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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桓二陳徐衛盧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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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桓二陳徐衛盧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桓階字伯緒,長沙臨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孫堅舉階孝廉,除尚書郎。父喪還鄉里。會堅擊劉表戰死,階冒難詣表乞堅喪,表義而與之。後太祖與袁紹相拒於官渡,表舉州以應紹。階說其太守張羨,曰:「夫舉事而不本於義,未有不敗者也。故齊桓率諸侯以尊周,晉文逐叔帶以納王。今袁氏反此,而劉牧應之,取禍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義,全福遠禍,不宜與之同也。」羨曰:「然則何向而可?」階曰:「曹公雖弱,仗義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討有罪,孰敢不服?今若舉四郡保三江以待其來,而為之內應,不亦可乎!」羨曰:「善。」乃舉長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詣太祖。太祖大悅。會紹與太祖連戰,軍未得南。而表急攻羨,羨病死。城陷,階遂自匿。久之,劉表闢為從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階自陳已結婚,拒而不受,因辭疾告退。

  太祖定荊州,聞其為張羨謀也。異之,闢為丞相掾主簿,遷趙郡太守。魏國初建,為虎賁中郎將、恃中。時太子未定,而臨菑侯植有寵。階數陳文帝德優齒長,宜為儲副,公規密諫,前後懇至。又毛玠、徐奕以剛蹇少黨,而為西曹掾丁儀所不善,儀屢言其短,賴階左右以自全保。其將順匡救,多此類也。遷尚書,典選舉。曹仁為關羽所圍,太祖遣徐晃救之,不解。太祖欲自南征,以問群下。群下皆謂:「王不亟行,今敗矣。」階獨曰:「大王以仁等為足以料事勢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遺力邪?」曰:「不。」「然則何為自往?」曰:「吾恐虜眾多,而晃等勢不便耳。」階曰:「今仁等處重圍之中而守死無貳者,誠以大王遠為之勢也。夫居萬死之地,必有死爭之心。內懷死爭,外有強救,大王案六軍以示餘力,何憂於敗而欲自往?」大祖善其言,駐軍於摩陂。賊遂退。

  文帝踐阼,遷尚書令,封高鄉亭侯,加侍中。階疾病,帝自臨省,謂曰:「吾方托六尺之孤,寄天下之命於卿。勉之!」徙封安樂鄉侯,邑六百戶,又賜階三子爵關內侯。

  佑以嗣子不封,病卒,又追贈關內侯。後階疾篤,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為之流涕,諡曰貞侯。子嘉嗣。以階弟纂為散騎侍郎,賜爵關內侯。嘉尚升遷亭公主,會嘉平中,以樂安太守與吳戰於東關,軍敗,沒。諡曰壯侯。子翊嗣。

  陳群字長文,穎川許昌人也。祖父實,父紀,叔父湛,皆有盛名。群為兒時,實常奇異之,謂宗人父老曰:「此兒必興吾宗。」魯國孔融高才倔傲,年在紀、群之間,先與紀友,後與群交,更為紀拜,由是顯名。劉備臨豫州,辟群為別駕。時陶謙病死,徐州迎備,備欲往。群說備曰:「袁術尚強,今東,必與之爭。呂布若襲將軍之後,將軍雖得徐州,事必無成。」備遂東,與袁術戰。布果襲下邳,遣兵助術,大破備軍,備恨不用群言。舉茂才,除柘令,不行,隨紀避難徐州。屬呂布破,太祖辟群為司空西曹掾屬。時有薦樂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還教,以為模、逵穢德,終必敗,太祖不聽。後模、逵皆坐奸宄誅,太祖以謝群。群薦廣陵陳矯、丹陽戴乾,太祖皆用之。

  後吳人叛,乾忠義死難,矯遂為名臣,世以群為知人。除蕭、贊、長平令,父卒去官。

  後以司徒掾舉高第,為治書侍御史,轉參丞相軍事。魏國既建,遷為御史中丞。

  時太祖議復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達於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陳鴻臚以為死刑有可加於仁恩者,正渭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論乎?」群對曰:「臣父紀以為漢除肉刑而增加笞,本興仁惻而死者更眾,所謂名輕而實重者也。名輕則易犯,實重則傷民。

  《書》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着劓、刖、滅趾之法,所以輔政助教,懲惡息殺也。且殺人償死,合於古制;至於傷人,或殘毀其體而裁剪毛髮,非其理也。

  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蠶室,盜者刖其足,則永無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干之屬,雖未可悉復,若斯數者,時之所患,宜先施用。漢律所殺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餘逮死者,可以刑殺。如此,則所刑之與所生足以相貿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殺之刑,是重人支體而輕人軀命也。「時鐘繇與群議同,王朗及議者多以為未可行。大祖深善繇、群言,以軍事未罷,顧眾議,故且寢。

  群轉為侍中,領丞相東西曹掾。在朝無適無莫,雅仗名義,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東宮,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禮,常嘆曰:「自吾有回,門人日以親。」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為尚書。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踐阼,遷尚書僕射,加侍中,徙尚書令,進爵穎鄉侯。帝征孫權,至廣陵,使群領中領軍。帝還,假節,都督水軍。

  還許昌,以群為鎮軍大將軍,領中護軍,錄尚書事。帝寢疾,群與曹真、司馬宣王等並受遺詔輔政。明帝即使,進封穎陰侯,增邑五百,並前千三百戶,與征東大將軍曹休、中軍大將軍曹真、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並開府。頃之,為司空,故錄尚書事。

  是時,帝初蒞政,群上疏,曰:「《詩》稱『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又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於天下。自喪亂以來,干戈未戢,百姓不識王教之中,懼其陵遲已甚。陛下當盛魏之隆,荷二祖之業,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則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仇黨,有仇黨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偽失實,不可不深防備,有以絕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數道伐蜀,從斜谷入。群以為「太祖昔到陽平攻張魯,多收豆麥以益軍糧,魯未下而食猶乏。今既無所因,且斜谷阻險,難以進退,轉運必見鈔截,多留兵守要,則損戰士,不可不熟慮也」。帝從群議。真復表從於午道。群又陳其不便,並言軍事用度之計。詔以群議下真,真據之遂行。會霖雨積日,群又以為宜詔真還,帝從之。

  後皇女淑薨,追封諡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長短有命,存亡有分。故聖人制禮,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儉,贏、博有不歸之魂。夫大人動合天地,垂之無窮,又大德不踰閑,動為師表故也。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以成人禮送之,加為制服,舉朝素衣,朝夕哭臨。自古已來,未有此比。而乃復自往視陵,親臨祖載。

  願陛下抑割無益有損之事,但悉聽群臣送葬,乞車駕不行,此萬國之至望也。聞車駕欲幸摩陂,實到許昌,二宮上下,皆悉懼東,舉朝大小,莫不驚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於便處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為吉凶有命,禍福由人,移徙求安,則亦無益。若必當移避,繕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皆可權時分止。可無舉宮暴露野次,廢損盛節蠶農之要。又賊地聞之,以為大衰。加所煩費,不可計量。且(由)吉士賢人,當盛衰,處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寧,鄉邑從其風化,無恐懼之心。況乃帝王萬國之主,靜則天下安,動則天下擾;行止動靜,豈可輕脫哉?「帝不聽。

  青龍中,營治宮室,百姓失農時。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猶卑富室而惡衣服,況今喪亂之後,人民至少,比漢文、景之時,不過一大郡。加邊境有事,將士勞苦,若有水旱之患,國家之深憂也。且吳、蜀未滅,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動,講武勸農,有以待之。今舍此急而先宮室,臣懼百姓遂困,將何以應敵?昔劉備自成都至白水,多作傳舍,興費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國勞力,亦吳、蜀之所願。此安危之機也,惟陛下慮之。」帝答曰:「王者宮室,亦宜並立。滅賊之後,但當罷守耳,豈可復興役邪?是故君之職,蕭何之大略也。」群又曰:「昔漢祖唯與項羽爭天下,羽已滅,宮室燒焚,是以蕭何建武庫、太倉,皆是要急,然猶非其壯麗。今二虜未平,誠不宜與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辭,況乃天王,莫之敢違。前欲壞武庫,謂不可不壞也。後欲置之,謂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辭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漢明帝欲起德陽殿,鍾離意諫,即用其言,後乃復作之。殿成,謂群臣曰:『鍾離尚書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豈憚一臣,蓋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聖聽,不及意遠矣。」帝於是有所減省。

  初,太祖時,劉廙坐弟與魏諷謀反。當誅。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欲赦之。」乃復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議刑為國,非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其弘博不伐,皆此類也。青龍四年薨,諡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戶邑,封一子列侯。泰字玄伯。青龍中,除散騎侍郎。正始中,徙游擊將軍,為并州刺史,加振威將軍,使持節,護匈奴中郎將,懷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貴人多寄寶貨,因泰市奴婢,泰皆掛之於壁,不發其封,及征為尚書,悉以還之。嘉平初,代郭淮為雍州刺史,加奮威將軍。蜀大將軍姜維率眾依麴山築二城,使牙門將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質任等寇逼諸郡。征西將軍郭淮與泰謀所以御之。泰曰:「麴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羌夷患維勞役,必未肯附。今圍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雖其有救,山道阻險,非行兵之地也。」淮從泰計,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等進兵圍之,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稽日月。維果來救,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反道,則我之擒也。」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循水而東,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可並取維。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進率諸軍軍洮水。維懼,遁走,安等孤縣,遂皆降。

  淮薨,泰代為征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諸軍事。後年,雍州刺史王經白泰,雲姜維、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營、金城,求進兵為翅。使涼州軍至枹罕,討蜀護軍向祁山。泰量賊勢終不能三道,且兵勢惡分,涼州未宜越境,報經:「審其定問,知所趣向,須東西勢合乃進。」時維等將數萬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救經進屯狄道,須軍到,乃規取之。泰進軍陳倉。會經所統諸軍於故關與賊戰不利,經輒渡洮。泰以經不堅據狄道。

