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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溪蘭香(石卿)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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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溪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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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溪蘭香》中國當代作家石卿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汀溪蘭香

那天中午時接到網友閒的美工電話,請我晚上不要做晚飯,下午六點在蘇紅廣場對面見,他要請人吃飯,隨便也請我一下。我問:「有多少人?人多我就不去了。」

「不多,就四個人。」

閒的美工在廣場接了我,把我帶進一條小街。 閒的美工說:「汀溪蘭香早到了,他菜都點好了。可是他請的女朋友還沒來。」餐館把接待、廚房都設置在了外面。高大的外檐突出的冰櫃擺滿了他們要加工出售的菜。前廳逼仄的像籠子。和其它的小餐館沒有什麼區別。

我問:「幹麼跑這裡來,中學附近不是沒得這樣的餐館。」

閒的美工連忙解釋:「這裡是丁溪蘭香的老鄉。今天是他請客我買單。「

「什麼意思啊?」

「他要我請他,因為他不好請別人。」

汀溪蘭香個子不高,現在有句自嘲的字詞正好形容他「矮矬」,不過「窮」是用不上的。我已經見過他了,閒的美工告訴我他在長途車站門前的一顆低矮的萬年青旁推着三輪車賣涇縣特產。有次我邊走邊逛到了一個三棵塘的地方,忽然想起閒的美工好像就是在那附近住,就打電話問他。他趕忙騎車過來,把我帶到了丁溪蘭香那裡。

汀溪蘭香還是我給他取的名字。閒的美工把我帶到那裡是想我認識他。說他以前當過小學老師講話一套一套的很多故事。

汀溪蘭香住在教師宿舍,與三棵塘只有兩條街的距離。那是他在中學當老師的兒子住過的一個套間。燈光昏暗的前廳,擺了桌子冰櫃還有一些雜物,桌子前勉強可以坐下來吃飯。晚飯已經做好了,儘管他熱情的招呼我們吃飯,可是它那燒得混沌不清的什麼肉我都不想多看一眼,還有一碟子炒黑了的豆腐乾不用吃胃就感到脹滿了。

「你不吃我吃,我不客氣了。」閒的美工又對丁溪蘭香說:「把你賣的香菜搞點來吃。」

汀溪蘭香打開冰櫃,在一個白色袋子裡用筷子挑出了半碟即是金色又是紅色的,細細的像似刨子刨出來後被鹽績過的蘿蔔絲。我覺得它的顏色即柔和又透亮,有一種成熟的又靜止的美。

「咦,這就是香菜?」我睜大眼睛,站起來俯身桌邊,「香菜是這樣的顏色?」

「對啊,你以為香菜是什麼顏色?」閒的美工挑了一撮香菜丟進他的嘴裡,邊嚼邊說:「涇縣獨一無二的香菜。」

「哦,我們那裡的香菜是新鮮的綠色菜蔬,多半是當佐料用,相當於香蔥一樣,吃牛肉麵不加點香菜牛肉麵還沒有小面好吃。」說完,我找汀溪蘭香要了雙一次性的筷子,小心翼翼的挑了小小的一撮押送入口。

「呀,好脆呀,嚼着好香呀!」我的味蕾立馬被震翻了,「這纖細嫩潤、黃乳賺紅還油光絲亮的是什麼東西做的?」

「白菜梆子」,這幾個字閒的美工說的輕軟,也許是香菜的甜讓他品到了田間地頭散發的秘密。

「哇,在我們那兒白菜梆子被吃掉的很少,哪怕是下火鍋,也會剔除一些梆子丟了!」

「那多可惜呀!」汀溪蘭香的話生澀難懂,但從他的表情里我看出來他說的什麼,這樣的表情我非常熟悉,從小的時候我就從我的媽媽的臉上讀懂,儘管那是爛在地里的幾片菜葉。

我看着他們喝酒吃菜,聽他們聊天,大致懂了汀溪蘭香賣香菜一天能有多少收入。平時收入幾十、一百不等,只有過年過節時車站過往的行人多起來了才有比平時翻倍的收入。

他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想在網上賣香菜,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搞。

汀溪蘭香的筆記本電腦正在臥室靠窗的 一張舊辦公桌上閉合着。我問他們我可以去上網嗎?汀溪蘭香有一張很厚實的臉,深桐色的皮膚鎖住了他內心笑的渴望。他的眼睛不大但是精明可又有些猶豫困惑。我覺得男人是不可以用美醜來概括的。他也禿頂了,不過兩邊的頭髮還來得及支援寬闊地帶。他有些尷尬,那是我們來的太唐突,他沒有準備的難堪。因為他可以把房間收拾的更整潔一些。我說要用電腦他趕忙去通了電源。

