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缸煮熟的雞蛋(孫玉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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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缸煮熟的雞蛋》是中國當代作家孫玉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搪瓷缸煮熟的雞蛋
煤油燈玻璃罩亮晶晶的，罩里的火苗一閃一閃，不時發出微弱的「呼呼」聲，這預示着火苗開到了最大。檯燈罩口上面吊着個小小的搪瓷缸，用一根白色的棉細繩盤在搪瓷缸口上面綁實，兩根線頭將搪瓷缸系平衡，吊起搪瓷缸掛在一根如指頭粗的木棍上，木棍插在土牆的縫隙里。玻璃罩出口有四公分，與搪瓷缸底部相距只有兩公分。搪瓷缸里盛着半缸水，裡面放個雞蛋，通過檯燈罩口上放出的熱量將缸子裡的水燒開，把雞蛋煮熟。
我的同事，杜老師，是教高中數理化的。按輩分我得叫她聲奶奶。結婚幾年沒懷上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為了補充身體的營養，讓孩子出生健健康康，就是她，用智慧的頭腦想出這個奇妙的辦法，早晚煮熟兩個雞蛋。
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放學鈴響了，上早學的學生及老師都陸陸續續回家了。我有幾本學生作業沒批改完，耽誤了一些時間，我和杜老師住室是門挨門，當我跨出門外，眼底餘光掃到她的門時，發現她的門沒上鎖，於是我推開她的門走了進去。只見她面朝里躺在床上，搪瓷缸依然掛在木棍上，檯燈的火苗已經熄滅了，缸子裡微微冒着青煙。
我好奇的問：「杜老師，你為什麼不回家吃飯呢？」
她轉過頭睜開眼，烏黑的大眼睛里有一層薄霧，長長的睫毛懸掛着芥菜粒子兒似的小淚珠，小小淚珠隨着睫毛的閃動也跟着跳動。啊！她哭了。美麗漂亮的孕婦哭起來梨花帶雨，讓人心痛。
她看着我聲音低沉溫柔，帶幾分嬌嬌氣氣的口吻說：「我實在不舒服，懶得跑那麼遠回家喝半碗紅薯稀飯，再回學校累的很，我也不想吃，還不如不回家，節省點力氣，上課也有精神。」說完，她微微笑笑，眨眨眼睛，秀氣的眉頭輕輕的皺了皺。
我眼看着孕婦中的美人兒，耳聽着她柔柔弱弱說話的聲調，我的心跟着輕輕的顫了又顫，似乎心裡像塞了一塊石頭硌得慌，在那個艱苦的年代，一個孕婦被飢餓折磨，沒有人陪伴，又不能丟下工作，一個人默默承受着孕期的折磨，經常見她躺在床上流淚，我沒有能力來幫助她，真的無能為力，心裡泛起一片薄薄酸酸的情意。
我望着小小的搪瓷缸，我知道那缸里有一個她和孩子的早餐雞蛋。
於是我走上前，將搪瓷缸里的煮熟的雞蛋倒出來遞給她，她靠牆坐起，看着小小的紅皮雞蛋，黑沉沉的眸子閃着星光，邊吃邊笑，剛剛睫毛上的淚星星不見了，替代它的是眉眼間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她渴望已久的小生命帶給她的快樂，是小生命給她精神上的支柱與幸福。
她下床站起身，語氣柔柔弱弱帶着點疲憊的口吻說：「現在精神好多了，我媽給我送來20個雞蛋，實在沒辦法吃，可我不能虧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他來得多不容易啊，我想啊想，什麼辦法都想了，可雞蛋還是吃不到嘴。我看着煤油燈發呆，突然我有了辦法，就這樣每天早自習晚自習，既不耽擱上班。不費吹灰之力，將兩個雞蛋煮熟，早上一個雞蛋一天孩子的營養，晚上一個雞蛋夜裡孩子的營養，一舉兩得，多有意思啊！」邊說邊將桌子上的水壺拿在手裡，又拿個大一點的搪瓷缸，往搪瓷缸里倒了半缸開水，打開抽屜，拿出一袋麥乳精，往開水裡加了二勺麥乳精攪了攪說：「你看你看，我這一個雞蛋和半缸麥乳精糊一喝，不就是一頓早餐嗎？比回家吃飯還要舒服。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我聽完她的話點點頭說：「你真可以，這麼絕妙的辦法你都能想出來，你那麼聰明漂亮，你的孩子也一定聰明漂亮，為了孩子，打起精神好好吃飯吧！心態好，精神好，身體健康，你健康孩子就健康！」
她拍拍我的肩膀說：「就奔着你這句話，我多吃飯，讓孩子健健康康，將來給你生一個漂亮的小叔叔。」說完，她抬起頭，嘴角情不自禁的又一次溢出笑意，她笑的那麼開心，開心中又不敢張狂，帶着些收斂的笑，生怕驚着胎兒，似乎全身的細胞都張開，讓幸福的愛意統統吸進她的身體裡。她和平時上課嚴肅認真的態度截然不同。
我被她幽默的話語逗笑了。
我望着她說：「好！你一定給我生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叔叔吧！」
一切憂愁不快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
我倆笑啊笑，天地閃着耀眼的光芒，萬物在冬季里似乎也披上了綠裝，一副美麗的油畫展現在眼前，油畫裡走出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他微笑着，向我們招手！
搪瓷缸依然掛在牆上的小木棍上，煤油燈熄滅了，但它依然在搪瓷缸下面等待着煮熟下一個雞蛋。日復一日，就這樣不停地工作着，工作着……。幾個月過去了，她到部隊丈夫那裡，又幾個月過去了，她抱着一個白白胖胖，虎頭虎腦，兩隻烏黑的大眼睛閃着星晨的光芒，笑得如花兒般的小男孩回來了，那孩子天使般的惹人喜愛，杜老師臉上的笑容比盛開的牡丹花還漂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