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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鈍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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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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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中國當代作家鈍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弦月

秋天的下弦月,彎得像鐮刀,掛在黎明前的東方天際,又細又彎又尖,銀白的光線雖然不是很亮,但照在地上仍能看清周圍的東西。

孫八斤每天都是早起,從村里走向村外,一路上要麼罵罵咧咧,要麼口哨吹得賊響,在拂曉前靜謐的夜空里很刺耳。當他走近村頭垃圾池旁邊時,突然聽到有女人低聲呻吟「我冷!我冷!」他一愣怔,然後稍微緩緩神,循聲望去,看見一堆破衣服里捲曲着一個女子,就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去,半蹲下身子,彎着腰,看見一張蒼白年輕的;臉膛上,目光呆滯,流着鼻滴和口水,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就試探着問:「你是哪裡人?」

「我冷!」

「你咋能在這裡過夜?」

「我餓!」

秋天的下弦月光,慢慢地在天亮的光線里消失。紅彤彤的太陽冉冉升起,村民們紛紛起床,準備忙活田裡的秋收秋種。

孫寡婦餵完小豬,做好早飯,等待着兒子。天已小半晌午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蹤影。這個八斤能跑到哪裡去了呢?她就試探着推了推兒子住的偏房門,裡面卻是反插上的,便不高興地責怪道:「你不是早已出去了嗎?怎麼又回屋裡睡覺了?」

「……」

「咱家的地,你都栽上了樹,沒有收種的莊稼,那也得去鋤鋤草吧!」

「……」

孫寡婦一邊嘮叨着,一邊用力「砰砰」敲門。而後,見到兒子輕輕地將房門打開半扇,光着上半身堵在門邊,懶懶地說:「娘!你真煩人!俺還沒睡醒呢!」 「咋啦?你怎麼跟娘說話的?想挨揍是吧?」孫寡婦將一隻手抬起,正要朝兒子的肩膀打下去,卻見他伸過頭來,低聲急急地說:「俺今夜裡撿來個媳婦!」 「大白天別說夢話!」孫寡婦揚起來的手停在半空中,酸楚地呵斥。這時,突然從屋內傳來女子輕聲喊叫:「我餓!」她一把推開兒子,看見個臉膛長得白白的小閨女,蓋着棉被躺在床頂,一下子愣住了!許久也沒緩過神來。兒子急忙提醒道:「你沒聽到嗎?喊餓了!」

「看看我這老不中用的!俺知道了!」她將舉在半空中想打兒子的手,快速放下,一拍大腿,驚喜地轉身走開了。

孫寡婦一路小跑來到村裡的飯店,臉上露出控制不住的笑容,火急火燎地對廚師說,快給俺炒六個菜,要三個葷的三個素的,家裡新來的兒媳婦等着吃呢!村裡的飯館,已經有幾個人也等着炒菜,招待家中請來的幫工,忙活收玉米或種小麥。聽到孫寡婦的言語,看其喜悅的神情,都把詫異的目光投向她。孫寡婦就忙着補充道,八斤今早帶來個新媳婦,在家裡直叫呼餓了!大家給我行個方便吧?話音一落,等着炒菜的村民都跟着高興地表示,招待新來的兒媳婦是大事!那得給先炒!在得到眾人讚許的同時,人稱外號「磕勺子」的廚師,一邊忙着順菜,一邊嘴裡發出「嘖嘖」讚嘆聲,且不無調侃地說:「……都講八斤哥人愣!愣,自有愣的辦法,不聲不響地就把新嫂子帶家來了,這就叫本事!」

「那是……那是……」等着炒菜的村民跟着附和。

孫寡婦在村裡的小飯店炒好菜,急急忙忙地趕回來,一進家門就在院子裡大聲嚷嚷,讓兒子和兒媳婦快到堂屋裡吃飯。她一轉身看見大門口,已站着幾個左鄰右舍的娘兒們,正笑眯眯地朝院子裡張望着,就露出喜悅的表情,禮貌而又客氣地邀請她們到家裡來。這時,八斤面帶笑容,用一隻手領着媳婦走出來,向堂屋門前奔過去。呀!長得白白的,細高挑,好俊!圍觀的婦女中有人禁不住地稱讚。哎!看見了沒有?走路搖搖晃晃的;也不知道看人,嘴裡還流着口水呢!又有人突然小聲地冒出一句:是個傻子!

