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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魂(七)(王福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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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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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魂(七)》中國當代作家王福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河魂(七)

挖通義和渠後務必要開墾大片土地,渠兩畔大多都是蒙古人的牧場,或者是廟地。王占川着手置田買地,他帶着厚禮再次進入達拉特旗王爺府。

德力格爾王爺這兩天正為女兒的婚姻犯愁,女兒托婭這年十七歲,與杭錦旗王爺的兒子訂婚不久,未婚夫就出了意外,喝醉酒墜馬而亡。托婭這些日子不吃不喝,沉浸在悲痛之中。作為父親德力格爾也很傷心,見托姬日益消瘦心中不是滋味。他正在家中飲酒消磨時光,忽有家人來報,說後套大財主王占川求見。德王爺一高興就把一大杯酒倒進了肚子裡,然後說:「快快請王占川進來。」德力格爾王爺早年與郭友全混得很熟,王占川在郭家當差時常到德王爺府上來進貢,彼此之間就有了些心照不宣。如今王占川已經是名滿河套的大財主,親自上門來肯定有要緊事。

王占川走進德王爺的豪華的住宅時,德力格爾起身在門口迎接。德力格爾身高體壯,肥大的肚子向外挺着,走路一搖三晃,說話聲音猶如打雷一樣。德王爺拉住王占川的手說:「占川老弟,多日不見你又發大財了吧?」

王占川爽朗地笑着回答說:「托德王爺之福,算不上發大財,但也興旺發達。」

德力格爾親熱地拉着王的手,讓他人座,並招呼下人說:「快上茶,上手扒肉,斟好酒,我要和占川老弟痛飲幾杯。」

王占川舉手制止說:「德兄,好酒我帶來了,是隆興長楊缸坊釀造的腰窩酒,是你最喜歡的。」說完就向門口的手下人招手,手下人會意,將禮物送進來。

德力格爾眉開眼笑,說:「你見外了,何必帶這麼多禮物?」

王占川將燒酒鱉子放到德王酉前,又取出哈達敬給他,還有一個精製的玉石煙嘴和一個鼻煙壺,一齊獻給了他。

德力格爾樂得合不攏嘴,嘖噴地夸着那些小玩藝,說:「好東西!好東西!」

王占川端起酒杯和德力格爾碰一杯,揚脖子喝下去,然後說;「德兄,我還給你帶來幾口袋炒米,我自家作坊里炒的,味道很香,要比以前送你的好多了。還有幾件蒙古頭飾,是給太太和公主托婭買的。」說完他就將頭飾取出來讓德王爺看。

德力格爾面色更加滋潤,咧着大嘴對身邊的侍女說:「把這些頭飾拿到夫人和公主屋裡去,讓她們試試,就說是大老財送來的。」

兩位侍女答應着帶上頭飾出去了。

德力格爾這才說:「女兒托婭死了未婚夫已經有半年了,心情一直很不好,你這頭飾很貴重,也許能讓她開心。」

王占川說:「既然如此,為何不給公主另外尋找滿意的夫婿?」

德力格爾說:「眼下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我正在托人篩選。老弟你那裡可有合適的?」

王占川笑笑說:「不知德兄想要甚樣女婿?是蒙族還是漢族?」

德力格爾說:「不管是蒙是漢,我只要求能與我門當戶對,比如像你這樣的大戶人家就行。」

王占川心中一喜,趕忙上話說:「德兄此話可當真?」

德力格爾捋捋鬍子說:「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王占川說:「好!德兄真是痛快人,我不妨也說說我的想法,我的長子今年十七歲,個子與我一般高,如今在我義和渠的工地上當領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兩家可以結為兒女親家,你看如何?」

德力格爾爽朗地笑着說:「好哇!這太好啦!咱們一言為定,誰也不准反悔。來,請乾杯!」

王占川將酒喝下後說:「按照我們漢人的風俗習慣,我必須請一個媒人來提親,送了彩禮才算正式訂婚,不知德兄咋想?」

德力格爾說:「我們蒙古人也講訂婚,程序不比你們漢人簡單。」

王占川說:「我自十五六歲來河套,對蒙古族的風俗習慣還是有所了解,訂婚之前,我得托媒人到你府上來求婚,訂婚時我們要帶整羊、煙酒、奶品、糖果、磚茶等前來,表示我家的誠意,然後請喇嘛來為他們擇定良辰吉日。」

德力格爾說:「看來你對我們蒙古族的風俗習慣還很了解,那就按照程序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不能委屈了她。」

王占川和德力格爾王爺都很開心,兩人均喝了不少酒。最後王占川才把更重要的事說出來,他說:「德兄,我正在開義和渠,此渠寬十丈,深一丈,全長修成就有九十里,現在渠上有一萬民工在幹活兒。義和渠所經過的地段大部分是你們達拉特旗的牧場,還有少部分是廟地,我需要租種你的大量土地,這不會成問題的哇?」

