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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天邊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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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天邊還好嗎》中國當代作家吳龍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您在天邊還好嗎

往事如煙,一晃已經鬢染白霜。人生多少事都在記憶中淡去,都成為人生中的符號,排出來數數都還在,平常如文字中的逗號。唯有艱難歲月中那些點點滴滴依然如浩瀚宇宙之明星,璀璨如初,難以忘懷。

我出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所在的鄉村周圍沒有像樣的河流,古來也沒有像樣的交通路線,旱天少水,遇到洪澇災害,南邊的洪河,北邊的泉河、潁河卻可以把洪水送到我們那裡。當地居民多為明清散戶移民後代,古代屬於貧困重災區。新中國開天闢地,治理了淮河,當地人口得以快速繁衍。僧多粥少,便造成了極度的貧窮。

我是1960年自然災害後出生的那批幸運兒,因為幸運兒太多,突然間一大批人張口等着飯吃,我們又是不幸的。我兄弟五人,三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一個姐姐。父親是教師,母親農民,掙公分的人少,一大堆半拉橛子正長身體,很能吃,因此溫飽問題是我們家裡唯一的頭等大事。好在我母親非常能幹,更會計劃着過日子,讓我們兄弟姐妹都沒凍着也沒有餓壞,還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我們村人均土地不到一畝,糧食產量低,因此村里土地很珍貴,村民們精打細算地把土地都用來種糧食,只有糧食才抗餓,副食品、果蔬少之又少。我記事時,我們村里果樹都是祖輩留下來的莊戶園子,如桃園、柿子園、石榴園、棗樹園,也有稀稀拉拉幾棵梨樹,因為土地貧瘠,也不怎麼長東西。但這些果樹從開花、青果,到成熟,我們小孩子摸得最清楚,誰家哪棵樹上的果子長了多少,熟了幾成,我們都心中有數,當然能真正長熟的不多,因為總會有小孩捷足先登代為品嘗。

我們村有一棵野葡萄樹,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在樹叢里,株型不大,葉子和後來見過的葡萄樹形似,但略微小些,長出的葡萄是紫黑色,但果粒比較小,成熟後,果味酸甜,以酸為主,這是我們村里孩子對葡萄最早的認識。不過這棵野葡萄樹早沒了。

1976年,我奶奶病危,躺在靈簸上(老人病危,家人在堂屋裡支上兩條長板凳,上面放上用高粱秸編成的秫秸耙子,再鋪上棉被,供病人躺臥,方便家人、親戚照顧、瞻仰,最後,連同屍體一起入棺下葬,當地稱這種床為靈簸子),持續近半個月。她的一個娘家侄子在外地當兵,回來探親看望我奶奶,帶了幾個蘋果,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蘋果,金黃中帶着紅,很有誘惑力。當時我奶奶已經無福消受,父親就讓母親將蘋果洗洗,切成很多牙兒,這樣全家及在場親戚朋友每人都可以吃到一至兩牙。這是我第一次吃蘋果,甜甜的,酸酸的,還有蘋果特有的香味兒。

我們沒有幼兒園可上,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幼兒園,大人們都在生產隊幹活掙公分,也顧不上我們,因此,農村的溝溝坎坎、田間地頭、打麥場、樹撲稜子間都是我們的天堂夏天在淺水裡玩一天都沒有人問,只要你別忘了回家吃飯。主食是紅芋,其次是大豆、小麥、高粱玉米。紅芋經過改良,產量很不錯,是當地農民的主食吃紅芋,春夏季吃紅芋片子面,一天三頓紅芋,雜麵條鍋里還要放紅芋塊,想不吃都不行,都吃得吐酸水,吃到看見紅芋頭都大,沒辦法,不吃,餓!也有麥面,那時候本來小麥產量就低,還要交公糧,再留點種子,自然小麥就金貴得很,不到逢年過節來客人,我們是見不到白饃饃的,鄉里人生了病,家人會提高病人待遇,吃點麥麵湯和饃饃。我們當地不產水稻,想吃大米就很難,條件好的家庭能搞一點大米,偶爾熬熬米粥,當地叫米稀飯,已經是非常難得。