八斤慢慢地將媳婦領進堂屋裡,一個轉身猛地把門關上。見此,圍觀的幾個娘們都很尷尬地走開了。只有孫寡婦呆立在院子裡,緘默不語……

八斤撿來的媳婦雖然是個傻子,但模樣長得好看,年齡又小,沒用花一分錢,即便是美中不足,卻終於把壓在孫寡婦心頭上多年的石頭搬下來了。兒子自己找到了媳婦,死去的丈夫現在是應該能含笑九泉了吧?

孫寡婦名叫張如花,年輕時長得身高體大,雖然沒有她的名字那樣如花的美,但也不醜,就是大大咧咧的,干起活來像男人一樣有力氣。找婆家時,挑三揀四,高不成低不就,找來找去,最後相中了八斤的爹,人高馬大的塊頭能出力。因為那時剛實行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家家戶戶都靠出力種莊稼吃飯,所以男女身強力壯好種田。夫妻倆個子大配大個子,結婚一年後生下了個胖兒子,上秤一稱八斤整,就取名為八斤。

日子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八斤的身材長得像個大人似的,有點愣頭愣腦,小學沒畢業就回家同父母一起種地了。八斤的爹就教八斤推獨輪車,耪地鋤草干農活的技巧,家中幾畝責任田無論是種是收,對於他們三口之家來說,都是很輕易的事,年年糧食大豐收。爹眼見八斤長成大小伙子,就思量着將來能給他找個媳婦,必須得把三間土坯房翻蓋成磚瓦屋,於是開始賣糧食攢錢,買石頭、買磚塊。可是在他們家還沒籌備好建新屋的料子,左鄰右舍的同齡孩子,依靠外出打工賺來的錢,紛紛開始建起了樓房。

在八斤長到二十多歲正好找媳婦時,家裡終於建好三間新瓦屋,父母就托媒人給八斤介紹對象,先後相了幾個姑娘,長得俊的看不上八斤,聰明伶俐的嫌八斤愣,有的到家裡一看是磚瓦屋,就直接回媒人的話「不中!」。氣得爹娘乾瞪眼。八斤的爹思來想去,還是家裡窮的原因。他憋來憋去不理解,一家人都是大個子,會幹活能出力,就是賺不到錢。

那年,在一個寒冬的深夜,八斤的爹拉着自家平板車,帶上伐樹用的木鋸,借着微暗的下弦月光,在呼嘯的朔風裡,到二三里外去偷鋸村裡的楊樹賣,可能是由於風大或心慌,沒判斷好樹木的準確倒向,把自己砸死在路邊,到天色大亮後才被行人發現……

八斤的爹死後,八斤找對象的事就耽擱了下來。一年年過去,母子倆相依為命!八斤農忙時種田,農閒時打打零工,賺來的錢都交給娘保管,用於維持家庭日常生活開支。

八斤在不種田、不打工的閒暇時間,常常圍繞家前家後、村里村外轉悠,嘴裡時不時地吹着口哨,有時會遇到一群搗蛋鬼孩子,衝着他喊:「八斤八斤,你咋長不到十斤?人大楞,狗大呆,包子大韭菜塞!」八斤就會立馬高高舉起兩個大拳頭,咬着牙,瞪着眼,狠狠地罵道:「我X你娘!」嚇得調皮的小孩「哄」地一聲跑開。偶爾村裡有同齡的兄弟,想拿他開涮調侃,問:「八斤,你轉悠來轉悠去,找到合適的大姑娘了嗎?」他就擠擠眉眼反問:「你沒看見往您家裡去了嗎?」一旦受到對方威脅時,他也毫不客氣地回擊道:「過來試試……」在遇到叔叔、嬸子跟他搭訕說:「八斤,你轉悠啥?你娘叫你回家了!」「哪有?我才剛出來。」當碰到大伯、大娘問:「八斤,你吃飯了嗎?」他就回答:「剛吃過,飽飽的!」要是聊起種莊稼,他會條條是道地講,怎麼播小麥,怎麼點玉米,然後咧開嘴笑笑走了。

村裡有人私下議論,說八斤個子長得大,顯得有點愣;有人言,他是腦子不會轉彎抹角,心直口快;還有人講,性格孤僻就是這樣的;但大多數人評價,八斤會過日子。村里誰家要是有喜殯事,他就在娘的授意下,都會隨一份薄禮,自己吃飽喝足了,用事先準備好的塑料薄膜袋子,將剩菜剩飯打包提回家,夠娘兒兩個吃上兩三天。