電腦打開的過程十分漫長。我對着窗外半坡的圍牆游離了一遍海外風光,再把圍牆上的雜草仔細的瞧了瞧,發現它們借了屋裡的燈光在驅趕越來越深的黑暗。兩個男人在前面房間一邊享用他們的美食一邊在聊天。很奇怪我竟然聽不懂,閒的美工也是一口的土語。不過有一點我聽明白了,汀溪蘭香的老婆在上海給他們的女兒帶孩子。

電腦剛買了一個星期,汀溪蘭香沒有把它玩活,裡面的兩個殺毒軟件互相牽制看什麼都寸步難行。他是移動的網,他說移動的網本來就慢。沒辦法我只能行駛清理工的責任,把電腦上重複的東西一一卸載。電腦真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傢伙,它常常誤導人打開很多不需要的軟件,然後又捆綁一些你不需要的東西到來。每一個瀏覽器幾乎都欺騙不會上網的人,都說自己是最完美最迅捷的。我們的汀溪蘭香的電腦無意就接受了很多想把人的靈魂都占領的程序,所以電腦快癱瘓了。我第一次感到了拿斧子的痛快,拿斧子行駛權力的決心不為那些美色誘惑。我想丁溪蘭香應該也是沒有功夫去看播放器,去煙花雪夜的風行。白天他一早推車出門,來到車站門前的萬年青的旁邊陪太陽升起,在日落西山前回家。等做好晚飯獨自的吃了,才發覺促織在房子周圍叫的響亮,幾隻飛蛾不離不棄的迷倒在燈光下。可是電腦上沒有他最該有的一個圖標,那就是北極企鵝。那笨笨的姿態那憨憨的微笑已是人間寶貴的財富。

「你買個電腦幹什麼呢?連基本的東西都沒有。」

「我就是想看看我們的茶葉 香菜 竹筍還有葛粉是怎麼賣到網上去的。」

「 可是你連QQ都沒有怎麼和人交流?

「我不知道怎麼搞。」

我給他下載了企鵝,建了QQ,我覺得我是在做好事,給他的心靈找家。他可以像年輕人一樣去認識女朋友和男朋友;他可以像鐵觀音一樣黏住每一個好友,把他們的茶葉丁溪蘭香賣出去,邁出國門呢也說不定。我給他取了汀溪蘭香的名字,讓知道不知道的人都能夠加他好友,誰能拒絕茶葉的清香呢?我把QQ號和他手機號做的密碼記在紙上,教他反覆登陸幾次。以為他會了後,我也回去了。

今天他請客,閒的美工買單。原來是幾天後的昨天晚上他把閒的美工叫去教他上QQ,他一直還沒登陸成功。難怪我看不到他在線,我當初發的問話也沒回。

閒的美工和一個路邊小販連在 一起,看着汀溪蘭香被太陽固化了的顏色,還有那枯草一樣狼狽的頭髮,理論和形式上都不符合。我們的美工羸弱纖細理想的都市老人,曾經有很理想的職業。如今閒着連頭髮都快白完了。他說他孤傲不群且和汀溪蘭香是知己。

「你怎麼認識他了? 」

「我有次在他旁邊等人等的無聊就和他聊天,發現他很能談這樣就認識了。」

「為什麼請吃飯呢?」

「他要我請他,他想請他女朋友吃飯,可他不想單獨請,就像我請你一樣也覺得不好吧。」

汀溪蘭香坐在那裡等我們,他親自點的菜都已經上齊。我以為我到了就可以吃的,可是他女朋友還沒來,說她還在太平的店子裡,她媽媽今天從鄉下來了,她還要晚一會。

汀溪蘭香會認識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她還沒來,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在和閒的美工談話熱烈的汀溪蘭香。他現在目光欣喜柔和沒有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琢磨不定。厚實的臉像抹了月色的光亮,說話輕快吐詞也明亮了些,他在後悔年輕時沒有把教師工作做下去。

