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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溪三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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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溪三絕》中國當代作家朱文科的散文。

作品欣賞

浯溪三絕

浯溪三絕

浯溪在祁陽,城西南五里外,湘江東岸。浯溪本無名,普通小溪,因元結的命名而有名,因元結而著名。

2005年國慶,慕名趕到浯溪。如今的浯溪,是座美麗園林,有兩萬多平方米。入內,映入眼帘的是陶鑄的銅像。銅像四周綠樹濃郁,古木叢生,芳草萋萋,十分幽美。我懷着崇敬的心情,肅立於銅像前,默誦着他的《松樹的風格》,想起他的功勳,想起他在文革中的遭遇,唏噓不已。

史載,公元766年3月,元結第二次出任道州刺史,從衡陽赴道州,途經此處。他立在湘江西岸,睿智的目光,盯着懸崖峭壁,越看越喜歡。不久,元結就安居在此。他把山中小溪命名為「浯溪」,把山頂平台命名為「焐台」,造一亭命名為「痦亭」。這三字皆從「吾」意兼表意,「浯」從水,「焐」從山,意即我的小溪、小山。初建家園,元結以中堂為中心,以元家坊、石門、摩崖渡為中軸線,左右兩邊,分別以水、石取勝。元結在西峰築「痦亭」以鎮溪山,攬四季為「六厭」勝景,「痦亭」以中心為一柱,飛檐四張如傘,俗名傘把亭。元結在此隱居後,悠然自得。公元771年,即唐大曆三年,元結守制期滿,開始在浯溪刻銘,請顏真卿將其所撰《大唐中興頌》刻在臨江的百尺摩崖,此後又陸續刻上《東崖銘有序》、《右崖銘》、《中崖銘》、《寒泉銘》。從此,浯溪以「摩崖三絕」而聞名於世。元結之後,袁滋、李陽冰、黃庭堅、米蒂、秦少游、李清照、楊萬里、范成大、狄青、解縉、徐霞客、王夫之、顧炎武、袁枚、何紹基,眾多文人騷客慕名而來,留題刻石。如今,浯溪已成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我國南方最大的磨崖碑林,被列入新「瀟湘八景」。

曲徑蜿蜒,古樹齊天,翠竹紅楓,蟬鳴鳥唱,溪水潺潺,清碧如玉,一路竊竊細語,流入湘江。溪上有橋,橋邊有牌,牌上詩云:「水抱青山路,源通滄海渠。龍宮開玉閘,深山碎瓊琚。」詩句為明朝曹來句所作。元結在浯溪上流築石渠,圍成長池,溪堤曲曲彎彎,溪上建橋。站在橋上,放眼望去,湘江猶如一平湖,映照着這方淨土。記得讀《紅樓夢》,我對大觀園裡挖條小河始終不解。如今看來,唯有水的流動與山石穩固和諧地組合在一起,才能透出意境深遠的動靜之美。

站在橋上,看落葉飄飄悠悠入溪,隨水流去,心裡有着多少感嘆與思考。孔子說:「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縱觀中國傳統文化,無不與山水小溪相連,歷代文人政客,無不歸功於「江山之助」,而創造出豐功偉績。先哲們把水的流動,賦予了許多美好的品德,從中悟出生活的真諦。元結正是選擇了浯溪,寄情山水,遠離塵世紛擾,自得其樂躬耕,得以靜心讀書與思考,取得了文學上的偉大成就。今天這個浮躁社會,能做到這樣境界的有幾人呢?

浯溪屬石灰岩山,臨湘江一面是懸崖陡壁,三峰並立又各有姿態,一高二低互為呼應。我們來到湘江邊,百尺摩崖,崖壁上「畫山」兩個斗大的字赫然入目。這是全國罕見的露天碑林,存有505方。一千多年的風雨侵蝕,許多碑刻字都模糊了,依然可辯。最為著名的當數顏真卿真跡《大唐中興頌》,為公元771年刻石。碑面三米餘見方,自左自右共21行332字,字大15厘米。此碑以年代之古、碑面之大、字數之多、書藝之妙、文章之奇,居「三絕碑」之冠。

參觀完碑林,從左邊沿曲折小徑蜿蜒而上。石頭千姿百態,或是峭壁懸崖、奇峰突兀,似有飛舞之勢;或是平如舞台,有如詩人坦襟心胸。浯溪入湘江口有兩座大石,一座是圓形的。每當春夏之交,洪水上漲,流水如飛龍沖入湘江,分成兩股繞石洄旋,石亦像是珠子在旋轉,也稱「雙龍戲珠」。另一座是方形的,上面平坦得很,可以坐幾個人,相傳是元結垂釣之處,後人稱做「釣台石」。站在這裡,看湘江北去,大雁南飛,水碧見底,楊柳羞澀,如小鳥依人,撫平你心頭的創傷,讓你沉靜,讓你深思。

什麼時候,讓我遠離喧譁的塵世,真正看淡名利,幽居到這樣一處勝景,讀書寫作,修身養性,讓躁動的心靈有所歸依呢?