德力格爾醉眼朦朧地說:「沒問題,你選擇時間,我派人去和你量地,為了不讓別人抓住咱們的把柄,我建議租金還按咱們上次議定的價格,你看昨樣?」

「好!來!咱們再喝一杯!」王占川一時亢奮,居然忘記了自己的酒量,喝過了頭。回來時,王占川爬在馬背上,家人和保鏢們不敢大意,隨時都防備他從馬上掉下來。回到家中後他才清醒了些。

杏花埋怨地說:「為甚要喝那麼多?」

王占川說:「酒逢知己乾杯少呀!咱們要和德王爺結為兒女親家了,你說我能不高興?」

杏花吃驚地說:「和蒙古人結親家?」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蒙古人結親,以為丈夫喝多了在說醉話。

王占川卻說:「明天讓管家楊六帶上禮物去一趟,我和德王爺已經說成話了,只差一些必不可少的禮路了。」

杏花聽了還是張大了嘴巴,不知再說什麼好。她自從進了王家門就是夫唱婦隨,丈夫做什麼她從來不干涉,何況丈夫是個有膽有識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長子要與蒙古姑娘成親,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遲疑半天才說:「蒙古人的生活習慣和咱們不一樣,雄兒他能適應嗎?再說漢人有錢人家的閨女也挺多,好閨女也挺多,這……」

王占川解釋說:「你不懂,我們和蒙古人聯姻有好處,蒙古王公貴族受清朝政府寵愛,德王爺有權有勢,咱們義和渠兩畔大部分是他所管轄的牧場,他已經答應明天派人前來與我量地,有他這棵大樹咱們好乘涼呀!後套都是蒙古人的領地,沒有他們做靠山昨行?聽我的沒錯。」

杏花說:「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已經決定,我一個女人家還能說甚?」

王占川點着一袋煙,然後又說:「山西商人張玉騰前一陣巡查他的土地時,曾經和我相遇。我們兩人商量過,他想娶咱家月清為兒媳,當時我說月清還小,過一段再說。其實我是覺得月清是個好監工,想拖到義和渠完工再說,不知你咋想的?」

杏花說:「其實張玉騰也和我流露過,我只是覺得月清確實小,才十五歲,不必這么小就將她推出去當人妻,到十七八出嫁也不遲。咋啦?你想這麼早就把她嫁出去?」

王占川說:「我也不想讓她這么小就去張家當兒媳,只是不好博張玉騰的面子。他是我的好朋友,開挖義和渠前他又將好多土地讓給了咱們,人心換人心,半斤換八兩,我也在為難呀!」

杏花說:「改日將張玉騰請到家裡來,和他叨拉叨拉。月清不會嫁到別家去,只是再等兩年。他也是個精明人,能夠體諒咱們的難處。」

王占川說:「好吧,我找時間安排。張家的小子比月清大兩歲,你也經常見,長得也還過得去。你和月清也說說,不要委屈她。」

杏花說:「現在八字沒一撇,到時候再說也不晚。」

夫妻二人正說之間,管家楊六進來稟報說:「老爺太太,山西商人張玉騰求見。」

王占川望了妻子杏花一眼說:「看,說曹操,曹操到!快請他。不!我親自去迎接。」邊說邊下地往外走。

張玉騰早年是做蒙古買賣的,旅蒙商人,從山西太原用馱隊把大批商品運到後套,出售後再買許多內陸稀罕的東西回去。後來他發現河套土地肥沃,就在塔爾湖和哈拉格爾河兩地租種了大量土地,並在那兒蓋起了莊園。從此以後,張玉騰在山西與後套之間兩頭跑,有時在後套,有時在山西,買賣做得很興旺,土地收益也非常豐厚。王占川在郭友全家當渠頭時,就與張玉騰認識。張玉騰還請他去幫助修過一段渠,兩人交往甚密,時間一久就成為了朋友。在王占川與岳父鬧矛盾時,張玉騰曾經出面調解,對化解兩家矛盾起到了一定作用。張玉騰愛交朋友,特別喜歡王占川這樣有志向有抱負的人。他財大氣粗,勤於疏財,在王占川創業之初曾經出資幫忙,讓王占川很受感動。王占川開挖義和渠前,曾與他商量要租他哈拉格爾河一帶的土地,張玉騰爽快地說,租什麼?那兒的土地我就贈送你了,由此可見張玉騰的人品值得稱讚。

王占川把張玉騰迎進正房,兩人寒暄幾句後,就吩咐丫環趕快上茶。王占川也習慣蒙古人喝茶的習俗,來了像張玉騰這樣的客人先上茶。隨茶上來的不僅僅是茶,還有奶製品,如奶油、奶皮、奶酪以及炒米和手扒肉。奶茶是用磚茶和牛奶熬成,裡面加些鹽,味道極美。王占川本人很喜好這一口,所以早上都是喝茶來代替主食。他平時不喜歡吃手扒肉,而是用來招待客人。沒有客人時他總是在大夥房與下人們一起吃飯。張玉騰也習慣了王占川這一口,兩人不管在誰家見面都先上茶,然後邊吃邊談正事。