我還是講講那天晚上我大約問過的他的故事吧。

他說:我的故事說來可長呢。

我出生在汀溪山區的大坑,周圍的山不是很高可是長年雲霧繚繞。我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就是竹爬子在夏天清亮的鳴叫,那時我就會悄悄地踩着竹筍在春天退掉的堅硬的殼去抓它。可是我一不小心就會滑倒了,那是因為我太注意它們在哪裡唱歌,把頭抬起來尋找它們在哪棵新竹尖尖上。竹爬子的長嘴讓我想起坐在牛背上的牧童手拿牧笛吹奏的模樣。竹爬子工作起來專注專一,它的長嘴一但插進竹尖的嫩肉就不捨得離開了。只要我沒有驚動它它一般不會飛走的。那時我就會成功的抓到一隻兩隻飛跑回去,把它們丟在灶膛的明火里燒烤一番。噢,你想象不到它們的盔甲多麼金黃,你想象不到它們被烤熟後散發的香連地上的螞蟻都可以醉倒。剝開它門被烤脆了的盔甲,裡面的肉白鮮嫩的沒法形容。那是我吃過的最美好的食物。可是很多時候我抓不到它們,它們大多數比我長得高啊。

我五歲時沒了父親,媽媽帶着弟弟走了,爺爺只好把我帶到。爺爺他們幾代人都是教書先生,他根本都幹不了什麼農活,所以我們吃了很多的山珍異味。有一次我被馬桑棵子那紅紅的果實誘惑,爺爺明明說過那個不能吃,可是我吃了幾顆後發現肚子更餓了,於是我就站在低矮的枝條旁不捨得走了。我都忘記了是怎麼回家去的,只記得滿足啊從來沒那麼高興,坐在門檻上就起不來了。第二天中午香媽媽來看我,她的女兒比我小兩歲,秀兒站在香媽媽的後面哧哧地莫名其妙地笑,我問她笑什麼,她說:「大爺昨晚給你吃了好多粑粑尿,不過又給倒出來了。」難怪我夢見自己在茅坑裡掙扎,我抓住爸爸的手,可是又被爺爺抓住了我的雙腳提着我到了洗腳潭邊往水裡一丟;我還看見媽媽舉了個火把在旁邊照亮,看見她的淚水滴在了我的眼睛裡。後來我被他軟軟地抱在懷裡回到了床上,我感覺到她還給我蓋了棉絮,好像還哼了和香媽媽在哄秀兒弟弟睡覺時調子:

噢 噢 噢 寶兒睡覺覺咯

噢 噢 噢 寶兒乖乖咯哦

噢 噢 噢寶兒聽話話了哦

噢 噢 噢寶兒睡着了噢,噢、噢、噢

汀溪蘭香醒來後找他媽媽,他爺爺告訴他,他做夢了,他在夢裡喊媽媽呢。可是他不相信是夢,到現在都有些不信。儘管他媽媽帶着弟弟去了北方,一次都沒能來看過他。

汀溪蘭香早早點就的菜漸漸的沒有了香氣,有一盤韭菜黃炒雞蛋本來還有點姿色的,不過被我看的久了也就失去了它的新鮮。肚子餓了,我們等的人還不來,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她是個女強人呢!」汀溪蘭香一遍又一遍的讚揚,比說他自己驕傲自信。他矮矮的大概有一米六吧,穿了件白底藍色細條紋的襯衣還算整潔。他的頭髮大概怎麼弄都不會有多大的起色,太枯燥,是因為曬了太多的太陽,油水都被吸乾了。可是他的身子很結實,是一個干慣了體力活閒不下來的人。看着汀溪蘭香的樣子我就想,他要請的女朋友大概也和他差不多結實吧,或許就是一個牽着小孫子的大媽來撲宴會了,不然怎麼左等右盼還不來?一定是小兒扯皮趕路,捨不得奶奶走。

汀溪蘭香去接她了。我拿起筷子偷吃了幾顆鹵花生,問閒的美工:「幹嗎把菜都上齊了涼在這裡,菜不能一道一道的邊吃邊上嗎?」

「他大概也沒想到她會來得這麼晚吧?要不他根本就沒有在外面請人吃過飯,菜都被他一個人點好了。」閒的美工好像是他做了錯事,笑起來羞澀抱歉的像女人,銀色的頭髮還夾雜了不忍離去的灰黑的絲縷,像一些線在串起他年輕的歲月。他的鼻子很端正,嘴唇有些薄,眉毛稀疏,眼睛昏暗柔情,這麼一張臉在年輕時就應該是個溫柔書生。

