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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絢麗(南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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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絢麗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生命的絢麗》中國當代作家南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生命的絢麗

清晨跑步回來,忽然瞥見花架上有一處耀眼的紅。細一看,原來是金魚草又開花了:在高高低低綠綠褐褐的碩果叢中,彩蝶般地又翩然起一串小花。雖已不再火球般紅艷,卻愈發顯得輕盈亮眼。

果中見花本不奇怪,但歇花已月余的金魚草又驀然招展出告別的絢麗,卻使我怦然心動。

一生中種過的花兒不少,也不乏種植與賞花的樂趣;但像這般故事迭起,幾番撥動心弦的,卻只有偶然邂逅的她。

花種子是出差北京時從中山公園買來的。因為愛花,又罕見北國的花,偶遇那方有花籽出售,也不管這「金魚草」是何品種便欣然買下了。

既不知何時播種也不知花為何許模樣;反正依了春播的慣例下了種,那小苗兒也果然冒出於四、五月間。先是置花盆於室內,苗兒卻總是長勢怏怏;忽然憶起華北平原那湛藍的天空燦燦的驕陽,於是便統統分植於室外的花架上。小苗兒果然抖擻起陽光下的精神,伸胳膊撐腿地歡了起來。卻也怪:春去夏來秋至,直長得滿盆蔥綠,卻始終無花。

轉眼已是初冬的季節,花台上的花均已凋零,就連月月見紅的月季也打不起骨朵了;但卻在這蕭瑟的冬日裡,金魚草有蕾了:三兩株較細的花莖上,對錯輪序地膨起了一個個花蕾;終於綻開了渴盼中的第一朵。——咦,這不就是「老虎花」嗎?!日日渴慕着一睹她的芳容,沒想到揭起蓋頭,卻原來是兒時故舊!——嬌艷的笑靨兒依舊,玲瓏的身段兒依舊,那欲述欲語的神態兒尤其牽動了我兒時的回憶。

我的童年是在重慶南開中學那一處處五彩繽紛的花園裡泡大的。留在記憶中的花兒都附有美妙的童趣,最有動感的莫過於「老虎花」了。

且不提那乳白色的花筒外披着一層微細的絨毛,紫紅色的花冠正中有酷似虎嘴的淡黃色隆起,那黃中見紫的一道唇縫,數根鬚毛……已是活脫脫地揭了虎面的形兒來;尤其精妙的是它那令人愛不釋手的動感:你若掐下一朵,用兩個指頭捏住花冠的兩側,一擠一張;這花兒便似老虎嘴似的一開一合,還頗具彈性呢。你捏住了別放,還能清晰的看到深深的虎口裡那白白的上下頜呢;而躺在下頜里的花芯,又恰似伸吐的舌頭一般。

把玩着這可愛的尤物,我那幫黃毛丫頭小夥伴們怎能不童言喋喋,浮想聯翩……這花名兒麼,當然也是非「老虎花」莫屬了。

三十餘年還舊國,落花時節又逢君——沒想到小小的老虎花也會有不凡的經歷,那金魚草的桂冠竟然是捧回於北國他鄉。戴上了北國的冠兒便端的有了耐寒的稟賦,要不,怎會偏偏選在立冬後的時日裡開放?

花期延續了十數天吧,便不再現花了;只是那諸多未曾打苞的花株還在一個勁地長。卻又奇了——仍是那般從容不迫地長將下去,直長得綠油油碧森森,像地里高大的芝麻棵一樣;卻又是遲遲無花。

就這樣一直長到了來年的四月初。

我好奇的發現在花軸正中長出一個尖尖的松果似的小綠塔。果耶?花耶?三兩天後才算明了——原來正是一層層卵形花苞的組合。總算又着花了,可是又遲遲不放:棵還在長,杆還在高,尖頂上膨脹的塔蕾被高高地頂起,最高的兩株已高約一米了!我簡直愕然了——記憶中的老虎花是那般纖巧嫵媚,哪見過如此的高頭大馬?!