君山聽蟬

一直嚮往洞庭湖,嚮往岳陽樓,嚮往君山,不只是因為我的長篇小說《血色野菊》,有三四章內容涉及這處神奇的地方。而是因為,那積澱千年的文化底蘊,那「先憂後樂」的召喚。

2011年暑假,我帶着九歲的朱宇凡,還有幾個朋友,一起來到岳陽。踏上岳陽樓景區,遠眺洞庭湖中的君山,不禁激動萬分。「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不由得不佩服劉禹錫的文筆,如此貼切形象,充滿詩意。君山,顧名思義,君子之山也。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騷客君臨此地。李白、杜甫、黃庭堅、辛棄疾、張之洞,都曾登臨君山攬勝抒懷,留下了千古絕唱。岳陽人得感謝他們,讓君山名聲大噪。作為八百里洞庭湖中的一小島,因為有許多文人墨客的滋潤,才有了靈氣,有了福氣,有了浩然之氣。

君山最妙的,是蟬聲。置身茂林修竹的山丘,處處都能聽到。蟬聲若有若無、若隱若現,不免讓人心頭熱乎。一種久違的觸動湧上心頭。我想起童年在鄉下,無月的夜晚,那種絡繹不絕,於是心有戚戚焉。呼吸君山特有的清潤之氣,細細聽着如夢的蟬聲,宛如一種回憶的擊樂,從記憶的彼端敲起,用淒婉的溫柔慢慢覆蓋心靈,任憑來時有多少豪情俠氣,也不禁發出感慨:「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世上之事就是這般奇特,擁有時,不覺得它可愛,亦並不珍惜,當它漸漸遠去時,方才感到它的可親、可貴。我來之前,岳陽的朋友說,君山沒什麼好看的,就是湖中一個小島而已。我是半信半疑。待到親臨其境,看到這大小七十二峰,這五井四台,這三十六亭,這四十八廟,不由得不驚嘆君山之奇,之小,之巧,之幽。我想,岳陽朋友覺得君山很平凡,恰恰是因為他生活的世界,從來沒有失去過君山罷。倘若有朝一日,君山島讓濁流淹沒了,不復存在了,他是不是也會覺得一種惋嘆?

站在二妃墓前,聽斑竹中的蟬聲,恍若隔世。不知道柳毅再世,會不會感嘆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可愛的蟬兒,你們在鳴叫什麼呢?是在述說秦皇漢武的故事,還是在提醒人們,別忘了鐘相、楊幺的壯舉?在君山,每處古蹟都是一段厚重的歷史,每個故事都是一段悠遠的記憶,浩氣連遠古,衷腸訴神州。真想扎一間茅屋,泡君山銀針,聽幽幽蟬鳴,想來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真正的情韻,惟在於蟬聲吧?孩提時代,我沒少與這尤物打交道。從尋洞探蟬到築巢觀蛻,從搜樹拾殼到持罩捕蟬,其中快樂,旁人恐難體味。

要問到君山最佳旅行時節,無疑是有蟬聲的季節。蟬聲佛佛,宛如一隻親切的手,輕輕拂着面頰,任你多麼煩躁,不知不覺中,便會心氣平和、怡然自得起來。蟬聲是大自然靈秀純美的精靈,多情婉約,最易觸動人們的心底深處,引起情感上的共鳴。難怪蟬聲寄託了文人墨客淡泊的心志、傷逝的心情。我想,蟬與禪應該是相通的,蟬聲與寺廟的木魚聲,肯定有異曲同工之妙。只可惜,如此動聽的蟬聲,竟然未能入瞿式耜的《和宋為溪十聲韻》,這不能不為蟬鳴不平。

我帶宇凡去猴山看猴子,途中蟬聲悠揚,此起彼伏,烘托出一種比寂靜更幽遠的意境。宇凡突然問我,爸爸,蟬只能活二十天,為什麼它們還這樣快樂?我心頭一震,是呀,蟬的壽命很短,最長的亦不會超過五周。可我卻不得不佩服蟬兒,從不為生命的短暫而悲傷。相反,它每天只會盡情地歌唱,無需指揮,也不用樂譜,就能奏出鮮明的節奏感,傾吐不盡它們對夏的纏綿愛戀,直至生命的盡頭。從這個意義上說,蟬是不是肩負着摧枯拉朽、震撼世界的使命呢?我們能不為之折心動容?

