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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嘈嘈切切錯雜談》的妙奏(趙義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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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嘈嘈切切錯雜談》的妙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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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嘈嘈切切錯雜談》的妙奏》中國當代作家寇玉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聆聽《嘈嘈切切錯雜談》的妙奏

身處四川盆地,一遇三伏天高溫悶熱,最為難受。不過今年例外,竟然愉快地度過了難熬的三伏,把外出避暑的計劃,也乾脆取消了。這倒不是因為天公作美,而是恰好在這個時候拜讀到礪鋒兄、友紅嫂惠贈的大著《嘈嘈切切錯雜彈》。咱們平時多泡在上課、批作業、改文章等教學事務中,而節假日,又多消磨在課題、論文、表格、會議里,一點機動時間也常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要將手中一切放下,把一冊新書從頭到尾讀完,多半是一種奢望。但這次,卻是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他們一家子的「嘈嘈切切錯雜彈」的。礪鋒兄的「大弦嘈嘈」、友紅嫂的「小弦切切」,就連他們小千金不時夾雜在「嘈嘈切切」中的「錯雜彈」,也沒放過。聽完之後,意猶未盡,禁不住寫下了自己的一點雜感。

首先有感於操弦者。在他們三位中,我最先認識的,自然是「大弦嘈嘈」的礪鋒兄。時間大約是在1985年深秋,礪鋒兄陪着恩師千帆先生來四川大學出席「宋代文學研討會」,那次會議,我也有幸參加了,但我們沒有機緣交談與相互認識。我對礪鋒兄有印象,是因為他似乎是到會的唯一一位古代文學博士,我們幾位當時只是碩士的年輕教師,對一位戴着眼睛,穿着夾克衫,雖不很活躍,但卻很陽光的博士,自然很敬重。但就那以後,一個偶然的緣故,我的研究方向發生了轉移,本來是唐宋代文學專業研究生出身,卻一下轉到了元明清文學,此後十多年,就很少再參加唐宋文學的會,自然也無緣再見礪鋒兄。因此,我們第二次的相見就相隔得很久遠了,依稀記得是在17年後的2002年冬。我當時已調到佛山大學任教,礪鋒兄與鍾振振兄一起到廣州參加一個會,應我之邀,兩位仁兄同台為佛山大學文學院師生做了一場精彩的學術演講。記得礪鋒兄在開場白中曾說:「與鍾先生同在南京數十年,同台演講卻還是第一次。」而我與礪鋒兄互相認識,也應該是第一次。緊接着的相見就隔得近些,2005年初冬,在浙江紹興,礪鋒兄以陸游研究會會長身份主持「陸游誕辰880周年暨越中山水文化國際研討會」,我有個大會發言,得礪鋒兄在點評中謬讚。再然後,我於2006年調回母校西華師範大學任教,2012年又再調到現在供職的四川師範大學,蒙礪鋒兄不忘舊誼,又分別於2008年、2014年應邀來西華師範大學和四川師範大學講學,咱們於是又相見兩次。2015年秋我去南京開一個戲曲的會,本來還應該有一次相見的,但就在我東飛南京的那天,礪鋒兄卻要西飛重慶出席杜甫的會,他是中國杜甫研究會的會長,此會自然不能不去,但他在行前卻為我安排了在南大的講座,雖然未能見其人,但卻趁機去南大仙林校區參觀了礪鋒兄工作的文學院,並見到了他的一些同事。礪鋒兄不用手機,也不用微信,我們平時聯繫得少,只是在年終歲末,會通過電郵互致問候。但他的文章,我倒時常在網絡讀到,如《嘈嘈切切錯雜彈》一書中所收的《洛珈山下的哀思》《我的兩個師母》《贈內十首》等等,便都是先前曾拜讀過的。

認識「小弦切切如私語」的友紅嫂,則是2002年,礪鋒兄到佛山大學講學,友紅嫂隨往,我才有幸得見芳容,自然印象很好。優雅,文靜,少言語,多少有些靦腆,可能因為不太熟悉的緣故吧。然後,便是2008年在南充,2014年在成都,都因為友紅嫂追隨礪鋒兄講學足跡,所以,咱們又得相見。按理,一回生,二回熟,我們應該是熟人了,但還是不見她在寒暄之後有多餘的話,於是我斷定,她少言寡語的內斂,應該是天生的。但不知道她能寫出文如其人的優雅文字。