張玉騰正是為兒子的婚事而來。這幾天他巡查自己的田地時,常常從義和渠邊路過,發現王占川的閨女王月清出脫得更襲人了,那體形那容貌不像十五歲,完全就是個成熟的姑娘。自家小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也已經開始親自經營牛犋,到了成婚的年齡。後套有句俗話說,男人十五奪父志,說的是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就可以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可以做父親了。張玉騰早已看準了月清,這女子容貌如她母親一般好看,性格像她父親那樣豪爽,做事乾脆利索。特別是智退土匪事件之後,張玉騰認為她有勇有謀,將來能為張家做點事。過去曾經與王占川商量過,他已經選定了這個兒媳婦。張家如今家產萬貫,山西老家有商號有買賣,後套有土地有牛犋,論目前的產業並不比王家差,兩家結親也算門當戶對。按說他應該找個媒人先到王家提親,但他沒有,因為他和王占川相處得就像親兄弟一樣,請媒人出面反倒有些生分,必須先私下有了意向,然後再按照地方習俗請媒人穿針引線,這才顯得莊重而不顯唐突。張玉騰做事比較細緻,從一而終。他的性格與王占川有些不同,生活喜歡貪圖享受與安逸,該花的錢毫不吝嗇,出手大方。自家的長工就是長工,下人就是下人,老爺太太,小姐少爺從來不與下人一起吃飯。下人與家人是兩個院,除一些伺候主人的丫環與主人住在一起,其餘人都在另一個院,連保家護院的家兵都住在院子四周。張玉騰喜歡王占川這樣的朋友,兩人可謂是無話不談。王占川與張玉騰邊喝茶邊叨拉,海闊天空。

杏花藉機出去到閨女月清房前望一下,看她是否從渠上回來。

王占川也猜想張玉騰肯定為月清之事而來,所以就主動說:「玉騰兄,咱兩家算是河套首屆一指的富裕人家,也是門當戶對,剛才你沒來之前,我和你弟妹也提及此事,月清遲早是你家的媳婦,只是月清歲數有點小。一般人家閨女養到十四五歲就到了出嫁的年齡,可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不缺她的吃不缺她的穿,太早出嫁有些不忍。玉騰兄,我還有點私心,想讓月清再幫我兩年。你看她在工地上當總監工多麼稱職,除了她我還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對不起!再委屈你兒子兩年,等我把義和渠修通之後,我將閨女隆重出嫁,你該不會生氣吧?」

張玉騰苦笑一下說:「占川兄弟,來之前我是打算說服你儘快將閨女騁給我家,可剛才你的一席話已經將口堵死,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不過咱們今年冬天先給兩娃娃訂婚,過兩年再辦婚事。他們成家後我要將後套的土地和買賣全部交給他們經營,你看如何?」

王占川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隨後談起量地之事,王占川說:「與德王爺結親有利於我在河套的發展。蒙古族深受清朝政府的寵愛,他們能夠享受的很多特權,咱們也能沾光。這是為長遠利益着想,你該不會笑我攀龍附鳳吧?」

張玉騰說:「哪裡話?你我親如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只能支持你的計劃。看來占川兄弟的謀略比我想象得還要大。」

王占川說:「人生在世就幾十年的光景,如果不做出些名堂就枉來這個世上一回。我別的想法沒有,就是想把整個河套開發利用起來,為子孫後代做點好事,這是我一生的追求。」

張玉騰捋捋小鬍子說:「是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很欣賞你的遠大理想,你有能力實現這個理想。需要我時儘管說,我不遺餘力輔助你。」

王占川說:「修渠造田我是內行,我有我的套數,而做買賣我還得向你學習。所以我建議你投些股金進來,咱們一起把隆興長商行做大做強,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玉騰哈哈笑道:「正中下懷!」

王占川馬上說:「好!一言為定。」

兩人談到深夜,要散時,王月清進來說:「張大爺,您在這兒哪?」

「是呀!大爺和你大叨拉兩句,有些日子沒見了,很想念。月清剛從渠上回來?」

王月清說:「咋不是?渠道太長,走一遭就是一天。」她說罷轉身對父親說,「大,聽說您要和德王爺結親家?」

王占川說:「你是聽你媽說的吧?是有這麼回事,你有甚想法?說出來聽聽。」

王月清說:「別的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只是那個托婭太野了點,去年她帶下人來過咱家,我與她接觸過,一副不可駕馭的樣子。我哥哪能管束了她?」

王占川聽了笑道:「蒙古人向來就有那種豪情,她是公主,自然就沒人能管得了,連她阿爸都束手無策,何況咱們。不過你放心,大有辦法對付她,將來要讓她服服帖帖。月清,正好我和你說說你的事,今年擇個日子給你和張羽訂婚,等你十七歲時再給你們完婚。這兩年你得竭盡全力為大大管好渠上的事情,同時把家兵帶好,等你出嫁時,我有豐厚的嫁妝送給你。」

