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處不飛花(吳地子竹)
作品欣賞
今夜無處不飛花
(一)
朋友開一藝校讓人送來一份請柬，我問：「是怎樣的活動？」
「踩踩紅地毯，走走貓步。」女孩回答。
「噢！」我應着。
請柬折成一個美麗的信封，金黃色的封面正中是「最頂級的時尚文化盛會」——紫嬌邀你與優雅同行。右上角：名媛盛典——「品味女性，健康知性，美感與質感同行。」最左面一張照片——兩位西方時尚女郎。
打開內頁，紫紅漸變色，赫然印有「名媛風尚體驗之旅」，時間：11月26日晚18點入場。地點：「吳宮泛太平洋酒店」。「請盛裝出席（女性 專場），謝絕小孩、老人、男士入場」。第一次看見請柬上的限制條件，朋友打電話和我說不要穿牛仔褲，就記着了。我肯定不屬小孩、男人 之列的，可何謂老人呢？60退休，70拿老齡證，想來自己也不屬老人一類的。本來明天有一場應酬的，看來不得不調整了。一為朋友熱情之 邀，因朋友是這次晚會的協辦單位。二來這份邀請函也有點吸引力，除了特殊內容與要求外，正面右下角上「憑邀請函入場可獲得大禮包要 份，現場20萬大獎等你拿！」
早上摸黑起床，出門。門口遇到同樣是晨練的人，打招呼問好。
一群人坐車20分鐘，到達目的地，雄糾糾、起昂昂地繞着美麗的人工湖轉一圈，6公里，55分鐘，部隊拉練的速度！
回家，洗澡，從衣櫥里挑衣服。
在鏡前試穿。
終於在穿了第三套時——胸前印有樹叉枝的繡紅色漸變長袖低領毛衣，內里露蕾絲邊的皺褶黑裙，覺得這行頭既能上班，又不失去「盛典」時 的優雅，抹上粉底，卷一點睫毛膏，試戴着昨天同事送的生日禮物——金銀中長耳墜，圍上一條金咖啡主色調的真絲花巾，穿上特高跟黑皮 鞋，在客廳的穿衣鏡前一立，居然眼前一亮，好有女人味！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裝扮的。
取下耳墜，上班。
忙碌的上班八小時，也很充實。
下班，放鬆，又戴上那對時髦的耳墜，和女友去用簡餐，隨後開車去酒店……
（二）
吳宮泛太平洋車（五星）停地下室，取卡。被告知，卡已用完，記下車號。
下去，看見一車位，左打方向，欲倒進車位，見反光鏡里的燈光，後面有車緊跟着，做個好人，先讓他停，不，可能是她。
繼續向前找車位。
柱子邊有空位，右打一把就到位，副駕駛座上女友表揚我車技不錯，一得意，順便自誇有十年駕齡了。電梯上一樓，沒有指向標記，走進自助 餐廳，顯然不太對頭，便問服務人員，被告知在龍蟠廳，徑直走。
邊飄過濃烈的香水味，是剛才擦肩過去的前面兩位。突然想起，自己怎麼就忘了噴香水了呢，暗笑！左邊一個黑色的長外套露着大紅的裙 擺，微棕黃的短髮，看上去很自信。右邊一身駝閃色短套裙，盤髮髻，淡咖啡短皮靴，時尚一族，舒服。不由地和女友會心一笑：這才是盛 裝！
女友是幼兒園主任，在晚餐時她象孩子一樣叫我看她有什麼變化。
「燙了頭髮」，我說。
「你再看」，她嫌我沒猜對。
我真仔細看了，搖頭「看不出了」。
「你再看看」，她又鼓勵我。
「假髮！」我終於看出了，並且堅定地說出了口。
「阿好看？」她期待着。
「好看！」我肯定地說。
「真的？」她怕我哄她，追問。
「真的好看的！」我從心裡發出的。其實她本來就好看的。小家碧玉式，這麼個年齡，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的。
剛才兩人的會心一笑，比起時尚者我們終究差一截啊！
迎賓小姐上來叫我們簽名留電話，撕下請柬右邊的抽獎號，放入透明的抽獎箱中。邊上的小姐在我們左手腕上紮上了一個紫色花環。又給了一張「黑色」的禮品券——名媛會VIP專用禮品領用券（下面一排小字：憑此券可至某某連鎖店領取價值1980元的禮品一份）。這三道程序幾乎是同時進行又同時完成的。
沿走廊向前，再向左，鮮花拱門裡主持人激昂的嗓門和着音樂此起彼伏地傳出，告訴我們晚會已開始了。