「我到能理解他。我覺得他是這樣考慮的,既然是他請客,就應該把菜點好了等人,不能叫客人等菜,不然就是怠慢,心裡會過意不去。這就像從前的鄉下來了貴重的客人,一定會把飯菜做好擺好,把酒杯斟滿了,才請客人坐到正席上去。這樣還不夠,一定還要把隔壁鄰居會喝酒聊天的請一兩個一左一右才的陪着才顯得主人的熱情周到。哎,現在很多應酬請客大概也是這樣衍化的吧,不過陪客多半是青春靚麗的女子了。」

「現在好多了,即使有點實在需要的應酬 ,也是躲到鄉下酒莊裡去。這就像我們當初在鄉下偷別人的山芋,結果摸到了一片香蔥地。偷多了不能當飯吃,只能勉強扯些回到知青點上,打一鍋玉米粥灑些蔥花到也美奐,聊勝於無。」

我在心裡千呼萬喚的客人終於來了。雖然圓桌上的菜涼了,沒有了香,可是肚子不爭氣的打鬧幾次我都忍不住的想開吃了。她,我沒想到她很高,一米六五以上;我也沒想到她身材也很好,做模特都可行;我也沒想到她的皮膚也很白淨,不是一個坐在雜貨店裡看路邊的灰塵數過路的行人無奈皮膚黝黑懶得打理的女子;她也不是我想得那麼老,還很年輕,白色條紋的短袖有一隻蝴蝶結在腰間蓋過了最後一顆紐扣,藍色的短裙從腰間畫下去,像是一條瀑布漫過了一座山,終止在了膝蓋上。我來不及打量她的美,只覺得她是某個電影裡的角色,溫柔恬靜且又堅韌不拔。

汀溪蘭香怎麼會認識她了?我從來不會形容人,今天斗膽形容一次吧,只是有些委屈了蘭香。這個女子與他,可以被說成是藍天裡游弋的白天鵝;汀溪蘭香則是、我想起了在田間地壟奮鬥的地拔鼠。

「她叫小惠,是我們大坑村裡的人。」汀溪蘭香向我們介紹她,言語尊敬,目光欽佩的給我們說她:「她是女強人,真正的女強人。」

我和小惠喝飲料,男士們喝啤酒。我給小惠斟滿了一杯飲料,她雙手捧上要求與我碰杯,對我說到:「姐,我不是女強人,我是女人。」

我終於可以把目光停留在她的瘦臉上了。她的五官相當端正,未經一點修飾。她的白皮膚是長年日久沒有太陽普照的緣故。她並不年輕,眼角有幾條魚尾紋正在向鬢角升展。這是一個不快樂的女子,眼裡寫滿了憂愁。

「 姐,我是作為陪讀來到縣城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那裡山大人稀,孩子們在小鎮上只能讀完小學,初中就得到縣城裡來了。你問我多少文化?我小學都沒完成呢。我也不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我是最小的。我的一個哥哥一個姐姐讀到高中了。如今他們都生活在大坑裡。你問我有沒有去上海南京打工?和老公是不是打工認識的?我沒有出去工作過,連火車都沒坐過,沒去過省城。我老公就是我們大坑鄉的,他高嗎?他帥嗎?是的。他當初很熱烈的追我?或許是吧,他比我小兩歲呢。」

「姐,剛開始的時候我在別人家做清洗,也就是洗衣做飯帶孩子吧,一個月一千塊錢。一千塊錢太少了?是的。」

汀溪蘭香有幾次把話插進來:「她雖沒讀多少書,可比那些讀了很多書的人強。」汀溪蘭香像在誇獎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在誇獎自己的學生。他當過三年民辦老師,他與閒的美工也展開了火熱的交談,可是他又時常關心我這裡的提問。我說:「蘭香老師,小惠當初是不是你的學生呢?」

「不是。還好我沒教她。你看我普通話都講不來。小惠講的多好。」他自嘲的笑笑,這時才覺得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了。剛才他還在和閒的美工說這個事,後悔不該放棄民辦老師的職業。可是他又很懊惱,當初那十五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實在養不活一家人。「這是一個身不由己的社會,我們沒有辦法干自己喜歡的事情。」他給閒的美工說道:「我們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那時候我以為把孩子培養出去了就可以回到老家,看一片竹園,摘幾斤茶葉過一些簡單的日子。你看現在倒好,到老了我們兩口到還落了個兩地分居。」

閒的美工端起酒杯敬了汀溪蘭香飲了一大口:「你老是在後悔,你看你現在不是很好嗎?

