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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年聲(袁亞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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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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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年聲》中國當代作家袁亞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陝北年聲

陝北有句諺語:過了臘月二十三,一天比一天好;過了新年正月二十三,一天不如一天。在這個月中,高原的人們沉浸在狂歡之中。遠離了春種的牛嚒聲,夏鋤的撅地聲,秋收的割稈聲,迎面撲來的是鑼鼓聲,鞭炮聲,碾子壓米吱吱聲,鹼畔殺豬嚎叫聲……這些是高原獨具地域特色的年聲。

鞭炮聲

鞭炮聲是最先昭示過年這一喜訊的。小時候,村人日子都緊巴。鞭炮只有特殊日子才計劃着放。譬如,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大年三十夜,初一吃餃子,初五迎財神,初六打篝火,十五元宵節,十六燎百病,過最後的二十三。但我們村天天清晨能聽到鞭炮聲,憨娃常偷家裡的鞭炮放。

憨娃家住在村莊的最後頭,村莊夾在兩大山脈之間,憨娃的鞭炮一響,炮聲足以響徹整個村莊,炮聲跳過峁,躍過墚,在溝谷飄蕩,直至遠村也在悠揚。

憨娃的炮聲是村裡的晨鐘,一遍遍在村莊的旮旮旯旯迴響。伴着這炮聲,大人們起床了,男人們挑水,女人們生火,熱炕上擺了一溜的娃娃窩在被子裡酣睡。二兒子的腿壓在了大兒子的肚上,二女子頭斜枕在大女子的背上。女人數了幾遍炕上是四個娃,怎不見她的三女子。女人催娃娃們快看看三女子哪兒去了。大兒子說不在她被窩兒,二兒子說不在他被窩兒,大女子和二女子一條被子也沒有三女子。此時,靠近炕壁的下炕,花紅被子起起伏伏,時不時還傳出偷笑。女人和四個娃娃佯裝不知道,女人說媽媽把好吃的給你們四個,千萬不能給三妹說呀。紅被子突然冒出個小腦袋,我也要吃了。一家人開懷大笑。

外面又是一聲炮響,一家人內心被憨娃的炮聲點燃了,正燃燒着,興奮地穿衣服,門縫窗縫寒風呼吐吐地往進竄,太陽已透過窯窗的通氣孔射進一縷陽光。

在山峁,憨娃他大揪着憨娃的耳朵,渾身上下搜了個遍,揣着搜出的鞭炮回家做飯。憨娃媽打酸棗摔死後,他一人拉扯一兒一女長大。那年鬧災,家家口糧緊俏。有個關中人在他家借宿,說可以在關中給女子萍萍瞅個好人家,天天能吃白面饃。但就是這家人成分不好。憨娃他大想活命要緊,同意了這門親事。關中人回去後沒多久,拉來了許多糧食,帶走了萍萍。

每到過年,憨娃他大心裡像錐子戳心,女子萍萍嫁出去後就了無音訊了。他舀起一馬勺水,欲往鍋里倒,窯頂上「咣」的一聲,又是一個地光炮響了。震得一馬勺水潑在了地上。憨娃他大閃出窯門,沖憨娃厲聲吼,我的憨嫩大大了,你能不能閒一陣兒。

炸糕聲

憨娃被他大追着滿山跑,山下的窯洞都已炊煙裊裊。一群娃娃在村道上扮着秧歌隊,有的將破鐵盆穿根繩兒掛在脖頸當鼓敲,有的拿玉米稈子對着嘴當嗩吶吹,有的拎着塊爛鐵皮當鑼敲,這鑼鼓隊後面緊跟着十多個娃娃,扭着,唱着。日頭剛冒出一人多高,院子裡的台爐上,發出波滋滋的炸糕聲。「秧歌隊」就地解散,隊員們都跑回家了。

年糕是陝北過年最具象徵的一種食物,是用軟糜子做成的。軟米子去殼在碾子上成面,在鍋內用大火蒸熟,案板上好是一頓揉,揉成條後,冷卻一夜,次日切成片油鍋里炸。

油糕片片,擺在秸蓋上,在陽光下通體金黃,香味滿院。娃娃們歡呼雀躍,奓着手,伸着脖子,往油鍋跟前擁。我們的老傳統是娃娃不能靠近油鍋,不能隨便言語,這齣鍋的第一片油糕得敬天地的神和入土的先人。年代久了,舊習俗也就淡了。但在祖母去世的那一年,為此卻發生了件怪事。

