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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門前那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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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門前那條河》中國當代作家王文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嘎嘎門前那條河

嘎嘎離世已三十多年了,葬在一個山崗旁,四周松柏緊簇,春秋鮮花綻放,墳前那條升坪河,清澈明亮,「嘩啦、嘩啦」的流水,似天籟之音,高吭奔放,聲聲不息。

升坪河,發源於鄂西中部,出水口,名曰:「犀牛洞」。洞中一日三潮,潮起潮落,浪花飛濺,時而混濁發黃、時而清澈明淨,傳說,洞中犀牛翻身而為。此水,系長江之水,從巫峽峽谷滲入,穿百洞、越溝壑,過暗河,縱橫百里,然後,像一條巨龍從犀牛洞噴出。有老者眼見為證,洞口有木船板和撓片流出,驗證河水,從長江之巔而來,匯入長江東去。

嘎嘎斗大的字不識一升,但治家有方,育有三男一女,入學堂,習孔孟,日後人人成材,知書識理。嘎嘎生活的地方,窮鄉僻壤,住三間瓦房,種十畝薄地,養豬放羊,嘎公是遠近聞名的木匠師傅,家境寬裕,在當地算得上殷實戶。

升坪河水流淌不止,滾滾東逝,訴說不盡人間世態。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在升坪河兩岸誕生了許多伐木工和放排漢。那年月,賣松柏杉樹換油鹽錢,補貼家用是常事,農閒時,村夫掄起斧頭,向茂密的森林開戰,一棵棵臉盆粗的杉木,瞬間倒下,驚得山雞野兔四處逃散。從山上運木到河邊,是一個艱難的歷程,首先,從山坡上順勢滑下,然後,或兩人抬、或單人扛,筆直的杉條少則三百斤、重達千斤,把運木漢壓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嗨喲嗬兒——嘿咗——啊嘿——」的號子聲,在崎嶇的山路上流暢,在寂靜的山崗上迴蕩 。汗水不停地從頭部、脛部、身板上滲出,凝聚涓涓細流,流入河中。

嘎嘎心靈手巧,身段纖細,滿臉堆笑,一年四季包着頭巾,繫着圍布,粗藍布斜襟布衫,黑布寬鬆長褲,綁腿裹腳,雖三寸金蓮,但健步如飛,土家族血脈,練就出好客情愫,四鄉八鄰,人人皆知,典型家庭主婦,相夫教子,操持茶飯。嘎嘎家形似茶馬古道上的驛站,她把一隻黑黢黢的大銅壺用梭鈎掛在火坑上,架起木柴,燒起熊熊大火,把升坪河水燒得滾燙,銅錢大的水泡在壺中跳躍,熱氣四溢,飲用不盡。灶台里的火焰日日不熄,大鐵鍋上架起竹格子,是專供運木工、背腳子加熱飯菜所用,來此過往的商賈腳力,到此必定歇息,水足飯飽之後,倚牆角、靠椅背,橫七豎八,與周公相會,同仙女調情,遲遲不願離去。

木排由百多根杉條組成,由一個個鐵製抓釘固定,然後用棕麻繩綑紮而成,每隻木排上,由四人操持,識水性、強勞力,前面的兩位手執竹篙,把向探險;後兩位掌舵操盤,眼快手巧;遇見灘多浪急,把持不好,要麼撞崖,要麼擱淺,排散人亡的悲劇有之。每當春暖花開之時,升坪河中木排接二連三,放排漢光着臂膀,青筋暴出,時而排頭,時而排尾,陽光普照,映出一幅幅古銅色雕像,閃放光芒。「漂過千重嶺,跌落萬丈崖,號子聲聲傳天外,幺妹撲進懷裡來。」山歌、號子聲,帶着源源不斷的木材穿過升坪河,漂入長江,走進都市。

公路通了,我驅車來到嘎嘎家,一切似乎陌生,一切又十分熟悉。三間瓦房由三層樓房替代,已易主他人;山還是那座山,不見當年伐木工蹤影;河還是那條河,不聞當年放排漢號子聲響。我來到嘎嘎墳前,席地而坐,與天堂的嘎嘎對話。兒時的記憶,如電影在腦中浮現。嘎嘎房前的櫻桃紅潤香甜,嘎嘎家的枇杷金黃肉嫩,嘎嘎家的桃子清脆可口。尤其是嘎嘎門前的那條河,是我戲水抓魚的好去處。

