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丁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挖野菜》是中國當代作家丁一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挖野菜
黑龍江的大平原是蒲公英的故鄉，每年初春，母雞剛剛決定開始生蛋，蒲公英在薄薄的春冰下便會倔強的冒出新芽，單調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雖然大風在沒有阻攔的大平原肆虐着呼哮而至，但也吹來回暖與潮濕的氣息，我們穿着幾斤棉衣褲的男孩女孩，如同冬眠蟄伏的青蛙和小鼠，拿着刀具提着柳條筐子，從低矮的茅草屋，或規整的單位分配房漫山遍野的湧出來。
小縣城的住戶聚集在方域不過三公理方寸，一個整條連排的公分房裡人家再熟悉不過，短短的籬笆牆和木柵欄阻隔不成朝夕相見，誰家的私密都化為烏有，誰家的孩子尿了床，誰家的叔伯打着雷振的呼嚕，誰家醃漬了有新意不一樣的鹹菜，誰家的伙食改善成了九分錢的麵包！鄰裡間均是心知肚明。雖然說眾多的兄弟姐妹對外侮時會齊心協力，但玩伴是按年齡段有層次區分的，做為家中的長子或長女總是約了年齡相仿的夥伴或同學，而弟弟妹妹也相隨無望後各自尋了投脾氣的小豆包小年糕，大家魚群一樣組合着。
那時放學的時段在午後兩節課後，從學校到家不過十分鐘距離，作業是睡覺前不得不完成的最後的療草，常常有學生因為浪費了家裡的電費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若無其事的說成夜裡上廁所時撞到了牆！越來越拉長的大晴亮的下午時光，帶給孩子們無限的自由和毫無柴米油鹽壓力的快樂。
女孩子持着刀，即使兩個人也是會組成挖野菜的隊伍。其實清明前後的大北方，偶爾還會有醜陋呆鵝般的殘雪撲伏在荒草叢生田野，陳年的乾枯老葉滿眼皆是，有時龍捲風襲來，孩子們興奮的觀望這卷滿枯葉的蒼龍如同吸了白粉後的亢龍。年年的挖野菜，我們情有獨衷的只尋着婆婆丁，大東北深處的黑土地肥沃如油，蒲公英多如草介，他們是多年生的宿根屬，功效早已世人皆知，小的時候物資匱乏，缺少水果，疏菜，魚肉，野菜是上天補給東北人的一劑良方。
直到有一天的俄文課，浪漫的俄文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記憶猶深的故事，才讓我們為這片土生土長的大地生出若許的愛意和驕傲。「春天，外鄉人來草原居住，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他早晨醒來竟見一個黃色的世界，傍晚西陽夕下，又變化成了綠色。這一切令外鄉人十分詫異費解，他甚至決定背上可以飽腹幾日的水和麵包去尋找那披着斗篷的魔法師究竟藏身何處，於是在晨曦中好奇的走向草原深處，才發現原來是滿眼密集的艷黃色小花，毫無空隙的延展開來，望不到邊際，他們虔誠的把大地綴成橙黃色，傍晚，這些小女孩一樣美麗的小黃花們倦怠的合攏了小拳一樣的花朵，復成綠色的小蕾，於是草原又恢復了原本的翠綠，和着月光輕輕睡去！漫山遍野的比星星還多的就是蒲公英啊。」時過不久，花期已過，草原又會呈現斑斑駁駁充滿幻想的詩意，蒲公英的球狀燈籠一樣小種子在他紗幕朦朧的建築中，慢慢熟透，他們的莖被稱為魔鬼的奶桶，因為一經折斷就會源源不斷溢出乳白色的漿液。微風吹過，離開家的撐着小傘的種子如天降傘兵一樣飛紛天涯，天地之大，他們不知落腳在哪裡，但終究離不開開這片無邊無隙的黑土地。
這個早春的時節，控野菜要有上好的眼力，向陽低洼地的種子總會最先萌發，他們帶着暗紫的顏色狡猾的偽裝成個枯葉或躲在葉片最底下挑逗你的眼晴，蒲公英是緊緊貼着大地生長的，這樣可以免遭食草動物的啃齧，而且植根很深，可以有多年壽命，只要有根，它們甚至會長在沙石瀝青鋪就的馬路邊緣，然後燦然開出陽光一樣的花朵，在天地間如此卓而不群又芸芸無奇。挖菜時，我們依了多年經驗，會不停的翻拔着積囤的落葉，很且下刀深挖，土中葉片水份飽滿，白晰水嫩，周圍是陳年的老葉相裹，如同襤褸間挾着少女的白晰的玉臂，另人垂涎又止渴，我們是連根挖上整整一筐才作罷，一邊尋找一邊下刀，手上挖着這顆眼裡尋着下一個目標，有時真感覺自己陷入了將軍點兵的陣營，手裡的彎刀是殺伐揮舞的指揮官刀，長刀所向，氣吞吳越的妄想。
天色將晚時，無拘無阻的大風止息了狂躁，他們溫柔回緩倦意沉沉，西陽在天邊，碳火般蔓延着餘熱，乾淨而遼遠的大北方炊煙四起，人們又一次開始準備晚炊的食物和煙火，拎着沉顛的柳條筐走回家，將婆婆丁一個個包去腐朽的外皮，掐去殘根，將白綠相間，鋸齒一樣絕不含糊的整齊葉片打理乾淨，泡進水中，略澀而微甘的味覺記憶在舌間不覺隆起，即將端上餐桌成為司空見慣的土豆白菜間不一樣的美食，或許會受到極好這口味的父親的盛讚與謬夸，當然因了他的好情緒或許可以和他談個好價賺些零用錢，其實一毛或五毛的報酬是可以抵上半下午的勞作，父親常常慷慨的兌給一塊錢的大鈔，心中的竊意要等到晚飯結束後才會變成實實在在的歡喜！第二天的炫耀換來一樣挖野菜的同伴無比的艷羨與失落，我也會慷慨的分享着茉莉花的奶糖或掉着細碎薄片的酥油餅。
不出幾天，大家又會匆匆卸了書包，相約着放學後的挖野菜，可是不知道這一次父親的好心情會不會被大風颳走，颳得不知去向！如果關於報酬的提議不合時宜，換來一頓粗暴的訓斥或幾腳屁股踢也是常有的事！[1]
作者簡介
丁一，祖籍山東淄博，出生於黑龍江明水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