臨近年關,我們家炸油糕,滿滿一鍋油,隨着溫度的升高,油麵慢慢滾漾。幾片糕下進鍋,炸熟後,擺在秸蓋上,又下進幾片糕,油鍋突然異常鼎沸,紅油點子四濺,油鍋三米內人不能靠近。

母親趕緊夾了兩片油糕入碗,將糕碗高放於大門豁豁的高牆,連聲禱告:我忙着沒顧上敬奉你老人家,你咋好好吃,這是今年的頭兩片油糕,吃了你在那邊好好過個年,讓我們安安穩穩地把糕炸完……母親的一氣禱告後,油鍋突然恢復了平靜,奇怪的是地面濺出那麼多油,鍋內的油麵卻不曾下降,而且,油鍋里炸糕,聲音和水沸也正常了。

可能是巧合吧,村裡有幾家山里添新墳的,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兒。但大多數家裡的炸糕聲是正常的。當村里許多人家炕桌擺滿熱騰騰的油糕時,老九家才開始碾米了,他敢在最後淘碾米,不是他不想過年,而是他心裡有底氣,他心裡有底氣不是因為他有多大本事,他就是一個懶漢,全仗着他那三個水靈靈的女子。

碾子聲

村裡有三盤碾子,村頭一盤,村中一盤,村尾一盤。臘月初開始,全村人排隊淘碾糕米。三盤碾子從早到晚,總有人圍着轉,吱吱咕咕,咕咕吱吱,沿着河間,這碾子聲也在流淌。老九懶,他煩排隊,等人家糜子成糕了,他才慢騰騰背着半袋子糜米去碾。

老九懶人有懶命,他家碾米,他從來不用親自上手。他三個花一般模樣的女子還沒來到碾子院,院子裡已簇滿了年輕人等着幫忙,比給自家做活都勤快。你看,這個幫着倒米,那個幫着「徙碾子」(方言:推着碾棍轉動使碾子轉起來)。有人拉了驢子來,要套上杆「徙碾子」。在當時,這驢子在村裡的地位,不亞於現在的一輛霸道車,但就這,拉驢子的根本排不上隊。

老九的三個女子身子都像她們的娘一般的條兒,模樣都俊。麗麗人穩二十二歲,花花不善言語二十歲,圓圓活潑十八歲。到了碾院,麗麗搶着做活不願多欠人情。花花有空便躲一邊看書去了。圓圓像春風搖擺的桃花,在一群後生中間有說有笑。老九早被請在陽崖根下,用酒招待着。

這麼多年輕人溜達老九,可他畢竟只有三個女子。他自己心裡都不清楚,怎樣的人家才配的上他那麼漂亮的三個女子。可三個女子各有各的算盤。麗麗中意於小兵,小兵和她光屁股耍大,老實厚道,又能受苦。花花想上大學。圓圓一心要到外面去看看。

為麗麗,小兵也幫老九家碾米。小兵媽獨自在家磨豆子。日頭靠西了,豆子還剩小一半兒,小兵媽着急,邊磨豆子邊罵小兵:吃媽的奶給人家使勁兒,家裡不推磨,出去「徙碾子」 ……院子裡聽到小兵的腳步聲,小兵媽也不抬頭,理問小兵:給人家幹了一天活,沒付你工錢吧。小兵說付了。小兵媽抬頭一看,麗麗與小兵並排站着。小兵媽明白了兒子,樂得淚珠子像豆子往下滾。

麗麗嫁給了小兵,花花考上了大學,圓圓跟着外地人跑了。三個女子如願了,老九家碾米,空餘碾子吱吱聲,再也沒見到過那麼多人,自然再沒人聲嘈雜的景象了。

哭 聲

這片土地上,嫁出去的女子,年前要回娘家給父母上墳。上墳要哭,哭有講究,一進村就要拉長嗓子哭,哭過村莊,哭到墳頭。在墳頭,兩世人快哭成一世人時,娘家的兄弟侄兒硬拉,方止住哭聲。我小時候還聽過一次這樣的哭聲。