  必有他變,並遣五營在前,泰串諸軍繼之。經已與維戰,大敗,以萬餘人還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維乘勝圍狄道,泰軍上邽,分兵守要,晨夜進前。鄧艾、胡奮、王秘亦到,即與艾,秘等分為三軍,進到隴西。艾等以為「王經精卒破衄於西,賊眾大盛,乘勝之兵既不可當,而將軍以烏合之卒,繼敗軍之後,將士失氣,隴右傾盪。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壯士解其腕。『《孫子》曰:「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寧。』蓋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隴右之害,過於腹蛇,狄道之地,非徒不守之謂。姜維之兵,是所辟之鋒。不如割險自保,觀釁待弊,然後進救,此計之得者也。」

  泰曰:「姜維提輕兵深入,正欲與我爭鋒原野,求一戰之利。王經當高壁深壘,挫其銳氣。今乃與戰,使賊得計,走破王經,封之狄道。若維以戰克之威,進兵東向,據櫟陽積穀之實,放兵收降,招納羌、胡,東爭關、隴,傳檄四郡,此我之所惡也。而維以乘勝之兵,挫峻城之下,銳氣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勢殊,客主不同。兵書云:」修櫓,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後已『。誠非輕軍遠人,繼之詭謀倉率所辦,縣軍遠僑,糧谷不繼,是我速進破賊之時也,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勢也。洮水帶其表,維等在其內,今乘高據勢。臨其項領,不戰必走。寇不可縱,圍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逐進軍度高城嶺,潛行,夜至狄道東南高山上,多舉烽火,鳴鼓角。狄道城中將士見救者至,皆憤踴。維始謂官救兵當須眾集乃發,而卒聞已至,謂有奇變宿謀,上下震懼。自軍之發隴西也。以山道深險,賊必設伏。泰詭從南道。維果三日施伏,定軍潛行卒出其南,維乃緣山突至,泰與交戰,維退還。涼州軍從金城南至沃干阪。泰與經共密期,當共向其還路,維等聞之,遂遁,城中將士得出。經嘆曰:」糧不至旬,向不應機,舉城屠裂,覆喪一州矣。「泰慰勞將士,前後遣還,更差軍守,並冶城壘,還屯上邽。

  初、泰聞經見圍,以州軍將士索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維所能卒傾。表上進軍晨夜速到還。眾議以「經奔北,城不足自固,維若斷涼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據關、隴之險,敢能沒經軍而屠隴右。宜須大兵四集,乃致攻討。」大將軍司馬文王曰:「昔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能。事大謀遠,非維所任也。且城非倉卒所拔,而糧少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輒以虛聲擾動天下。故希簡白上事,驛書不過六百里。

  司馬文王語荀覬曰:「玄伯沉勇能斷,荷方伯之重,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

  後征泰為尚書右僕射,典選舉,加倍中光祿大夫。吳大將孫峻出淮、泗。以泰為鎮軍將軍,假節都督淮北諸軍事,詔徐州監軍己下受泰節度。

  峻退,軍還,轉為左僕射。諸葛涎作亂壽春,司馬文王率六軍軍丘頭,泰總署行台。

  司馬景王、文王皆與泰親友,及沛國武陔亦與泰善。文王問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暢,能以天下聲教為己任者,不如也。明(統)[練]簡至,立功立事,過之。」泰前後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戶,賜子弟一人亭侯,二人關內侯。景元元年薨,追贈司空,諡曰穆侯。子恂嗣。恂薨,無嗣。弟溫紹封。咸熙中開建五等,以泰着勛前朝,改封溫為慎子。

  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也。避亂江東及東城,辭孫策、袁術之命,還本郡。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

  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潔,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修疾惡,有識有議,吾敬趙元達。

  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餘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郡為孫權所圍於匡奇,登令矯求救於太祖。矯說太祖曰:「鄙郡雖小,形便之國也,若蒙救援,使為外藩,則吳人挫謀,徐方永安,武聲遠震,仁愛滂流,未從之國。望風景附,崇德養威,此王業也。」太祖奇矯,欲留之。矯辭曰:「本國倒懸,本奔走告急,縱無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義乎?」太祖乃遣赴救。吳軍既退,登多設間伏,勒兵追奔,大破之。太祖辟矯為司空掾屬,除相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

  曲周民父病,以牛禱,縣結正棄市。矯曰:「此孝子也。」表赦之。遷魏郡太守。時繫囚千數,至有歷年。矯以為周有三典之制,漢約三章之法,今借輕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謂謬矣。悉自覽罪狀,一時論決。大軍東征,入為丞相長史。軍還,復為魏郡,轉西曹屬。從征漢中,還為尚書。行前未到鄴,太祖崩洛陽,郡臣拘常,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矯曰:「王薨於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遠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蕩然。

  文帝曰:「陳季弼臨大節,明略過人,信一時之俊傑也。」帝既踐阼,轉置吏部,封高陵亭侯,遷尚書令。明帝即位,進爵東鄉侯,邑六百戶。車駕嘗牢至尚書門,矯跪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書耳。」矯曰:「此自臣職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帝慚,回車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祿大夫,遷司徒。景初元年薨,諡曰貞侯。

  於本嗣,歷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綱領,舉大體,能使群下自盡。有統御之才,不親小事,不讀法律。而得廷尉之稱優於司馬峻等。精練文理。遷鎮北將軍,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薨,子粲嗣。本弟騫,咸熙中為車騎將軍。

  初,矯為郡功曹,使過泰山。泰山太守東郡薛悌異之,結為親友。戲謂矯曰:「以郡吏而交二千石,鄰國君屈從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後為魏郡及尚書令,皆承代矯雲。

  徐宣字寶堅,廣陵海西人也。避亂江東,又辭孫策之命,還本郡。與陳矯並為綱紀,二人齊名而私好不協,然懼見器於太守陳登,與登並心於太祖。海西、淮浦二縣民作亂,都尉衛彌、令梁習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軍扈質來討賊,以兵少不進。宣潛見責之,示以形勢,質乃進破賊。太祖闢為司空掾屬,除東緡、發乾令,遷齊郡在守,入為門下督,從到壽春。會馬超作亂,大軍西征,太祖見官屬曰:「今當遠征,而此方未定,以為後憂,宣得清公大德以鎮統之。」乃以宣為左護軍,留統諸軍。還,為丞相東曹掾,出為魏郡太守。太祖崩洛陽,群臣入殿中發哀。或言可易諸城守,用譙、沛人。

  宣厲聲曰:「今者遠近一統,人懷效節,何必譙、沛,而沮宿衛者心。」文帝聞曰:「所謂社稷之臣也。」帝既踐阼,為御史中丞,賜爵關內侯,徙城門校尉,旬月遷司隸校尉,轉散騎常侍。從至廣陵,六軍乘舟,風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後,陵波面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壯之,遷尚書。

  明帝即位,封津陽亭侯,邑二百戶。中領軍桓范薦宣曰:「臣聞帝王用人,度世授才,爭奪之時,以策略為先,分定之後,以忠義為首。故晉文行舅犯之計而賞雍季之言,高祖用陳平之智而托後於周勃也。竊見尚書徐宣,體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確然難動,有社稷之節。歷位州郡,所在稱職。今僕射缺,宣行掌後事。腹心任重,莫宜宣者。」帝遂以宣為左僕射,後加待中光祿大夫。車駕幸許昌,總統留事。

  帝還,主者奏呈文書。詔曰:「吾省與僕射何異?」竟不視。尚方令坐猥見考竟,宣上疏陳威刑大過,又諫作宮殿窮盡民力,帝皆手詔嘉納。宣曰:「七十有縣車之禮,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固辭疾遜位,帝終不許。青龍四年薨,遺令布衣疏巾,斂以時服。詔曰:「宣體履至實,直內方外,歷在三朝,公亮正色,有託孤寄命之節,可謂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輔,未及登台輔,未及登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贈車騎將軍,葬如公禮。」諡曰貞侯。子欽嗣。

  衛臻宇公振,陳留襄邑人也。父茲,有大節,不應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陳留。茲曰:「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異之,數詣茲議大事。從討董卓,戰於熒陽而卒。

  太祖每涉郡境,輒遣使祠焉。夏侯惇為陳留太守,舉臻計交,命婦出宴,臻以為『末世之俗,非禮之正。』惇怒,執臻。既而赦之。後為漢黃門侍郎。東郡朱越謀反,引臻。

  太祖令曰:「孤與卿君同共舉事,加欽令問。始聞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書,具亮忠誠。」

  會奉詔命,聘貴人於魏,因表留臻參丞相軍事。追錄臻父舊勛,賜爵關內侯,轉為戶曹掾。文帝即王位,為散騎常侍。及踐阼,封安國亭侯。時郡臣並頌魏德,多抑損前朝。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與山陽共之。」遷尚書,轉侍中、吏部尚書。帝幸廣陵,行中領軍,從。征東大將軍曾休表得降賊辭,「孫權已在濡須口」。臻曰:「權恃長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詐所作也。

  明帝即位,進封康鄉侯,後轉為右僕射,典選舉如前,加侍中。中護軍蔣濟遺臻書曰:「漢祖遇亡虜為上將,周武拔漁父為太師。布衣廝養,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試而後用?」臻答曰:「古人遺智慧而任度量,須考績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於成、康,喻斷蛇於文、景,好不經之舉,開拔奇之津,將使天下馳騁而起矣。」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關,絕其糧道。」乃以臻為征蜀將軍,假節督諸軍事,到長安,亮退。還,復職,加光祿大夫。是時,帝方隆意於殿舍,臻數切深。及殿中監擅收蘭台令史;臻奏案之。