至於那位八零後,也加入了「錯雜彈」的小莫杞,則至今尚未得見。想象中,她似乎比媽媽膽子大一點,也可能比媽媽多一點兒闖勁,好像受爸爸影響更多一些,說不定比爸爸還活潑外向一點。她比我的女兒小3歲。

順便再囉嗦幾句。我與礪鋒兄、友紅嫂是同齡人。礪鋒兄僅長我4歲,恰好沾上民國的邊,他1966年高中畢業,卻因那場「史無前例」耽誤,到1977才參加高考,1978年春上大學,是恢復高考後的首屆大學生。我1965年升初中,跟礪鋒兄一樣,也屬於「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有點冤枉),但初中才讀一年,便因文革失學,後來讀中師、教小學,在1977年春上大學,比礪鋒兄早一年,是最後一屆「工農兵學員」(冒充的)。讀研究生,我倒與礪鋒兄恰好是同一屆,1979年入學,1982年畢業,不過他在東南,我在西蜀。友紅嫂長我一歲,也「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又都是1965年升初,都因文革失學。她和礪鋒兄去了「可以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我自然也回到了「充滿希望的田野上」。因為我們都是同齡人,又有些共同經歷,所以,他們「嘈嘈切切錯雜彈」的每個音符,在我聽來都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就不禁油然而生了。

這《嘈嘈切切錯雜彈》一書,從頭到尾,沒有風起雲湧、激動人心的社會歷史大敘事,也沒有魔幻現實的譎詭,打打殺殺的刺激,海闊天空、花前月下的浪漫,總之,既非「主旋律」,也非「副旋律」,更非休閒「快餐」。書中所寫,除了追昔憶舊、訪古尋幽、會議演講、異鄉人情風物之外,便是往來書簡,也無非日常生活,多是書齋閒話。那麼,它究竟憑什麼吸引讀者?我的感覺,是以普通人生真善美熔煉而成的自然清醇之味,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和諧優雅之音。

礪鋒兄的「大弦嘈嘈」,大致是隨着自己人生軌跡的變化,在每個重要階段,或多或少都留下了自己的所見所感。他所記錄的那些有意義的人生經歷,那些給人留下深刻記憶的場景,那些曾經讓人感動的人和事,總會在不經意間扣動讀者的心扉,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被帶入某些場景,與作者一同去見識那些人,經歷那些事,體驗那些感動。在追昔憶舊的話題中出現的恩師千帆先生,當年武漢大學的大右派,由一位已經被退休的街道居民,到南京大學著名博士生導師的傳奇經歷,由千帆先生的人生巨變所折射出來的南大匡亞明校長憐才惜人的膽識、心胸和氣魄,千帆先生對弟子的種種關愛,以及千帆先生臨終時念念不忘先師黃季剛先生遺著出版的動人場景;還有兩位師母的才情、賢德和善良,尤其沈師母「鶯花風絮」「斜陽春愁」的詞賦才情,陶師母傾情協助晚年的千帆先生整理沈師母遺稿而「超越世情俗態的舉動」等等;這些身邊人真實的前塵往事,作者都用自己赤誠的心,去感受並再現了他們情感的真、心地的善和德操的美,也表現了作者「風月易斑搜句鬢,星霜難改感恩心」(杜荀鶴《寄臨海姚中丞》)的赤子情懷。讓讀者在他深情的追憶中,記住了這些堪稱師表者的美德,於是在無形中受到了感染,接受了薰陶。

在訪古尋幽的敘述中,作者禮讚了成都草堂、天水杜祠所凝聚的兩地人民對詩聖杜甫的崇敬;記載了羌村之行,於「暮色蒼茫」之中,面對傳說中的杜老故居,「與老伴一起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的虔誠;敘述了海南講學之後,「捨棄三亞的碧海藍天,冒着三十五度的高溫直奔儋州」尋訪東坡故居遺址的勞苦;抒發了拜謁鉛山稼軒墓園時,如江潮浩蕩的激越情懷等等;儘管有一些「訪古碑多缺,探幽路不真」(項斯《游爛柯山》)的遺憾和辛勞,但作者那不懼跋涉之勞的虔誠,所流露出來的是對前賢往聖的由衷膜拜,是文化人異代不同時的惺惺相惜,是華夏文脈代代相傳的形象見證。此等膜拜詩聖文豪的真情實感,以榜樣的力量,在無聲中啟示後學:文化人,自己首先要尊重文化,要禮敬先賢,在前賢往聖面前,在真正的大師面前,要放低姿態,要有敬畏之心,要懷崇敬之感。這對門生後學,自有潛移默化之效。