父母賜予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給了你兄弟姐妹,結識同學、朋友、戰友、愛人、同事,這是天大的緣分。我小時候比較木訥,認死理,也可以說是臭扭,嘴不甜,不怎麼討人喜歡。父親比較疼我,人家說我是霯子(tèng音,霯子是當地人對反應遲鈍、行動笨拙的孩子的貶稱),父親總說我發育比較晚,細皮嫩肉的,以後會有貴人相助。我一直都沒有弄明白,我父親是真的會相面,還是安慰我,或者說是安慰他自己。 大哥在我們當地算是很風雲的人物。識字,會算賬,還會點醫術。包產到戶的時候,村裡的農業機械,甚至耕牛都能分就分,分不均要麼折錢變賣,要麼閒置,要麼拆了賣廢鐵。不知道為什麼連老宅子上的老樹、果樹也都砍了,重新分配宅基地。我家是村里長門,多少代單傳,本來有桃園、柿樹園,洋姜園,還有幾顆大棗樹,其中一棵長在我家院子裡,據說是老祖時的老棗樹,成人一庹都抱不過來,該有幾百年樹齡,結的棗子紡錘形,典型的紅棗色,酥脆甘甜,也被伐掉了。那棵大棗樹夏可乘涼,秋可食果,多少年來,提起這棵樹,滿滿的惋惜之情。

我二哥是當時生產隊裡的農機手,雖然小學沒有畢業,但能吃苦耐勞,又肯鑽研,對農機如痴如醉。當時生產隊裡的柴油機壞了,我二哥聽聽聲音,基本上就能確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生產隊解散後,我大哥和二哥購買了隊裡的農機,開始嘗試着做生意。我大哥會精打細算,我二哥勤勞能幹,兩個人珠聯璧合,不幾年就把我們村周圍的磨麵、耕地、脫麥子、打場(用拖拉機在麥場裡反覆碾壓,讓麥粒與麥秸分離)、電焊等生意都給做了。那時候農村很窮,做生意不容易,做的生意也都是毛把幾分錢的小生意,但在農村兩位哥哥已經是當地的富裕戶。

兩位哥哥都已經分家另起爐灶,他們手裡寬裕,但我父母親和我們三個最小的兄弟依然度日艱難,因為我們都在上學,不能參加勞動,父親病重,母親年邁,又積勞成疾,我們三個半拉橛子能吃,家裡沒有進項,只有開支,兩位哥哥救急救不了貧。

大哥二哥想擴大經營,買了一部手扶拖拉機,在外面請人加工了一個車斗,跑運輸,幫人家拉拉散貨,如化肥、煤炭、木材什麼的。我12歲那一年夏天,哥哥的車在外面出了車禍,好在雙方人員沒有受傷,哥哥的車卻進了國營修理廠,多少天沒有進展,每天還得請工人師傅吃飯,大哥那叫一個急。 有一天大哥喊我,說:「小四,今天帶你去吃飯,順便幫我看看修車。」其實我什麼都不懂,能看什麼?後來想想,大哥就是想帶我出去吃頓飯。大哥用自行車馱着我顛顛簸簸走了十多公里,來到一個靠近縣道的集鎮,在集鎮北頭路東邊有一個簡易修理廠,中間一片空地,擺放着幾台形形色色,待修或報廢的車輛,四周是不同功能的單元房。我哥哥的手扶拖拉機貨車擺在空地上,後輪大梁變形,車斗也受創變樣,幾位工人師傅正嘴裡叼着紙煙要麼站着看,要麼蹲在車旁擺弄,一身的油污。哥哥讓我在旁邊看,不要亂跑,並時不時地忙着給師傅們遞煙端茶倒水。

中午了,哥哥出去到飯店點了飯菜回來,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告訴我:「小四,馬上吃飯時,你別講話,看見有好吃的,不能先動筷,有人動了第一筷,那就趕緊動筷子吃,別停留,多吃點。不懂就看我眼色。」我沒有上過這樣的場面,但我記住了大哥的話。

不久,菜送了過來。修理廠有一間屋,中央擺了一張圓桌,灰不拉幾的,桌面倒也乾淨,周圍幾條長短不一的板凳。桌凳擺好,幾樣菜往桌子上一放,又上了一罩頭子(用高粱秸葶子編的盛物品的家什)白饃饃,六七個菜,葷菜有一條魚,應該是清蒸,香味撲鼻,反正以前我沒有見母親這樣做過,甚至從來沒有見母親把整條魚烹飪後上桌,母親總是把魚切成很多塊,用鹽醃醃,裹上面,煎炸,這樣一條魚可以吃好多天,好多頓。桌子上沒有酒。大哥招呼師傅們先落座,我就在大哥旁邊默默地坐下,新奇地聽着大人們說客氣話,然後就盯着桌子上的菜,心裡記着大哥的話。

很快有人動了筷子,其他人也開始動,客氣話沒有了,接下來是多張嘴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我看大家開吃,也立即用左撇子的手儘可能多地夾了一塊魚,趕緊吃,想趁大家沒有反應過來時再夾它幾筷子。等我濾完刺兒,吞下魚,回頭再夾魚時,發現那條可憐的魚就只剩骨架了,連魚頭都已經跑到別人碗裡了。很短的時間,一桌菜,一罩頭子饃一掃而光。我弄個大半飽,說實話,我都還沒有嘗出那條魚的味道。但這頓飯依然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的最豐盛、味道最好的宴席,雖然有些菜都沒來得及吃出味道,甚至離我遠的菜根本就夠不着,沒有吃到。