如今,八斤不僅學會過日子,而且也開始學着致富了。

春天,八斤看到前院的髮小村主任李元仁,將承包溝堰上的楊樹伐倒近千棵,賣了二十多萬元,買來一輛墨黑的小轎車。傍晚,他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冒冒失失地對娘說:「你給我錢!」

「咋啦?」孫寡婦一聽,嚇得兩眼睜得大大的,張開的嘴巴沒合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我去買楊樹苗,把咱家的地都栽上。」

「不是種麥子了嗎?」

「把栽樹的地片麥苗挖掉,……不值錢!」

「怎麼想起栽樹了?」娘又問。八斤不緊不慢地說:「種麥子,點玉米,都賣不了多少錢。栽上樹,以後要是像村主任家那樣,能賣那麼多的錢,咱也蓋樓!」

孫寡婦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就應允了這事。

八斤拿着娘給的一千元錢,找到鄰村的苗圃戶,用獨輪鐵車推回家二百棵楊樹苗,娘兒倆一天栽到地里後,還餘下一少半的地塊,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在天明前,八斤又用獨輪車推來一百棵楊樹苗,很着急地把娘從睡夢中喊醒,一起去了麥田地里,借着下弦月光,直干到天大亮後,才將樹苗和地全部栽完。

中午,從村廣播喇叭里,響起村主任李元仁的講話:廣大村民們,我在承包的溝堰上,前天栽的楊樹苗,今夜裡被拔走了一百棵。這事是誰幹的?我雖然沒有逮到,但是我能估計到是誰,你這是犯法行為!

……

八斤在家聽得清清楚楚。他推起自行車,直奔鄉政府駐地騎去,來到辦公室向值班的幹部說,我要告村主任李元仁貪污,家裡蓋好了樓,還又買來一輛小轎車。而後,負責接待的人,端起泡好的濃茶,舉起杯子呷了一口,將眼鏡用右手向上輕輕地推了推,問:「你是哪個村的?」

「小窪子莊。」

「有證據嗎?」

「我們兩家的地一般多,都是年年一季小麥一季玉米,可俺家現在住的還是十年前蓋的瓦屋……」

「這能證明你們的村主任貪污嗎?回去吧!好好想想以後怎麼致富。」八斤一聽急了,臉憋得紅撲撲的,吞吞吐吐地又說:「他……他搞女人!」

「這可不能亂說!是要負責任的!」鄉幹部站起來嚴肅地強調。八斤不僅沒有止住話題,而且進一步地講:「我親眼看見的,他夜晚去俺屋後王傳富家,好長好長的時間才出來……」接着,又很神秘地補充道:「王傳富在縣城裡做生意,跟他小老婆住一起,只有傳富的媳婦在家……」

「哦?你沒在現場,那也不能是你說的那種情況呀?人家說不定有事情,串串門、聊聊天是可以的吧?」鄉幹部轉而不高興地擺擺手說:「回去吧!回去吧!」

八斤告狀不僅沒有被認可,還自討了個沒趣,窩了一肚子的氣回到家中。他仍像往常一樣,吃飽飯就家前家後轉悠,嘴裡還罵罵咧咧、自言自語地絮叨:他娘個屌!信不信?咱就來他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想找事咋的?老子姓孫,不是孫子的孫,是他媽的孫悟空的孫…… 事過之後,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麥收,娘兒兩個把楊樹園裡,栽樹時鏟剩的小麥收割完後,就不再種莊稼了,都感到很輕鬆、清閒。一天,八斤再次向娘要錢,孫寡婦還是一愣怔,問:「又咋啦?」

「咱也像傳富媳婦家那樣,在院子兩旁蓋上豬圈,餵豬攢錢蓋樓。」八斤不緊不慢地說。孫寡婦聽後,讚許地點點頭。她感到兒子三十多歲,真的長大了,學會過日子,還學會了致富,該是持家立業的時候了。

八斤把豬圈建好後,娘又拿出錢,在集市上買來十三頭豬崽。因為豬苗小,八斤下半夜都要起來一次,餵飼料加飲水,然後再到院子外面轉悠轉悠。當他打開院門後,突然看到幾頭小白豬,同家中的一樣大,正在暗淡的下弦月光下溜達,就趕進了自家的圈裡。

