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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君 「古已有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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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已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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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已有之」》中國當代作家李漢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古已有之」

由醫而文,並非必然,但很多棄醫從文者,卻創造了驕人的輝煌

「古已有之」

世界上,再怎麼古老的「文物」,也不如人類這個「種族」來得古老。因為那些文物,無一不是由人創造出來的。

發源於非洲的人類,如今已然遍布整個地球。其中,中國猿人的後裔,血脈生生不息,他們所創造的華夏文明,也一直薪火相傳。

據說,中國人之所以是中國人,主要根據有兩點:自然根據在其「種」,社會根據在其「文」。

在「種」的方面,有人考證,炎黃子孫有三個區別於白種人、黑種人或其他人種的生理印記:一個是,新生兒的骶部大多帶有青灰色的斑跡(亦稱「胎記」);另一個是,上頜兩顆中門齒,每一顆都兩邊起棱,中間微凹,形如小鏟;第三,眼睛的內角,由上眼瞼向下延伸,遮掩到淚阜,形成一個小皮褶,亦即所謂的「蒙古褶」。這些生理印記,使我們在膚色之外,有了與其他人種更進一步的區分。

在「文」的方面,我們與西方人的區別更是顯而易見。首先是文字。英文總共26個字母,可以像音符那樣編排使用,拼成不同義項的詞語,而中文則以幾萬個方塊字作為基礎,組成各種詞彙和語句,用以表情達意。外國人吃飯刀、叉、勺齊備,而中國人,食不離竹——手握一雙竹筷,無論米麵羹湯,均可應付自如。外國人診斷疾病依賴器械,製造藥物靠化學公式,而在中國古代,大夫瞧病,三根指頭按住一根血管——就是常說的「脈」,既不用X光,也不用B超和化驗;治病的湯藥,裡面無非植物、礦物和小動物、小蟲子……

當今世界,西方以美國為代表,這個「沒有歷史」的國家,卻以其先進的科學技術獨步天下;而中國作為昔日的「老大帝國」,幾千年的歷史記錄綿延不絕,而且留下了許多至今遺存於世的「文物古董」。

古老,也可成為一種驕傲

一說到「古」,中國的古代文明,的確也曾讓我們揚眉吐氣過一陣子。

作為世界四大古文明之一,我們的印刷術、指南針、紙張與火藥等一些發明,為推動人類的進步,也曾做出了十分重要貢獻。雖然現在有人對「四大發明」不以為然,說這只不過是一種技術創新,算不上「科學」;還有人說歐洲的活字印刷術,乃為德國人古登堡首創,並非由中國傳入;說西方在槍炮中使用的是黃色炸藥,與中國的黑色火藥不是一回事,但這些聲音還不足以推翻現有的結論,須知,「四大發明」這個概念,最初並不是中國人提出來的,提出這個概念的,恰恰是西方的學者。

當然,任何文明,在其傳播過程中,都有可能發生變異。我們的某些發明,到了外國人手裡,用途也有變化,甚至是質的變化。比如指南針,古稱「司南」,韓非子在其《有度》一文中曾經這樣記述它的用途:「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這裡所說的「司南」,就是今天的指南針。「端朝夕」一語,「端」即調整,使之正也,「朝夕」在這裡說的是方向,指東、西(朝日出於東,夕陽沒於西)。我們的老祖宗造了司南,建築拿它來辨別南北,走路拿它來調正東西,再一用,就是為先人的墓穴勘定方位,而外國人拿了去,憑藉着它的指引,漂洋過海,把炮艦準確無誤地開到了「天朝」,瞄準了帝國的炮台。再比如,火藥的發明緣於煉丹,而煉丹,輒是為了延年益壽,後來,又用它燃放焰火,點綴節日的夜空,而外國人卻用火藥做成炮彈,擊碎了帝國厚重的朱漆城門……

「四大發明」並沒有引領我們進入一個科技時代,成為強國。我們在敵國入侵的時候,往往敗多勝少,至清朝末年,幾被瓜分。

但中國有阿Q。曾幾何時,阿Q們腦後撅着一根小辮子,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國家無論落後到什麼程度,他們的嘴都不曾軟過,尤當祭起「古已有之」這個法寶,登時便傲視群雄,視外夷如草芥了:

別國造出了冰箱,他們便搬出商周時期的「冰鑒」——此物早就「古已有之」了,其價值,怎一台冰箱可比;

西方出現了機器人,但卻跳不出他們的「古已有之」,翻開史書,上面記得明明白白:隋煬帝「乃命匠刻木為偶人,施機關,能坐起拜伏……令宮人置於座,與相酬酢而為歡笑」(《北史》2800頁);

再如UFO,中國亦然「古已有之」:「有棹飛臨杭州,觀者上萬人」,所差者,祖宗不會外文,未取UFO這麼個洋名,這才失了冠名權;

西方足球運動是長項,我們踢不過,但他踢的那個球兒,在我,卻是「古已有之」的,早在軒轅時代便有了,名之曰「蹴踘」;

至於說到航海,那就更是「古已有之」了:三寶太監七下西洋,最遠的,到過東非,船隊裡大龍船300艘,成員3萬人,而哥倫布呢,晚了好幾十年暫且不說,他們那個所謂的船隊,小船不過3艘,成員也只120,真如外國人自己形容的那樣,「簡直就是小蚊子碰上了大飛龍」!……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於是阿Q們便說:我們眼下雖然落後,但任憑你再怎麼先進,也奈何不了我,因為,你的那些玩意兒,我們早就「古已有之」了,追根溯源,老祖宗還不是我們?「別看現在我們不如人,但原先,你們卻是不如我們的!」

走筆至此,不得不折服:阿Q畢竟是阿Q,無論時代怎樣進步,「阿Q精神」卻依然不絕!