王月清臉一紅,羞澀地說:「大,說甚呢!」她轉身逃也似的離開。兩個老人的在她身後朗朗大笑。

王占川第二天大早就去門外迎接來丈量土地來的達拉特王府的總管。德王爺派來的總管是他的心腹,騎一匹純種蒙古馬,高大魁梧,疾走如風。來人名叫巴根,和德王爺是父輩之交。王占川熱情地把巴根迎進門,兩人喝起了早茶,並特意上了燒酒,讓巴根過過酒癮。王占川拿出一個紅布袋,交給巴根說:「這是送你的一點心意,量地時請你高抬貴手,尺度放寬些。」他與巴根說的是蒙話。

巴根拿過布袋解開看一眼,裡面除了銀兩之外,還有玉石煙嘴,鼻煙壺等一些他非常喜歡的寶貝。他高興地說:「大老財,放心好了,德王爺吩咐過,你是咱蒙古人的朋友,將來就是德王爺的親家,我心中有數。走吧!咱們出去丈量土地,保你滿意。」

王占川叫丫環斟滿酒杯,他給巴根敬了幾杯,兩人這才暈暈糊糊地往外走。茫茫草原一望無際,兩匹馬站在藍天下的草地上,顯得那麼渺小。王占川與巴根並肩騎在馬上,望着遠方指指點點,說說笑笑。巴根望着無邊的草地說:「大財主,草原之大,你需要的租地也太多,一片一片地仔細去量太費勁。我看不如咱們用里程遠近來計算畝數,比如隆興長到郝進橋這段草原面積有多長多寬,然後折算畝數。你看怎麼樣?」

王占川微笑着說:「按你的辦法也行。不過,後套的里程不太標準,都是人們想象出來的,誰也沒有親自步量過,所以不好合算。我看這樣吧,咱倆騎馬往前走,馬步一停就算一里,你看咋樣?」

喝得暈頭轉向的巴根此時也沒了主張,加之收受王的錢財,就只得聽之任之。於是兩人開始用馬步量地。兩匹馬在草原上奔馳一天,義和渠兩邊的土地就全部劃撥給了王占川。由於在劃撥時做了手腳,一百畝土地只按二三十畝計算租銀。幾天後兩人回到王爺府,寫了文約,所劃土地成為王家的永租田產。文約還規定王占川用馬牛羊、酒、茶、炒米等折合成銀兩抵租金,租金一年一付。寫好文約之後,兩人又喝了一場酒。王占川心裡喜悅沒有醉,倒是把巴根徹底放倒了。

義和渠快完工時,王占川開始向佃衣放地,他讓管家楊六先登記,誰家準備租賃土地?租賃多少?要統統記錄在案。只要佃農有時間隨時來丈量土地,並按實際畝數按時交納租銀。為佃戶丈量土地的人是王占川的大哥、二哥,有一畝算一畝極為細緻。王占川除了將義和渠兩畔一些耕種方便的土地留下自己耕種外,其餘的全部出租。如此一來,王占川每年向佃農收回的租銀就十分可觀,從中獲利匪淺。這是王占川發家致富的一大絕招。這一招為他成為統治河套的大地商奠定了雄厚的基礎。

義和渠從土城子開口,向東北挖至錦秀堂。前面說過錦秀堂是陳獅的商號,他的莊園之大,院落氣派不亞於王家大院。兩家雖有積怨,但挖渠引水對他們都有利。王占川的義和渠要從陳獅的土地上穿過,兩人也簽了文約,修渠所占陳獅的土地一律抵他的水費。然而,令王占川沒有想到的是,陳獅仍然利用上游的優勢卡他的脖子,導致兩人的恩怨越積越深,直到勢不兩立。義和渠從黃河邊挖至錦秀堂之後分成三支渠,一支東行,通入大順成渠;另一支流向東北,與四大股渠連接在一起;還有一支為主渠道,也叫正稍,向北修至烏加河。主渠道途經苗家圪旦、西牛犋、同興德;挖至隆興長時,穿街而過,將隆興大街一分為二,再經老趙圪堵、同興泉、鄧金壩、銀瑞橋,最後進入烏加河。

