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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的小屋(張道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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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的小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塌陷的小屋》中國當代作家張道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塌陷的小屋

不知何時,老家院子裡的小屋塌了下來。

小屋,相對於大房子而言就是附房,主要是用作廚房和囤放糧食及農具的地方。小屋檐高不足兩米,跨度不到五米,裡面砌了一台鍋灶,一圈糧倉,還有一些散亂堆放的蔬菜,以及鍬鏟鋤頭等農具家什之類。

不知是哪一陣風,捲走了小屋最後一塊瓦片;也不只是哪一場雨,衝垮了支撐牆面的最後一塊磚。小屋,在我們全家人都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隨着那場風雨,決絕而塌。兩根斜插在地面上的木檁在秋風中顫慄着,那裸露的軀幹卻又不約而同在地面上支撐成一副倒八字型,猶如愕然張開的口;幾排枯瘦的竹竿失去了依靠,正不知所措地對着空中發呆;幾片破敗的蘆席無力地彎下曾經高貴的身軀,猶豫着不肯離去;兩隻煙囪枯立在秋風中,依舊不肯低頭;白瓷磚覆蓋的灶台依然潔白得耀眼,兩隻鍋蓋雖然固守在灶台上,但木板已是缺牙掉齒。

站在小屋的門口,仿佛依然能聽得見一堆山芋,或是幾隻冬瓜,擁擠在爬着螞蟻的牆角里徹夜地呼吸着。那無數次走進四季的鋤頭和鐮刀,已經讓歲月蒙上了厚厚的老繭,如今斜靠在屋檐下,只與門前匆匆而過的時光無言地對峙着。

小屋與大屋同時建於三十年前,彼時我還在學校讀書,是母親在眾親戚的大力幫助下蓋起來的。

小屋是囤放糧食的地方。每個收穫的季節,我們都巴望着糧囤能夠一圈圈加上去,最好能夠抵着小屋的檐角,那就意味着是個豐收年了。在我們兒時的教育里,父輩講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有糧食,就餓不死人了。因為他們那一代曾在「三年自然災害」中靠挖野菜,甚至啃樹皮僥倖活下來的,對飢餓有着徹骨的恐懼,所以總是盼着每年的糧食能多收點。但我的老家地處江淮分水嶺,易旱缺水是常態,加之沒有外水引入,每遇乾旱年景,水稻幾乎顆粒不收,往往在收成差的年月,就得靠親戚接濟着過日子。

印象中,小屋的糧囤在收穫的季節里鮮有一人高,往往是眼巴巴地看着那糧囤一圈圈矮了下去。每次母親要去加工稻穀時,都捨不得把袋子裝滿,似乎那樣就會延長糧食還有不少的虛幻景象,而實際上,來年的青黃不接之際,母親又會向二姑家伸手去借了,因為二姑家水利條件要好得多,乾旱基本上不會影響水稻收成。

我家的二姑是個十分慷慨的人,許多個春荒的日子裡,準會和二姑父從十幾里外大包小包地拉一板車糧食過來,接濟我們全家人的缺糧問題。儘管,母親總是在收穫糧食後早早地要歸還借來的糧食,但據母親說,一年壓一年,至今還有一年的糧食沒有歸還,原因是二姑家堅持不要了,但這份人情卻一直記在母親的心裡,以至後來每遇二姑家有什麼大事、難事,母親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雖然她年事已高,但那個艱難歲月里植下的親情已經融化在血液里了。

小屋是全家的廚房。兩間小屋中有一間是專門砌了鍋台的廚房,從小屋建成的那天起,一日三餐的炊煙就從這裡升起。母親圍着這個鍋台轉了二十多年,每個清晨和日落,炊煙起了又散,散了又起,母親始終是這裡的主角。