做了幾年老師一個月還有幾十塊錢,六十歲養老補助也還有幾十塊錢,你現在身體棒棒的,一天還能搞點錢,這多麼重要啊,你還能動,你能養活自己。」

汀溪蘭香恰了一小口酒說:「我不搞咋辦?我能指望那點補足過日子嗎?難道真的指望兒女養老嗎?你看現在的孩子們」,他把話題轉移到了小惠:「你看她,陪兒子進城讀書這筆花銷怎麼估算?還是在讀初中,花錢的日子還多着呢,如果再加上老人要花錢是不是包袱太重?她真的不容易,她一個人起早貪晚開個店鋪,沒顧客來時,她就接了服裝廠的活一刻都不捨得離開的踩縫紉機做服裝廠里拿來的零碎細活,一天幾十塊錢的干到夜深。他老公還不買賬,說她開店招惹男人。」說到這裡,汀溪蘭香鄒起眉頭,像似要開始思考,陷入到只有他自己摸得着的黑暗裡去,這黑暗又撬開他的嘴接着說個沒完:「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來不及思考這社會,思考久了我們就會沒有飯吃,只能像一條耕田的牛,埋頭苦幹才能,可是根本不能到達自己想要的日子。牛犁完了這塊地還有下一塊地在等着,有時候只是換了一個田坎又得從頭開始。我總覺得時時刻刻都有條皮鞭在抽打我的脊背,那就是未來的日子我們怎麼辦?按說牛是不用思考的,可是牛也怕皮鞭抽在身上呀,抽在身上痛在心裡,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受,哪種滋味。沒有,你肯定沒有,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受過良好的教育,有過能養活一家人的好工作,有比我多二十幾倍的退休金,生點小病就可以去醫院,你哪來我的感覺。」

「你這麼認為你的耕田的日子就不能結束。是不是很多人都像你這樣在耕田啊,都耍賴一般的生活在你們並不喜歡城市里,」閒的美工說話也偏激起來了:「你當初要是還在接着當你的民辦老師,現在不也是拿幾千塊錢的退休金嗎?誰叫你不安分地看好自己的工作,總以為城裡有塊吃不完的肥肉養你們越來越不覺得飽的胃。現在後悔了有什麼用!好日子是安安分分的守來的,不是你帶着蛇皮口袋東奔西跑就有了。」閒的美工好像覺得自己話說多了,猛然把話題一轉:「把你們空在鄉下的房子給我吧,讓我去升起炊煙,燃起糞火,過一段純淨的日子。」

「鄉下的房子你想要就去拿吧。可是作為交換,你願意把城裡的房子拿出來給我們鄉下人嗎?那樣我們鄉下人不用租簡單的房子過日子,媽媽不用陪讀,夫妻不用分離,一家三口朝夕共處,少一些小惠這樣的女強人。而她的老公看都不來看她一眼。」汀溪蘭香一口乾完杯里的酒接着他的長篇敘述:「我要是還在當老師,我老婆的日子可能就和小惠的日子差不多,她沒日沒夜忙完坡上再忙坡下的豬狗,然後再忙屋裡幾個人的伙食。然後有一天再顛顛的去她母家借十塊錢,交給兒子去交中學的伙食費。要不就讓她和別人一樣去城裡給人帶孩子,一個月三十塊錢全部寄家。我呢,在快要坍塌的房子裡早上和小女兒一起去學校,晚上放學了一起回家。可是我做不到那步,我放不下我的老婆一個人去外面,如果要出去,那也得是我這個男人出去找生活。」他在說這些時像看見了藍天下的雲朵,看見了家鄉的村莊。他仿佛陶醉在了往昔的回憶里,他又很清晰的掌控陶醉,把他要講的話道給我們聽。他深深的自責,無數次的後悔是因為國家每個月給了他六十塊錢,雖然只有三年站在講台上,也有那麼點苦盡甘來的感覺。這感覺滋潤了他,這感覺又有點像風雅的女子,帶着百花的香從他身邊過。這女子太美了,在他漫漫人生路上終於為他回眸一笑。

那天我坐了小惠的電動車走了,他們兩個男人還在店子裡聊。

後來閒的美工告訴我:「小惠的老公從來都不來看她。當初她老公一家人都不贊成她接店子,怕上當受騙,她在娘家借的幾萬塊錢不敢講給家裡人講,如果真虧了還是是娘家人唆使的。她只說是自己貸的款。」

註:這事過去了三年了,我的QQ好友「汀溪蘭香」從未見他在線,在淘寶網上搜索「汀溪蘭香」、搜索「涇縣香菜」,會跳出很多網頁來。[1]

作者簡介

石卿,本名胡愛平,湖北省宜昌市點軍區點軍街辦塘上村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