自從父親把自己的婚事提出來之後,正值青春期的王月清懷中揣了只兔子,總是突突地跳,跳個不停。是啊!論年紀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窮人家那些做童養媳的女子們已經有了娃娃,有的還不止一個。王月清十三歲就長得如母親一樣高,身體發育要比一般女子快,所以她對婚姻已經有了欲望。她從小認識張家的小子張羽,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由於兩家大人是朋友,來往甚密,張羽常常跟着父親到王家來。大人們談正事,娃娃們就在一起玩耍。王月清管張羽叫小羽。小羽管她叫月清。孩童時的張羽也和王家其它兄妹一起耍,其中也有王家長子王雄、次子王青、三子王印、四子王雨、五子王吉,而張羽最願意與月清玩耍,她點子多,玩耍的方式在不斷變換,性格也直爽。幾個娃娃耍過家家、捉迷藏、跳繩、踢鍵子等。有次捉迷藏,王月清藏起來讓她的幾個兄弟與張羽一起找,結果誰也找不着,把王家大院找遍了也不見她的人影。最後還是張羽機靈,就到老爺太太的屋子裡找,結果找着了。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藏在大人們正在說話的地方。於是王月清感覺張羽很聰明,平時就顯示出他比別的娃娃有頭腦。王月清也經常隨父母親到過張家的牛犋,在那裡她和張羽玩耍時總是昕他的擺布,兩人玩得很開心。大一點之後,特別是到了十五六歲這個年齡時,兩人都感覺見了對方有些羞澀,不敢說話,而又很想見到對方,偶爾見了說上一兩句不着邊際的話,就匆匆躲開,各自的臉色緋紅,像塗了胭脂。最近一次見面是在義和渠動工前,張玉騰帶着兒子到王家來商量義和渠之事。王月清那幾天正忙着與李虎、李豹一起操練家兵,中途有事回來與父親商量,不料在大門口與張羽不期而遇。畢竟年紀已經不小,王月清顯得成熟了許多,她見張羽站在大門口望她,心中就突突跳,臉也有些發燒。她盡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但不管咋的努力仍然有些心跳氣短。她鼓足勇氣說:「小羽,你在這裡做甚?」

張羽臉紅得像蘋果,木訥地說;「我大與你大說事,我想出來曬曬陽婆。」

王月清見他那麼緊張,就感覺他和自己一樣的不自然。她說:「你管理張家的田地,咋有時間出來?」

張羽說:「出來散散心。月清,聽說你要到義和渠的工地上當總監,真的嗎?」

王月清笑笑說:「咋啦?你認為我不行?」

「沒有,我倒覺得你挺適合,只是女娃娃當總監工太辛苦。」

王月清聽了心裡一熱,臉色陡然泛紅。她明白張羽的話中包含着對她的關心,或者說疼愛。她笑笑說:「我已經這麼大了,不是小娃娃啦!我能夠做好多事了。咱倆不要站在這兒說話了,跟我進院吧。」

張羽沒說什麼就跟着她進了大院。從那以後,王月清對張羽更加有了意思,時不時地想念他。但對任何人也不敢流露,包括母親在內。她一旦閒下來腦海中就要出現張羽的形象,中等身材,與她幾乎一般高,一雙大花眼閃爍着智慧的光芒,白諍的臉上總是浮動笑容,說話有條不紊,就像他父親那樣穩重而大方。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張羽。她從小常與蒙古娃娃玩耍,大了之後經常看見蒙古青年男女出雙入對,或者雙雙騎馬馳騁在草原上,或者在蒙古包內唱歌跳舞,那麼相親相愛。蒙古人的這種自由戀愛的情調無時不在影響着當地的漢族青年,也影響着她。她認為蒙古青年的自由戀愛很好,活着有意思,活一輩子不冤。當時河套的漢族家長們很守舊,特別是內陸來的人,對蒙古人的做法有看法,訓斥子女不得效仿。王月清的父母親雖說沒有這樣訓斥過她,但也對蒙古青年男女的自由戀愛持有一些想法。不過她父親和蒙古人相處很好,也非常尊重蒙古民族的風俗習慣,和他們來往總是按照他們的習俗辦事,面面俱到從不馬虎。父親對蒙古人非常感興趣,而且還要將達拉特旗王爺的女兒娶來當兒媳,充分說明父親對蒙古人的敬重。王月清曾經反對過這門親事,但她也並不是對蒙古人有歧視態度,而是覺得托婭已經有過未婚夫,他們之間說不定早已有了肌膚之親。如此女子娶回來當王家媳婦,實在有些不妥。但她也就說說而已,王家大院內也只有她敢對父親這樣講話,換了別人有想法也得埋在肚子裡,絕對不敢與父親當面理論。父親向來說話跌地有聲,說一不二,容不得別人指手畫腳。而她不同,從小特別受父親的寵愛,說錯了父親也只是一笑了之。如今,父親又將自己的婚事提上了桌面,這就正中她的下懷,可父親卻要等幾年再聘她,她有些不滿意。老實說,她對兩性之間的欲望越來越強烈,這種欲望對一個成熟女子來說是一種折磨,但她只能裝在肚子裡,耐心地等待着。

王月清這天帶人來到渠壕里巡視,檢查工程質量和維護治安,渠壕里密密麻麻都是擔土挖渠的人,你上我下穿梭在渠溝與渠堤之間。從渠底中間取土到渠堤有十幾丈遠,籮頭裝得滿滿當當,扁擔上下顫悠,咿呀作響。其中一個年輕後生突然引起她的注意,他擔着擔予到了渠背,把土倒出後抬頭望了她一眼。他這一抬頭讓她吃了一驚,這後生長得和張羽非常相似。後生往渠溝里去了,再也沒有回頭,而她卻愣在了那兒。莫不是她與張羽那麼熟悉的話,就極有可能將眼前的後生認定張羽。雖是一件小事,卻徹底攪亂了她的心房,想見到張羽的心情迫切起來。她馬上把李虎叫到身邊吩咐道:「我去張家牛犋有點事,你帶人繼續向前檢查一遭,沒事就不要找我了,晚上我直接回大院。」

