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馬克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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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是中國當代作家馬克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早市
在縣城政府街西端、體育場邊上有一片小小的空地，近兩年政府把那兒辟成了專賣瓜果蔬菜的早市。每年的夏秋兩季，繁華的早市上擺着皮薄瓤甜的大西瓜、皮脆汁多的香水梨、粗壯飽滿的玉米棒，還有紫色的茄子、墨綠的黃瓜、鮮紅的西紅柿、綠瑩瑩的芹菜、黃橙橙的杏子等等。不要說吃了就是看上幾眼，也能給人帶來無限的視覺享受和心理滿足。
清晨出門，沐着朝暉、踏着寧靜走出小區，沿街西行五六百米，左轉過紅綠燈南行二百米，再右轉向西二三百米就到達早市了。此時早市的攤鋪早已沿街擺開，但顧客稀少、生意冷清，只有早早從鄉下趕來的農民和遠道而來的商販趴在車裡迷糊着雙眼補一會兒瞌睡，或者蹲在攤鋪前擰開粗壯的茶杯蓋子，就着溫騰騰的茶水咬幾口乾糧安頓一下早已低聲嘟囔的腸胃。
早市的生意是七點半開始的。這時，早起的市民結束了晨練，肩挎長劍身着太極服輕捷飄逸的劍客、甩着沙包腳步蹣跚的老者、手提球拍腳步急促的中年人、推着自行車手提菜籃的家庭主婦都從四面八方趕來，沿街走着、瞧着，看看顏色、掂掂分量、問問價錢、比比成色，貨比三家，各取所需。商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主顧的說笑聲匯成了一股香噴噴、甜絲絲的溪流，穿過耳膜、流過肺腑、流入心田，讓人陶醉。早市轉角處農用車上的電聲喇叭反覆喊着：「葡萄、葡萄，玉泉營的優質葡萄……」循聲望去，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晶瑩剔透、飽滿圓潤、悠悠顫顫，猶如一串串紫色的瑪瑙，驚艷着行人的眼球、誘惑着顧客的涎水。
玉泉營，一個好聽而親切的地名、一個富裕而生機勃勃的地方。三十年前那裡還是一塊乾旱而飛沙走礫的荒漠，上世紀九十年代，政府把甜美的黃河水引到那裡，從乾旱少雨、靠天吃飯、一方水土養不了一方人的西海固搬遷移民，植樹造林、防風固沙，改良土壤，種植莊稼。斗轉星移、光陰荏苒，二十幾年的時光從指間悄然流逝，吃苦耐勞的山區農民沒有辜負政府的期望，他們用青春和汗水澆灌着那片熱土，也用勤勞的雙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和生活。如今，葡萄種植和加工銷售形成產業、形成品牌，寧夏的葡萄酒聞名遐邇，自治區最高學府寧夏大學，把玉泉營定為教學和實訓基地，並且建成了寧夏大學葡萄酒學院，培養高水平人才，為地方的經濟和文化發展服務，移民的生活也如他們種植的葡萄一樣鮮亮、甜美。今昔對比，真有天上人間之感！
「韭菜秤上，好旱韭菜！」馬路的西邊傳來高亢而熟悉的吆喝聲。碧綠的韭菜用淡紅的塑料繩綁成小把，濕漉漉的露水把菜葉潤得更加鮮嫩、碧綠。走近菜攤，一股淡淡的韭菜辣味和泥土的馨香鑽進鼻孔。幾年不見，那位推着自行車走街串巷賣韭菜的大爺一點都沒顯老，黃亮的膚色、舒展的皺紋、爽朗的笑聲顯示着他的舒心與自足；雪白的帽子、深藍的中山裝、青黑的條絨布鞋搭配得幹練而整潔。再看，他的裝備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自行車變成了電動車，掛在車把上一遍一遍重複播放的電聲喇叭也代替了老人的口舌之勞。「大叔，幾年不見，已經鳥槍換大炮了，再過二年，你就開上小車了。」「借你吉言，借你吉言！」見我如此說，老人顯得有些興奮。我一邊慢慢地往前走，一邊在心裡默念着但願如此！不覺已到了早市的盡頭。「洋芋買上，馬蓮大洋芋！」早市最北端的三角處停着一輛三輪車，車廂里碼着幾十袋子洋芋，倒出一袋賣完再倒一袋。倒出網袋的洋芋大小勻稱、形狀規整、顏色鮮艷，噔楞楞歡快地四散滾動，就像一群衝出圈欄的小羊羔。「按曬倆目爾來以坤！」賣洋芋的小伙子熱情地用回族的最高禮節向我問好。「吾兒來以坤曬倆目！」我也忙用回族的最高禮節回禮。「馬老師，我叫蘇某某，在你班裡念過書，你怕認不得了。你還在二中嗎，我兩個娃娃都在二中念書，一個初一，一個初二。」「認得，認得！」二十幾年過去了，當年十幾歲的初中生，現在孩子都上初中了，我還哪裡認得！為了避免尷尬，我善意地編造着謊言。「馬老師，我那時候搗蛋，不好好念書，沒考上中專就回家下苦，不像工作的同學那樣輕鬆、體面。這幾年承包了村裡的幾十畝地種蔬菜，人辛苦些，收入還可以。這是溫棚里種的早洋芋、散得很，你拿幾個煮着吃去。」臨別，蘇某某把沉甸甸的半塑料袋洋芋往我手裡塞，我狠命推脫，邊走邊想，我當年沒能把蘇某某送入高一級的學堂，但把他教育引導成一個懂禮節、重情義、肯吃苦、顧妻養家的好人也算一種收穫，心中湧出了一絲輕鬆和快意。
九點鐘一到，幾位身着制服的城管隊員，沿着攤鋪踱步、微笑、交談，有時還幫着收攤、裝車，商販們也立馬停止營業、打包裝車、清掃垃圾。但這裡沒有貓捉耗子地追捕和躲閃、沒有聲色俱厲地呵斥和推搡、也沒有聲嘶力竭地撒潑和耍賴，默契和諧、文明理性。城市要乾淨，農民要生活，市民要吃菜。一片小小的早市，集中解決了這幾個問題，亦能看出當地政府的親民思想和惠民作風。
很快，趕早市的人四散離去，熙攘的早市恢復了原有的寧靜和暢通。這時的我，帶着觀賞的滿足和愉悅，迎着朝陽，哼着小曲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心想着明天的早上我還會到這裡來，啥也不買，只是為了走走、看看、聞聞。因為這裡不僅有香甜的瓜果味道、有清香的泥土味道，更有濃濃的生活味道和暖暖的人情味道。[1]
作者簡介
馬克文， 男 ，寧夏西吉縣第二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