廚房的建成,母親是很欣慰的,我知道,從此母親再也不用擔心煙囪躥火燒着草屋的悲劇上演了。猶記得當年全家七口人吃住用均擠在三間茅草屋裡,鍋灶就砌在老屋的一角,如果煮飯時煙囪出煙不暢,則會滿屋煙塵滾滾,嗆聲隆隆,如同放了煙幕彈似的。甚至於,有時因為鍋灶燒得過久,煙囪上部與草屋頂結合部就易引發火災。有一年春節前,父母在灶前忙着炸元宵,忽然聽得門外有人大喊:你家屋子着火了,快來救火啊!頓時一家老老少少,慌慌忙忙、連滾帶爬地跑到外面救火,一時間架梯子的、拿鐵叉的,一陣亂跑,搶盆的、拎桶的,一通亂響,端水的、潑水的,一起亂喊。屋頂上着火的稻草被揭開拋灑地下,灰塵和煙霧混雜齊飛,屋上和地面人聲共沸。

直到屋面上青煙漸漸散去,所有參與救火的人像是剛打了一場遭遇戰,個個臉上不是沾了黑灰就是草木屑,像個大花臉。驚魂初定之後,父親又重新和上泥巴,在煙囪四周紮好麥秸稈、稻草之類,再用軟泥、薄膜等覆蓋好,總算是救火結束。每當此時,母親總是滿臉愁容,以為這個年又過得不順利了,甚至眼淚嘩嘩,口中念念叨叨:怎會這麼倒霉呢!唉聲嘆氣不斷。然而母親還是擦乾眼淚,坐到鍋灶後面繼續燒火,為全家準備油炸元宵之類的年貨。

終於有了這麼一間獨立的瓦頂廚房,母親豈能不高興呢!

這間小小的廚房,是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的結婚宴席提供之地。那十多年裡,母親嫁出去三個女兒,娶了兩房媳婦,這個廚房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恍如昨日,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依然迴響在小屋裡,還有那穿梭來往中的忙忙碌碌身影,踉踉蹌蹌而行的醉酒者,無不透露出小屋當年的熱氣騰騰。五個孩子像小鳥一樣一個個都遠走高飛了,直到有一天,只剩下母親一個人還在圍着這個鍋台轉,但是廚房的「生意」很快就「盡矣」,終於,在我們的勸說下,母親也與這個廚房分手了。

萋萋的荒草已擠滿院落,一個個伸長脖子瞅着那塌陷的小屋。

院落一端的圍牆也已坍塌,院子已失去了封閉的形態。當年在瑞雪中一行行排列如哨兵般挺直的白菜,如今英姿全無;尼龍網圍成的一圈雞籠,四季演奏着報曉和下蛋的交響曲,今不聞已久矣;一口並不年老的水井,從此只與遙遠的天空默默守望。當年兒子回老家時,曾在院子裡攆得雞飛、追着狗跑,就連豬圈裡的小豬也會被他無端地棍棒加身。而此時,這裡已寂靜無聲。原來的柿子樹、掛花樹都已不見蹤影,卻被大量的牽牛花和不知名的野草占據了整個院落,它們鬧騰的正歡。

一副荒蕪的氣息很快襲擊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我的眼神里已經充滿擦不去的滄桑

幾隻麻雀站在煙囪上嘰嘰喳喳鳴叫着,是否也在討論着主人為何很少回來呢!它們總是那樣,無論春秋,不悲不喜。而我們,每年回來的腳步只有兩次:清明和春節。因為來去匆匆,不可能在小屋裡生火做飯的。此刻,只能一任麻雀們沒完沒了的興師問罪了。

院牆外,一輛掛着外地牌照的小車夾着鄉村的塵埃,漸漸消失在視野里。

小屋塌陷了,院子荒蕪了,大屋雖然沉默無語,但我估計其屋頂早已千瘡百孔,每遇雨天肯定是「雨腳如麻未斷絕」了。面對這塌陷的小屋,我問母親要不要修一下。母親沉默了半晌,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修了,又有什麼用呢?我默然以答,陷入了某種無言的困惑。 [1]

作者簡介

張道德,男,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人。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