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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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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郢,是屈原的代表作之一,為"九章"之一。詩篇真實地記敘了詩人離別郢都當時和流亡途中的沉痛心情,生動地抒發了詩人熱愛祖國、思念故鄉和同情人民的深厚感情,深刻地描寫了不得不出走逃亡而又滿懷依戀,不忍離開祖國的複雜矛盾的心理活動。在詩中,敘事、抒情、寫景融為一體,脈絡分明,情感激越,堪稱絕唱。
基本信息
作品名稱 哀郢 [1]
創作年代 戰國時期
作品出處 《楚辭》[2]
作者 屈原
基本簡介
《楚辭》九章之一,作者屈原。所謂「哀郢」,即哀悼楚國都被秦國攻陷、楚懷王受辱於秦,百姓流離失所之事,原作情感表達十分沉重,家國之恨、身世之感以及使命感交織在一起,充分體現了屈原的愛國情懷。
【原文】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朝吾以行。
發郢都而去閭兮,怊荒忽其焉極?
楫齊揚以容與兮,哀見君而不再得。
望長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
過夏首而西浮兮,顧龍門而不見。
心嬋媛而傷懷兮,眇不知其所跖。
順風波以從流兮,焉洋洋而為客。
凌陽侯之汜濫兮,忽翱翔之焉薄。
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
將運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
去終古之所居兮,今逍遙而來東。
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遠。
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舒吾憂心。
哀州土之平樂兮,悲江介之遺風。
當陵陽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曾不知夏之為丘兮,孰兩東門之可蕪?
心不怡之長久兮,憂與愁其相接。
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
忽若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復。
慘鬱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
外承歡之【氵勺】約兮,諶荏弱而難持。
忠湛湛而願進兮,妒被離而鄣之。
堯舜之抗行兮,了杳杳而薄天。
眾讒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偽名。
憎慍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眾踥蹀而日進兮,美超遠而逾邁。
亂曰:
曼余目以流觀兮,冀一反之何時?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基本譯文
天道不專反覆無常啊,為何使老百姓在動亂中遭殃?人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啊,正當仲春二月遷往東方。
離別家鄉到遠處去啊,沿着長江、夏水到處流亡。走出都門我悲痛難捨啊,我們開始上道在甲日的早上。從郢都出發離開舊居啊,前途渺茫我罔然不知何往。槳兒齊搖船兒卻徘徊不前啊,可憐我再也不能見到君王。望見故國高大的楸樹我不禁長嘆啊,淚落紛紛像雪粒。
經過夏水的發源處又向西浮行啊,回頭看郢都東門而不能見其模樣。心緒纏綿牽掛不舍而又無限憂傷啊,渺渺茫茫不知落腳在何方。順着風波隨着江流漂泊吧,於是乎飄流失所客居他鄉。船兒行駛在泛濫的水波之上啊,就象鳥兒飛翔卻不知停泊在哪個地方。心中鬱結苦悶而無法解脫啊,愁腸百結心情難以舒暢。
將行船向下順流而去啊,過了洞庭湖又進入長江。離開自古以來的住所啊,如今漂泊來到東方。
我的靈魂時時都想着歸去啊,哪會片刻忘記返回故鄉?背向夏水邊而思念郢都啊,故都日漸遙遠真叫人悲傷!登上大堤而舉目遠望啊,姑且以此來舒展一下我憂愁的衷腸。江漢平原人民還過着平安歡樂的日子啊,江漢盆地還保持着傳統的楚國風尚。
面對着波濤浩渺不知道去向哪裡啊?大水茫茫也不知道南渡到何方?連大廈變成了丘墟都不知道啊,又怎麼知道郢都的兩個東門是否荒涼?心中久久不悅啊,憂愁還添惆悵。郢都的路途是那樣遙遠啊,長江和夏水有舟難航。突然遭放逐不被信任啊,不能回郢都至今已有九年時光。悲慘憂鬱心情不得舒暢啊,困苦失意滿懷悲傷.
有人順承楚王的歡心表面上美好啊,實際上內心很不可靠。有人忠心耿耿願意進身為國效力啊,卻遭到嫉妒者的百般阻撓。唐堯、虞舜具有高尚的品德啊,高遠無比可達九天雲霄。那些讒人們卻要心懷妒嫉啊,在他們頭上加以「不慈」的名號。楚王討厭那深憂遠慮的美德啊,卻喜歡聽那些人口頭上的慷慨辭藻。小人奔走鑽營而日益顯進啊,賢臣反被疏遠置於腦後。
基本尾聲
放眼四下觀望啊,希望什麼時候能返回郢都一趟。鳥兒高飛終要返回舊巢啊,狐狸死時頭一定向着狐穴所在的方向。確實不是我的罪過卻遭放逐啊,何日何夜我會將故國遺忘!
