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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爾材
別名 近樗
出生年 1882
死亡年 1953
教育背景 童生
出版作品 《近樗吟草》

楊爾材(1882~1953),近樗,又落霞客[1]近樗草堂主人,別署青柳重陰[2]澎湖白沙人。

自幼受業於盧汝翰,後遷居嘉義民雄。在民雄經商失利後,移居東石郡朴子街,教授漢文。時東石郡守森永信光酷嗜漢學、鼓吹詩教,於大正十一年(1922)成立「樸雅吟社」,聘請楊爾材擔任首任社長,社員有蔡國樑王朝榮施金龍等二十餘人。每月課題二次,擊缽例會一次,以期彼此切磋,互通聲氣[3]大正十五年(1926)六月楊爾材與社友黃媽典黃慎儀,因朴子拓殖株式會社買受土地一事,遭誣告,身陷囹圄,直至昭和二年(1927)五月,冤情始得洗刷,「樸雅吟社」社友為歡慶此事,特開祝賀擊缽吟會[4]昭和十年(1935)八月,楊爾材為照應在澎湖鄉親,成立「東石郡澎僑同鄉會」,並擔任會長。文友魏清德稱其「生平直諒,能急人之急,見義勇為,其食報降祥,正未有艾也」[5],其人格可見一斑。楊氏性好吟詠,自云:「性喜煙霞,情貪山水,每見蟲魚草木鳥獸之類,莫不興高,寫情描景,詠之以詩。遇憂思感憤,目擊之鬱積,莫不怨刺慨嘆,羈愁嘯之以歌,由是耽吟成性。」[6]曾從鹿港名詩人施梅樵習詩,且時相唱和。

楊爾材生平詩作達數千首,晚年自選得意之作,由門人薛咸中蔡國樑,依體材編為《近樗吟草》六卷,於民國四十二年(1953)出版,民國九十五年(2006)龍文出版社影印重刊。以下詩作以龍文本《近樗吟草》為《近樗吟草》,參考《臺灣日日新報》、《臺南新報》、《臺灣文藝叢誌》、《臺灣愛國婦人》、《鷗社藝苑》、《詩報》、《風月報》、《南方》、《鷗社藝苑》等編校輯錄。首列《近樗吟草》之作,《近樗吟草》未收者,依發表或寫作時間排序於後。[7]

七言絕句

戊午1918 初秋遊關子嶺溫泉十二首選四

着屐來遊關子嶺,羊腸折坂[8]不辭艱。

欣聞野鳥時相喚,萬壑千巖水一灣[9]。(其一)

去病靈泉久擅名,一泓濁水一泓清。

東西鼎峙三賓館,客至爭先倒屣迎[10]。(其七)

一條瀑布嶺頭懸,越壑穿岩入大川。

任彼狂風吹不斷,飛雲噴石自年年[11]。(其九)

溫泉如沸火長燃,活水還兼活火煎。

入夜輝煌三五點,懸崖絕壁起烽煙[12]。(其十)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近樗吟草》。詩人於日治大正7年(1918)初秋到今日臺南市白河區著名的溫泉鄉關子嶺泡湯,山光水色令人心曠神怡。關子嶺位於白河東側枕頭山(清代稱玉案山)的高峰,海拔約270 公尺,因「高」與「關」閩南語音相近,故名。雖然此地早在清康熙年間就發現溫泉存在,但因山徑險阻,人跡罕至,直到日治明治31 年(1898),為屯駐的日軍所開發。關子嶺溫泉泉質特殊,為全臺唯一的泥漿溫泉,泉水濃濁含有硫磺成分,屬鹼性碳酸泉,傳言對於皮膚過敏、消除疲勞、美容、胃腸慢性病及風濕關節炎等均具有相當療效,浸泡後全身舒暢,與北投陽明山四重溪並列為臺灣四大溫泉。

七言古詩

追悼烈士歐清石君

嗚呼烈士歐清石[13],生出澎湖馬公籍。生來義俠[14]復剛強,氣節清高高品格。自幼穎悟好讀書,師範出身主教席[15]。樂育英才力不疲,閭里[16]人多沾教澤。君偏抱負志凌霄,俯仰常嫌天地窄。卸卻教鞭向東京,矢志苦學無朝夕。磨穿鐵硯不辭艱,有志欣看成面壁。畢業大學滯不歸,赴試高文忘寢食。前後兩科均獲售[17],行政司法皆博得。文章和漢[18]兩兼優,讀破律書[19]無愧色。榮歸赤嵌業[20]律師,為民伸冤多努力。高談雄辯舌翻蓮,法界聲名傳赫赫。從此妬忌有倭奴[21],欲害無由窺伺隙[22]。偵知君惡施政苛,秘密結社暗指斥。欲翻日治苛政權,到處宣傳欲鼎革[23]。人間禍福本無門,空際風雲天莫測。一朝被捕入狴牢[24],苛酷慘刑強威嚇。欲加其罪恨無詞,捕風捉影殘忍迫。栲[25]得一身無完膚,不容呼籲訴黑白。鐵窗窗下望青天,縲絏[26]之中四載歷。強判決為無期徒[27],抗訴移囚臺北柵[28]。時逢歐戰[29]出空軍,飛機載炸來爆擊。胡天不憫及義人,一炸忽投獄中霹。嗚呼炸擲響一聲,五十一年命頃刻。驚人噩耗暗傳來,傷心不禁老淚滴。遺下妻孥[30]痛哀號,知君飲恨入泉穸[31]。地老天荒恨難忘,為君痛恨為君惜。強把悼忱賦長歌,君若有知應返魄。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楊爾材《近樗吟草》。全詩細述歐清石的生平事蹟,從其籍貫、性格說起,並述及就學、就職情況,寫其「矢志苦學無朝夕」、「讀破律書無愧色」、「為民伸冤多努力」,卻因為「生來義俠復剛強」,導致「從此妬忌有倭奴」,更因此遭遇「東港事件」被搆陷入獄,在獄中倍受苦痛。對照歐清石〈獄中吟〉描寫的不人道的刑求慘況,讓人興起敬佩與不忍之情。在昭和20年(1945)5月日本勢力即將崩潰前夕,這位臺籍菁英份子竟遭空襲而死在臺北監獄,令人無限惋惜。作者不僅為歐氏的死亡感到憾恨,也與其妻小同悲,這首寫於戰後的詩直寫天荒地老也無法消除的遺憾痛苦,句句令人動容。