張家牛犋已經不太遠,由於想見張羽的欲望很強烈,王月清打馬飛馳在荒地中,兩條大辮子飛揚起來,粉色上衣在身後飄揚,棗紅馬像箭一樣往前飛。張家牛犋的所在地名叫張家圪梁。張家大院周圍散落着一些人家,形成一個自然村落。正是晌午時分,村子上空瀰漫着縷縷炊煙,村子中傳出幾聲狗叫。村邊幾棵柳樹上落着一隻布穀鳥,布穀——布穀——聲聲不斷地叫着,清脆悅耳。

兩掛牛車正從牛犋里出來,車上裝滿羊糞,顯然是往田裡送糞的。兩個趕車送糞的老人奇怪地望着王月清。

王月清來到牛犋附近又有些猶豫,一個未婚女子突然出現在張家,似乎有些唐突,或近似荒唐。她把馬韁繩拽住,棗紅馬不情願地就地轉圈兒,打着響鼻,似乎不理解主人為何這樣猶豫不決。

「你是二老財哇?」其中一個趕車送糞的老大爺站下說 。

王月清趕快下馬,說:「我就是。大爺,您咋認識我?」老人哈哈一笑說:「我是張家大院的長工,經常見你來,我們下人多,你當然不會認住我。你是找我們老爺?還是找少爺?老爺去了隆興長,一早就走了。少爺到塔爾湖去了,可能快要回來了。」

王月清撒謊說:「我找老爺有點事,既然他不在我就不進去了。」她說罷掉轉頭就要往回返。

老人突然沖她說:「哎!那遠處回來一匹馬,像是我們家少爺,你不妨等等他。」

王月清抬眼望去,果然有一騎從遠而來,那是一匹白馬。張羽經常騎着的就是一匹白馬。為了不使自己感到窘迫,她既沒有站在原地等,也沒有上馬,而是拉着馬慢慢向村落走,顯得悠然自得。

張羽那匹白馬是匹走馬,四蹄鋪於地,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間猶如旋鳳似的旋到了王月清的身邊。張羽從馬上跳下來,走到她的面前說:「月清,真是你呀?我老遠就看到像你。」

王月清情不自禁地望着他說:「咋了?你感覺很意外?」張羽笑笑說:「可不是昨的?你那麼忙,整天穿梭在隆興長與大渠的幾十里路渠道上,沒有見過你這麼消閒過。你百忙之中前來找我,我很高興。」

王月清開玩笑說:「你昨知道我找你?我找你大。」

張羽見她微笑中含着一絲詭秘,就說:「你哄我?你家有事總是你大來找我大,很少讓你來。月清,咱倆都不小了,不必瞞藏。老人們已經把咱倆的婚事說定了,只差訂婚了。可我們自己卻從來沒有在一起說說這事。月清,你肯定心裡清楚,其實我從小就喜歡你,現在你這麼出色,我感覺自己有些配不上你了。」他說完臉脹得通紅,但總算把他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王月清心裡那隻兔子更加狂跳不已,臉上熱辣辣的,身上也像着火似的。她想說的話張羽已經說出來了,她不能再說類似的話,一個女子家的,要懂得羞恥。正如母親說的,要矜持含蓄,穩重得體。雖然她的性格決定她不可能像母親要求的那樣,但她還是儘量不顯張揚,把握着自己不要出格。如今聽了張羽說出心裡話,她非常歡悅,但卻笑而不語,她要少說,讓他多說點她喜歡昕的話。

張羽望一下村落說:「咱們到我家坐坐?」

王月清卻說:「大院裡人多嘴雜,還是不進去了。」

「怕甚啦?咱們已經有了父母之命,還怕他們說?」

「畢竟還沒有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順嘛?」

「已經到了牛犋旁邊,為甚不進去?你想去哪兒?」

「我想在荒原上騎馬馳騁,你願意嗎?」王月清瞅一眼張羽說,心裡卻想,你這個榆木腦袋,就不知道人家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嗎?

