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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水雲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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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中國當代作家水雲汀的散文。

作品欣賞

實話說,姐姐長得很漂亮,而且懂事聽話。

她的這一特質似乎是天生的,父母對她的讚不絕口的誇獎和我的懵懂不開化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印象中她穿着碎花襖,腳穿着暗紅的燈絨布鞋,鞋帶規矩地系在腳面。她似乎總會乖巧地坐在小木凳上,她的兩條粗細合適的辮子勻稱地垂在腦後。

她要麼幫媽媽摘菜,要麼幫媽媽燒火,要麼坐在小方桌前寫作業。來往的人或撫摸她的頭,或拍拍她的肩,嘴裡說着「真乖!」就算沒有說什麼,那眼睛裡也含着讚許的笑意!她習慣了別人的誇獎後就再也不會甜甜地招呼人,而是專注地忙着。慢慢地別人也習慣了她的表現而吝於表達,這說明她的「好」已經深入人心,讓人司空見慣了。

我就不同。

我總是會用竹竿打落鄰居家還青的棗子,總會在莊後的小水塘里私自下水。會跟着大孩子去刨村里紅薯,偷碗豆莢。每次父母都能及時收集到我的「惡行」。當我赤着腳,規矩地站在門前,腳趾忐忑地摩挲着,她驕傲地和父母站在一處,勝利者似的審視着我。尤如公審大會上面對階級敵人。

我很恨她!

我知道每次都栽在她手裡。她的好人緣讓她有着一眾的女生群體,而她們是我們這些烏合之眾的姐姐們。我們行事的粗糙讓她們輕而易舉地抓住證據。就拿下水來說,就算沒有抓住現行,只要用指甲略微在我們的胳膊和手背上一划,就見一道白白的痕跡,行為昭然若揭。

但越是這樣,我偏不服輸。這讓我的性格帶着叛逆。對那些傳統的事物帶着懷疑。也許這種思維偶爾打開了我的腦洞,我雖然熱衷於逃課,但我的成績卻極好。似乎上不上學與我沒什麼關係,我照樣拿全班最高的分數。雖然我蔑視校規班紀一度讓老師惱火,但兩位老師都由衷地對我媽媽說:「人倒是很聰明,可惜就是心不用在正途……」

而姐姐就不同了,她再怎麼用功,成績總還是中等偏上的,高也高不上去,下也下不來。

這讓一度以她為正面教材的父母老師陷入了尷尬。而這種尷尬里顛覆了太多她們的認知。所以,我的名字時常「咯咯」地在她們的臥槽下呻吟!

姐姐大我三歲,我從一年級跳級到三年級,再從三年級跳級到五年級時剛好與她同級。我的優異表現終於讓父母和老師認可了天賦,這給了姐姐很大的羞辱。她自此就很少說話。總是默默無聞的樣子。

後來就到了高中,她的文科極好。一心想報文科。爸爸個兒很高,是個固執己見的人。他被生活折磨得疲憊不堪的面容,他毫無生氣的生存狀態讓他變得極為世故:「文科有什麼學的?就業就成問題。不如學理科……」

姐姐雖然很不情願,但她已經習慣了順從,她委屈求全地填了理科。當然,高考名列孫山。爸爸失望之外,尋了他當局長的戰友活動,把姐姐安排在了第二招待所。

而我,考上了省會的某重點大學。

父母生活的重心圍繞我展開。我成了他們精神世界的興奮劑,成了口裡的驕傲。我讓他們挺直了腰身。

姐姐很少回來了。

聽說她喜歡上了吉他,每天工作之餘,她就陷在音樂的音符里,這讓她的世界充滿了詩情畫意。

媽媽說女孩大了不中留。爸爸倒不說什麼。只是不滿地瞪一眼媽媽。說到底,他是疼女兒的。

曾幾何時,招待所里住了外省的業務員小陳。他由於工作原因要在這裡住一年多時間。據說他來的那天正是梅雨季節,窗外無何止的雨使得他生了鄉愁。他望着窗外的綠植被細細密密的雨滋潤着,他被雨鎖小屋,正寂寞冷清時,聽聞一陣悠揚的吉他聲。在九十年代的小城,在那個洋溢着藝術氣息的時節,這吉他聲聲聲地敲擊着他的心扉。

他沿着被雨淋濕的石台階,繞廊而行,就到了招待所後院的女生宿舍。無疑,音樂自那裡傳來的。

他在圓拱形的月亮門外偷聽了很久很久。雖然他不知道是哪位女生,但他心弦已經被撥動。他其實好願意是那位最嫻靜美麗的女生彈的,最終,命運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那個人就是姐姐。

一個彈,一個聽。後來就為大家知。再就是為彈而聽,和為聽而彈了。

小陳用世間最美好的詞彙誇讚。這讓姐姐有了久疏的自信。一來二去,兩人互生好感,就好上了。

當小陳臨近離別時,他厚着臉皮提着禮物上家來了。

爸爸鐵青着臉。對他愛理不理。小陳雖然委屈但還得受着。

姐姐眼裡蓄着淚,一會兒望望爸爸,她看到了爸爸的堅決!再望望媽媽,媽媽雖然不至於那麼冷酷,但嘴裡卻一遍遍地數落着:「你怎麼這麼狠心!唉,真是女大不中留!你捨得下爸爸媽媽?嗯?……」