文章賞析
《哀郢》結構上最為獨特者,是用了倒敘法,先從九年前秦軍進攻楚國之時自己被放逐,隨流亡百姓一起東行的情況寫起,到後面才抒寫作詩當時的心情。這就使詩人被放以來銘心難忘的那一幅幅悲慘畫面,一幕幕奪人心魄、摧人肝肺的情景,得到突出的表現。
《史記·屈原列傳》載,楚頃襄王立,令尹子蘭讒害屈原,屈原被放江南之野(郢都附近長江以南之地)。《楚世家》又載頃襄王元年「秦大破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秦軍沿漢水而下,則郢都震動。屈原的被放,也就在此時。
此詩不計亂辭,可分為五層,每層三節。前三層為回憶,第四層抒發作詩當時的心情,第五層為對造成國家、個人悲劇之原因的思考。亂辭在情志、結構兩方面總括全詩,為第六層。
詩的開頭詩人仰天而問,可謂石破天驚。此下即繪出一幅巨大的哀鴻圖。「仲春」點出正當春荒時節,「東遷」說明流徙方向,「江夏」指明地域所在。人流、漢水,兼道而涌,濤聲哭聲,上干雲霄。所以詩中說詩人走出郢都城門之時腹內如絞。
他上船之後仍不忍離去,舉起了船槳任船飄蕩着:他要多看一眼郢都!他傷心再沒有機會見到國君了。「甲之鼌(朝)」是詩人起行的具體日期和時辰,九年來從未忘記過這一天,故特意標出。第一層總寫九年前當郢都危亡之時自己被放時情景。
第二層為「望長楸而太息兮」以下三節,寫船開後仍一直心繫故都,不知所從。「長楸」意味着郢為故都。想起郢都這個楚人幾百年的都城將毀於一旦,忍不住老淚橫流。李賀說:「焉洋洋而為客,一語倍覺黯然!」因為它比一般的「斷腸人在天涯」更多一層思君、愛國、憂民的哀痛。詩中從「西浮」以下寫進入洞庭湖後情形,故說「順風波」(而非順江流),說「陽侯之氾濫」,說「翱翔」,等等。
「將運舟而下浮兮」以下三節為第三層,寫繼續東行時心情。「運舟」指駕船、調轉船頭。「上洞庭」言由洞庭湖北行,「下江」言順流而下。去之愈遠,而思之愈切。詩人之去,可謂一槳九回頭,讀之真堪摧人淚下。
「當陵陽之焉至兮」以下三節為第四層,寫詩人作此詩當時的思想情緒。在這一層中才指出以上三層所寫,皆是回憶;這些事在詩人頭腦中九年以來,魂牽夢縈,從未忘卻。「當陵陽之焉至兮」二句為轉折部分,承上而啟下。此陵陽在江西省西部廬水上游,宜春以南。《漢書·地理志》說:「廬江出陵陽東南」,即此。其地與湖湘之地只隔着羅霄山脈。大約詩人以為待事態平息,可以由陸路直達湖湘一帶(俱為楚人所謂「江南之野」),故暫居於此。
第五層即「外承歡之汋約兮」以下三節,承接第四層的正面抒情,進而揭出造成國家危難之根源。朝廷那些奸佞之徒善於逢迎奉承,不僅因為他們無能,還因為他們無憂國憂民之心,只知為了一己的利益而誣陷正直之士,所以在治國安民方面實在難以倚靠。但關鍵還在於當政者喜好怎麼樣的人。「憎慍惀之脩美兮,好夫人之忼慨」,便是屈原對頃襄王的評價。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最高統治者。作品表現的思想是極其深刻的。
詩的前三層為回憶,其抒情主要通過記敘來表現;第四、五層是直接抒情。亂辭總承此兩部分,寫詩人雖日夜思念郢都,卻因被放逐而不能回朝效力祖國的痛苦和悲傷。「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語重意深,極為感人。全詩章法謹嚴,渾然一體。
本詩在結構上表現了很大的獨創性:一,開頭並未交待是回憶,給讀者以身臨其境之感,留下深刻的印象。二,四句為一節,三節為一層意思,很整齊。語言上的特點是駢句多,如「去故鄉而就遠,遵江夏以流亡」、「過夏首而西浮,顧龍門而不見」、「背夏浦而西思,哀故都之日遠」等,既富有對偶美,也有助於加強感情力度。在風格上,徐煥龍《楚辭洗髓》謂之「於《九章》中最為悽惋,讀之實一字一淚也」,誠然。
作者簡介
屈原(約公元前339~約前278)。戰國時期的楚國詩人、政治家,「楚辭」的創立者和代表作者。本世紀中,曾被推舉為世界文化名人而受到廣泛紀念。屈原的作品,根據劉向、劉歆父子的校定和王逸的注本,有25篇,即《離騷》1篇,《天問》1篇,《九歌》11篇,《九章》9篇,《遠遊》、《卜居》、《漁父》各1篇。
據《史記·屈原列傳》司馬遷語,還有《招魂》 1篇。有些學者認為《大招》也是屈原作品;但也有人懷疑《遠遊》以下諸篇及《九章》中若干篇章非出自屈原手筆。在語言形式上,屈原作品突破了《詩經》以四字句為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字不等,也有三字、十字句的,句法參差錯落,靈活多變;句中句尾多用「兮」字,以及「之」「於」「乎」「夫」「而」等虛字,用來協調音節,造成起伏回宕、一唱三嘆的韻致。總之,他的作品從內容到形式都有巨大的創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