我漫步在三龍潭電站的水渠邊,一邊是緩緩流動的清水,一邊是懸崖峭壁,盛夏已至,涼風習習。我穿過挖匠洞、魚泉洞,來到犀牛洞,洞口霧氣瀰漫,仙氣繚繞,讓人飄飄欲飛。犀牛不曾翻身,潮水不曾翻湧,眼前再現嘎嘎身影。七十年代末期,嘎嘎家更是熱鬧,升坪河上游築壩、修渠,建電站,嘎嘎家被徵用為工程指揮部。聘用嘎嘎為食堂飲事員,負責近二十人的飲食。

嘎嗄做的飯菜十分香甜,一個大木甑、一甑苞谷面飯、一鍋青菜,然後在大鐵鍋內混合翻炒,泡好的大蒜、廣椒、辣椒醬是最好的下飯菜,一月內,打兩次牙祭,大盆豬肉,大碗米飯,大碗燒酒,這是指揮部人員頂尖口福。簡單的食譜,潤澤體魄,也讓我體味「大鍋飯」的樂趣。偶爾,嗄嗄給我開小灶,把臘肉丁與大米加水,放在瓦罐中,在火炕里清燉,滿屋香氣,刺激味蕾,涎水欲滴。

在河邊挑水是力氣活,一條桑木扁擔,一對杉木水桶,一雙變形小腳,穿行在羊腸小道,嘎嘎用柔弱的身軀,扛起生活的希望,哪怕背疼腰酸,總是笑容燦爛。嘎公疼在心裡,看在眼裡。一天,嗄公帶我來到一片竹園,砍下一摞碗口粗的竹子,一根一根,劈成兩瓣,一節一節,拼接成渠,把升坪河源頭的清水引到屋旁,流進木缸。嘎嘎注視嘩嘩流水,笑意寫在臉上,那是美酒,那是蜜糖,那是生命之源,那是一面蕩滌心靈的明鏡。清清的河水,被大山兒女轉化為電能,照亮山里人的心扉。每到夜晚,嘎嘎凝視明亮的燈泡發呆,對我說:「你知道那燈泡是怎麼做成的?你知道燈泡是用什麼點亮的?」還自言自語:「汽車為什麼會跑?飛機怎麼能上天?」我搖搖頭:「什麼也不知道。」有趣的是,嘎嘎卷上葉子煙,塞進煙鍋里,對着燈泡,「叭嗒、叭嗒」吸個不停,嘴裡念叨:「這麼大的火,怎麼點不燃煙。」更有趣的是,夜晚,燈泡發光刺眼,嘎嘎不會開關,找了一塊黑布,將燈泡包住,差點引起火災。先進與落後,愚昧與文明,在大山里碰出火花,點燃了嘎嗄心中的燈塔。

嘎嘎帶着許多未知事宜,離開了這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嘎嘎定會明白,升坪河上,百年風雨橋,是這樣被鋼筋混凝土大橋取代;巨大的水車與石磨在升坪河邊因電站的新生而消失;嘎嘎生前的疑問,我已找到答案,我相信,天堂的嘎嘎一定會聽見。千年油杉時而淹沒水中,時而露出水面,枯萎低垂,注視日月星辰,佑護百姓平安健康。

遠處傳來清脆的歌聲:「對面山上的姐兒,幫我做雙鞋吔,哥哥穿起好砍柴,明兒接你到家中來……」循聲望去,那是我兒時的夥伴科娃子。他說:「近些年,我們這裡搞旅遊,我養了一百多隻山羊,栽了五百棵柚子樹,在河裡劃竹排,日子過得舒坦。」

從他得意的臉上,寫出升坪河的變遷。升坪河,再也不是當初羞羞噠噠的少女,升坪河,再也不是當初表情的犟漢,她,張開了強勁的臂膀,用寬廣的胸懷,呼吸新鮮空氣,煥發少女般的青春,播撒人間大愛的種子。

時代交出答卷,如今,升坪河流域,蓄水發電,形成平湖秋色,十里畫廊,美如桂林,兩岸綠樹掩映,農家炊煙裊裊,三五成群的背包客,來往奔馳的小汽車,打破了往日的寧靜。漂流在湖面的竹排,載着神似漁翁的遊人,釋放心情,放飛夢想,憧憬新的生活。

升坪河水養育了一方兒女,許多像嘎嘎一樣的村婦,喝着河水,吃着粗糧,生兒育女,繁衍後代,雖未富甲一方,但把勤勞厚道融入在源源不斷的河水之中,激起朵朵浪花,演奏一曲曲人類文明傳承的美妙讚歌。[1]

作者簡介

王文軒,男,湖北秭歸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