詔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惡其勤事也,誠以所益者小,所墮者大也。臣每察校事,類皆如此,懼群司將遂越職,以至陵遲矣。」亮又出斜谷。征南上:「朱然等軍已過荊城。」臻曰:「然,吳之驍將,必下從權,且為勢以綴征南耳。」權果召然入居巢,進攻合肥。帝欲自東征,臻曰:「權外示應亮,內實觀望。且合肥城固,不足為慮。車駕可無親征,以省六軍之費。」帝到尋陽而權竟退。幽州刺史毋丘儉上疏曰:「陛下即位已來,未有可書,吳、蜀恃險,示可卒平,聊可以此方無用之士克定遼東。」臻曰:「儉所陳皆戰國細術,非王者之事也。吳頻歲稱兵,寇亂邊境,而猶案甲養士,未果尋致討者,誠以百姓疲勞故也。且淵生長海表,相承三世,外撫戎夷,內修戰射,而儉欲以偏軍長驅,朝至夕卷,知其妄矣。」儉行,軍遂不利。

  臻遷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進爵長垣侯,邑千戶,封一子列侯。

  初,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方奇貴臨菑侯。丁儀等為之羽冀,勸臻自結,臻以大義拒之,及文帝即位,東海王霖有寵,帝問臻:「平原侯何如?」臻稱明德美麗終不言。曹爽輔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入守尚書令,及為弟求婚,皆不許。固乞遜位。詔曰:「昔干木倡息,義壓強秦留侯頤神,不忘楚事。讜言嘉謀,望不吝焉。」賜宅一區,位特進,秩如三司。薨,追贈太尉I諡曰敬侯。子烈嗣,咸熙中為光祿勛。

  盧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於世。毓十歲而孤,遇本州亂,二兄死難。

  當袁紹、公孫瓚交兵,幽、冀饑荒,養寡嫂孤兄子,以學行見稱。文帝為五官將,召毓署門下賊曹。崔琰棄舉為冀州主簿。時天下草創,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適夫家數日,未與夫相見,大理奏棄市。毓駁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見而恩生,成婦而義重。故《詩》雲『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我心則夷。』又《禮》『未廟見之婦而死,歸葬女氏之黨,以未成婦也』。今白等生有未見之悲,死有非婦之痛,而吏議欲肆之大辟,則若同牢合卺之後,罪何所加?且《記》曰:」附從輕『,言附人之罪,以輕者為比也。又《書》雲』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恐過重也。

  苟以白等皆受禮聘,已入門庭,刑之為可,殺之為重。「

  太祖曰:「毓執之是也。又引經典有意,使孤嘆息。」由是為丞相法曹議令史,轉西曹儀令吏。

  魏國既建,為吏部郎。文帝踐阼,徙黃門侍郎,出為濟陰相,梁、譙二郡太守。帝以譙舊鄉,故大徙民充之,以為屯田。而譙土地(土堯)瘠,百姓窮困,毓愍之,上表徙民於梁國就沃衍,失帝意。雖聽毓所表,必猶恨之,遂左遷毓,使將徙民為睢陽典農校尉。毓心在利民,躬自臨視,擇居美田,百姓賴之。遷安平、廣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龍二年,入為侍中。先是,散騎常侍劉劭受詔定律,未就。毓上論古今科律之意,以為法宜一正,不宜有兩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數以宮室事切諫,帝不悅,毓進曰:「臣聞君明則臣直,古之聖王恐不聞其過,故有敢諫之鼓。近臣盡規,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諸生,名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職三年,多所駁爭。詔曰:「官人秩才,聖帝所難,必須良佐,近可替否。侍中毓稟性貞固,心平體正,可謂明試有功,不懈於位者也。其以毓為吏部尚書。」使毓自選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舉常侍鄭沖,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舉吾所未聞者。」乃舉阮武、孫邕,帝於是用邕。

  前此諸葛誕、鄧颺等馳名譽,有四窗八達之誚,帝疾之。時舉中書郎。詔曰:「得其人與否,在盧生耳。選舉莫取有名,名如畫地作餅,不可啖也。」毓對曰:「名不足以致異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後有名,非所當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識異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為職,但當有以驗其後。

  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今考績之法廢,而以毀譽相進退,故真偽渾雜,虛實相蒙。「帝納其言,即詔作考課法。會司徒缺,毓舉處士管寧,帝不能用。更問其次,毓對曰:」敦篤至行,則太中大夫韓暨;亮直清方,則司隸校尉崔林;貞固純粹,則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於人及選舉,先舉性行,而後言才。黃門李豐嘗以問毓,毓曰:」才所以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稱之有才而不能為善,是才不中器也。「豐等服其言。

  齊王即位,賜爵關內侯。時曹爽秉權,將樹其黨,徙毓僕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頃之,出毓為廷尉,司隸畢軌又枉奏免官。眾論多訟之,乃以毓為光祿勛。爽等見收,太傅司馬宣王使毓行司隸校尉,治其獄。復為吏部尚書,加奉車都尉,封高樂亭侯,轉為僕射,故典選舉,加光祿大夫。高貴鄉公即位,進封大梁鄉侯。封一子高亭侯,毋丘儉作亂,大將軍司馬景王出征,毓綱紀後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遜位。遷為司空,固推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司隸校尉王祥。詔使使者即授印綬,近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戶。甘露三年薨,諡曰成侯。孫藩嗣。毓子欽、珽,咸熙中欽為尚書,珽泰山太守。

  評曰:桓階識睹成敗,才周當世。陳群動仗名義,有清流雅望。泰弘濟簡至,允克堂構矣。魏世事統台閣,重內輕外,故八座尚書。即古六卿之任也。陳、徐、衛、盧,久居斯位,矯、宣剛斷骨鯁,臻、毓規鑒清理,咸不忝厥職雲。

譯文

(桓階傳、陳群傳、陳矯傳、徐宣傳、衛臻傳、盧毓傳)

  桓階傳,桓階,字伯緒,長沙郡臨湘縣人。曾當過郡守的功曹史。太守孫堅推薦他為孝廉,後被朝廷任命為尚書郎。桓階因父親去世返鄉奔喪,正趕上孫堅在攻打劉表時戰死。桓階便冒着生命危險前去拜見劉表,請求為孫堅送喪。劉表被他的義氣所感動,就把孫堅的屍首、靈柩讓他帶走了。後來,曹操與表紹在官渡相持不下,劉錶帶領荊州的人馬全力接應袁紹。桓階見到這種情況,就勸說太守張羨道:「不論幹什麼事情,採取什麼行動,只要不是以禮義為根本,就沒有不失敗的。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以前齊桓公就率領諸侯尊崇周天子,晉文公就追殺太叔又收留周襄王,並幫助周襄王復了位。如今袁紹違背了這個道理,而劉表又緊隨其後,他們走的都是自取滅亡的路啊。

  您一定要深明大義,明辨是非,保全福運,遠離災禍,決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污!」張羨問:「但是咱們現在又該怎麼辦才好呢?」桓階說:「眼下曹操的力量雖然很弱,但是他仗義起兵,挽救朝廷的危亡,奉王命討伐罪臣,天下人誰敢不服?如今您若能把四郡的力量聯合起來,保住三江,等待曹操的大軍,到時候裡應外合,難道這不是一條出路嗎?」張羨說:「好!」於是把長沙和周圍三郡的人馬都動員起來對抗劉表,又派出使者前去謁見曹操,曹操十分高興。這時袁、曹之間的戰事正接連不斷,曹軍一直未能南下,而劉表卻加緊攻擊張羨。張羨病死,長沙城被攻破,桓階只得自己躲藏起來。

過了很久,劉表又徵召他做從事祭酒,還打算把妻子的妹妹蔡氏嫁給他。桓階推說自己已有了老婆,拒不接受,接着又稱病辭官告退了。曹操平定荊州之後,聽說桓階曾經為張羨出謀劃策,認定他是個奇才,就徵聘他做丞相掾主簿,在丞相府典領文書,參與機要。後又調任趙郡太守。魏國建立之初,桓階任虎賁中郎將侍中。當時尚未確定太子,而臨菑侯侯曹植很受曹操的寵愛。桓階就在曹操面前多次誇耀曹丕德操優良,年紀又比曹植大,適宜立為太子。不論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在單獨召見的時候,桓階都是這樣勸說曹操,從始至終態度十分懇切。這時,大臣毛玠、徐奕因為剛直忠正,不納私黨,被西曹掾丁儀視為眼中釘,丁儀就多次在曹操面前說他倆的壞話,全仗着桓階在一旁勸解、周全。桓階在曹操面前誇獎順時應世之臣,助成事情成功,匡救忠良,大都如此。

桓階以後又升任尚書,協助曹操處理軍政要事,還主管着選拔人才的事務。當時曹仁被關羽圍困,曹操派徐晃前去援救,攻了半天也沒有能把曹仁解救出來。曹操打算親自領兵南征,以救援曹仁,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臣們講了,問這樣辦行不行。大臣們都回答說:「你要是不趕緊去,這場戰事必敗無疑。」惟獨桓階說:「大王您認為曹仁等能不能完全由自己判斷形勢、處理戰事?」曹操回答:「能。」桓階又問:「大王是不是怕他和徐晃不盡心盡力?」曹操回答:「不是。」桓階再問:「那您為什麼還要親自前往呢?」曹操說:「我只是擔心敵軍人馬眾多,恐怕晃等勢力不如敵人。」桓階說:「眼下曹仁等身處重圍之中而能拚死守城毫無二心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們所處的境地和您距離遙遠。人常說,居萬死之地,必有死爭之心。如今他們內有死爭之心,外有強將援救,大王如果統率大軍按兵不動,從容向敵兵顯示我軍的實力,哪兒還用得着擔心失敗而親自前往呢?」曹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統率大軍駐守在摩陂。

