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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他的自行車(范銀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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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追》中國當代作家寇玉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直到現在,父親還經常念叨他的自行車……

上世紀七十年代,若是誰家有輛自行車,其風光程度不亞於今天的寶馬,那絕對是一件非常有面子和特別值得榮耀的事情。那時的姑娘和小伙子們都希望結婚時能擁有體面的家當。所謂的「三轉一響」是改革開放初期,中國老百姓幸福美好生活的表徵。父親經常望着路上飛奔的自行車發呆,渴望着何時能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成為一個幸福的追風人。

父親18歲就成為了國營企業里一位普通工人。辛苦一個月也只能領到37元的工資,除去給奶奶5元的贍養費,個人需要12元的生活費,家裡10元的開支,每月僅能有10元的節餘。一輛自行車當時售價120元,要攢夠120元需要一年的時間。在那一年當中,父親總是早出晚歸,加班加點,經常從家裡拿些酸菜,背些紅苕到單位去吃。父親說加班可以多攢工分,工分越多工資就越高;多吃些酸菜、紅苕就可以節約生活費,這樣就可以提前買車。父親有句沒句地給我描繪那攢錢過程的時侯,我早已聽得淚水長流。只用了八個月時間,父親終於湊夠了買車的120元錢。

懷揣來之不易的120元錢來到自行車鋪,父親開始選車。從輪胎大小,鋼圈粗細,鏈條結實程度,剎車靈敏性,龍頭協調度等方面反覆檢驗比較,最後終於敲定買了一輛最時髦的「永久牌」自行車。買回車的當天,父親把車放在院壩里,先繞車轉了三圈,仔細打量它的體量構架。一會兒,他走近車身,伸出雙手握住車的橫樑,將車舉過頭頂,稱稱它的體重如何。輕輕放在地上後,父親用右手捏住腳踏板,由快到慢地轉了幾圈,反覆旋轉,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稍頃,繞到自行車的左邊,雙手穩穩地握住車把,一個小滑行,右腳飛升,平沙落雁,輕身如飛,箭一般地沖了出去,圍繞整個村子騎了一圈又一圈,「叮噹,叮噹,叮叮噹」的清脆鈴聲,響徹了整個村子。「范老大買了個自行車真是燒包,瞧那個神氣樣!」鄰居小小的忌妒聲中,滿是羨慕

晚上睡覺時,父親把新自行車放在離床邊不遠的地方,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後來母親說,那天夜裡父親起來好幾次,走到車邊,摸摸看看,才又回到床上放心地睡覺。

對父親來說,自行車是他的親密夥伴,也是有大用的。父親上班地點距離我家近50公里,父親就靠他那輛自行車往返穿梭於單位和家之間。每次回家父親都先用水把車的輪胎和鋼圈擦得錚亮錚亮的,再用抹布擦乾,最後還要上油,做個「全身」保養。

雖然父親很愛惜他的自行車,但是他們之間還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那次周末,夜已經深了,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父親騎着自行車摸黑回家。那時的鄉村公路不像現在這麼平順,該凸的必須凸,該凹的還得凹。父親和自行車一會兒做「高拋運動」,一會兒又「自由落體」。微弱的電筒光指引着父親艱難前行。突然間,父親「啊」地一聲從車上摔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來一塊巨石橫亘在馬路中間,父親來不及剎車,只能做「跳躍運動」,但是車的龍頭已經不聽使喚了,來了個180°的大轉彎。父親像孫悟空一樣,接連翻了好幾個筋斗,滾到溝里。鎮靜一下,父親勉強站起來,一身泥一身土,他也顧不上腰酸背痛了,從半坡上把車扛上公路,發現龍頭已經變形,鏈條也已經滑脫了。父親用雙腳大腿夾住前輪,雙手握住龍頭使勁糾正方向,將變形的龍頭復原了。對於滑脫的鏈條,父親將車平躺,反覆地轉動踏板,用踏板帶動車輪,再把鏈條套上去,試了好幾次才將它復位。愛車摔了,父親很難過,扛着自行車一步一瘸往家的方向走。就這樣停停走走,七八里路被父親踩在了腳下。當母親打開房門,黑夜中見一個人扛着自行車,嚇了一跳。見是父親,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這是人騎車,還是車騎人哦?

