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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向死而生》中國當代作家楊玉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向死而生

爺爺已經歿掉有十五個年頭了。

去年年末燒紙錢的時候,他的磚墳牆旮旯里,靜默地長出幾株枯乾的狗尾草和黃蒿,似乎表示他以另一種方式的存在,但墳頭的荒蕪,終究詮釋着他是一個遙遠的過去。今夜,床頭燈溫馨地守候着我的失眠,我又想起了他……

小時候我和爺爺奶奶相處最多。爸爸是老大,因為家貧,只念到中學就回家做了民辦教師,整天忙於工作。媽媽拉扯着倆個相差一歲的妹妹,還要上山勞作。其他幾個伯父聰明好學,都考學進入公門吃上公飯,最小的五伯父和大姐也上了中學。弟妹們和我年齡相差大,玩不到一塊。由此,我的「夥伴」就只有爺爺奶奶了。

那時候我上小學四、五年級,爺爺已步入最初的老年階段,但他還不停歇,照常下地。農活忙的時候,大多依靠我幫襯。捉個糞口袋啦,給牲口倒把草料啦,掃掃院子,餵個雞什麼的,我腿把子跑的快,爺爺也使喚的勤。

農曆七月的驕陽,把地皮烤的焦黃,赤腳一落地,似乎能冒出煙來。火辣辣的日頭下,爺爺揮動着鐮刀,在他的麥地里拚命。我奉了奶奶的令,一邊挑着一罐子小米粥,一邊挑着一碗菜和倆個饅頭,晃晃悠悠擔着,給爺爺送到地頭。

「爺爺吃飯了」我揮汗如雨地坐在地畔上氣沖沖喊,老半天沒聽見回應,抬頭一看,他照舊擼抱割倒的麥穗

「爺爺吃飯啦,你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瘸了」的確太熱了太累了,我急着想回家,記起奶奶罵爺爺的話,便怨怒地學着她,大嗓門吼喊爺爺。

「割倒的麥子不捆起來,一風颳的撒了你去撿」?他臉上略過一絲逗弄人的笑意,斜着看我一眼,又忙着編麥繩腰子,捆他的麥子去了。我無言以對,咧咧繃直的脖子生悶氣,心裡把他恨的直痒痒。

他也偶爾趕集。

夏末秋初的些小收穫,使他臉上洋溢出燦爛笑容。他肩上挎只舊綠色軍用挎包,穿一身新漿洗的藍的卡衫褲,羊肚子手絹稜角方正地攏在頭上,情志高漲地給毛驢馱上一口袋豆角,趔趄着腿吆上去換錢。遠遠看去,能讓人聯想到他年輕時,定是個帥氣的後生吧。為着這個疑問,我還特意諮詢了奶奶。奶奶羞笑的差點斷了氣說:就那樣了,還能變了?除非重生養一回。很顯然,從奶奶模稜兩可的回答里,明顯地流露着自信,別指望有舊觀念的那輩人,給你一個浪漫的回答,即便是誇讚,也會擰着反着夸。

「就那號受慫麼,從不在集市上吃一碗燴餅,十三歲吆牛下地,只曉得受苦,看那腿,就是苦重遭下的」奶奶雖然有點粗俗地數落着、一歪一斜地走出酸棗畔的爺爺,但會聽話的,都知道她是心疼爺爺呢,爺爺的腿疼病,一直是奶奶的愁煩。

在物質匱乏的八十年代,孩子們看見出門回來的家人,都會追出老遠迎接。其實不是迎接親人,而是迎接親人從集上買回來的好吃東西。

晚霞燒紅杏樹峁的時候,趕集的爺爺由村頭悠悠地回來了,妹妹們都爭先恐後地跑向酸棗畔去。我也徘徊在大門口等着他們,等着一進院,就示好地幫他把驢栓在槽頭上,然後跑到他跟前,盤算着他黃綠色軍用挎包里,裝着什麼。他每次趕集,也會買點小食品,雖然不肯在集市上吃一碗燴餅,這次也一樣。他從挎包里抖落出十幾個水蘿蔔,和好幾塊芝麻糖來,妹妹們哄搶着,爺爺邊擦汗邊搶了一塊芝麻糖和倆個水蘿蔔,示意我過來拿。看着他滿臉汗津津的樣子,我知道他是趔趄着腿走回來的,他愛惜牲口,不捨得騎它。

記得一個冬天,爺爺叫我鍘草。鍘堅韌的乾草,震的手虎口發麻、後腦勺害疼,本就年齡小力氣小,鍘不動,便怨憤他是壞心腸:摟那麼多草能鍘的動嗎?你黑心腸,我不鍘了。說完,我恨氣地沖鍘刀底座踢了一腳,沒把鍘刀踢翻,反倒絆了腳趾頭,疼的抱着腳,坐倒在地嗷嗷叫。爺爺惶恐地拉起我的腳揉起來,看着他花白頭髮的鬢角滲着細汗粒,我不由可憐起他來。是的他老了,像一頭支不穩頭顱的老牛,眼角含着眼屎和眼淚,目光渙散渾濁。一雙長着老繭的手,以及粗大變形了關節的手指,粗糙的像雞爪。「別揉了,我不疼了」我佯裝輕鬆地站起來,輕輕跺跺腳。他見我嬉皮笑臉的樣子,撩起羊肚子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傻笑着,神秘地從草捆里摸出一個蘋果遞給我。「那裡的」?我驚喜地接來大口吃着,竟忘了腳趾還隱隱作痛

他晚年的那些歲月,大多一個人孤寂地過,腿疼的毛病讓他再也上不了山。奶奶因病痛,經常待在城裡兒女家看病,幾個月不回。他沒有其他病症,只腿疼,不願去城裡煩擾兒女,再說我們在家略約能照看他。吃完飯,他就扶着牆頭,向遠處望,望遠遠的山遠遠的樹,望山頭上吃草的牛羊、枝頭站立的麻雀

我腦海里一直印着一個詩意的場景。

一處向晚的陝北小院裡,一個頭上扎着羊肚子手絹、腰裡繫着白洋布腰帶的慈祥老人,坐在窯門口的春鍋台滄桑的額頭雕刻着歲月揉搓的皺紋,已亮薄的臉皮里,滿布着曲曲折折的血絲,下巴支在拄着拐杖的雙手背,凝神端詳披上金色霞衣的虎頭峁。一個倆歲左右,姍姍學步的女童,由院子東頭石磨旁,磕磕絆絆向老人奔來,老人臉上堆出欣喜的笑容,慈愛地伸出皺巴巴的手,露着一口整齊的假牙說:嵐嵐,握握手,嵐嵐和姥爺握握手。他生怕這個如風中撲騰着的蝴蝶樣的女童,不給握她小手的機會,他太留戀這人間僅剩的些小親情。果然女童只在他身邊一閃,便折向無目的的一方,笑容立刻從老人臉上收起來,代之以失落。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摟抱住女兒,把她柔嫩的小手遞給他握。他甜絲絲的笑了,並且眼角淌下淚來。虎頭峁上長着一株濃綠的杏樹,綠葉間閃露出點點黃紅的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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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玉軍,筆名南山一塵,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