  沒過多久,敵軍就被打退了。文帝曹丕即位後,桓階又被升為尚書令,成為直接對曹丕負責總攬一切政令的官員,事實上即成為宰相,封高鄉亭侯,加侍中。他病了以後,曹丕親自去看望,對他說:「我剛剛把我自己未成年的兒子和國家的命運寄託給你,你可要保重和努力啊!」後又晉封桓階為安樂鄉侯,食邑六百戶,還把他的三個兒子都賜封為關內侯。因為桓..是桓階的嗣子,所以沒有封侯,但是當桓..病故之後,曹丕也追贈他為關內侯。後桓階病勢嚴重,曹丕又派使者傳詔拜他為太常。桓階死後,曹丕傷心得直流眼淚,諡封他為貞侯。桓階的兒子桓嘉繼承了他的爵位,桓階的弟弟桓纂被任命為散騎侍郎,也被賜封為關內侯。桓嘉還娶了升遷亭公主為妻。齊王曹芳時,桓嘉以樂安太守之職領兵和東吳大戰於東關,兵敗而亡。被諡封為壯侯。他的兒子桓翊繼承了他的爵位。

  陳群傳,(附陳泰傳)陳群,字長文,潁川郡許昌縣人。祖父陳萛,父親陳紀,叔父陳諶,都久負盛名。當陳群還是小孩的時候,陳萛就覺得他很奇特,經常對族人父老說:「這孩子必定會振興我們陳氏宗族。」魯國的孔融才氣很高,並且抱負很大,生性居傲,年紀在陳紀、陳群之間,他先和陳紀是好朋友,以後又和陳群交往密切,於是便把陳紀視為長輩,由此陳群聲名顯揚。劉備任豫州刺史的時候,徵聘陳群做輔佐自己的別駕從事。當時陶謙剛病死,徐州的輔佐官便準備迎接劉備主持徐州的政務,劉備自己也很想去,陳群便勸劉備說:「眼下袁術的力量還很強大,如果現在就東取徐州,一定會與袁術發生爭鬥。要是呂布乘機襲擊我軍的後方,那時即使將軍得了徐州,事情也一定不會有圓滿的結局。」劉備不聽他的勸告,就帶着人馬東進,和袁術殺得難解難分,呂布果然乘亂襲取了下邳,然後又派兵支援袁術,把劉備打得落花流水,劉備這時候才悔恨當初沒聽陳群的勸告。陳群後又被舉薦為茂才,被授予柘縣縣令,他沒有去就職便跟隨陳紀一起到徐州避難。

  時值曹兵大破呂布,曹操就徵聘陳群為司空西曹掾屬。當時,有人推薦樂安的王模、下邳的周逵,曹操便徵召他倆作官。陳群把徵召的教令原封不動退還曹操,認為這兩個人品德不好,早晚會出亂子。曹操不聽。以後王模、周逵果然都因為犯法作亂而被殺,曹操為此向陳群道了歉。後來,陳群也曾推薦過廣陵的陳矯和丹陽的戴乾,都被曹操所起用。以後吳人叛亂,戴乾忠義赴死,陳矯也成了名臣,世人因此都稱讚陳群是慧眼識人。陳群後來又先後被任命為蕭縣、贊縣、長平縣的縣令。父親去世後,他辭官回鄉,奔喪守孝。後來以司徒掾的身份在官吏考試中被列為優等,被舉薦擔任了執掌律令的治書侍御史,後又轉任參與相府軍事謀議的參丞相軍事。魏國建立後,升任主管起奏彈劾不法官員的御史中丞。當時曹操正和大臣們一起商議是否有必要恢復肉刑(對罪犯斬斷肢體或割裂肌膚的刑罰),就下令說:「從哪兒才能找到一位明曉事理、通達古今的君子,讓他來評論評論這件事呢?從前陳鴻臚(即陳群的父親陳紀,獻帝時曾任大鴻臚)認為死刑可以有助於樹立起君王的仁德恩惠,說的就是要對他們施以肉刑。

  御史中丞你能陳述一下你父親的觀點主張嗎?」陳群回答說:「臣下的父親認為漢朝廢除肉刑而增加鞭打、杖擊,本意是出於仁惻之心,想減輕對犯人刑罰,但沒有想到死去的人卻越來越多。正所謂名義上減輕而實際上加重了。因為名義上減輕了刑罰,老百姓容易忽略而犯罪,這樣實質上卻加重了刑罰,老百姓也更容易受到傷害。《尚書》說: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只有敬畏、慎用墨、劓、..、宮、大辟五種刑罰,才能養成剛、柔、正直這三種德行)。《周易》上也記載着割鼻、斷足、砍腳趾的刑法,這些都是用來輔助政教、懲治邪惡的。況且殺人償命,也合乎古代的制度;對於把人打傷或毀壞別人的身體的罪犯,只是剃去頭髮圈住脖頸幹活服役,就不合道理了。如果沿用古刑,使姦淫者受宮刑(殘割男子的生殖器或破壞女子的生殖機能),然後再把犯人關入蠶室(溫暖密閉的屋子),使偷盜者受刖刑(斷足),那麼就永遠不會發生淫亂盜竊一類的壞事了。據說古代適用五刑的犯罪行為有三千多種,雖然不能全部恢復,但是像姦淫者下蠶室、偷盜者刖其足這樣的刑罰,由於姦淫、偷盜正是時下常有的禍患,因此應該首先施行。按照漢朝法律,對於罪大惡極的犯人應當斬首,這是不能顧及所謂仁義的。但是對於其他剛夠死刑、可殺可不殺的犯人,就可以施以肉刑。

  這樣,所受之刑與所犯之罪就可以相抵了。如今以鞭打、杖擊處死的刑法代替肉刑,實在是只重視人的肢體而輕視人的性命啊!」當時鐘繇和陳群的意見相同,王朗及其他一些參與討論的大臣卻大都認為此法不可施行。曹操對鍾、陳二人的看法深為贊同,只是因為戰事連綿,又顧及眾人的議論,故暫且將此事擱置一旁。以後陳群又轉任侍從天子左右的侍中,兼主管選拔舉薦的丞相東西曹掾。他在朝廷里對人對事從不抱個人成見,而是一向看重名分,從不以不正之道施加人。曹丕在東宮當太子的時候,就對他深為敬重,待他像朋友一樣,還常常借孔子的話讚嘆陳群說:「自從我有了顏回,學生們和我的關係便更加親密了。」

等到曹丕做了魏王,就封陳群為昌武亭侯,並提升他為尚書。九品官人法(即九品中正制),就是他在任職期間制定的。曹丕即天子位後,陳群又被調任尚書僕射,加侍中,後又晉升為尚書令,晉爵為潁鄉侯。曹丕征伐孫權到了廣陵後,便讓陳群兼任中領軍,掌管京師禁衛軍。曹丕返回,授權陳群督率水軍。曹丕回到了許昌,再拜陳群為鎮軍大將軍,兼任中護軍、錄尚書事,總攬朝政,其地位僅次於三公。曹丕病重,陳群與曹真、司馬懿等一起接受遺詔輔佐朝政。明帝曹睿即位後,晉封陳群為潁陰侯,增加食邑五百戶,加上以前所封的一千三百戶,並特許他和征東大將軍曹休、中軍大將軍曹真、撫軍大將軍司馬懿一起開建府署,自己徵召屬官。沒過多久,又提升他做司空,仍錄尚事,總攬朝政。那時,明帝曹睿剛開始執政,陳群便上書說:「《詩經》上說『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又說『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都要講效法先賢,以身作則的重要。道德的施實和教化的普及,一定要從身邊開始由近及遠,才能最終廣布於天下。

  從靈帝去世、董卓進京開始,天下大亂,攻戰不止,老百姓不懂得先王之教的本意,我怕王教已衰敗得很厲害了。陛下如今應該承繼魏國的興盛,肩負起太、高二祖開創的基業。現在天下人都嚮往着美好的政治局面,只要能夠崇尚德治,布施仁化,體恤黎民,那百姓可就幸福了。此外,當臣子的人云亦云,隨聲附和,是非混淆,互相包庇,乃是國家的大患。如果大臣們彼此不和睦,就會產生對立的派別;如果有對立的派別,對文武官員的好壞評價就會失去標準和根據;如果評價好壞沒有根本標準和客觀根據,就會良莠不分,真假難辨。

對這種現象,陛下不能不深加防備,及時採取措施,以斷絕後患。」明帝太和年間,中軍大將軍曹真上表曹睿,打算分兵幾路從斜谷入西蜀,攻打蜀國。陳群認為:「太祖當年到陽平關攻打張魯,事先曾收割了大量的豆麥以充實軍糧,可尚未打敗張魯,因為糧食還是不夠吃。如今出兵伐蜀根本沒有什麼原因,而且斜谷地勢險峻,難以進退,運輸糧草肯定會受到抄掠堵截,如果多留人馬看守重要路線,又可能損失不少士兵,這些都不能深思熟慮啊。」曹睿聽從了他的意見。可是曹真又接着上表請求從子午道進兵伐蜀,陳群再次陳述了出兵的種種不利因素,並且談了如果真的出兵,自己對軍事調度等方面的看法。曹睿下詔把陳群的建議批轉給曹真,本意是與曹真商議是否出兵,曹真卻把詔書做了根據,緊接着就點兵出發了。

