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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張強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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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國當代作家張強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十月

十月,我來毛院短學,這裡是一個仿古的江南園林小院。離市區很遠,離市府很近,離山呢,聽說是很近的,但舉頭望去,四面的樓都很高,我想,也許爬上某個高樓,才能望見山吧。

小院沒有別的客人,出毛院的通道有長長的鋼門攔着,偶爾過路的車也進不來。整日裡靜靜的,好像萬事萬物,全都豎着耳朵聽動靜,一根樹枝掉下來,一隻鳥撲騰着翅膀飛過,都是驚天動地的響,真是靜得不能再靜了。我想,這裡應該是讀書寫作的好落處。

晚上,整個毛院鮮有人在外面走動,少有的寧靜,大家都舟車勞頓,睡了。不高的樓,黑着,靜着,沉沒着,如同洪荒之初。靜夜本來正可以讀書,但燈光給我的色調很清冷,看得眼睛發痛,也只好作罷。便把帶來的《成都日記》擱在一邊。做些什麼好呢,這樣的夜晚?我聽到室友那輕微的鼾聲,我想起了何叔的《梁祝》和炳老的《二泉映月》。

夜深了,突然間起了風,高大的香樟樹颯颯作響,接着又下起了雨。我靜默着,雨聲早就沒在了風中,和我此前聽慣了的雨聲大有不同,畢竟是秋季,雨直接落在了地上,中間沒有隔着灰塵和浮光的,它赤裸裸地掉落在同樣赤裸的泥上、石上、樹上和草上,有着曠野的聲息。

睡足了一整夜,早上醒來,我稍微地發出了一點聲響,房間角落裡亮起了明明暗暗的光來,窗簾徐徐拉開。我恍然感覺到了恐懼,忙看看旁邊的室友,輕微的鼾聲如天籟般。我看到一線天光從窗戶的空隙中射了進來,我頓了頓神,知道是在陌生的環境裡。

我到飯堂吃早餐,穿走廊,下電梯,走過道,進廚房,只見一個廚師正靠在灶台上,在百無聊賴地剝一隻烤熟的芋頭。我判斷他是廚師,是見他穿着一件白色挺括的立領的廚師服。他很客氣地說:你是學員,是吃自助餐的,拿個盤子到那邊挑選就是了。我感覺到了他對我的友好和尊敬,我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的文藝細胞和文學情懷。

我默默地走過那擺滿了各種早點的台子,一個人不聲不響地盛了一大碗蛋炒飯,揀了三五粒棗子和一個雞蛋到另一邊的大桌上吃了。現在想來,我應該是同學中唯一每天早餐都是吃蛋炒飯的。也許是人到中年,懶得去挑選、尋找和品味。畢竟對於我們70年代出生的人來說,吃飯還是最好的選擇。

吃完蛋炒飯,我拿着吃剩的一隻雞蛋走出了飯廳,雞蛋還有一點餘溫,跟我的體溫相同,握在手心裡熨帖着,是我在這陌生而又熱盼着的地方所能握着的暖東西。看到廚房的旁邊有一條路,一個小型的花園,正要抬頭,卻不料被一隻正從斑竹林中飛起的鳥驚嚇了,趕緊地把腿腳退了回來。我感覺這裡的每一根草,每一片葉,每一朵花,都有如生物精靈一般,都是沾着了文學的性和味,心裡陡然有了敬畏感。鳥兒又悄然地落到了一棵桂樹的枝頭,桂枝顫動,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我回味在毛院的學習,有兒時看過《三毛流浪記》那樣的味道,記憶深刻,我倒是有了一種不願意去回憶的想法。就如懷着孕的女人,還沒有足月,卻痛快地把腹中的嬰兒產了下來。等到懷念着腹中胎兒的時候,卻是一陣失落。

對於有些事情,我是寧願讓它永遠地儲存在自己的大腦中,讓自己反芻,讓自己充實、滿足和收穫,甚至有點點的虛榮。倘若用文字吐露出來,感覺着就如那飽滿着的輪胎被針頭扎了,瞬間泄了氣。好比農夫在溪中攔了一個塘壩,被你一鋤就挖開了一道口子,好不容易聚攏着的小魚小蝦隨着急流的山水沖刷而出,最後留給你的是一灘乾癟的河床。那又有什麼味道呢?