  1. 見《臺灣詩報》第三號,「樸雅吟社社友錄」,1924年4月13日。
  2. 1941年曾改名「青柳重陰」,見《臺灣日日新報》,「朴子改姓者」,1941年1月26日,第四版。
  3. 見《臺灣日日新報》,「吟社成立」,1922年2月26日,第六版。
  4. 見《臺灣日日新報》,「朴子」,1927年5月24日,夕刊第四版。
  5. 魏清德〈近樗吟草序〉,《近樗吟草》(臺北:龍文出版公司,2006年5月)。
  6. 楊爾材〈近樗吟草自序〉,《近樗吟草》(臺北:龍文出版公司,2006年5月)。
  7. (吳毓琪 撰)
  8. 羊腸折坂:形容山路狹窄曲折。
  9. 萬壑千巖水一灣:溫泉區位於關仔嶺的北側,泉源在枕頭山、虎頭山、鷲鳳山等山環抱的白水溪兩岸。
  10. 東西鼎峙三賓館,客至爭先倒屣迎:關仔嶺溫泉區最早的泡湯所有「吉田屋」、「龍田屋」、「聽水庵」三賓館。第一家溫泉旅社是明治35 年(1902)設立的「吉田屋」(現為靜樂館);接著設立「龍田屋」( 今之關仔嶺旅社),40 年(1907),佐久間總督曾到此養病;大正3 年(1914)設立「聽水庵」,已於民國53 年(1964)嘉南大地震倒塌。
  11. 一條瀑布嶺頭懸,越壑穿岩入大川:發源自大凍山的白水溪,流過關子嶺溫泉區,流水滴穿岩盤形成瀑布,最後注入急水溪。
  12. 入夜輝煌三五點,懸崖絕壁起烽煙:入夜後遠望懸崖絕壁間的地熱出氣孔正冒出陣陣白煙。
  13. 歐清石:(1897-1945),寓浪,澎湖馬公人,後旅居臺南大正7年(1917)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師範部畢業後,先後任職澎湖公學校訓導及澎湖郡役所,昭和3年(1928)辭去工作後至日本留學,1930年日本早稻田大學專門部法律科畢業,並通過日本高等文官行政科及司法科考試。昭和6年(1931)結束在日律師事務所實習,返臺在臺南開設「歐清石律師事務所」,為日治時期唯一澎籍辯護士。昭和10年(1935)當選為臺南市會議員,昭和15年(1941)被懷疑與郭國基等人陰謀引導中國軍登陸,株連百人,稱為「東港事件」。昭和16年(1942)8月被捕,以違反治安維持法治罪,一審被判處死刑,上訴後改判無期徒刑,監禁於臺北監獄昭和20年(1945)5月美軍轟炸臺北,在獄中遇難死亡,戰後(1953)入祀澎湖忠烈祠。留有遺作〈獄中吟〉十五首。
  14. 義俠:仗義任俠、鋤強扶弱之意。
  15. 教席:指擔任教師的職務。
  16. 閭里:里巷。
  17. 前後兩科均獲售:售,實現。指歐氏先後通過司法、行政兩科高等文官考試,實現其願望。
  18. 和漢:指和文(日文)、漢文。
  19. 律書:指法律圖書。
  20. 業:從事。
  21. 倭奴:指日人。
  22. 窺伺隙:尋找疏漏縫隙。
  23. 鼎革:改朝換代,此指日本政權將崩潰瓦解,由新政權取代。
  24. 狴牢:狴,音ㄅㄧˋ,牢獄。
  25. 栲:音ㄎㄠˇ,通「拷」,拷打之意。
  26. 縲絏:音ㄌㄟˊ ㄒㄧㄝˋ,原指捆綁犯人的繩索,引申為牢獄之意。
  27. 無期徒:即無期徒刑。
  28. 臺北柵:指臺北監獄。
  29. 歐戰:指第二次世界大戰,因主戰場在歐洲,故又稱歐戰。
  30. 妻孥:妻子和兒女。
  31. 泉穸:穸,音ㄒㄧˋ,墓穴之意。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