  當時正趕上連月的大雨,陳群又提出應該詔令曹真返回,曹睿接受了他的建議。曹睿的女兒早年夭折,追諡為平原懿公主。陳群上疏說:「人的壽命長短是由命運決定的,生死存亡自有定分。因此聖人們制定禮儀時,或有所限度或充分顯現,以求得公允,合乎天道。孔子父母的合葬墳墓不整治,不裝飾,很儉樸;延陵季子的長子死在從齊國返回的途中,就安葬於嬴縣、博城之間,有不歸之魂。所以說,聖人的一舉一動都合乎天地之道,因此能夠流傳千古;大德之人的一舉一動都不能超越法則,因此成為萬世師表。公主死時年僅八歲,因此按照禮的規定,還不具備大辦喪事的資格,況且又不是周年滿月,如果用成年人的禮儀給她送葬,再多做些喪服,讓滿朝文武都穿上,一天到晚守靈痛哭,自古以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而且聽說陛下還要親自視察陵寢,親自路祭於庭、升柩於車。

希望陛下能抑止割捨這些有損無益的事情,一切送葬事宜但憑大臣們的安排,不必御駕親臨,這是國家最大的希望了。聽說陛下的車駕要到摩陂,實際上要到許昌,您和太后宮中的上下人等,全都跟着一起東行,朝里的大小官員,沒有不感到驚訝的。有的說你是想要東行避災,有的說您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遷建宮殿,還有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臣下認為,吉凶有命,禍福有人,即使遷徙求安,也不會有什麼益處。倘若一定要遷移躲避,那麼好好修繕一下京城西北的金墉城,或孟津的別宮,都可以暫時留住,這樣也可以免除西宮上下露宿原野,耽誤春耕農忙的弊病。再說,如果東吳、蜀兩國的敵人聽到你要東行的消息,就會認為您是自取敗勢,因而加強對魏國的襲擊干擾,那時咱們的麻煩可就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了。況且,善士賢人應該能夠承擔盛衰,直面安危,秉執道義,篤信天命,並非搬遷其家以求安寧,周圍的人也會受到他們的影響和感化,消除恐懼心理,何況陛下乃是萬國之主,您平靜天下就安定,您躁動天下就會紛亂,您的一舉一動,怎麼能夠稍有不慎呢?」曹睿沒有聽從他的勸告。

  明帝青龍年間(233~237),朝廷大興土木,營建宮室,以致百姓們耽誤了農時。陳群上疏說:「大禹繼承了唐、虞的盛世,卻仍然不看重修建宮室,厭惡豪華的衣服,何況當今自靈帝死後,天下大亂,老百姓所剩不多,比起漢文帝、漢景帝時,現在戶口超不過那時的一個大郡。再加上邊境戰事頻繁,將士勞苦,如果再遇到旱澇災害,國家的憂患可就深重了。況且吳國、蜀國尚未消失,國家還很不安定,應該乘他們還沒有興師進攻,加緊訓練軍隊,鼓勵農耕,做好準備,嚴陣以待。現在陛下捨棄這些當務之急,反而先建宮室,臣下恐怕老百姓會日漸睏乏,將來拿什麼來抵抗敵兵呢?當初劉備從成都來到白水,驛站內建造了許多接待來往過客的房舍,徵用耗費了不少勞役,太祖就認為他在勞民。如今,中原地區像這樣耗費勞力,正是吳國和蜀國所希望的,這可是關係到國家安危的大事,希望陛下能好好考慮這件事。」

明帝曹睿回答說:「滅吳、與建宮室,也可以一起進行,一起完成。滅吳、蜀後,罷兵守城,怎麼可以再徵用勞役呢?你是司空,和當年建未央宮的蕭何一樣,自然有建造宮室的職責呀。」陳群又說:「從前漢高祖劉邦最後只和項羽爭奪天下,項羽滅亡後,宮室都被大火燒毀了,因此蕭何才修建了武庫和穀倉,這些都是急切需要的設施,可漢高祖看到這些建築造得很壯麗,仍然氣沖沖地責備蕭何不該把它們造得過分豪華。如今吳、蜀尚未平定,實在不應該大興土木。人想要做件事或者想要得到某種東西,沒有找不到藉口和辯解之詞的。

何況您是天子,沒有誰敢違抗您的旨意。如果以前您打算拆毀武庫,就可以說不能不拆毀它;如果以後您打算再修復它,又可以說不能不修復它。如果您一定要做的事,固然(您打算)不會屈從於臣下的言辭,但是如果您能斷然回心轉意,也並非是臣下的力量所能達到的。當初漢明帝想修築德陽殿,鍾離意極力勸阻,漢明帝就聽從了他的意見,可後來還是動工修建了,宮殿建成後,明帝對大臣們說了這樣一句話:『要是鍾離尚書還在,這座德陽殿也蓋不成了。』所以說,當帝王的怎麼會懼怕一個臣子,其實都是為了老百姓啊。現在臣下不能讓陛下留意傾聽我的意見,比起鍾離意來,我可差得太遠了!」曹睿於是在修建宮室時有所節減。

  當初太祖在世時,劉訥因為受到弟弟劉偉參與魏諷謀反一事的誅連,本應受到誅殺。陳群把這件事報告給太祖,太祖說:「劉訥是一代名臣,我也正想要赦免他。」於是詔令將劉訥官復原職。劉訥由衷地感謝陳群,可陳群說:「議論如何量刑乃是為了國家,並非為了私人,況且赦免你的決定本是出自英明之主,我又怎麼能知道呢?」陳群心胸博大,從不驕矜自傲,始終都是如此。明帝青龍四年(236),陳群去世,被諡封為靖侯,他的兒子陳泰繼承了爵位。明帝追思陳群的功德,將他的食邑分開一部分,又封了他的一個兒子為列侯。

  陳泰,字玄伯。明帝青龍年間(233~237),被任命為散騎侍郎。齊王曹芳時,升為游擊將軍,官居并州刺史,加振威將軍,曹芳又授權他兼任了主護南匈奴中郎將。在任期間,他能採取懷柔政策安撫百姓,給他們施以恩惠,因此在當地非常有威望。京師的達官顯貴有很多人寄金銀珠寶給他,請他代買奴婢,陳泰把這些財寶統統掛在牆上,連封緘也不開啟,直到他被徵召為尚書回到京師後,又全部歸還他們。齊王曹芳嘉平初年(249),陳泰代替郭淮擔任雍州刺史,加奮威將軍。西蜀大將姜維率軍依傍麴山修築了兩座城池,派牙門將句安、李歆等據守,並聚集了羌胡人質等敵寇以進逼魏國各郡。征西將軍郭淮就和陳泰商量如何抵禦敵軍,陳泰說:「麴城雖然堅固,但是遠離西蜀,道路險峻,糧食只能長途運輸;羌胡的人質們害怕為姜維服勞役,也一定不會長久配合。

如今只要我們圍而攻之,兵不血刃就能奪取麴城。西蜀雖然可能發來救兵,但山道險阻,也不會很快到來。」郭淮聽從了陳泰的計策,讓陳泰率領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等進兵圍困麴城,切運糧的道路及城外水源。句安等人挑戰,也不許應戰,城裡的蜀軍將士日漸困頓,只好把一個人的口糧分給幾個人,把積雪融化後當飲用水,以拖延時日。姜維親自領兵前來救援,出牛頭山後,和陳泰兩軍相對。陳泰對手下說:「兵法貴在不用打仗就能讓人屈服,如今只要我們切斷牛頭山的道路,使姜維沒有了退路,就能把他擒獲了。」於是下令全軍各自堅守陣地不許出戰,又派使者報告郭淮,說自己打算南渡白水然後沿河向東,請郭淮帶兵趕赴牛頭山,堵截姜維的歸路,這樣不僅能直取句安、李歆,連姜維也可能一併圍殲。

  郭淮認為他的計策很巧妙,馬上率軍出動,一直進發到洮水附近,紮下了營寨。姜維很恐懼,倉惶逃竄,句安、李歆等見自己孤立無援,只好全部投降了。郭淮死後,陳泰代替他擔任了征西將軍,都督雍州、涼州各地的軍事行動。兩年以後,雍州刺史王經稟告陳泰,說姜維、夏侯霸企圖分三路進攻祁山、石營、金城,請求進兵為翅,再派涼州兵馬趕至粃罕,討蜀護軍奔赴祁山。陳泰推測蜀軍的兵力無論如何不會分成三路,而且兵勢歷來忌諱分散,涼州的兵馬也不宜越境,於是通報王經說:「審察敵人的準確消息,探明敵人的真實去向,我軍必須東西勢合然後才能進兵。」當時姜維等已將幾萬人馬派到粃罕,趕赴狄道。陳泰急令王經進兵屯駐狄道,等蜀軍趕到,再據情討論破敵之策。陳泰自己則領兵直奔陳倉。

正值王經統率的軍隊在故關和敵軍作戰失利,又輕率地渡過洮水,陳泰認為王經不能堅守狄道,必然生出其他變故,趕忙派出五營軍隊前去支援,自己帶領大軍隨後接應。王經渡洮水後,又被姜維打得大敗,只剩下一萬餘人逃回來死守狄道,其餘的都已四散奔逃。姜維乘勝包圍狄道,連連發起進攻。陳泰的兵馬已經到了上絡,一面分兵把守要地,一面繼續日夜進兵。鄧艾、胡奮、王秘的軍隊也先後趕到,陳泰當即與鄧艾、王秘等分為三軍,推進到隴西。鄧艾等人認為:「王經的幾萬精兵大敗於洮水以西,敵兵士氣大振,這樣的乘勝之兵勢不可當,而將軍以烏合之眾,繼敗軍之後,士氣低落,軍威不振,隴山以西已經面臨被攻破的危險了。古人說:『蝮蛇螫手,壯士解其腕。』《孫子》里也有『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守』的說法,講的都是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的道理。

