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三月櫻花笑(唐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
《最是三月櫻花笑》是中國當代作家唐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最是三月櫻花笑
今年,特別盼春,盼花開的季節,盼暖暖的風和明媚的陽。盼的心焦,口乾,舌燥,盼的眼睛看啥都是綠的。終於來了,春風拂面、堤岸垂柳的三月終於來了。終於來了,幽香艷麗的櫻花,終於伴隨着芽葉的生髮,要來到了這人間秀色的春天裡。
我想,春來了,櫻花到了,白壽之年爺爺的病也應該會好起來了。不知為什麼,成傘狀花序的粉色櫻花,常讓我想到爺爺那因年齡白化了的皮膚,以及在皮膚表面若隱若現的粉紅血絲。那血絲兒如櫻花掰兒中條條花脈,在爺爺肉白、皮白、眉毛鬍鬚也白的臉頰上特別的生動和富有生機。看到爺爺的臉龐就像看到萬物復甦春天裡懵懂着的生命。所以,我盼望着春,盼望着再見三月櫻花紅,盼望着爺爺在春天櫻花雨里身強力壯。就像那年爺爺死裡逃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是民國後期的一個初春,爺爺二十幾歲,在老家東北的鐵路線上做技術工。軍閥混戰,日本侵略,春不是賞花的季節,而是青黃不接,老百姓斷糧的日子。儘管正直青壯年的爺爺,白加黑,黑加白像車輪子似的連軸轉,還是掙不夠大人孩子一日三餐下鍋的米、菜錢。大人還能忍,可孩子們餓三天就撐不住勁兒了,有的哭,有的叫,有的不哭也不叫了,整個身體軟塌塌地放在床板上,一動不動,鼻息里出着似有若無的氣息。一向淡定、從容的爺爺,看着一家饑寒交迫的老小,憂心忡忡、心急如焚。
一向少言寡語的爺爺,抖頭出了家門。第二天早晨回來的時候,爺爺已是面目全非。眼睛腫脹黑紫,一張臉已經變了形狀,腦袋大了一圈兒。爺爺上衣的一隻袖子被撕爛,肩膀的血順着胳膊流到手指,從紅變成黑。後背上像是被鞭子抽的或者什麼硬物搗的,衣服絲絲縷縷,泡在血漿里。原來,爺爺為了讓孩子們有口米水喝,冒着生命危險,從日本人的列車箱裡拿了幾把米、一桶油,揣在大衣內襯裡,不料被日本人發現。虧得爺爺本家一位舅舅中間周旋,才死裡逃生,躲過一劫。
受了傷的爺爺,躺在黃土泥壘成的土炕上,透過只有框子的窗口,眼睛迷離着,注視着窗前被擼光了葉子和花兒的櫻花樹。爺爺恨日本人,但感謝櫻花樹,每年春天它是全家孩子們充飢的糧食。當被擼光了的櫻花樹又發出新芽的時候,爺爺就好起來了。爺爺撫摸着像還在冬眠中只有光禿禿、乾巴巴樹枝的櫻花樹,又有了信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或許是因了「以樹為食」的情節,爺爺一輩子特別傾慕櫻花。有段兒時間,爺爺家客廳、臥室、院子裡,那裡那裡都是櫻花兒的影子。出門遛彎兒,也專門撿着路邊種了櫻花樹的街道。我想,不善言辭的爺爺是在用行動,憶苦思甜呢罷,向多年前救命的櫻花樹以及今天的美好生活感恩戴德。
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櫻花秀蒼穹的日子就要來到了。
我似乎看到爺爺在櫻花滿天的空氣里,騎上三輪車,來到順河橋,搶了個上等的好位置,擺上桌子,放好凳子,只等牌友。人齊了,開打。幾局下來,爺爺與他那些七八十歲的「小朋友」牌友,為了誰輸的多誰贏的少,爭的面紅耳赤,你退我一毛,我給你五分,然後幾個小老頭和老老頭,就心滿意足地相視着哈哈大笑。那笑聲,把河岸旁的櫻花樹都笑的提前盛開了呢。
我想,等到櫻花爛漫,爺爺一定會走出家門,隨便找個不礙事的路邊兒,最好有一棵半棵不大的櫻花樹,遮不住陽,但又能賞心悅目,取下他隨車帶着的靠背椅子,自由自在地隨心一坐,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顆隨便什麼牌子的煙,金子般溫暖的陽光直接隔着棉服轉進全身,暖洋洋的,煞是舒暢,就像櫻花在春風裡自由翱翔。他的隨便哪個蓬頭稚子的重孫,輕握着他的手:「老爺爺,吸煙有害健康」。爺爺睜開被曬得迷離的眼睛,嘴角一揚,笑到眉稍兒:「沒吸,都吐了」。引得路邊的櫻花樹都笑開了苞兒。
我想,櫻花是熱情的、又是純潔的、高尚的,一定會給一輩子默默無聞、辛苦勞作、不問西東的爺爺帶來好運。於是,等不及櫻花開,我就迫不及待地從花店買來一束爺爺最喜歡的粉色櫻花,送與臥床的爺爺。我手捧這束含苞待放的櫻花,挨着爺爺躺着的床沿兒坐定,把櫻花儘可能地湊近他的眼睛和鼻子,用故意變的粗獷洪亮的聲音告訴爺爺:「春天來啦」。櫻花的桃紅粉面映在爺爺有點兒渾濁的眼睛裡,把他老人家的整個臉都襯托的紅潤起來。爺爺拿掉了假牙癟着嘴巴笑出聲來,儘管少了原來的清脆,但在爺爺的笑了,我依然能聽到像櫻花帶來的春天一樣的明媚。
春天都來了,櫻花兒還會遠嗎?我看到,庭前櫻花慧心的笑。[1]
作者簡介
唐麗,女,公安民警,熱愛事業,喜愛文學,熱衷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