張羽高興地說:「太好啦!好久沒有閒心玩耍了,今日咱們放鬆一下。」

兩人牽着馬向荒野里走,王月清問道:「你去塔爾湖做甚啦?」

張羽說:「我在塔爾湖也建了一個牛犋,今年開始耕作,地片雖然不大,但那兒的土地比較肥沃。」

王月清說:「塔爾湖那地方水草更加豐美,周圍有幾個湖泊,名字是不是因此而來?」

張羽說:「可能是,不過那湖邊有座塔,名字將塔和湖連起來,也很好聽。」

王月清卻說:「我聽父親說,塔爾湖是蒙語,意思是長大樹的地方。是這樣嘛?」

張羽說:「是的,蒙語就是這個意思。就像包頭,蒙語是有鹿的地方。」

王月清笑了,說:「又向你學了點東西。說說塔爾湖那邊的情譽況。」

張羽說:「塔爾湖那邊都是沙窩,地面是沙土,下面都是紅泥,正是那種'沙蓋婁』土地,非常肥沃,莊稼長得旺,產量也特別高。土地屬於拉僧廟的廟地,我費了好大勁才租下來。只是渠道還沒有修成,將來還得你大幫着修條大渠。」

「這肯定沒問題,我大那人就喜歡開渠,說起開渠就忘了吃飯睡覺,他做夢還在開渠呢!」她說罷自己笑了。

張羽跟着笑起來,他說:「你大這人了不得,將來必成大器。義和渠是他開的頭一條大渠,照目前的勢頭看,修八條大渠的目的一定能實現,到那時河套平原可就富饒多了,大渠小渠縱橫交錯,密集如網,引黃河水灌溉無數良田,到處一片綠油油,後套的百姓就不用愁吃愁穿了,肯定有好日子過了。」

「人一旦有了志向,活得就有意思。你說對不?」

「對的,我沒有修渠的理想,但我對經營土地很有興趣,種莊稼我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諺語說,一年之際在於春,一春之際在於種。種莊稼學問其實很深。」

王月清開玩笑說:「少掌柜的真是三句不離本行,你都快成莊稼通了。」

張羽不介意地笑着說:「既然經營這麼多土地,就必須多研究,勤奮學習。河套人常說,三天學會買賣人,一輩子學不會莊戶人,不學着點就更不懂莊稼了。」

春天的河套平原草芽剛剛露頭,大地披上淡淡綠裝。他們牽馬走過一片麥地,小麥破土而出,給田野增瀑了生機,就像他們的感情一樣正在萌芽吐蕾,處在心潮澎湃之時。過了麥地就是一片枳機圪梁。去年的老枳機在入冬時已經枯死,黃色的枝條與葉子毫無生氣地搖曳着,而新生綠芽正從它們的根基處悄然鑽了出來,躍躍欲試。一群乳牛散落在枳機林中,忽隱忽現。

王月清問道:「你家的乳牛?」

張羽回答說:「對,有一百二十頭,今年又從後山買回來五十頭,乳牛繁殖快。」

王月清望一眼心愛男人的眼睛說:「家裡有多少牛你都了如指掌,而我卻不清楚。這些事好像不應該我一個女子去管,所以我從不上心,只管家丁和渠上的事。」

張羽也用愛慕的眼神看着她說:「你已經夠辛苦了,有你天才的父親用不着你一個女子去操心。王家家大業大已經譽滿河套,我們家可沒法與你家相比,無論田產還是牲畜都不及你家,家底薄多了。你家有上百名家丁,而我家卻只有十來個看家護院的人,手中也沒有槍。」

王月清鄭重其事地說:「後套是個富饒之地,土匪比較多,你不養家丁隨時隨地可能遭到搶劫,或者綁票。你們家曾經被洗劫過一次,還不吸取教訓?應該多養些家兵,划算。」

張羽說:「我也這麼想,可我大認為樹大招風,越養的家兵多土匪越是盯住你,家兵少些顯得不會露富,周圍的百姓也都會認為你不算殷實,土匪謀算就相對要少,偶爾來了打發一些銀兩也就了事。」

「圪絀老財呀!皮薄肉厚,你大他很精明,我可沒看出來。」

「蛇跑兔竄,各有各的打算。我大不如你大的志向遠大,你大開發河套的抱負正在一步步的實現,他的大名肯定會流傳千古。」

王月清說:「我也承認我大是個了不起的人,正如你說的,如果像他所想象的那樣,能把後套八道大渠修成了,讓廣袤的土地上都長上了綠油油的莊稼,那將是多麼壯觀的美景呀!八百里河套川就成了北方的江南。我王家的家業也就自然壯大了,父親的理想也就徹底實現了。」

張羽不無憂慮地提醒說:「不過,我總擔心將來衙門會出面干預的。」

王月清不解地問:「為甚?為甚要干預?」

張羽說:「後套是蒙古民族的牧場,朝廷沒有在這裡設置政權,也就無人管理,地商們只要和蒙古王爺達成一紙協議就可以開渠種地。小打小鬧還可以矇混過關,但要像你大那樣大面積開渠種地,將河套全部開發出來,勢必就會驚動朝廷,到那時就由不得咱們了,衙門一紙公文就能把你大的夢想給擊碎了。」