  如今隴西之害超過蝮蛇,狄道之地難以固守,而姜維的兵馬鋒芒銳利,正該有所迴避,不如割險自保,靜觀其變,等待時機,然後再圖進兵,救援狄道,這才是可行之計啊。」陳泰說:「姜維輕兵深入,正要和我軍平原曠野爭鋒,以求速戰速決。經本當憑藉高壁深溝,挫傷敵人的銳氣,可他偏戀戰,結果使敵人的計謀得逞,大敗而回,被姜維圍困在狄道城中。倘若姜維攻克狄道,乘勝向東進兵,占據櫟陽,得到足夠的糧食,再收羅降兵,招納羌胡,然後東爭關中、隴右,進道隴西、南安、天水、廣魏四郡,這可是我們決不願看到的。

而姜維要是被挫敗在狄道城下,銳氣消失,力量衰竭,那時攻守易勢,主客不同,何愁消滅不了蜀軍!兵書上說:『攻城用的戰車等都需要三個月時間才能製成。』而這些都不是輕兵遠入或姜維的陰謀詭計所能倉促辦到的。眼下姜維孤軍深入,糧草跟不上,正是我軍速進破敵的大好時機,所謂迅雷不及掩耳,勢在必然。洮水在外圍環繞,姜維等被圍在內部,如今只要我們占據制高點和有利地形,卡住敵人的要害部位,蜀軍一定會不戰而逃。對敵寇不能姑息放縱,對狄道之圍也要樹立不久就能解救的信心,諸位怎麼能說出『解腕』、『不守』的話來?」陳泰述說自己的見解後,就帶領人馬越過首陽縣高城嶺,一路悄然急行,當天夜裡趕到狄道城東南的高山上,然後燃起一堆堆烽火,下令士兵鼓角齊鳴。狄道城裡的將士一見救兵到了,個個精神振奮。

  姜維起初還以為當官的來救部下肯定要把各方人馬聚集以後才能發兵,此刻忽聽說魏軍已經殺到,便認為發生了意外的變化或是敵軍早有預謀,於是全軍上下都很震驚和恐慌。魏軍進發隴西,一路上山道深險,陳泰料定敵軍必然會在途中設伏,於是偽裝成從南路進兵的模樣,姜維果然派兵埋伏了三天,結果魏軍秘密行軍,終於躲過了蜀軍的埋伏。姜維於是帶兵繞過山峰追殺過來,兩軍經過一番爭鬥,姜維敗退返回營地。這時,涼州的魏軍已從金城關趕到沃干阪,陳泰和王經秘密約定日期,計劃一同攻擊姜維兵馬返回的通道。

姜維等人聽說這個消息,慌忙逃竄,狄道城中的將士終於被解救出來。王經慨嘆道:「糧食供應不足十天,出擊方向不合時機,險些全城覆滅呀!」陳泰一面慰勞將士,一面調度人馬,派人駐守險關要隘,並且加緊整修城壘,然後自己帶兵返回,仍屯駐在上絡。當初,陳泰聽到王經被圍困的消息後,認為魏軍將士向來團結一心,只要王經帶領部下齊心協力堅守城池,姜維不可能很快攻下狄道。於是,他一面將情況和部署上報洛陽,一面立即率軍西進,晝夜兼程,趕奔狄道。朝廷接到陳泰的報告後,召集大臣們商議軍情,大家認為王經如果被打敗,狄道城很難自保。

倘若姜維切斷通往涼州的道路,兼併隴西、南安、天水、廣魏四郡,占據關中和隴西以西的險要之處,就肯定能夠消滅王經的部隊而奪取隴右。因此應該立即徵召四方兵馬,集合大軍前去攻討。大將軍司馬昭說:「當年諸葛亮就常有這種志向,但是最終也沒有實現。此事關係重大,必須要有深謀遠慮,這可不是姜維的才智所能辦到的。而且狄道城也不會那麼快被他攻破,只是城內糧食短缺,甚為急迫,因此,只有像征西將軍陳泰那樣迅速救援,才是上策。」陳泰每每因為某個地方有事,就虛張聲勢,擾動天下,然後簡明扼要將真實情況上報朝廷。驛書不過六百里,和平常的公務郵件一樣。

  司馬昭據此對荀豈頁說:「玄伯一向沉着勇敢,多謀善斷,這次肩負一方的重任,解救將被攻陷的城池,又不請求朝廷增兵,而且在表章里把情況講得很輕淡,看來肯定有辦法平定敵寇。做為都督大將,都應該像他這樣啊!」後來朝廷徵召陳泰為尚書右僕射,主管選舉事宜,加侍中光祿大夫。正值吳國大將孫峻出兵淮河、泗水。朝廷任命陳泰為鎮軍將軍,有權都督指揮淮河以北的各項軍事行動,又詔令徐州監軍以下均受陳泰節制調度。孫峻退兵後,魏軍班師回朝,陳泰轉任尚書左僕射。征東大將軍諸葛誕在壽春叛亂,司馬昭親自率領朝廷大軍屯駐丘頭,又讓陳泰總督隨行的尚書台(時司馬昭扶持少帝曹髦與太后共同出征,尚書台隨行)。司馬師、司馬昭都把陳泰當作好朋友來對待,沛國的武陔因此也和陳泰十分友善。有一次司馬昭問武陔:「玄伯和他父親陳群司空相比怎麼樣?」武陔回答:「通達儒雅,淵博練暢,以天下教化為己任,玄伯不如其父,但嚴明綱紀簡捷精幹,建功立事,則超過他父親。」陳泰先後因功增加食邑兩千六百戶,子弟中一人被封為亭侯,二人被賜封為關內侯。

  元帝曹奐景元元年(260),陳泰去世,被追贈為司空,諡封為穆侯,他的兒子陳恂繼承爵位,陳恂死後,沒有子嗣,就由他的弟弟陳溫繼承了爵位。元帝咸熙年間(264~265),建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因為陳泰功在前朝,功名顯赫,又改封陳溫為慎子。

  陳矯傳,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因避亂來到江東及東城。先後婉言謝絕了孫策和袁術的徵聘,回到了本郡。太守陳登請他擔任功曹,然後派他去許都,對他說:「許都很多人在議論我,對待我很不公平,請你替我相機觀察了解一下,回來告訴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陳矯從許都返回後,對陳登說:「我聽到不少議論,都說您有些驕傲自大。」陳登說:「要論家門雍容肅穆,有德有行,我敬佩陳元方兄弟;要論淵清玉潔,有禮有法,我敬佩華子魚;要論潔身自好,嫉惡如仇,有識有義,我敬佩趙元達;要論博聞強記,飄逸傑出,我敬佩孔文舉;要論雄姿傑出,有王霸的戰略眼光,我敬佩劉玄德。我對這些人如此敬重,哪談得上驕傲自大!其餘的諸位都是平平常常,也值得一提嗎?」陳登就是這樣高雅寬宏,但他卻由衷地像朋友一樣敬重陳矯。

孫權派匡奇圍困廣陵郡,陳登命陳矯去向曹操求救,陳矯對曹操說道:「鄙郡雖然地域狹小,但卻是個地理形勢很重要的地方,如若能得您的救援,使鄙郡成為您的外藩,那麼東吳的陰謀就會遭到挫敗,徐方的百姓就會得到永久的安寧,同時也能使您的聲威遠震,令還沒有順服的國家望風歸附,崇仰您的仁德,增加您的威望,這可是關係到您成就功業的大事啊!」曹操認為陳矯是個奇才,便想挽留他,可陳矯推辭道:「我的家鄉正處在危難之中,我只想到處奔死告急,縱然收不到從前的申包胥哭秦庭的效果,又怎敢忘卻當年弘演捨身救國的忠義呢?」曹操於是派軍隊前去救援,吳軍聽到消息後全部撤走,陳登派人設置了很多埋伏,並親自領兵追殺,大破吳軍。曹操徵召陳矯為司空掾屬,此後又先後被任命為相縣縣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

曲周有個百姓因為父親得了病,就用耕牛來祈禱,把牛殺死後又用繩子懸掛在街市上。陳矯知道後說:「這是孝子啊。」於是赦免了他宰殺耕牛的罪過。不久,陳矯升任魏郡太守。當時魏郡的牢房裡囚禁着上千的罪犯,已經有好幾年了。陳矯認為:周朝有三典之制,漢代有約法三章,如今只重視從重判罰的作用,卻忽視了長久拘押眾犯的禍患,可以說是失之偏頗了。於是陳矯親自審閱了所有犯人的罪狀,該關的關,該放的放,一時間全部處理妥當。大軍東征,陳矯進相府擔任了丞相長史,大軍回師後,重任魏郡太守,後轉為西曹屬。曹操征伐漢中,陳矯隨行,返回後被授予尚書之職。還沒到達鄴城任所,曹操在洛陽去世,大臣們拘泥於常禮,認為太子即位,必須要有皇帝的詔書。陳矯說:「魏王亡故於鄴城之外,天下人惶恐不安。太子曹丕應儘快節哀即位,以撫慰遠近各地的官民的期望。況且魏王的愛子又在旁邊,倘若兄弟之間發生事變,那國家可就危險了。」於是當即配齊應有的官員,備好典禮的用品,一天之內,全都安排妥當。第二天一早,便以王后的命令,督促太子曹丕即位,並大赦天下。

  文帝曹丕評價陳矯說:「陳季弼在緊要關頭和重大問題面前,能夠深明大義,膽略過人,確實是一代俊傑!」曹丕稱帝以後,便派陳矯掌握吏部,封他為高陵亭侯,並提升他做了尚書令,總攬一切政務。明帝曹睿即位後,陳矯又被晉爵為東鄉侯,食邑六百戶。一次,明帝的車駕來到劉尚書令的府門,陳矯跪伏於地問明帝道:「陛下來這兒有什麼事嗎?」明帝說:「我想批閱一下經辦的那些文書案卷。」陳矯說:「這些都是臣下職責以內的事務,並不適宜您親自辦理。要是陛下認為我不稱職,請您現在就罷免臣下的官職。陛下請回去吧。」明帝很慚愧,讓人把車調過頭回宮去了。