在記載異鄉人情風物的篇章中,友紅嫂的「小弦切切」,似乎看點更多一些,常常給人新奇之感。如香港賽馬場「古老優雅,雅俗共賞」的熱鬧而和諧的氛圍,澳門教師和公務員不能進賭場的嚴格規定和教授們自覺遵守的情景,台灣恆春半島建於光緒八年的燈塔「東亞之光」,在美國吃外國館子的經歷和感受,美國校車所享受的「警車、救護車、救火車、總統車駕」都得讓路的特權,美加邊境「水汽沖天,水聲如雷」的尼亞加拉大瀑布的神奇壯觀等等,都會讓讀者覺得新奇。當然其中有的見聞也引人深思,不免要讓人跟自己周邊一些情景做一些對比,生一些感慨,這大概是作者意想不到的。

除了引人入勝的他鄉人情風物,友紅嫂也有一些追昔憶舊之作,比如回憶兒時所憧憬的戴花年味,少女時期盼的春遊與暑假電影,物質匱乏時代如電池等日用品短缺的生活情景等等,都可以勾起同齡人的回憶與晚輩們的好奇。其中最讓人難忘的是那位「十九歲的惲老師」,她對十四五歲孩子「早戀」的妥善處理,「她用年輕的心愛護着我們比她更年輕的心,小心地把兩個男生純潔的情意完好地傳遞給了我」,友紅嫂回憶說。讀着友紅嫂的深情回憶,不禁使我想起自己當年讀初一時母校所發生的同樣事件,但結局卻完全兩樣:一位高二的男生給同班唯一女生寫了封求愛信,不料被告到班主任那裡,結果那位男生被開除了,而且還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宣讀了自己的檢討書才離開學校的,那年月被學校開除,這一生不就毀了麼。真可惜我母校的那位高二男生,可惜他當年沒有遇到一位善良的「惲老師」。總之,友紅嫂的「小弦切切」,與礪鋒兄的「大弦嘈嘈」一樣,都是用自己的赤子之心,體驗並回味着人世間的真情摯愛,帶給讀者的是人世間最可寶貴的真誠與善良,給人一種素樸的卻又是溫馨的審美愉悅。

如果說前面的「嘈嘈切切」,其所思所憶大多關乎身邊恩人和親朋好友的話,那麼,在「錯雜彈」的兩地書簡中,就是他們伉儷之間以絮絮叨叨的家常作為很特別的「綿綿情話」了。我相信,讀過這些文字後,讀者對他倆的故有印象可能會發生一些改變。比如我自己,從前以為礪鋒兄只是一個讀書種子,可從來就沒有想到他還是一位多情種子;從前以為友紅嫂大概天生的少言寡語,原來她的「閒話」還是不少,只不過不向外人「嘮叨」罷了。他倆「錯雜彈」的兩地書簡,緣於礪鋒兄的出境訪學或講學所造成的三次離別。第一次是1986年至1987年赴美國哈弗大學訪學一年,存兩人往來書簡34封;第二次是1996年至1997年赴韓國全南大學任教一年,存兩地往來書簡46封;第三次是2001年赴台灣清華大學講學半年,存兩地往來書簡21封。我之所以把他們後兩次的往來書信稱為「兩地」而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稱作「兩人」,是因為後兩次在他們伉儷二人的兩地書中,不時地還「夾雜着一些女兒寫的片段」,於是豐富了「錯雜彈」的內容。

在這些兩地書中寫到的,偶爾有點國事、時事,但最多的是家事、日常生活與工作瑣事。兩人之間、家人之間、師友之間的相互牽掛和關懷體貼,對老人的孝敬,對小女的疼愛,對親友的幫助等等。從異國他鄉報告回來的,從課程安排、學習和工作內容,人際關係,居住條件,作息時間,周邊環境,個人安全,商店距離,品類與物價,以及教學中的師生互動,異鄉人情風物等等,可謂五花八門;從家裡傳遞出去的,有白天繁瑣的家事,夜裡的思念,老人生病,小孩上學,單位發錢,家裡開支,代為填表復函等等,真是事無巨細。但是,就在這些看似瑣碎的日常生活瑣事的絮絮叨叨中,你會深深地體會到什麼叫「平平淡淡才是真」。特別是他們伉儷之間的相互關心和體貼,相互信任和依戀,相互勸慰與祝福,離別相思和深情愛戀,都在這種看似平平淡淡的絮絮叨叨中得以表現。感動着他們那份難得的純情真意,體味他們很多時候那份難耐的兩地離愁,我忽然想起,古人「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李商隱《夜雨寄北》)的期待,「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李清照《一剪梅》)的苦盼,他倆肯定是一次又一次地體驗過了的。作為同齡人,其中許多內容會喚起我們對過往的回憶,也會讓下一代感到好奇,甚至不可思議。比如,因為工資收入低,消費不起昂貴的電話費,但隔一段時間又想聽到親人的聲音,於是就在書信里先向對方約好將要通話的時間,先想好要說的內容,到時儘量簡明扼要,以免費時費錢,此類瑣事,信中多次出現,這對於我們這代過來人,是很熟悉的事,但現在天天玩着手機的年輕人恐難以想象了。