舞台正對着門，象條長「舌頭」伸出（T型台，感覺太靠觀眾了，觀眾可把茶杯放在台上）。走進去，滿位。遲疑了一會，女友問穿着晚禮服的 小姐：哪有座？
「紫色的在那邊。」她說。原來手上的紫花環是座位標記。於是，倆人從左側依牆過去，避開攝像機，避開舞台上射來的耀眼而又時尚的光束，象做了壞事心虛的遛到了T台左側後排僅剩的兩個座位上……
（三）
坐下，目視前方。
主持上場，翻請柬知道是導師武星先生。銜頭：香港支點動力策劃機構總裁，名媛魅力秀創始人，東南亞著名兩性話題心理專家，只是這個武
星先生一點也不「骨幹」，肥肥胖胖，一幅很討女人開心的模樣。
下一個節目是男模挽着這次晚會的各協辦單位的女主人佳麗出場，她們今天都是盛裝打扮，個個風姿綽約。
珊珊出場。她曾是我們的小同事，音樂老師，彈一手好琴。九十年代末，藝術追求高境界，上「上師大」讀研，後開「天目琴行」，人漂亮， 十分勤奮刻苦，十年開了三個琴行，三年前又建「天目藝校」。
T型台上，甜美優雅的她又大氣自信。我和女友齊口評價她是今天眾多女主人中最OK靚麗的。
晚會現場有四個方陣，正面兩個：時尚組和快樂組。兩側為：智慧組和自信組。導師在上面盡情發揮：
「生活要有自信，今晚我們所有的女性是一定最快樂的，是吧？」他煽動着。
「是——」下面一片譁然。
「生活要有愛心，伸出你的手，捧出你的心，去愛身邊每一個人。看看你旁邊的的女士，她漂不漂亮啊？」「漂亮——」大家象小朋友一樣拉 着調回答。「漂亮就去擁抱一下，好嗎？」他的語調一浪高過一浪。台下佳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微笑。原本就認識的就真的相互抱的 一下。
手機響了，摁接聽鍵，是領導！趕快跑出場。領導問在什麼地方這麼鬧？
「一個女性專場晚會。」我回答。
「哇賽！」領導用了時尚的感嘆語。
接完電話回現場，導師正叫每組選五位女士上台，台下你擁我，我擁你，幾分鐘，台上擠擠挨挨排了一長條，禮服居多。第一輪亮相，要求手 持玫瑰，走T台。導師做示範，引導大家盡情表現女人的美麗、自信、快樂。上台表演者竟個個象是專業訓練的，不亞於電視台上的表演。亮相
結束回座位，導師又在每個組挑選一個表演得最佳的，繼續角逐。
「我不自信嗎？我不時尚嗎？」從正面的時尚組突然衝上一人，對着導師大吼，正是剛才表演勁舞的穿橙黃衣服的那個。導師懵了，伶牙俐嘴 一時鈍挫了，啞了，半天，才對着那雙怒氣衝天的眼睛說：「你表演得很好，很棒！」
「那為什麼我不能到最後？」那個女的還是緊逼不放。
「今天大家都很優秀！」說完，導師安排後台送禮品獎勵。
衝動者回座位，導師緩過來，發話：「……自信應該是一種優雅的表現……」我只記得這句。鬧劇過後，台上繼續，導師出題：什麼樣的女人 最美麗？
……
抽大獎，最顯眼的是珊珊提供的禮品——三隻古箏，我運不佳。
（四）
晚會，大結局，主辦方交通銀行、協辦方美容美體、瘦身養生、琴行藝校女主人閃亮登場，推廣自己的產品，數言數語，精采。
散場，領取組織者派送的禮品——旅行美發美容組合裝、琴行折扣券……
場外有人發免費停車券，坐電梯，地下停車場。
近出口，十字口，無紅綠燈、無交警（地下怎會有呢），堵車，一點點向前挪。
停斜坡上，遛車。
前面車不動，動了也遛。都是女駕駛，一定是第一次碰坡道。一隻腳既要踩剎車，又要快速踩油門，非遛不可！
拉手剎，篤篤定定。女友說我聰明，怎麼想到的。我說，今夜有靈感！
地下停車出口，遞上免費停車票，收費員再索要十元現金，還好有零錢，遞給他，便一腳[[油門]上地面。一看時間，竟在地下層逗留了二十分
鍾。
很熟悉的姑蘇夜城，滿是霓虹綠意，車外雖是秋涼，車內卻似春一片。
女友感嘆：今日秋夜，無處不飛花。
寫於2010.12.4[1]
作者簡介
吳地子竹，女，出生於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