以後大哥二哥不辭勞苦地經營,終於成為我們當地的准萬元戶。大哥二哥掙到錢後第一件事就是蓋房子。我們家兄弟多,當年父親勉勉強強分別為大哥二哥蓋了三間土坯茅草房,哥哥、嫂嫂的孩子已經逐漸長大,很不方便。如今條件好了,兩個哥哥終於放開手腳為自己蓋了當時當地農村最時尚的紅磚青瓦房,水泥地平,內牆被白泥膏塗得雪亮雪亮,外牆粉上棗紅色塗料,讓遠近鄉鄰都很羨慕。

此後幾年三哥在縣城教書,我和弟弟都在上學,我還進了縣城讀書,大哥讓他的兒子也到縣城讀書,我們兄弟五個再加上四個侄子,一站就是一排男子漢,幾代人的拼搏終於換來我們家的高光時刻。 1990年我考上大學,不幸的是那年父親油盡燈枯,離我們而去,三個哥哥解囊相助,幫我順利完成學業。 1995年,正值壯年的大哥突然患上急粒雜合急淋白血病。當時我正在南京空軍醫院進修,老師告訴我,我哥哥的病是白血病里惡性程度最高的一種,從發病到死亡一般三個月。當時最前沿的治療就是骨髓移植,光手術費就要二十多萬,還不包括敏感抗腫瘤藥物和移植後抗排異藥物。二十多萬,在當時那可是妥妥的天文數字,何況是農民?我和三哥每月的工資也就三四百塊錢。我大哥的兩個孩子都還在學校。和大嫂及家裡其他人商討之後,決定瞞着大哥,姑息治療,回家。這是我們家族最痛心、最困難的一次決定,可奈之何? 大哥生病期間,我從南京回來看過他幾次,大哥求生的眼神讓我不敢和他對視,怕大哥精神崩潰,我們一直隱瞞病情,但大哥應該早就心裡明白。在我很小的時候,大哥就很疼我,沒有吵過我,我一直都沒有明白,兄弟幾個大哥為何如此偏愛我。我在縣城上學時,大哥經常讓我幫他帶東西,每次都拿足足的錢,當我辦完事給他找錢時,大哥總不要,說留給我花。大哥知道我和父親母親這邊過得很艱苦,也時常接濟我們。有一次我看望他後回南京,他從家裡給我弄了一塑料袋麻饊子,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出門送我,一直送老遠,走不動了,就站那看着我消失在青紗帳里。大哥送我時那慈愛、無助、渴望的眼神令我終生難忘。他病重期間告訴我,哪一天他不在了,一定幫他操操孩子的心,近乎託孤一般,讓我心痛得無法呼吸。 再見時大哥已經穿好壽衣,躺在棺材裡,腰裡纏一條孝布(當地風俗,父母在而歿,要腰裡纏孝布,戴孝下葬),臉上蓋一張火紙。面色蠟黃。我覺得自己很渺小,讀了幾年醫科,依然是廢物一個,連我最親愛的人都不能救治!我陪孩子們默默地給大哥守夜,後來又陪侄子給大哥連送三天火(當地喪葬風俗,人去世入土後前三天,晚輩要在天黑後往塋地里送火,一般用火紙捲成長條,從家裡點着火,送到墓地,安放在墳頭,為亡人照明),以表達痛失手足的惋惜和無奈。大哥從發病到去世差不多就三個月。大哥享年48歲。 此後大哥的孩子也很爭氣,大兒子考上學,二兒子當兵保家衛國,四個孫子全部考上大學。孩子們優秀的表現聊可告慰大哥在天之靈。

十六年後另一個很疼愛我的三哥也罹患癌症,在與病魔抗爭9年後去世,享年48歲。短短二十年家裡三位頂梁大柱轟然倒塌,整個家族籠罩陰影之中。白髮爬滿了我的頭,面部失去了微笑

多少年來,日子如行雲流水,唯有幾位親人的英年早逝讓我耿耿於懷。多少次,我多想在夢裡見見大哥、三哥,還有我那可憐的父親,可他們好像依然忙碌,總是際會無緣。也許是父親、哥哥們愛我,不想觸痛我的心。可,我不怕心痛,只想他們入夢,看看他們一向可好?[1]

作者簡介

吳龍飛,1993年安徽醫科大學畢業,農工黨黨員,阜陽市第五屆、第六屆政協委員,阜陽市第二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阜陽市健康素養巡講專家,阜陽市作家協會會員、潁州區作家協會理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