總之,讀完他們的兩地書簡,我感慨良多。因為,我們這一代人,從「金光大道上」走來,從小樹立了「做共產主義接班人的遠大理想」,一心要「解放全人類」。儘管連過年都曾餓得哇哇叫,但並不覺得自己在受苦受難,我們只有「集體主義思想放光芒」,沒有個人觀念,也不能有「私」字,更不敢談情說愛,那基本上是禁區。即便男女之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兩情相悅了,也不叫愛情,而叫「革命友誼」,結婚了叫「革命伴侶」,「革命」兩字不僅時刻掛在嘴邊而且也落實在行動,比如兩人拍個結婚照,也還雙雙手持《毛主席語錄》,做出一副「革命」姿態。總之,「革命」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時代印記。可是,在他們的兩地書中,就是絲毫見不到經歷過「革命」洗禮之後的任何痕跡,難道他們身上的時代印痕都磨滅了?但後來我逐漸從他們的文字中發現,原來,那一場接一場的「浩浩蕩蕩」與「轟轟烈烈」,他們和我一樣,也根本就沒有被真正捲入過。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也不得不疏離那些繁華與喧囂,做局外人,作壁上觀。後來,也就逐漸養成自己「讀常見書,乘公交車,吃家常飯」的人生態度,不受泥沙俱下的時代浪潮的裹挾,沒有成為被「運動」的群眾,雖然失去了一次次被寫上紅榜、坐在前排的機會,但也沒有被開除民籍,踩在腳下,於是自然而然進入了古人所嚮往的「淡泊生真趣,逍遙息世機」(鄭谷《華山》)「黃塵意外,青山眼裡」(滕斌【中呂·普天樂】)的人生境界了,真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是緣於這份「淡泊」與「逍遙」,將「黃塵」置於「意外」,使自己的情懷心地,還保存了那份難得的原始的真與善,使它免受「黃塵」「世機」的糟蹋與污染,所以,在對「讀常見書,乘公交車,吃家常飯」的瑣事嘮叨中,也就自然地流露了那份「真趣」,一份難得的素樸與清醇之美,如碧空月,如晚風,如嶺上晴雲,如山間清泉,給人以清新愉悅之美。

陶醉在那份難得的素樸與清醇之美中,不僅是那份情感,還有那清新自然卻又不失趣味的語言表達,如果用我的感受來說,便是:絕無花言,卻有巧語趣語。如卷首的《高考,1977(代序)》追憶高考促成了他們美好姻緣時說:「高考不但是人生道路上最大的轉折點,也是月下老人手中的那根紅繩子。」比喻貼切精妙,一句道盡高考對於他們人生的重大意義。在《<凝眸>贊》中讚揚人的「凝眸」才具有獨特的審美感知時說:「人不是世上唯一能凝眸的動物,但只有人的凝眸才具有無比豐富的意義。虎豹都能長時間目不轉睛地盯着草叢中的羚羊、斑馬,但它們不會欣賞獵物身上美麗的斑紋。鷹隼的目光比人更為犀利,但它們只關注在地面奔跑的野兔野狐,而不會掉轉目光對準夜晚的星空。……」巧妙地以物襯人,在對比映襯中突出只有人的「凝眸」才能超越功利而進入審美。在《致陶紅友》中以試探的口吻向夢中情人表白說:「丘比特久久地彎弓作勢之後,終於射出了它的金箭。它被射中了,射穿了,它鮮血直淌,它在顫抖。它現在急於想知道的是:這支神矢是不是同時也穿透了另外一顆心?長着雙翅的小神箭手從來都是一箭疊雙的,但願他這一次也沒有發生意外……」字裡行間有墮入愛河的沉酣,有掏心掏肺的真情表白,有急切的詢問,有憂心忡忡的擔心,有深情的期待,多麼豐富複雜的感情,表達得卻是如此巧妙,即便好事不成,也不至於有失去體面和風度的尷尬,朋友還是有得做的。

