苦与痛。我奢望着父亲能在我心灵受伤时给我安慰,在我事业彷徨时给我指点迷津。

今又清明,我再踏此路,只为祭奠父亲和那些先人。

这段小路很窄,最窄的地方不过一尺来宽,而且还有几道缺口。小时候,每逢清明,总会踩着父亲的脚步趟过这条小路去祭奠先人。只是,孩童时期顽劣的脾性是改变不了的,总会一路小跑,一路放着小爆竹戏耍,决无父辈们沉重的缅怀先人之思。往往,稍不注意脚下一个打滑,就会滚跌到田埂之下或者干脆摔趴下,而父亲此时并不伸手拉我,只是站住不动,看着我自己设法爬了上来,才又继续前行。

小路两旁的每一个田块,都曾留下父亲单薄的身影和劳作的汗水,只不过命运给父亲开了个很大的玩笑,这片土地上他曾以半工半农的形式耕耘其中。

父亲本来是可以跳出“农门”的。当年他曾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师范学校,却在未毕业之际,忽然被一条什么“减轻城市负担,支援农业生产”的政策给精简下放了。犹如晴天一声霹雳,赤贫的家庭好不容易供父亲出来读书,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然而父亲的“工作梦”却被硬生生给横刀割断了,重又回到那片他十分熟悉而又陌生的黄土地里。失落的父亲不得不重新做回农人,准备从此“劈柴喂马,关心粮食和蔬菜”。然而父亲毕竟没有海子那么诗意人生,他得面对现实,在父母双亲都已早逝的情况下还得抚养弟妹,还要娶妻生子,他得在这片土地上与家人一道寻找生路。

也许是上帝给父亲关了一扇门,却又开了一道窗。父亲在那个普遍文盲的时代,在村子里还算是个读书人,回乡几年以后忽又被村里聘为民办教师,命运在这儿给父亲拐了个坡度很小的弯,从此开启了他半工半农的人生。

民办教师的身份意味着父亲需要一边教书一边务农,往往是放下教鞭扛起锄头,撂下书本就得扶起犁铧。父亲身形单薄且体弱多病,书教的风生水起,远近闻名,但土地上的劳作,对父亲来说往往辛苦更多。那些耕作的岁月里,父亲的腰总是要弯成半月形,才能看得清脚下的土地;他的头总是深深地埋在麦浪里、菜杆下,或水稻丛中,才能与庄稼对话。每一个春播、夏种、秋收的日子里,辛劳的汗水从父亲的腰部开始分流,一股由腿部流向脚下聚在鞋里,浸泡着脚板;一股则从脊梁到头顶直至甩向地里,浇灌着庄稼。当那汗水甩干、腰杆直起之后,父亲总会牵挂着自己的民师身份起来,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转正”,享受着与那些正式教师一样的同工同酬,这是他最大的人生梦想也是最大的一块心病。

拐过两片田块,便来到一口水塘边。记忆中这口塘是我们村最大也是最深的水塘了,当年父辈们为了开挖这口塘,可是全凭一锹一锹地挖、一筐一筐地抬出来的。父亲虽是个民办教师,但挖塘筑坝的活并不能少,只要放学归来,就一定会加入挖塘队伍中的。他那瘦而高的身体曾在这里洒下过无数的汗水,不知抬断了多少根扁担,压烂了多少只柳条筐,经过几乎一个冬天战天斗地式的努力,父亲终于和他的同伴们挖成了这口大塘。庄稼人的眼光总是面对土地的,这口塘选择的位置很好,在两面高地的夹角之下的洼地拦起了一座坝埂,便成了水塘,所以建成后的塘几乎是三面来水,为下游的几百亩土地提供了充足的保障。新塘起了一个名字,而且还带了一个“大”字,叫“大洼塘”。“大洼塘”的一面塘埂便是一条我们可以继续北行的路,近年来经过几次修整加固,水塘的灌溉能力得到了新的提升,原来较窄的塘埂也变得宽了许多,基本上可以大步流星而过。

“大洼塘”建好没几年,父亲就生病了,而且是一场接着一场。先是哮喘病让父亲每到秋冬季节就会痛不欲生,正是壮年的父亲被此病折磨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哮喘刚有好转却又患了一种奇怪的眼疾,辗转就医无果后还是丧失了一只眼睛。原本以为翻过两道坎的父亲,人生的苦难应该到此为止了,然而厄运一直没有离去,当病魔再次袭来时,遍体鳞伤的父亲再也无力承受这连续的打击,终于倒在这道不公的命运之坎下。父亲万般不舍撇下妻儿撒手西去,戛然而止于人生中途,他那“转正”的梦想也只能带进坟墓里了。

越过塘埂向北就是“大洼塘”的上游,这是个落差约有两米高的S型弯坡,而这个坡是由几个阶梯式的田块组成。这里有的田块已经被成片造林了,这些树由于栽插在坡面上,水分供应并不充足,长得不够茂盛,但也是顽强地存在着,给下游的水塘却平添了一些灵气。由于村里的土地被种田大户整体流转了,为了耕作方便,沿着水塘的埂面修了条石子路,而这条路正好顺着弯坡,从树林里穿行而出。

石子路再往北不远处,就是父亲和先人们的长眠之地了。在这片安静的土地上,爆竹声又一次响起,但显得沉闷而钝痛,黄表纸燃起的烟雾细长而无力,渐渐地升起又缓缓地融化在这无尽的旷野里。父亲和那些先人们,生于这片土地,长于这片土地,最后也融入这片土地。是命运判处了他们终身孤寂,所以生的寂寞,走的也寂寞,只有这片土地永远为他们敞开了怀抱。

一条弯弯曲曲向北的小路,串起的何止是大小不一的田块和水塘,分明是就是父亲人生的起点和终点,以及他那多舛的命运和累累的伤痕。

弯弯的小路,一如父亲曲折的人生;沉默的土地,从未放弃平凡而卑微的生命。淅沥的春雨,打湿了父亲墓前的碑文,也打湿了我那颗永远牵挂的心。我眼前的绿野啊,你是滋养我和父辈们生命的源泉,我的目光却被这袅袅青烟再次揪痛。 [1]

作者简介

张道德,男,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人。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