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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磨(范友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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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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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磨》中國當代作家范友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推磨

天不亮,奶奶就喊醒了父親,要到村西頭祥瑞家的兩間土坯屋裡推磨。剛開始是生產隊分給社員的任務,每家都有任務

推磨即磨麵。生產隊把事先淘好的雜糧即:小麥,高梁,玉米,大豆等農作物摻在一起,裝進布袋裡,用秤稱好,分家到戶,然後,到祥端家,或黎明或傍晚,把雜糧倒上石磨盤,盤的中心有個洞,是往兩個盤裡下糧食,下盤一端用鐵絲綁有拳頭粗一米多長的榆木棍,一人或倆人扶着棍圍着磨盤轉着圈推,一套糧食推下來多者二個多小時,少者也得個把鐘頭,因為,推一邊不成面,至少得三邊,有時推磨推得讓人精疲力盡,腰酸背疼,兩腿發軟。每次父親在推磨推到一半時,奶奶總會從她那藍布褂子兜里掏出兩個雜糧窩窩頭給父親,說是墊墊肚子,下半夜推起來才有勁。有時,母親也會幫父親一把,而父親不大同意,因為,母親在家還要給起早上學的哥姐們做飯。父親曾不止一次地對母親說:「推磨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把孩子的飯做好,不能耽誤上學,現在咱苦點,只要孩子好好學,以後才會有出息。」

父親說,他愛在冬天時節推磨。因為,冬天夜長,不像夏天那樣,一套磨還沒推下來,天就快亮了,上工時,人嗑睡。冬天去推磨推的再晚,一套推下來,回到家還可睡個囫圇覺,再說,祥瑞家那間土坯的磨屋裡是暖和和的,無論外邊風雪再大,穿身單衣還出汗呢。

那時的冬天似乎來的很早,很漫長。天不變,只要一變天,東北風一刮,大雪小雪一場接着一場。一個不大的村莊,雪的覆蓋下,在人的雙眸中呈現它的平凡和美。那時,無論是大人或小孩起得都很早,大人推開門,忙着掃除厚厚的雪,邊掃除邊說着:「這雪下的好,下的越大,地里的收成越好,人也就少挨點餓。」小孩們在床上奈不住寂寞,三八五除二,穿上別講厚薄的衣飯穿出門外,三五一群,倆人一夥,奔跑着,呼叫着,到坑邊,到場地,到樹林,到原野,鼓輪雪球,打起雪仗,堆起雪人,場景熱鬧非凡,玩起來是滿頭大汗,風風火火,一直玩到娘在村口呼喊自己的乳名,才戀戀不捨地踩着綿綿的白雪,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如在演奏美妙無比的交響曲,令人興奮和留戀。

一套磨推下來,大冬天裡父親是汗流浹背,腰酸背疼,嘴裡還不時時的嘮叨着:「推,推,推,天天推,月月推,熱天推,冷天推,非讓人累死不行,啥時候推到頭。」奶奶一邊用手往石磨眼布拉着糧食,一邊說道:「就你事多,人家推磨一點事也沒有,瞅瞅你,管嘮叨半夜,吃點苦算啥,沒有累死的人,就不相信天一直是晌午,這種日子不會太長。」

由於家庭勞力少,掙工分的人也少,每季分的糧食也少。無奈,大哥和大姐輟學參加生產隊的勞動。為此事,母親心裡難過一段時日,因為,他們的成績在校內都名列前茅的。不是為了幫父母,不是為了糊口,他們一定會考上大學,走出農村,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後來,與大哥聊天時談到當時情景時,大哥很風趣地說:「人的命天註定,弄啥事不能你說了算,參加勞動,也是一種鍛煉,說不定當時要考上學,單從身體上來說,估計還不如現在的,好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也是,大哥七十多了,身體特別硬朗,甚至比三四十歲人的身體還要強,至今,他仍種着五六畝地,一天到晚總不閒着,用他的話來說:「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吃的穿的喝的住的,比過去強百倍千倍,越是在這個時候,越得活動,因為,生命在於運動嘛。」