陳矯的為人就是如此耿耿忠直。後來陳矯又被任命為侍中光祿大夫,最後升任司徒,位列三公。明帝景初元年,陳矯去世,諡號為貞侯。陳矯的兒子陳本繼承了其父的爵位,歷任郡守、九卿,在職期間,都能提綱挈領,顧全大局。陳本很有領導才幹,善使部下盡職盡責,自己則很少過問瑣碎細小的事務。他沒有研習過法律,卻得到了廷尉的稱號,比司馬岐等還優秀,而且文理精練。陳本後來升任鎮北將軍,有權都督黃河以北各項軍事活動。陳本死後,他的兒子陳粲繼承了爵位。陳本的弟弟陳騫在元帝曹奐咸熙年間曾任車騎將軍。當初,陳矯擔任廣陵郡功曹時,曾在出使途中路過泰山。泰山太守東郡人薛悌覺得他很奇特,就和他結為好友。他曾經和陳矯開玩笑說:「你這個小小郡吏竟和我這個二千石的大官交了朋友,就像鄰國的君主屈尊陪着臣下冶遊,不是也挺好嗎?」薛悌後來也先後擔任過魏郡太守和尚書令,都是接替陳矯的職務。

  徐宣傳,徐宣,字寶堅,廣陵郡海西縣人。因避亂來到江東,以後又推辭掉孫策的任命,重返本郡。他和陳矯都有治理國家的才能,二人齊名卻沒有什麼私交,然而同樣都受到太守陳登的器重,和陳登齊心協力效忠於曹操。海西、淮浦兩縣的鄉民叛亂,都尉衛彌、縣令梁習深夜逃到徐宣的家裡,徐宣派人秘密把他們送走,使他們倖免於難。曹操派督軍扈質前來討賊,扈質卻以兵力不足為理由,拒不進兵。徐宣暗地裡找到扈質,責備他不該按兵不動,並為他提供了敵軍的情況,扈這才進兵打敗了亂賊。曹操徵召他為司空掾屬,又任命他為東緡、發乾的縣令,後被提升為齊郡太守,以後又到京城任門下督,不久便跟隨曹操到了壽春。正值馬超叛亂,大軍西征,曹操對屬下官員說:「現在應該遠征馬超,但此地也尚未安定,需要一位清正無私有大德的人統兵鎮守。」於是任命徐宣為左護軍,留下來統領諸軍。大軍返回後,徐宣被任命為丞相東曹掾,後又出任魏郡太守。曹操在洛陽去世,群臣都到大殿哀悼,這時有人提議應該更換各城的守將和主官,一律任用曹操老家沛、譙一帶的人。

徐宣厲聲說道:「如今四方統一,人懷忠孝,何必非用沛、譙人不可?再說這樣做,還會冷落了那些始終追隨護衛先王將士的人心。」曹丕聽了這話,讚嘆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社稷之臣啊!」曹丕做了皇帝以後,徐宣被任命為御史中丞,賜爵關內侯,升為城門校尉。一個月以後,又升任司隸校尉,轉散騎常侍。徐宣隨從曹丕去廣陵,大軍乘船,忽遇大風浪,曹丕的船直往回倒,徐宣在後面的船上又擔心又着急,驅船凌波踏浪前來護衛,群臣沒有比他先的。曹丕被他的勇敢豪壯所感動,提升他為尚書。明帝曹睿即位,封徐宣為津陽亭侯,食邑二百戶。

中領軍桓范推薦徐宣說:「臣下聽說帝王用人,根據不同的情況任用不同的人才;爭奪天下的時候,以是否有謀略做先決條件;平定天下以後,以是否忠義做首要標準。因此晉文公採用舅犯的計策敗楚人於城濮,卻優先獎勵了批評舅犯之策是『竭澤而漁』的雍季;高祖劉邦生前重用足智多謀的陳平,臨死卻把善後的事託付給周勃。我看尚書徐宣,品行忠厚,秉性剛直,清雅獨立,不拘世俗,且剛勁堅強,有扶保社稷的大氣節,歷任州郡主官,在位時都很稱職。如今朝廷僕射之職空缺,我覺得這個責任重大的關鍵職位,沒有比徐宣更合適的人選了。」曹睿於是任命徐宣為左僕射,當了尚書令的副手,以後又被任命為侍中光祿大夫。一次,曹睿要去許昌,命徐宣留在京城總理政務。曹睿返回後,主管文書的官員把奏章等呈遞上來,曹睿說道:「難道我處理和左僕射處理有什麼不同嗎?」竟看也不看一眼。主管制作皇室兵器玩物的尚方令犯了過錯,徐宣上疏給曹睿,說給尚方令的判罰太重了,又勸阻曹睿不要大建宮殿窮盡民力,曹睿都親筆下詔嘉許並採納了他的意見。

  徐宣說:「七十歲就該舉行『懸車』辭官家居的儀式,我今年已經六十八歲,可以離開了。」於是以身體有病為理由,堅決請求辭去官職,曹睿卻始終沒有批准。明帝曹睿青龍四年(236),徐宣去世。臨死時囑咐家人,入殮時給他穿上粗布衣服就可以了。曹睿下詔說:「徐宣內直外方,歷任三朝,公正無私,高風亮節,有託孤寄命的節操,可以說是國之柱石。我屢次想提升他主管尚書台,還沒來得及上任,可惜他就撒手離去了!現追贈他為車騎將軍,用對待公爵一樣的禮節安葬他。」又諡封他為貞侯。他的兒子徐欽繼承了爵位。

  衛臻傳,衛臻,字公振,陳留郡襄邑縣人。父親衛茲,節操高尚,曾拒絕三公的徵召。曹操初次到陳留,衛茲就說:「平天下者,必是此人。」曹操也覺得衛茲很奇特,好幾次去他那裡商議大事。後來衛茲跟隨曹操討伐董卓,戰死在滎陽。曹操每次路過陳留,必定派使者前去祭掃他的陵墓。夏侯惇當陳留太守的時候,舉薦衛臻擔任計吏。一次,夏侯惇命衛臻帶着夫人出席宴會,衛臻認為這是末世才有的敗俗之舉,不合正禮。夏侯惇大怒,把他抓了起來,沒過多久又把他放了。以後衛臻做了漢朝的黃門侍郎。東郡朱越謀反,供認衛臻參與其事。曹操下令說:「我和你父共同舉事,對你格外提拔重用。開始聽到朱越的供詞說,我就絲毫不相信,等收到荀令君的書信,那上面把你的忠誠寫得更明白了。」值曹操奉詔為獻帝到魏聘取貴人,他藉此上表讓衛臻留下來擔任參丞相軍事。

  為追念其父衛茲的功勳,又賜封衛臻為關內侯,轉任戶曹掾。曹丕即王位後,任命衛臻為散射常侍。等到當了皇帝,曹丕又封衛臻為安國侯。那時候群臣異口同聲頌揚魏國的功德,好多人貶毀攻擊前朝,惟獨衛臻深明禪讓相授的禮義,稱讚漢室的美德。文帝曹丕幾次看着衛臻說:「天下的珍寶,應該和山陽共同享用。」於是升衛臻為尚書,轉侍中吏部尚書。曹丕要親自去廣陵,讓衛臻做中領軍,陪同前往。征東大將軍曹休給曹丕送來表章,說得到了吳軍降將的口供,稱「孫權已經來到濡須口」。衛臻說:「孫權雖然有長江作依靠,卻也不敢和我軍抗衡,這一定是敵軍因害怕而散布的謠言。」

待詳細審問降將後,才知道果然是吳軍守將製造的謊言。明帝曹睿即位,衛臻被晉封為康鄉侯,後轉為右僕射,主管選拔舉薦人才,仍像從前一樣加封為侍中。中護軍蔣濟曾寫信給衛臻說:「漢高祖拜亡虜韓信為大將,周武王提漁父姜尚為太師,出身微賤的尋常百姓,包括那些餵馬的、做飯的,都可以當上王公大臣,何必一定要墨守成法,先考試然後再任用呢?」衛臻回答:「古人憑藉智慧量才而用,也必須經過考核實績才能決定罷免還是升遷;如今你說的就如同要求周朝的成王、康王戰於牧野,漢代的文帝、景帝斬斷白蛇,這種喜好不合常理的行為一旦開了先河,天下人就會趨赴而至了。」諸葛亮進犯天水,衛臻向明帝建議說:「應該派一支奇兵急赴散關,斷絕蜀軍糧道。」明帝就任命衛臻為征蜀將軍,都督指揮這次的軍事行動,剛到長安,諸葛亮就退兵了。

衛臻回到洛陽後,繼續擔任原來的職務,又加封為光祿大夫。當時,明帝正熱衷於修建宮殿,衛臻好幾次懇切地規勸。等到殿中監擅自拘留了蘭台令史,衛臻又把這事報告了明帝。明帝下詔說:「宮殿蓋不成,我已經收心了,你怎麼又管起這事來了呢?」衛臻上疏說:「古代制定處理官員的法規,並不是因為針對他們辦事不勤勉,而是因為他們辦的事情收益小而害處大。臣每天觀察這類事情,大多如此。因此,我恐怕將來各職司會逐漸越職,以至犯了大罪。」諸葛亮又出兵斜谷,魏國同時還接到報告說:「吳國的朱然也領兵過了荊城開始南征。」衛臻說:「朱然是東吳的一員猛將,孫權這次只不過作出南征的樣子,做做幌子罷了。」沒過多久,孫權果然召朱然進駐居巢,然後進攻合肥。