小陳和姐姐跪着哀求,爸爸只是肯定地說:「不可能!」

小陳失魂落魄地走了。

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過頭。

這期間,我家搬到了另個遙遠的城市。這城市很生,我總感覺如果現在是真的,過去的就只是夢。這過去的千千萬萬的平凡日子,我們是真心渡過來的,到最後,你能記住這每一天嗎?不可能。我們總是把最熟悉和最愛的甩在記憶深處,或者放在角落裡,譬如那些小時的玩伴,那些親戚。而我們註定會去邂逅更多的陌生人,仿佛生活的意義就是忘掉熟悉,不斷迎接新奇的過程。

姐姐按爸爸的意願嫁了個工作穩定家庭殷實的人,這個人我不願意叫他姐夫。姐姐在他「吃喝嫖賭抽」的凌辱下像是秋風秋雨下單薄的樹葉。後來她如願以償地離了婚。我們大家都為她長舒了口氣。

爸爸已經風燭殘年。固執使得他不願意承擔任何錯誤,他也不受別人的話。他總是把責任推託在姐姐自身原因。直至姐姐離了婚。他仿佛也放下了心結,安然地走了。

姐姐的髮絲里多了銀髮。我抽空陪她坐在院子的清靜里,棗花簌簌落衣襟。我喝着清明的茶水,世界就是一團陽光的暖和朦朧的綠意,偶爾飛過牆來的蜂與蝶,又悄悄地在空氣里鳧走了。

我知道她有個大大的心結。問姐姐,你就沒想過找找小陳?

怎麼去找?她苦笑。

還是找找看,興許……

她抿着唇,臉上的膚色再也不復當初的緊緻。

「筱雨女士,你來到節目組是有着什麼樣的訴求?能說說嗎?」

女主持人悅耳動聽的帶有親和力的聲音問道。

這是我陪着姐姐參加某衛視情感節目現場。寬敞精美的直播現場,台下坐着幾百觀眾。燈光,音樂,布景,還有高低起降的攝像機,以及漂亮且氣質出眾的女主持人。

姐姐略顯豐滿的身形被衣裳包裹着,她儘量打扮得年輕而得體。新做的髮型,很少描的眉。淡妝之下的姐姐已經回復了當年百分之八十的神韻。

「我想找一位朋友。」

「什麼朋友?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男的。」姐姐的嗓子裡有些不自信的含混。

「是一般朋友,同事還是戀人?」主持人的詢問總很犀利

「談過。」

「男女朋友?」

「對。」

「能說說嗎?」

「我那是在X城某招待所上班,所里住着Y省來的業務員小陳,他喜歡聽我彈吉他,尤其是《夢的衣裳》這首歌。」她有些羞澀地笑了,「他會給我說很動聽話來讚美,我當時想,嫁給這個人應當很幸福……」

「那為什麼沒成呢?」

「主要是家裡不同意。我爸爸。他和媽媽不願意我嫁那麼遠。」

「養大的女兒父母肯定捨不得,站在父母角度,這能理解。您沒有抗爭嗎?」

「沒有。」

「為什麼?」

「我習慣了聽爸爸媽媽的話,那時從來沒有想過忤逆他們的意願。」

「那你願意嗎?」

「不願意。」

「後來嫁得滿意嗎?」

「不滿意。老公好賭,把家產全賭光了,我就和他離了。」

「那你今天?」

「今天我如果能見到小陳,如果他單身我就想嫁給他。如果他有家庭,就想以朋友的身份見見他。我一輩子沒有為自己做過決定,今天我想破例一次。」

「好。」主持人轉過身,面向屏幕,伸出右手掌:「我們有請陳昂然先生。」

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低調地走上台來,主持人問:「是他嗎?」

「是他。」姐姐的眼裡放着光。心裡有些按捺不住了斬興奮和激動!

「陳昂然先生,今天節目組將您請來,是因為有一位遠方的朋友的囑託。你能猜得出來是誰嗎?」

「太多了。全國各地的朋友都有。我猜不出來。」

「你能猜出來是男是女嗎?」

「我猜不不出來。」

主持人朗聲說道:「陳昂然先生,您有一封信。」

屏幕上信封打開,是姐姐溫婉的面容。

「這個人你認識嗎?」

小陳,不,老陳嗬嗬地笑着,忽然嘴唇蠕動着,仿佛品咂咂什麼滋味,點着頭,「認識認識。」

「你知道她是誰嗎?」

「筱雨。」

姐姐說:「小陳,你還記得在女生宿舍,我為你彈《夢的衣裳》嗎?我現在想為你彈。」

「可以。」

悠揚的音樂響起。

「陳先生,你們當時相愛嗎?」

「相愛。」

「那為什麼不私奔呢?」

「不可以的。」

相對無言。——「看來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行不通的?」

「是的。」

「小陳,你現在婚姻狀況是單身還是?」

「我有家庭的。」

姐姐連同大家都失望了。

「但我離婚了,老婆,不,是前妻帶着女兒移民了,我現在是一個人。」

「我也是單身,我來的時候就說過,如果你單身,我就嫁給你!」

兩個人情不自禁地起身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夢的衣裳》的音樂響起 [1]

作者簡介

水雲汀,網名丹丹,原名王金助,咸陽秦都區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