王月清仍然費解地望着張羽說:「難道開發河套還有罪?」

張羽說:「這就可能涉及到政權與政治問題了,沒有朝廷的公文允許,大面積在蒙古牧場上開渠種地,不是私墾就是私放,是非法的,有人眼紅就要往上稟報。朝廷得知後就會認為你王家想自立天下,在河套稱王稱霸,甚至於懷疑你王家有謀反之意,到那時你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王月清說:「不愧是讀書人,說起來頭頭是道,可你說得也太遙遠了,我大開渠能夠驚動朝廷?你不是在嚇唬我哇?」

張羽說:「我也不過說說而已,也許不至於如此。但這種後果要預想的到,這並無壞處。」

「是的,有機會我會提醒父親,可又擔心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那倒未必,你大開發河套已經是志在必得,無論誰也無法阻撓他,勸他也沒有用。」

「照你這麼說,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當然了,除此之外你也只剩下協助了。」

「還有你,你不想協助你未來的外父?」

「義不容辭!可我沒有你的本事大。噢!對啦!上次你智退土匪之事轟動了河套,我很佩服你,難道當時你就不害怕嗎?」

「害怕當然害怕啦!但咱們膽氣正,土匪心虛。我開槍,管家放炮,家下人一喊,聽起來家兵無數,土匪本來就對我家膽寒,摸不清大院內究竟有多少家兵,再說我們是防守,他們要想攻進來,勝算不大,只得潰敗而逃。我大說那次偷襲我們家的是大土匪盧連奎的部下,過去搶劫過我們家。我大為了排除盧連奎對後套的騷擾,曾經送大批糧食給他。可他的手下仍然對我家垂涎三尺。」

張羽說:「盧連奎土匪隊伍也曾搶劫過我家,損失慘重。」

「所以你還是多養些家兵,並無壞處。」

「日後你進了我家當媳婦,大梁就得你來挑了。」他真誠地說。

「一個女人家挑甚大梁?能幫你把家業擴大也就不錯了。哎!我說,現在咱倆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說這話是不是早了些?」

「兩家老人都是後套響噹噹的人物,他們私下說定的事別人無法改變,你我也休想更改,你說對不?」

「那倒未必,蒙古族青年男女都是自己找對象,本人看不上就不嫁,父母親拿他們也沒辦法。我們漢人太守舊,應該向蒙人學習。」

「你這種想法可要不得,咱們和蒙古牧民不一樣。咱們有固定的住所,每天做事都在父母親眼皮底下,隨時隨地有人管教,教你咋樣做人,咋樣做營生,受管束的地方很多。就咱倆的事來說吧,從小彼此喜歡,而我們卻不能每天在一起,偶爾見一面也是匆匆忙忙,沒有機會流露各自的感情。而蒙古青年與我們不一樣,他們沒有固定住所,青年男女在牧場上一起放牧,父母往往不在身邊,他們想昨樣就咋樣,很隨便,互相喜歡上了就在一起耍,茫茫草原上人煙稀少,就成了他們的自由世界,自然會發生一些事。蒙古姑娘結婚生娃娃的還少嗎?我們周圍有不少蒙古人至今找不到父親是誰,連母親也說不準娃娃到底是誰的。」

王月清微笑一下說:「可她們活得自由開心,無拘無束,像天上的飛鳥沒人能管得了她們。人活得那麼自由自在也很難得,其實我很羨慕她們。」

張羽睜大眼睛望着她說:「這種想法可太危險,三從四德是女人的美德,我倒希望你做個賢妻良母,不要太自由了。」

王月清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說:「你放心,羨慕歸羨慕,我還不至於那樣。」

他們走進枳機叢中後把馬丟開,讓它們去吃草,兩人就在草林中坐下繼續說話。此時,面前不遠處有一頭公牛正在與一頭母牛交配。王月清望一眼趕快低下頭,並將紅至脖子的腦袋藏在懷中,心跳加速。

張羽捕捉到了她的這些細微變化,內心也被剛才公牛的舉動攪活了,心跳得非常快,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摟在懷中。王月清緊張得身子開始顫抖,雙肩一聳一聳,心中那隻兔子直往嗓子眼上蹦,渾身漸漸酥軟成一田。她感覺到一張溫熱的嘴巴正在貼近她的嘴,她不自覺地配合着,兩唇相接如同磁鐵一般,兩人就緊緊擁抱在一起……

蔚藍色的天穹下,是一片茫茫荒原,一個農人正在開墾一片處女地,荒草萋萋,茂密如林,黑油油的土壤肥沃無比,散發着誘人的芳香;一支禿頭木犁,深深插入,由淺入深由東到西,來來回回,出出進進,犁鏵顫動着,飽含水分的土塊翻飛着,發出滋滋動人的響聲。農人顯然是個新手,匆促而慌亂,很不嫻熟;土地亦是第一次遭遇開墾,羞怯地抵禦着農人的侵犯,但很快就由抵禦變為歡暢地接受,那飛揚的土塊順溜了,地下潮水四溢,禿頭木犁忙碌耕作着…… [1]

作者簡介

王福林,1951年生於內蒙古五原縣塔爾湖鎮,當過農民。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