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又起(馬永歡)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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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又起》是中國當代作家馬永歡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炊煙又起
星期六,這一天,我居住的縣城荷花小區停電,從早到晚,令我心愁的是煮飯,無法用電飯煲煮飯。而炒菜,沒有多大問題,電磁爐用不成,可以使用液化氣。中午飯可以應付,到飯店吃早點,又到曲硐村買幾個饅頭包子,中午飯吃,就行了。那麼晚飯呢?我的計劃是七點半電來又煮飯,多餓餓。到了近五點,妻子問我怎麼辦?我突發奇想,我燒火煮飯,用羅鍋煮,你炒菜,分工負責,同時進行。
下了一天的雨,現在已經停了,我興奮不已。夏至後的雨就是這樣,下了一天,因為雨水季節已經降臨。我把節能灶從房檐下拖到庭院中間,鐵製的節能灶很重。我用砍刀劃了榠子(松明),又砍斷幾根廢木條,清洗羅鍋。這把砍刀,跟隨我三十年,我參加工作時在杉陽古鎮跟當地的一個老鐵匠買的;榠子,油脂豐富的榠子,是從縣城農貿市場上買來的;廢木條,是人家給的,是賣摩托車店的包裝木箱,這幾年做生意人沒有哪一家用木柴煮飯,而是用電飯煲煮飯。
我淘洗了大米,放入適量的清水,我不用自來水,而是用我挑來的井水,水質最好。用火機點燃榠子,而不是用火柴。把點燃的榠子放入灶里木條中,很快,木條點燃,烈火四起,高高的圓圓的鐵煙沖火焰往上冒。這一景象,我熟悉,我也眷戀,緣於炊煙是傳統鄉村的象徵,這一象徵已經融於我的生命潛意識中,在偶然的時空浮現。在現代化的城市裡,我燒火用羅鍋煮飯,火煙沖天,是一道奇美的景觀,因為現代化的城市是沒有火煙的。蔣勛說:「從這裡我們發現,我們把美這個字,提出來的時候,會覺得美是我們生命裡面的一些記憶,一些懷念,一些想努力活出生命極限卻不能夠完全在現實里完成的部分,停留成為美的標本。而這些美的標本,聽到它的時候會掉淚,看到它的時候會掉淚,有一種淡淡的喜悅與感動的混合。那個部分是我覺得最重要的東西。」奇美,在城市裡的奇美,在特定的時空被我發現,所以把「美」字提出來,不是我空穴來風,而是一種鄉愁的必然。我雖然居住在城市,但心靈深處卻蟄伏着鄉愁,這鄉愁經常被匆匆的城市生活遮蔽,然而,一旦時機來臨,炊煙又起,我觸景生情,這種美便勾起我生命里的一些記憶,一些懷念,一些努力活出生命極限的東西。
我的青少年就是在炊煙中完成的,一天兩頓飯就是在炊煙中抒寫的。我這麼說,因為這種抒寫,是歷史的,是史詩般的,是世代相傳的,是農業時代的。我出生在距離縣城不遠的曲硐村,母親是農民,父親是公家人,單位上的幹部,從「母系氏族社會」來定義,1963年出生的我命中注定,我就是一個農民,後來,我考上大學,參加工作,成為公家的人,仿佛離開炊煙,這又是另外一個生命的主題。我是一個農民,註定了與炊煙結緣,於是到山上砍柴,在家裡劈柴,曬柴,把乾柴搬到簡陋的廚房,讓母親燒火用羅鍋煮飯。火煙在廚房裡繚繞,炊煙在房頂上肆無忌憚,活躍着,仿佛一個自由的詩人。鄉愁,就這樣在炊煙中漸漸地形成了。
燒柴煮飯,燒火是關鍵,先快後慢,也就是說,開始火要大,要猛烈,直到羅鍋里的飯水沒有響聲,水汽四起。此時此刻,進入臨界點,火由大變小,羅鍋飯慢慢烘烤,米飯的香氣噴薄而出。我時而聞一聞,進行判斷。只能聞一聞,不能摘鍋蓋,如果一摘鍋蓋,將嚴重影響飯的質量,聞一聞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防止飯煮煳,不能出現煳的氣味。哎,我感覺好辛苦,寸步不離炊煙,從炊煙起到炊煙滅。然而,這慢的過程,不僅需要感官的緊密配合,而且要用心,添柴,看火的大小,聽羅鍋里飯水響聲的大小,看水蒸氣聞飯香。這一過程,就是我與炊煙相伴,不像用電飯煲煮飯,一插電,就不需要守護,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從這「慢」的過程,令我感悟,如今的城市,如今的鄉村,如今的城鄉一體化,人們的生活都是一個「快」字,吃穿住行工作學習考試說話等等,都有所體現。吃:蔬菜水果,不是自然生長,而是大棚蔬菜水果,四季不分。快餐,燒烤;穿:不是量體裁衣,而是進店(實體店或網店)立即購買甚至搶購;行:不是步行,而是坐車。車,有單車、摩托車、電動車、小轎車、客車、火車、高鐵、飛機;工作:不再手寫,而是敲字或打字,也不想搞什麼原創文字,而是複製;學習;書都懶得翻閱,一部手機就行,掃描,瀏覽,零碎;考試:選擇題,是非題,不想做什麼思辨提,也幾乎沒有;說話:簡短,快速,不想囉嗦;還有一些民族傳統手工藝,漸漸地被機器代替。這些現象,我想想,感覺有些美,有些也不那麼的美,還是「慢」的美。
美的炊煙,停留在歷史的時空中,停留在我生命的記憶里,成為美的標本。而炊煙美的標本,聽到它的時候會掉淚,因為炊煙會說話,說出動人的故事;看到它的時候會掉淚,因為炊煙有執著的姿態,把鄉村的有形鄉愁變為無形的鄉愁,在歷史的天空上雲捲雲舒。因此,炊煙,是一種淡淡的喜悅與感動的混合,像源遠流長的河流。 [1]
作者簡介
馬永娟,筆名娟子。文學創作二級,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作家協會、散文學會會員,連雲港散文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