父親雖然愛他的車勝過愛自己,但只要我用他的車練習,他是毫不猶豫,欣然答應。周末,他的自行車成了我的練車工具,那時我個子矮,父親會把座凳放低,站在車後,把車先固定,等我坐上去,保持身子的平衡,教我半圈半圈地蹬。由於膽子小,只要看見前輪向左偏,我的身子就會不自覺地往右斜,原本以為可以維持平衡,誰知車突然側向一邊,我被摔了下去,車龍頭摔彎了,踏板變形了。父親緊皺眉頭,確認我無大礙,然後心痛地拾起車,用手拍拍龍頭,摸摸踏板,貌似在安慰一隻受傷的小鳥。無論父親怎樣呵護我,呵護他的車,我都將父親的車從曬壩場摔到離地高近5米的土坎下面去了。每次事情發生後,父親都一遍又一遍地校正剎車、龍頭、輪胎等。在父親的幫助下、在反反覆覆的摔爬中,我終於學會了騎車,成了父親名副其實的「接班人」!後來我能熟練地操縱自行車、電瓶車、小轎車,都得益於父親的敦敦教誨,得益於那時的小技能。

那車除了帶給父親方便和快捷,也有傷痛的記憶。最痛心的一次是父親退休後回單位領工資。在回家途中,在距離家門口還有一公里的路上,有很長一段陡坡,下坡時,剎車突然失靈,父親全然沒有準備,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人和車瞬間分離。父親躺在地上回不過神來,車子早已脫離了他的視線。當我和母親得知消息趕到那裡,父親還躺在地上,滿臉血跡,微微地睜開眼睛。見到我們第一句話就是「我的車呢,快扶我去看看怎麼樣了?」我在坡坎的雜草叢中發現了車,它已經支離破碎。看到相伴三十多年的自行車面目全非,父親不能自已,嚎啕大哭。我沒有制止父親,我知道父親是在以另一種方式祭奠自己的芳華。三十多年的歲月里,父親騎着自行車行駛了近百萬公里,占父親這幾十年生命中行程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自行車在風風雨雨中陪着父親,成了父親不可或缺的親密朋友,是其他任何物品所不能代替的。

在父親的一再要求下,我拾回了所有的零部件,用口袋包紮好放在他的房間。父親傷好後還想把車修好繼續用,在我們的極力勸說下,他終於同意不再騎車。最後他把車的鈴鐺和鏈條挑選出來洗淨、上油、拋光,用報紙包了一層又一層,永久珍藏起來。

勤儉節約的父親養育了我們,和母親一起為我們撐起一片沒有風雨的天空。而今,他老了,青壯年時期的所有強勢都已經退去,臉上有了一絲柔和與平靜,尤其是母親去世後,父親變得越發弱勢了,腰杆不再像過去那樣挺得筆直,個子好像也矮了下去,不能再騎車了。望着他不再挺拔的身軀,我的心裡時常酸楚上涌。父親明顯老了,已經看不到年輕時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生活或許就是這樣,曾經如同晨陽朝氣蓬勃,又將如晚霞溫和柔靜。

周末空閒時我會經常回老家看望父親。一次回家,大門敞開,找遍樓上樓下都沒看到父親的影子。正着急呢,突然聽到「叮噹,叮噹」的聲音傳來。循着鈴聲找去,發現父親蹲在農具房裡,手裡正在把弄自行車的鈴噹,地上擺放着已然擦拭亮堂的鏈條。我蹲下身子,接過鈴噹,按了兩下,輕脆的鈴聲再次響起,父親乾涸的眼神突然光芒起來。那光芒里,有飛馳的「永久牌」自行車,還有父親青春的剪影。[1]

作者簡介

范銀芳,致力於宣傳本土文化,長期從事文化及民俗研究。曾任縣作協主席,作品散見於各大報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