來來往往間,便也熟悉着很多的人。

飯堂的迴廊處,有一個敞開式茶案。我開始沒在意,看到同學不時地去喝一碗,茗一口,便也去聽她們談着毛院的過往,內心深處有了稍稍的不安。那幾個不起眼的木墩子,竟然是王蒙先生、鐵凝先生、莫言先生都曾坐過的,都曾圍在茶案邊談論着,我不敢問大師談論過什麼。我倒是從她們的言談與眼神中,能感覺着是文學上的事,也許不如蘭亭集會,不如滕王盛事。但可以肯定,談論的是文學的衣缽,文脈的傳承。

嶽麓山下,湘水深流。湖湘文學自清初王夫之之後,至道咸朝胡林翼、曾國藩、左宗棠之前,餘音嫋嫋,不絕如縷,最終能得薪火相傳,實得力於嘉道間陶澍、賀長齡、賀熙齡、鄧顯鶴、魏源諸人承其餘緒。以致一時湖湘人文迭起,蔚為壯觀。延至毛澤東、田漢、丁玲、周立波、康濯都承緒嶽麓山風,湘江水暖。及至譚談、唐浩明、王躍文諸賢,貫一時之傑。毛澤東文學院在嶽麓山下,湘水之間,匯了地傑人靈之魂,有鳳來儀,成了湖湘文學的淵藪。

我品茗着黑茶,匝巴着嘴唇,感受着時代給予我們的文學盛宴與力量。

我回到房間,呆坐着,想不出能做點什麼,心想,還是出去走走吧。

一出房間,卻發現走廊的燈豁然亮了,這使走廊感覺寬了一些,是最裡頭的房間門打開着,亮光透了進來。

竟然有人?!我亦驚亦喜,不假思索就往裡走,見到門內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她手裡拿着抹布,旁邊斜着一隻拖把。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轉身,這一轉剛好面對着我。她一時瞪大了眼睛,嘴唇動了動。

我一向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接觸,這次一反常規。說,我來幫你做點什麼?話一說完,自己都嚇了一跳。女孩又瞪大着眼睛看我,然後笑了。說道:你是來毛院學習吧?我諾諾着是、是。我看到離女孩不遠的地方,一個裝洗漱用具的小車,我站在門口,和她說話。

女孩說她來自益陽,離周立波老家不遠。我當然知道她說的周立波是誰,便也故意說,是不是那個一周立波秀的周立波。她再次瞪大着眼睛,好像在審視着我似的。她大聲急切地說,不是,不是,是那個寫《山鄉巨變》、《暴風驟雨》的周立波。

我看着女孩認真的樣子,只好腆着臉笑了笑,說:誤會了,誤會了。女孩看到了我羞赧的樣子,知道是在開玩笑。便也說道:「我也在毛院學習過呢?說起來,我應該還是你的學姐了。」

「我去年在《人民文學》上發表過一篇散文。可惜,只發表了一篇。」女孩繼續說着。

我驚訝了。

我「哦、哦、哦」地回應着女孩的話,我看到女孩麻利地在整理、收拾着房間。

記得小時候,我看過一本小說里有這樣的一句話,「原來這裡的丫鬟也是會作詩的」。

我對女孩說,我想下去走走。問她,附近有散步的地方嗎?

「毛院不是很適合散步嗎?」女孩倒是詰問着說。

我看到「作家之家」和「毛澤東文學院」的大字招牌,在陽光的照耀下,是格外的醒目和溫暖。

我決定聽女孩的話,哪都不去。學習累了,就到院子裡走走,看書累了,就到院子裡坐坐。

快結業了,我又碰到女孩。她說年底要回老家結婚,男友一直在等她,說好不容易的定了親。這是她們的終身大事。我突然有了傷感和惋惜,女孩也許知道我的心思,對我說,還會來毛院的,會去培訓部上班吧。那樣,會接觸很多文學上的老師,還會認識很多文學上的朋友。

天氣很好,是少有的高而藍。我在心裡說,每年的十月,我會來毛院。[1]

作者簡介

張強勇,湖南省作協會員、湖南省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