第二天早上,傳富的媳婦發現仔豬少了,就到外面大喊大叫:是哪個沒有人良心的狗雜種!今夜把俺家的小豬偷走六頭。這能是遠人幹的事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怎麼能這麼缺德!看我一個女人在家好欺負是吧?周圍的鄰居聽到後,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大家議論紛紛,有的提議報警,有的問豬圈壘在院子裡,是怎麼偷的?有的說是不是從哪裡跑出去了?這麼一提醒,大夥才突然發現,用於排豬糞的下水道口敞開了。這時,傳富的媳婦也恍然大悟,她在裡面是用木板擋上的,也許是被小豬拱掉後鑽出來跑了。於是,眾人都勸她四處找找。可傳富的媳婦找了整整一天,也沒有找到一頭。

當天,就在傳富的媳婦到處去找丟失的豬崽時,八斤悄悄地推起自家破舊的獨輪鐵車,到十幾里外的一個養豬戶那裡,買了六頭病死的小白豬,趁着夜色推到村頭,扔在了路邊。

第三天,村裡的人在村頭發現了六頭小死豬,就急急忙忙地告訴傳富的媳婦。她也說不清楚。但她又轉念一想,要是非弄個尋根究底,怕自家以後會遭報復,也就忍下了。

八斤家在地里栽的楊樹苗,由於娘兒倆澆水施肥,棵棵成活,長得綠葉茁壯。他家飼養的小豬,因為得到賣飼料的銷售員,無私地傳授消毒殺菌預防疾病,以及養殖知識技巧,經過一個夏季的精心飼喂,圈裡的豬都長得膘肥體壯。

現在八斤突然撿來個媳婦,真是天上掉下了林妹妹。村裡的人一提起這事,都「嘖嘖」讚不絕口。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誇他頭腦轉變快,能幹,會致富,時來運轉了。正如俗語所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八斤自從撿來媳婦後,突然改掉了早起的習慣,每天還得娘叫喊二三遍,才能走出房門,餵豬打掃圈舍,然後伺候媳婦吃飯,哄她玩耍,逗她開心,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孫寡婦看在眼裡,喜在心頭!兒媳婦雖然還是嘴歪眼斜,流着口水,說不清楚話,但養得白白胖胖的;尤其是入冬後,那膨隆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將衣服微微頂起。見此,她就隔三差五地對兒子說:「你給媳婦穿衣服時,別把褲腰帶勒得太緊,好讓娃兒也長成大個子!」

「俺知道!你都說無數遍了。」八斤不耐煩地回道。孫寡婦卻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咧着嘴責怪兒子:「你個傻種!娘不是怕你會忘嗎?往後可得學着怎麼當爹喲!」

日子一晃就快要到春節了。八斤家飼養的豬,都長到三四百斤重,娘就催他趁着行情好,抓緊賣掉過年。於是,把七頭母豬留下,用來繁育;將十二頭育肥豬全部出售後,家裡一下子增收近五萬元錢,把娘兒兩個樂得天天迎面就笑!

臘月二十三日,是離村七八里路的鄉駐地年集,也是一年一度的廟會。一大早,孫寡婦就讓兒子把獨輪鐵車擦洗乾淨,墊上一床棉被,推着她和媳婦去逛廟會。從路上到集市,娘兒倆有說有笑,時不時媳婦也搖頭晃腦附和着「嘿嘿」傻笑,還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吸引着很多人觀望。八斤就讓娘攬緊媳婦的同時,自己也雙手握住兩邊的鐵車把,並且兩條胳膊用力地擴張,將肩頭上的車襻帶子繃緊,努力使獨輪鐵車保持平衡。一家子逛廟會,買年貨,買嬰兒的童裝,剛置辦齊備,天上就零零星星飄起了雪花。八斤推着娘和媳婦,以及大包小包的商品往家趕,走到村頭腳下一滑,在車身向媳婦傾斜的一瞬間,他用力把鐵車往娘的這邊扳倒,媳婦正好壓在娘身上,娘的一條腿被壓在車架子下面。八斤連忙把媳婦抱起來站好,再去扶娘,娘卻站不起來了,小腿已經骨折。 孫寡婦的腿骨下了鋼板,一兩個月還不能下地行走。八斤想要外出辦事,既不放心媳婦,也不放心娘。獨輪鐵車推人,一個軲轆是萬萬不能再用了!自行車也會歪倒,又帶不了婆媳倆,就同娘商議花八千元錢,買來一輛三輪載客電動車,他帶着媳婦和娘,出入都坐在車裡,遮風擋雨很有面子。他深有感觸地想:不管什麼車,都是一個軲轆比不上兩個輪子,兩個輪子不如三個軲轆的,三個軲轆沒有四個輪子的好!等攢足了錢,也得給娃兒買一輛轎車,開起來穩當。