君山的對岸,是繁華的古城。城市的水泥叢林,是聽不到蟬聲的。城市的水泥叢林,塞滿了噪音。我不知道,生活在沒有蟬聲的城市,而言,究竟是喜還是悲呢?

茶陵之茶

茶陵不遠。從耒陽往北,經京珠高速,再往東,轉衡炎高速,兩小時就到。

茶陵之茶,非以油茶出名,而以茶葉得名。因炎帝神農氏「崩葬於茶鄉之尾」,炎帝不僅是中華始祖,也是中華茶祖,所謂「陵谷多生茶茗」,唐代陸羽一部《茶經》,便是明證。茶陵的茶文化源遠流長,古老的採茶歌,傳唱民間。茶陵的茶文章做得久而響亮,有八寶茶,有薑茶,有豆茶,有芝麻茶,有蘿蔔茶,有鹽茶。講茶,唱茶,種茶,採茶,品茶,自古便是小城亮麗的風景。只可惜,近年茶陵的茶葉產量大減,茶油產量卻有取而代之趨勢。茶陵之茶,莫非要換做油茶?

茶陵人好茶,更好客。車到城區,一美麗女子,笑盈盈在等候。美女姓張,名冬嬌,是個才女,在宣傳部工作,省作協會員。我們相識多年,平時很少聯繫,但友誼如茶,常在心中,歷久彌新。張冬嬌熱情帶路,找吃住酒店,聯繫景點門票優惠。隨後,彭永強也來了,還帶着縣文聯主席。彭兄是我的毛院同學,正忙開會。他在百忙中給我們作導遊。工農兵政府舊址,洣水河畔的南宋古城牆,城牆下的茶陵鐵犀,都留下了我們的歡笑和足跡。

茶陵之城,不大,十平方公裡面積,八九萬市民;茶城之街,不寬,車流井然有序,毫不擁擠;街旁之房,不高,大多五六層,店鋪林立,商業繁華。漫步街頭,驚訝的不是熱鬧,而是不少酒店招牌,耒陽也有。想想,也不奇怪,耒陽茶陵,本是近鄰,都有兩千多年悠久歷史,都曾做過「州」,連耒水和洣水都一樣地清澈。耒陽茶陵,還是紅色革命老區,紅軍的故鄉。八十多年前,朱德陳毅在耒陽鬧革命,帶領上萬湘南農軍,穿安仁,過茶陵,上井岡山。於是,就有了朱毛會師,有了紅四軍,有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輝煌。耒陽茶陵,一個是唯一以「耒」命名的縣,一個是唯一以「茶」命名的縣,從此結下紅色情誼。

茶陵有河,名叫洣水。水繞一山,喚作雲陽山。山中多雲霧,雲霧生好茶。我們三十多個人,跟隨張冬嬌,進東門,沿水泥路緩緩攀登,尋茶,看茶,訪茶。一路上,竹樹掩映,雲遮霧繞,每座山丘,每處石岩,讓厚厚的綠棉被包裹着,全是朦朧的綠,含羞的綠,夢幻的綠。曲徑通幽,林木深深。無論是流泉飛瀑的神龍谷,還是深幽溫潤的天鵝湖,可以看到奇樹古木,可以聽到鳥語蟲鳴,可以聞到草氣花香,唯獨不見一株茶樹。雲陽山的茶香哪裡去了?問試劍的張良,斯人遠去;問觀音岩的菩薩,菩薩無語;問古南嶽宮的老子,老子靜默。寺中老和尚告訴我,好茶不易得,靠緣分,靠運氣。他年輕時進山,見過一株千年茶樹呢。而今,老子都老了,茶樹哪會不老?

於是便釋然,便大悟,便想起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便想起無為而無不為,便想起茶的清苦,葉的清香。其實,生活也罷,友誼也罷,如清茶一杯,有甜,也有澀,有酸,也有苦,但它始終充滿着香味。這就是茶陵之茶的味道。這就是茶陵之茶的真諦。 [1]

作者簡介

朱文科,湖南耒陽人。中國民協會員,湖南省作協會員,衡陽市民協副主席,耒陽市政協常委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