鄰居柱子哥在生產隊是個能人。他每次下地幹活,在隊長面前總說,地里不高產,不是人懶,也不是地懶,而是人沒勁啊,餓着肚皮幹活,上哪有心思干啊,想要高產,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最後在地北頭架個胡辣湯鍋,在地中間弄個油條鍋,在地南頭弄個煎包鍋,干到北頭喝胡辣湯,干到中間吃油條,干到南頭吃煎包,這樣的話,地里莊稼不高產,我就管把頭割下來當球踢。隊長聽到後,劈頭蓋腦地對他說到:「看把你能哩還長不長,全生產隊斗你能,活乾的不咋樣,張個好吃的嘴,工分就你拿的最少……」柱子聽後,臉不改色,心不跳地向隊長擠擠眉弄弄眼,說到:「我說這話先撩在這,別不信,咱管騎驢看帳本——走着瞧,這樣的生活一定會實現,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到時,你這隊長讓我干我還不干呢……」

生產隊解散後,柱子哥第一個在自家地里搭起了蔬菜大棚,一年下來,竟成了萬元戶,後來,流行南下,他便卷着錢獨闖廣州,沒出三年,弄了一兜兜,而且還找了個媳婦,明鼻子大眼,漂亮的很,第二年媳婦給他生了個雙胞胎,在廣州又開辦了個廠,家裡的人跟着他的不少,一年下來,個個弄哩都吃不完,腰包都鼓了起來。發了家,柱子哥沒忘家鄉,村裡的泥路他鋪成了水泥路,還給村小蓋了三樓的教學樓,又資助三個貧困學生,一直到大學畢業。逢年過節和回鄉的柱子聊天,說到給生產隊推磨一事時,柱子哥總說,推磨那都不是人幹的活,如果臂和腿沒勁的話,一套磨推下來,非讓人癱瘓在地上不可。不過,從那時推磨過來的人,如今,身體特別的硬朗,要說,還得感謝那個時代呵。

後來,奶奶不再叫父親推磨了,而是套上毛驢拉磨,減輕了人的體力精神負擔。不過,用毛驢拉磨生產隊是有條件的,戶家先餵飽毛驢,結束後再餵一邊,餵和不餵一事,我曾和父親聊天時說道過,不餵毛驢誰知道,隊裡又沒人到磨屋裡監督,父親說,毛驢不餵飽,它可是在拉磨時拽點子,不是停,就是叫,有時用鞭打它也不走,一套磨拉下來,管弄到天亮。再說,不餵飽,輪到下戶時,那驢才給人拽點子的,這樣的話,下戶明顯知道驢根本沒餵飽,弄得鄰里都不得勁。所以,每戶都很自覺,驢在拉磨前,或麩子或玉米拌上麥秸讓驢吃個飽,然後,在弄半盤水,讓它洇洇肚,這樣,它拉起磨來才會掏動。每次在驢拉磨之前奶奶安排父親,要用一塊或黑或藍的布蒙住驢的雙眼,省里它一頭撞到南牆不知道拐彎。是不是這樣,父親也說不清楚,只按奶奶說的方法做。你還別說,還真管胡,那驢蒙上眼,不用讓人牽,一個勁地一圈又一圈的轉開。省了人好多事。

後來,村里通了電,生產隊在大隊院裡裝上了小鋼磨,去祥瑞家不在用人力推磨了。小鋼磨推上閘,不到半個小時,一套糧食就打下來了,不過,那種小鋼磨只能打粗糧,即:一風吹。因為,鋼磨裡面裝的只有粗羅,沒有細羅。打出來的面貼鍋餅或窩窩頭,就着蘿蔔絲,比現在的山珍海味還好吃,現在想起,還真嘴饞。不過,母親在世時,經常燒劈柴在地鍋里做那樣的飯菜,每一次吃的是每口香甜,吃的是津津有味,又總讓人吃了這頓想着下頓。父母去世後,回家的次數少了,家也就成了故鄉了。有時,曾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再回到那時,該多好。

再後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農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生產隊解散了,家家戶戶分了責任田。有了田,就有了糧,有了糧,忍飢挨餓的日子一去不再復返。柱子哥見到隊長又總戲言到:咋樣,我說的對吧,不服尿一手,服了尿一褲子。隊長也總回應到:斗你小子比人家能,過上好生活了,多奉獻奉獻咱家鄉,不要忘了,你是喝着大口井裡的水長大的,身上的黃土味不能掉啊……

日子在歲月里越過越富有,越燦爛,昔日的光景早已一去不再復返,鄉下的父輩們每天不知道吃啥而發愁,他們總時不時地改善生活:玉米面鍋餅,紅薯片湯,涼拌青蘿蔔絲,吃起來是津津有味,吃了這頓想着下頓,頓頓總讓人吃個肚兒圓。還是母親說的好:渾身上下散發的土味是最淳樸最真摯的了。[1]

作者簡介

范友軍,男,中共黨員,河南太康人,鄉土詩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