就在眼看要開花的那幾天,家裡來電催我們回重慶探親。為了不使它乾枯,我便弄來幾個塑料袋,裝滿水,用針紮上小眼,放在花盆裡,以備細水長流。

四月的重慶,那幾天居然熱得要穿襯衫了。我一直擔心着我的金魚草們。

終於趕回來了。一周的懸念,應驗的是花台上諸多的枯枝敗葉;但金魚草的那幾朵花蕾卻沒有垂下——儘管杆上的葉兒多已枯萎,剩餘的也奄奄待斃。可是,啊,這是何等的奇蹟啊!我驚異地發現兩株最高的金魚草竟不約而同地都打了彎:自花蕾下一尺許發生了一個大大的「U」形彎折。花軸一下子矮下去了近一半。但彎過折過的它們,竟又奇蹟般地拔直了背脊,不屈地支撐着尖頂上碩大的花蕾,蕾,依舊蓬勃在肢體的駝峰之上!

啊,造化!感天動地的造化!小小的金魚草在我的眼中已化為了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的俄國母親——據說,在斷糧的日子裡為了嬰兒的存活,她,曾把自己的血液抽成嬰兒口中吸吮的乳汁。而妳,小小的金魚草,面對斷水的威脅,竟也毅然有了折腰護花的壯烈!可妳只是並無感知的草木啊,卻怎會,怎會有如此赤誠的愛心?又怎能,怎能勃發出如此超絕的能量?

噴壺中的水汩汩傾述着我由衷的讚嘆,浸透了盆中的土,注入我深情的祝福……。

一兩天後,葉兒也都陸續挺起。大約是第三天,金魚草,簡直令我難以置信——它開花了。還是老虎花,還是紫紅的花冠,鮮明的黃唇;只是已不再左一朵右一朵的錯落相間,而是開成了一個匯聚的火球——每一個塔蕾都至下而上逐層逐朵相繼綻放;像燃點着的聖誕樹,不,簡直就是一團團燃燒着的耀眼的火球!

樓台上驟然亮起一道炫目的風景,如綻放的禮花,似絢麗的霞朵,惹得路人頻頻仰慕,嘖嘖稱羨。而我,更是為之瞠目,因為,因為抹不去,抹不去老虎花那乖巧玲瓏的記憶;料不到,料不到金魚草這勃然怒放的輝煌。

啊,老虎花、金魚草,金魚草、老虎花;南開中學那爛漫的花圃,華北平原那莽莽的雪原……眼前、當年,當年、眼前;驀然,耳邊響起一句誓言:「蛻一身嫩皮,磨兩手老繭」——那一年,我也曾似一粒南國的種子播撒到了北國廣闊的天地:下車伊始,寒風卷着雪片撲面;轆轤飛轉,梢桶拽着井繩炫目……。

啊,是了,我的金魚草:吮吸過北國那浸潤的雪水才強健了妳纖弱的筋骨;沐浴過雪原上燦燦的驕陽才塗鍍成妳火紅的色澤。天寒地凍,磨練出你超常的耐力;霜打雪壓,抗爭出妳不屈的性格。故土的溫馨,潤澤了遊子的心田;難忘春暉,妳又怎能不欣然絢麗在夢魂縈繞的南國?

啊,我的金魚草,造物主潛心派遣的使者——妳亮麗起短暫的一生,照見我身後的路,眼前的路,未來的路。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就該這般有情有韻有色有香:有沉穩從容的蔥蘢碧綠,有不畏劫難的蓬勃輝煌,也有平靜中一次次歡快的閃亮;即便是在最後的時刻,也泰然招展起告別的絢麗——就像今天清晨,像我眼前搖曳在碩果中的這三兩朵小花一樣。

我的金魚草,我的永不褪色的青春。

1996年6月29日,於宜賓三線老廠

[1]

作者簡介

南曉,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