友紅嫂母女倆筆下的巧言趣語,又另是一種風格,是那種我本不有意為巧、為趣,而人卻以為巧、以為趣的不期然而然的巧與趣,更具有一種自然樸拙卻又自有妙趣的特點。友紅嫂心念丈夫又擔心女兒時說:「我總希望天下的好運都落到你們身上,天下的厄運都讓你們躲開。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求一道符貼在你們的背後」(《旅美書簡·致莫礪鋒之十二》);在告知丈夫自己會注意人身安全時說:「安全問題我會注意的,每天晚上,我都將老虎鉗放在枕頭底下,如有壞人,就給他一下,不過不知道到時我是否會發抖」(《旅美書簡·致莫礪鋒之十三》);在對丈夫歸來的急切期盼中說:「據說時間會『轉瞬即逝』,那麼我今天下班回到家中,能不能看到你坐在房間裡寫字檯前呢?你總是像哄孩子一樣地哄我」(《旅美書簡·致莫礪鋒之十三》);這些飽含深情的痴語,既巧也趣,巧得樸拙,趣得天然,但都緣於真情摯愛。他們的小千金,八零後的小莫杞,雖然僅在爸爸媽媽的《旅韓書簡》中留下一些兒時天真爛漫的片段文字,但她無意中記下來的一些生活與學習的內容,卻帶有「中國特色」,成為時代的剪影。如她在1997年6月香港回歸前夕中考以後單獨(也「代表媽媽」)寫給爸爸的信中說:「小作文香港有關……政治卷子每題都與香港有關,書上的內容反而考得少。連化學卷子都有一題與香港回歸有關:『南京市為了慶祝香港回歸鑄了一口「警世鐘」,問鑄鐘選用哪種金屬?為什麼選用這種金屬?」小莫杞寫的時候只是實錄,但現在看起來,就不能不讓人忍俊不禁了。

儘管此文已經寫得不短了,但我本人跟詩詞曲打了幾十年交道,當然有一種本能的偏愛,所以,對書中礪鋒兄的《贈內十首》,也就忍不住還要說幾句。此十首絕句,自肺腑中流出,真可謂字字珠璣,但我還是最偏愛其四、其五、其六、其十這四首。其四有云:「家無四壁愧黔婁,搜索空囊鬼亦愁。豈有瑤環定情物,嫁衣猶仗孟光籌。」一介書生,窮困如此,竟然「家無四壁」,有過司馬相如「家徒四壁」者,說白了,就是還沒有分到房,根本就無以為家,這且不說,更有甚者,是面對新婚,不僅連訂婚禮品都沒有,而且還要新娘自備嫁衣,倒貼妝奩,這該是一個怎樣窮愁的新郎!但托前世修來的福分,卻能遇到如此重情重義、靈心慧眼、胸懷豁達的新娘!其五:「秋霜春雨夏驚雷,黃卷青燈歲月催。長夜感君相伴坐,剪刀唧唧把衣裁。」黃卷青燈,相伴苦讀,不是富貴人家「紅袖添香」的旖旎豪華,而是貧家小戶自剪自縫的深更夜作,若無親身經歷,何能道得出!其六:「我居西海君東海,寄雁傳書隔月回。平日齟齬奪門去,此時翻願夢中來。」平時生活中有些糾紛,讓人生氣,而久別相思,當獨對寂寞孤愁之時,就連平時的爭吵,回想起來也覺得幸福,多希望昔日情景再現眼前,哪怕是在夢中,哪怕是惹我生氣。若非經歷過刻骨的相思之苦,又何來此種體驗!其十:「蒼顏白髮兩相憐,細話平生嘆逝川。我向天公祈後死,伴君垂老坐爐前。」感嘆人生須臾,相愛短暫,決心珍惜此生,誓要終身相伴,這是最真情的告白,是最莊嚴的承諾,也是為紀念三十年婚齡而獻給對方的最珍貴紀念品!

文也讀了,詩也品了,領略了作者「嘈嘈切切錯雜彈」的妙奏,在「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優雅美妙的旋律中陶醉了,難熬的三伏天,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愉快地結束了。我對妻說:讀此書,真好,可以避暑,看來,好書是應該留到三伏天來讀的。妻卻說:好書,什麼時候讀都好,不必三伏天。說完,就從我手裡把書搶走了。我擔心她晚上會忘記提醒我:該睡覺了。

2019年8月22、23日/處暑 於南充斜出齋[1]

作者簡介

趙義山,四川南部縣人,四川師範大學獅山學者傑出教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