冬去春來,花紅柳綠,然而小窪子村的春雨卻下得很勤,隔幾日就是一場。八斤家的瓦屋,起初只是堂屋漏雨,娘就拄着拐杖,把盆放在下面接住滴下來的雨水。可是這場雨滴滴答答,連續下了兩三天也沒有停住,西偏房也開始漏雨,滴在他們睡的床上,夜裡媳婦醒了,驚慌地喊:水!水!八斤就把床和床上的媳婦,從後牆移到前牆,勉強睡到天亮。他走進東偏房,看見娘坐在凳子上,眼望着從屋頂上漏下來的雨水,正「啪嗒啪嗒」滴在塑料盆里,就說:「這屋到處漏雨,不能住了!」

「那怎麼辦呢?」

「唉!」八斤嘆了口氣,說:「……修修住吧。」

小雨還在不停地下着,八斤找來村裡的建築包工頭,靠上梯子爬到屋頂看了看,說:「水泥瓦已經年久老化,斷裂了就漏雨,得全部退掉。」然後,就向娘兒倆建議,買紅瓷瓦換上,屋裡吊上頂,里外重新粉刷,就跟新房子一樣。

八斤家買了新車子,裝修好房屋,娘的腿也能走路了,可是家裡的賣豬錢卻所剩無幾。眼見媳婦的肚子,像個臉盆似的倒扣在腹部,給她穿衣服時,原來的褲腰已經提不上去,在娘的傳授下,用兩根長長的布條,前後系住褲扣子掛在兩個肩頭上,就等着哪天生娃了。

八斤尋思着,媳婦生孩子沒有錢怎麼行?他突然想起住在村口的范瑞祥家,養了十幾頭肉牛,經常用繩子拴在樹園裡啃草。他等到吃午飯時,悄悄地走到近前,見周圍沒有人,就牽走兩頭肥牛,賣給集市上的屠宰戶。可是,在他收下三萬塊錢之時,警車突然駛到跟前,八斤看到撒腿就跑,兩位民警跳車追趕,將他擒獲拷上了手銬,連同屠宰戶主一起被帶進警車,然後警燈閃爍、警笛呼嘯而去。

八斤偷牛被逮住了,孫寡婦在家急得「喔喔」哭,周圍的鄰居都趕來幫忙想辦法、出主意,經過反覆謀劃,讓她去找村主任,到范瑞祥家說說情,請求寬恕;到派出所試試面子,能不能給予寬大處理。村主任李元仁雖然和八斤有過節,但在孫寡婦苦苦哀求下,街坊鄰居不得不應允;他們又帶上挺着大肚皮的八斤媳婦,到范瑞祥家去磕頭賠禮。在村裡的路上,突然有一個人推着自行車闖過來,拉住八斤的媳婦拽着往村外走。孫寡婦和村主任急忙阻擋,那人就伸出雙手,將兩個大拇指靠在一起,向他們「啊啊」比劃着。村主任見此,就說:「這個啞巴好像是說,他和八斤的媳婦是兄妹倆,哥哥來找妹妹了……」孫寡婦一聽,急急地說:「咋趕在這個關頭上來認親了?不行不行!」並連忙向啞巴擺擺手。而後,啞巴還是執拗地拖拽八斤的媳婦,孫寡婦和村主任就在當中繼續阻攔,引來周圍許多村民圍觀。僵持了一會,啞巴好像覺得帶不走人,就生氣而又無奈地騎上自行車走了。

在夕陽尚未落下之時,偏西的天際掛着半個上弦殘月,村主任和鄰居們還在八斤家商議着事情,派出所的警車駛進村里,到八斤家門前停住,兩位民警進了院子,啞巴也緊跟在後面。一位警察對孫寡婦說:「這個懷孕的女子,是聾啞人的媳婦。」另一位警察已從文件夾里,拿出聾啞人和懷孕女子的結婚證,還有懷孕一個半月時的孕檢證明,向孫寡婦展示,並講道:這女子是在孕檢後當天晚上走失的,現在必須得把人交還給她的丈夫。

在兩名警察和啞巴,一起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孕婦走上警車時,孫寡婦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1]

作者簡介

鈍銳,本名曹光鋒,筆名,中國詩歌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