那一天下午,村口傳來像剛死了人似的嚎哭。哭聲順着村道走,又泣又訴,聲音由遠及近。兩山的人都跑出窯來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穿着很洋氣,不像本地人,卻哭的是本地的腔。村人大眼瞪小眼,瞅這人一時看不出是誰。

女子後面跟着一輛「扁蛤蟆車」,女子停,車停,女子走,車走。車裡人請女子上車。女子不願上車,越哭越傷心,哭得是她去世的媽媽。一群娃娃追着「扁蛤蟆車」走。有大人慫恿娃娃上去問女子是誰。娃娃們不敢去,憨娃正趕着牛從河道里走過來。娃娃們慫恿憨娃去問那女子是誰。憨娃堵住女子,問哭啥里,你是誰家的女子。女子先是一愣,然後在憨娃髒兮兮的臉上親了兩口,抱着憨娃大哭。是的,這就是憨娃的姐姐萍萍。

萍萍嫁到關中十年,陝北的哭俗她始終牢記着。她在關中成了家,頓頓吃上了白面饃。她成分不好的公公家,被平反後供她上大學,她還進了公家門,在省城當上了官。萍萍臨走時問弟弟想要什麼,憨娃說他想要鞭炮。姐姐給弟弟買了一背箱的鞭炮。此後,憨娃在峁上放鞭炮,他大再也沒罵他。

殺豬聲

過年殺豬是件大事。七八個力大的男人堵一頭豬,抓頭的,摟耳的,拽尾巴的,黃塵端揚中,豬被摁倒在地。一尺長的刀子從豬的脖子捅進去,豬還在嚎叫和掙扎,紅血噴涌而出。這血淋淋的場面,特別是那豬嚎,聽着滲人。但在過年,這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紅血直噴,卻令整村人激動興奮。畢竟豬肉和年糕都是過年的兩大食物。

兩扇豬肉展鋪在石板上,圍着的人都等着買,買回去蒸燒肉,炸丸子,包餃子,燉臊子。這家一塊,那家一條,有錢的多買點,沒錢的少買點。只有老九縮着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買不起干着急。眾人看他日眼,當初他仗着三個女子,是多麼的囂張來着。現在憨娃卻成為了村裡的紅人。他想要哪塊,就給他割哪塊。有他姐姐那條腿,誰不想和省城的官攀上關係呢。

老九不悅,也沒辦法。整頭豬肉賣完了,他很悵然地走出豁豁。小兵叫住他,從自家的肉上割了一塊遞給老九。眾人打勸,這種丈人就不該慣,好吃懶做,還沒老了就要小的養着。

老九提着肉走在村道,一女子腿一瘸一拐迎面走來叫他大。老九細看是圓圓。圓圓跟外地人跑了,成為了老九的損失,成為了村里人的恥辱,開創了私奔的先河。不想外地人有老婆,把圓圓賣給了同村人。圓圓跑過兩次,腿被打折了。老九揚言再見到這不要臉的女子打斷她的腿。女子卻拖着條瘸腿回來。老九恨這腿不是他打折的,老九不讓圓圓回家。

老九和婆姨大吵一架。婆姨怪老九不讓圓圓回家,大過年的把娃撂路上。老九又怪婆姨沒給他生小子。麗麗引着圓圓進窯。兩口子不吵了。圓圓給老九跪下,求她大原諒,以後啥都聽她大的。老九一氣之下讓圓圓嫁給憨娃。圓圓點頭同意。麗麗勸妹妹說憨娃可憨着了。圓圓說憨娃是憨,可她是髒。一旁的婆姨已泣不成聲。

圓圓嫁給了憨娃。憨娃姐開車把圓圓迎進家。圓圓是村里第一個坐車的新娘。憨娃姐給圓圓買了輪椅,憨娃不願圓圓坐輪椅,走哪兒他都背着她。

此後,過年殺豬,在一片豬嚎聲中,還是憨娃想要哪塊肉就給割哪塊,但憨娃的脖子由他丈人老九扭着哩。 [1]

作者簡介

袁亞飛,男,出生於陝西省清澗縣,畢業於石河子大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