說起來,阿Q這個名字雖然帶了一個洋字母,但他卻是地地道道的「國民」;其「精神勝利法」也非舶來品,它純粹是中國這片地域上的 「土特產」。

「古已有之」,正是「精神勝利法」的重要內容。

其中,誇大其詞、自以為天下無雙,便是「古已有之」這一心態的鮮明特徵。我們知道,中國人自古不慣邏輯思維,倒是很擅長虛說、誇飾。在我們嘴裡,很多數字都沒有精確的數學意義,就說一二三,其含義,並非單單表示數字一個、兩個、三個。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裡的一,樓宇烈注曰;「一,數之始而物之極也。」二,說的則是對兒,是偶,例如天與地,陰與陽。三呢?《老子指歸》里說:「一清一濁,與和俱行,天人所始,未有形朕(指形跡)圻堮(指邊緣),根繫於一,受命於神者,謂之三。」除此,三心二意、七上八下、千頭萬緒、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皆非確指。李白的「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其中的「三千」、「九天」也是如此,看似精確,其實不是准數;而李煜「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明明在說「愁」,卻忽然拐到了「水東流」;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感傷國事而說到花,惆悵離別又說到鳥,這種「王顧左右而言他」,不過是漢語文的一種修辭的手段,因為我們在《詩經》的時代,就已講究賦比興了。這些例子,如果都用嚴謹的邏輯思維加以衡量,那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但國人卻深諳此道,而且樂此不疲。

即便是在今天,某些人一說起自己家鄉,往往還要在名字前面加上一個「大」字,以為非如此,不足以表達內心的自豪感。這個現象也是「古已有之」,古人也這樣說自己的國家。我們的先人認為宇宙「天圓地方」,「蒼天如圖蓋,大地如棋局」,自己則居於「天下之中」,所以,便呼為「中國」。因為,「居中者位尊」。說起「中國」,倒讓人想起前些年台灣一次統獨辯論會的視頻。當時,有位台灣小青年拿了一本不知什麼古籍,指說那上面明明白白地記着,台灣「自古不與中國通」,於是就說,台灣古來便是獨立的。當時邱毅教授也在場,卻並未指出這番話中的錯誤。其實那位青年不明白,在古漢語裡,「中國」只是遠古時候華夏一族建立的居於「天下」之中的所謂的「國」,但彼「國」非此「國」,與我們今天口中的「中國」,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而且後來古人所說的「中國」,指的僅僅是「中原」,「中原」之外則為「四方」,台灣即在「四方」之內。所以,這句話,倒恰好證明了台灣自古與大陸就同屬於一個國家,只不過因為台灣地處海外,與中原一帶少有交通罷了。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其實,阿Q在魯迅先生寫他的時候,其人早已生活在國民之中了。甚至,乾隆朝,那位皇帝就是一個高等級的阿Q。當年,馬格爾尼奉英王之命,前來協議開埠通商,這本是融入時代、推動社會進步的好機會,但乾隆卻自恃泱泱大國,說什麼「天朝物產,無所不有」,拒絕與外國貿易和文化交流,堅持推行閉關鎖國的政策。西方自資本主義制度建立後,工業革命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使國力不斷增強,而我們呢,小富即安,沉浸在愚蠢的驕傲之中不能自拔。到後來,自然是我們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天朝」不朝了,「大國」也不國了,王公貴胄轉眼成了階下囚,至於黎民百姓,更是淪為了亡國奴。

資中筠在《兵馬俑前的沉思》一文中曾說:「以什麼都是『古已有之』或『中國最早』來滿足民族虛榮心。」(《士人風骨》136頁)這種民族虛榮心是非常可怕的,也是非常可悲的。可悲在於,無視自身的落後,反而滿足現狀,不思進取;可怕在於,習慣了落後於人,故步自封,只好拿昔日的輝煌抵擋現實的發展。這猶如一個人,如果整天去回想昔日如何打過腰提過氣,甚至陶醉在以往的時光里,豈能有出息?所以,「古已有之」這種心態,表面上看,似乎是驕傲自大,但其實反映出來的,則是內心的自卑,其結果,必然導致自我封閉的後果。他們因無法與強者為伍而感到自卑,因自卑而拒絕接受其它任何先進的文化。他們明白:科學技術會導致生活方式的改變,而生活方式的改變,則會導致思維方式轉變,最終可能導致制度文明發生變化,故而畏之如虎。

所幸我們經過了幾十年的改革開放,如今已經融入了世界民族之林,在器物文明上,我們追趕的腳步不斷加快,科學技術不斷進步,民族自信心也隨之不斷增強,「古已有之」逐漸變成了「人有我有」甚至「人無我有」了![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