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言好事(馬向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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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言好事》是中國當代作家馬向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上天言好事
靈霄寶殿之上，文東武西，眾神兩廂站立，玉皇大帝端坐大殿正中，好不威風。
今日玉皇卻面有不悅之色，問台階之下跪着的灶王：「你乃下界所有百姓的一家之主，現在已是臘月二十三了，一會兒子時過後就二十四了，2022年的工作總結為何遲遲交不上來？」
「啟稟陛下，現在各界都在整頓吏治，狠抓躺平式幹部，微臣不敢懶政。年度工作總結報不上來，是因為京南博陵任家今晚未送臣上天。缺少他一家的工作匯報，臣不敢複製粘貼去年的工作總結糊弄陛下，一直在等他們家，所以晚了，還請陛下明查。」灶王雙手執笏板打躬作揖趕緊解釋。
「哦，原來如此，想來以往年份倒是也有此例。你這一年之中除了臘月二十三到年三十回本部匯報工作時才能在天上待上幾天，然後又要回去與百姓一起過年，也確實辛苦你了。愛卿，年三十除夕之日返回下界之前，能否交上工作匯報內容？」一聽說是這種情況，玉皇倒也和顏悅色起來。
「謝陛下體諒，微臣除夕日返回之前準時交差！」灶王趕緊叩拜謝恩，下殿去了。
京南博陵任家，翁嫗二人皆已年過古稀，記憶力大不如從前，剛放下的東西轉身就忘放哪了，從西屋走進東屋卻想不起自己來東屋拿什麼。
進入臘月，過了臘八兒，這年就算開始了。但真正意義上的年還得從臘月二十三開始，這一天是北方的小年兒。老嫗任氏每天都在心裡數着日子，恐怕忘了送灶王爺上天。武強年畫版的新灶王爺，任氏在臘月十七鄰村集日那天就請來了，包好，妥妥地放在了東間兒屋大鏡子的後面。
任氏有智能手機一部，孩子們給的。那上面有歷頭，陰曆陽曆都有，但她不會看，更別說手機上的微信和上網查找了。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數着，數着數着就數錯了。這——日，她與前鄰聊天，說，今晚灶王爺上天，可別忘了。
人家笑她，嫂子，今天二十四了好不？昨晚上我家灶王爺就上天了。
任氏先是不信，後來又埋怨自己記性差。自責地說，看我這記性，那也只好留灶王爺在家多待幾天了，三十上午再走吧……
三
今天就是除夕了，灶王爺和灶王奶奶該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去了。
工作總結的大部分前幾天已經交上去了，趕緊整理完剩餘的部分，灶王便急匆匆地小跑着趕赴了靈霄寶殿。眾神仙眼看着灶王向這邊跑來，一個個都豎起大拇指點讚，都夸灶王工作認真，愛崗敬業。
剛到大殿門口，剛喊了一聲：「微臣向陛下交差！」卻不知為何又轉身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
除夕上午，任氏把天燃氣灶旁貼了一年的灶王爺年畫小心翼翼地揭下來，虔誠地拿到院子裡。然後腿腳笨拙地跪在地上，點燃黃裱紙，把舊年畫一起燒了。任氏口中念念有詞：「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忘了送您上天了，今天走吧！盤兒里的糖瓜兒是給您上的，草料用來餵馬，您快馬加鞭吧！」黃裱紙和年畫燃完，生成的紙灰很輕，旋轉着，向天空飛去。飛過房頂，被大寒節里的一縷風吹散了。
鬧了三年的疫情終於過去，任氏的兒子和兒媳今年終於回家過年來了，兒子兒媳正在貼對聯貼花紙兒。院裡的舊灶王爺剛剛被婆婆送走，兒媳就把新灶王爺年畫貼在了牆上剛剛揭下來的位置上。就在給五顏六色的花花紙上端抹上漿糊，準備遮蓋住新年畫的時候，兒媳婦愣住了：新灶王爺上竟又豁然寫着二零二二年！
兒媳婦不知所措，隔着門帘大喊了一聲：「我那娘唉，灶王爺沒走，又回來了！」
四
鄉村的大集上，吳良的年畫兒賣得很火，有五子登科、六子遊戲、門神、天地爺、灶王爺，一張張地用小夾子夾在鐵絲上，在微風中飄動着，煞是好看。
大街上趕集的人摩肩接踵。見年畫好看，任老太太便擠到了攤位前，看這看那，最後說請一張灶王爺。見老太太是一個人來的，吳良一邊說笑着一邊從攤位底下抽出一張遞了過去。他在心裡暗自盤算着，如果老太太看出來是去年賣剩下的，那就說拿錯了，對，就這個主意！
任老太太把年畫捧在手裡仔細端祥又比劃着。見人家拿了畫不付錢也不走，吳良心裡直泛嘀咕：難道是看出來了？
正在這時，老太太開口說話了：「這畫兒……」吳良也跟着小聲說：「這畫兒……」老太太拿着畫兒，一會兒朝東一會兒朝西地比劃着，好一陣子了。就在吳良心裡「突突、突突」地跳着，並一邊準備着挨罵一邊又拿了一張二零二三年的新灶王爺準備換回那一張的時候，老太太突然轉過身來問道：「這張灶王爺貼東灶牆上可是狗咬外？」
「狗咬外，狗咬外！我這狗絕對是咬外！」吳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着。看着付完零錢的任老太太越走越遠，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緊揪着的那顆心也才放進了肚子裡。任老太太走遠了，回自己的村子去了。一邊走還一邊比劃着看，自言自語地念叨着，「你還別說，他這隻狗還真是朝外咬哩！」
五
見吳良收攤兒回來，他媳婦兒從屋裡迎出來，問他：「拿張灶王爺來，先準備好，省得到時候忘了貼！」
吳良從三輪車斗的底層摸出一張，塞給她，笑咪咪地說：「有，有得是，多着哩！給你，拿着！」媳婦兒白瞪了他一眼，把灶王爺拿走了。
虎去兔來，年就這樣過去了。
二月初一，吳良的倆個姐姐來了，來給她們已故去的爹上墳燒忌日紙。先去墳上燒了紙，然後才騎着自行車回家來。見兄弟和兄弟媳婦兒沒有象往年一樣炒菜做飯招待自己，又想起她們上墳前地上也沒有燒過紙的痕跡，這才覺着不對勁兒了。
大妮兒問道：「你是不是把咱爹的忌日給忘了？」吳良一怔，「沒有哇！這不還沒到哩嗎？」
一邊說着，他撩起灶台邊灶王爺上的花花紙兒。沒錯呀，正月大，昨天二十九，今天三十，明天才是初一哩！
看弟弟看着灶王爺發愣，大妮兒也湊過來看，看了一會兒，慢悠悠地說道：「兄弟，你這是去年的舊灶王爺吧？你這歷頭也錯了……今年正月小進，昨天二十九，今天是初一！」
吳良媳婦兒一聽就炸了，指着吳良鼻子就罵上了：「連我你也敢騙！看你這買賣做的，把你爹的忌日都給小進沒了！」
六
色彩鮮艷的年畫上，灶王爺和灶王奶奶不論居東還是居西，都莊嚴肅穆地在那兒端坐着，享受着這人間煙火，靜靜地看着人世間發生的一切。
武強版的灶王爺年畫上，下端各畫有雞狗一隻。不論是貼在東灶台上，還是貼在西灶台上，狗一律咬外。
也不知多少年了，這畫上寫着的一直都是，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1]
作者簡介
馬向男，筆名重陽，河北省衡水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