  明帝打算親自東征,衛臻說:「孫權外表上響應諸葛亮,其實內心只是想在一旁觀望。況且合肥城池堅固,不足為慮。陛下用不着御駕親征,也好節省大軍出征的費用。」等明帝到了尋陽,孫權果然撤退了。幽州刺史毋丘儉上疏明帝說:「陛下即位以來,沒有做出得以書寫記載的業績。眼下吳、蜀倚仗地勢險要,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平定的,不如姑且用國中閒置的兵力,前去克定遼東。」衛臻對明帝說:「毋丘儉所說的都是戰國時代使用的瑣屑的計謀,並非成王業者應該做的大事。東吳連年舉兵,進犯邊境,而我國仍舊按兵不動,休養將士,沒有尋找機會討伐他,實在是因為老百姓疲憊勞累的緣故。況且遼東的頭領公孫淵從小生長在海上,對遼東的統治已經沿續了三代,他們對外安撫少數民族,對內整修武備習練戰陣,而毋丘儉卻想用一部分軍隊長驅直入,一蹴而就,他的設想太狂妄了。」以後毋丘儉草率出兵果然失利。

  後來,衛臻升任司空,轉任司徒。齊王曹芳正始年間(240~249),晉爵為長垣侯,食邑一千戶,他的一個兒子被賜封為列侯。當初,太祖曹操好長時間不立太子,但心裡卻很看重臨菑侯侯曹植。丁儀等人是曹植的親信羽翼,他們也勸衛臻依附曹植,但衛臻深明大義,拒絕了他們的勸告。文帝曹丕即位以後,東海王霖很受寵信。曹丕曾問衛臻說:「你看平原侯這人怎麼樣?」衛臻只稱讚曹丕聖明,對平原侯卻始終不加評論。曹爽輔佐時政時,讓夏侯玄宣旨,想派衛臻入朝擔任尚書令,另外替自己的弟弟向衛臻家求婚,衛臻都沒有答應,並且一再堅決請求辭官讓位。於是曹爽代皇帝下詔說:「當年干木退職,還能義壓強秦;留侯休養,仍舊不忘楚事。你辭官之後,如果有什麼好的建議和設想、謀略,希望能夠不吝賜教。」是賞賜給他一座宅院,賜位特進,每年的俸祿如同太尉、司徒、司空。衛臻死後,被追賜為太尉,諡號敬侯。他的兒子衛烈繼承了爵位,元帝曹奐咸熙年間(264~265),曾官居光祿勛。

  盧毓傳,盧毓,字子家,涿郡涿縣人。父親盧植,在世時很有名氣。盧毓十歲就成了孤兒,後來遇上本州戰亂,兩個哥哥也死於非命。當時正逢袁紹和公孫瓚交戰,幽州、冀州一片饑荒,盧毓就擔負起撫養寡嫂孤侄的責任,他的學問和品德受到大家的稱讚。曹丕當五官中郎將時,就徵召他做了門下的屬官,後來崔琰又舉薦他當了冀州主簿。當時天下混亂,不少人士逃往外地,因此,對逃亡的人刑罰很重,倘若有人犯了罪,就會株連他的妻子和孩子。有個人被判處了死刑,他的妻子白氏,剛嫁到他家沒幾天,還沒和丈夫見過面,大理寺就報請將她一併處死陳屍於街市。盧毓駁斥這件事說:「大凡女子之情,因為和丈夫相處才產生恩愛,因為成了婦人才重視和丈夫的情義。因此《詩經》上才說:『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我心則夷。』《禮記》上才有『未廟見之婦而死,歸葬女氏之黨,以未成婦也』。

如今白氏生有未曾和丈夫見面的悲哀,死有未成婦人的痛苦,可執掌刑法的人還想把她處以極刑,真要這樣的話,那麼如果白氏和丈夫已經行叩拜之禮,又應當給她加什麼罪呢?況且《禮記》上還有句話叫作「附從輕」,說的是依附於他人的罪責,以輕刑為好。再說《尚書》上也說過:『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恐怕給白氏的判罰的確太重了。如果因為白氏已經接受了夫家的聘禮,進入了丈夫的家門,至多判幾年刑也可以了。處死實在太過分了。」太祖曹操聽了這番話,讚許道:「盧毓說得有道理,而且能夠引經據典闡述自己的意見,真讓人感嘆不已。」由於這件事,曹操便任命他為丞相法曹議令史,後又轉任西曹議令史。

  魏國建立後,盧毓被任命為吏部郎。曹丕登基後,盧毓升任黃門侍郎,後又出任濟陰相和梁、譙二郡太守。因為譙郡是曹氏的故鄉,因此曹丕大批移民,到譙郡屯田。然而這裡土地貧瘠,百姓窮困,盧毓憐憫人民,就上表曹丕,請求把百姓遷移到土地肥沃的梁郡,沒想到這個建議很不合乎曹丕的心意,曹丕雖然批准了盧毓的要求,心中卻恨恨不已,不久將盧毓降了職,讓他擔任了管理移民的睢陽典農校尉。盧毓一心利民,親自到鄉村視察,為老百姓挑選宅地和好田,百姓們非常信賴。以後,盧毓升任安平、廣平太守,所到之處,老百姓都得了實惠和教化。

  明帝曹睿青龍二年(234),盧毓入朝擔任侍中。先前,散騎常侍劉劭受詔制定律條,未能成功。盧毓上疏論述古今科律的宗旨,認為法律只應當有一種正確的解釋,不能有兩種不同的定義,使奸吏有隙可乘,寬容罪情。趕上侍中高堂隆屢次因修建宮室的事情懇切地勸諫明帝,明帝很不高興,盧毓就進言說:「臣下聽說『君明則臣直』,古代聖明的帝王惟恐聽不到臣子指出自己的錯誤,因此有敢諫之鼓。做為近臣就要盡力規勸君王,這正是臣等不如高堂隆的地方啊!高堂隆雖表面上狂直,但陛下還是應該寬容他為是。」盧毓在擔任侍中職務的三年時間裡,和明帝多次有過辯駁和爭論。明帝下詔說:「量才而用,因才授職,這是賢明君主也難以完全做到的事,必須有良臣輔佐,才能保證官員能夠適當地升降和替換。侍中盧毓,秉性貞渝,心平體正,可以說是一個不懈於位的有功之臣。

因此我任命盧毓從現在起擔任吏部尚書。」又讓盧毓自己挑選一個合適自己職務的人以來替代,說:「能夠像你一樣才好。」於是盧毓就挑選了常侍鄭沖。明帝說:「鄭文和,我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你可以舉薦我聽說過的人。」盧毓又推薦了阮武、孫邕,明帝於是任用了孫邕。在此之前,諸葛誕、鄧颺等遠近馳名,有人嘲諷他們是一些「四聰八達」的人,明帝對他們也很厭惡。當時朝廷正在推選執掌機要的中書郎,明帝下詔說:「能不能得到這個人選,全在盧毓了。選舉不要只取有名聲的人,名氣就像畫地做餅,中看不中吃。」盧毓回答說:「憑名氣不足以真正收羅奇才,但可以得到常士。

  常士敬慕教化,仰慕善美,然後才可以成名,因此不應該厭惡他們。愚臣既不足以識別出奇才和異人,又主張依照名聲按照常規安排他們職務,但這之後應當對他們進行考察和檢驗。古代奏稱、論述的時候憑語言,評功時就要通過考試。如今考試成績的制度已經荒廢,決定一個人進退升降依據的卻是別人對他的毀譽,因此真偽混雜,虛實難辨。」明帝接受他的意見,當即下令制定考核成績的制度———考課法。當時正值司徒的職位空虛,盧毓就推薦了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管寧,但明帝並沒有任用他。明帝又問還有誰能勝任這一職務,盧毓答道:「敦厚高尚,要屬太中大夫韓暨;亮直清明,要屬司隸校尉崔林;忠貞純正,要屬太常常林。」於是明帝選用了韓暨。盧毓對人的評價和舉薦,首先看重的是他的性情品德,其次才是他的才能。

  黃門侍郎李豐曾經為此詢問過盧毓,盧毓說:「才能是為了用來成就善事,因此大才成就大的善事,小才只能成就小的善事,如今有些被人稱作有才能的人並不能辦成善事,正是因為他的才能並沒有對準目標和方向。」李豐等人對他的見解都很佩服。齊王曹芳即位後,盧毓被賜爵關內侯。當時曹爽掌管大權,想要樹立他的黨羽,於是調任盧毓為僕射,讓侍中何晏取代盧毓原來的職位。不久,又把盧毓逐出內閣擔任廷尉。司隸畢軌甚至妄奏要罷免他的官職。大臣們紛紛上告畢軌,於是又讓盧毓當了光祿勛。曹爽等人被收監後,太傅司馬懿命盧毓行使司隸校尉的職權,審理曹爽等人的案件。以後又任僕射,主管選舉事宜,加光祿大夫。高貴鄉公曹髦即位後,晉封盧毓為大梁鄉侯,又封他的一個兒子為列侯。毋丘儉叛亂,大將軍司馬師出征,命盧毓在朝廷里執掌大權,加任侍中。

  正元三年(256),盧毓因病辭官。後被提升為司空,他又一再推舉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司隸校尉王祥。曹髦下詔命使者當面授予盧毓印綬,晉封他為容城侯,食邑二千三百戶。甘露二年(257),盧毓去世,諡號成侯。他的孫子盧藩繼承了爵位。盧毓的兩個兒子名叫盧欽、盧..,元帝曹奐成熙年間(264~265),盧欽官居尚書,盧..曾任泰山太守。

  評:桓階預見成敗,才高當世;陳群一舉一動都合乎名義,清流雅望;陳泰雄才大略,精明強幹,堪稱繼承先輩的遺業。魏代天下大事都由尚書台統一管理,重內輕外,所以八座尚書,就是古代所說的六卿的位置。陳矯、徐宣、衛臻、盧毓久居此位,陳、徐二人處理疑難剛直果斷,為人忠正。衛、盧二人清理朝政,規勸帝王,都能勝任自己的職務。[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