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二公孫陶四張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三國志·二公孫陶四張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公孫瓚字伯珪,遼西令支人也。*令音郎定反。支音其兒反。*為郡門下書佐。有姿儀,大音聲,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一]遣詣涿郡盧植讀經。後復為郡吏。劉太守坐事征詣廷尉,瓚為御車,身執徒養。及劉徙日南,瓚具米肉,於北芒上祭先人,舉觴祝曰:「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詣日南。日南瘴氣,或恐不還,與先人辭於此。」再拜慷慨而起,時見者莫不歔欷。劉道得赦還。瓚以孝廉為郎,除遼東屬國長史。嘗從數十騎出行塞,見鮮卑數百騎,瓚乃退入空亭中,約其從騎曰:「今不沖之,則死盡矣。」
瓚乃自持矛,兩頭施刃,馳出刺胡,殺傷數十人,亦亡其從騎半,遂得免。鮮卑懲艾,後不敢復入塞。遷為涿令。光和中,涼州賊起,發幽州突騎三千人,假瓚都督行事傳,使將之。軍到薊中,漁陽張純誘遼西烏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薊中,自號將軍,[二]略吏民攻右北平、遼西屬國諸城,所至殘破。瓚將所領,追討純等有功,遷騎都尉。屬國烏丸貪至王率種人詣瓚降。遷中郎將,封都亭侯,進屯屬國,與胡相攻擊五六年。丘力居等鈔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瓚不能御。
注[一]典略曰:瓚性辯慧,每白事不肯梢入,常總說數曹事,無有忘誤,太守奇其才。
注[二]九州春秋曰:純自號彌天將軍、安定王。
朝議以宗正東海劉伯安既有德義,昔為幽州刺史,恩信流着,戎狄附之,若使鎮撫,可不勞觽而定,乃以劉虞為幽州牧。[一]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責使送純首。
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瓚害虞有功,乃陰使人徼殺胡使。胡知其情,閒行詣虞。虞上罷諸屯兵,但留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純乃棄妻子,逃入鮮卑,為其客王政所殺,送首詣虞。
封政為列侯。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賁侯。[二]會董卓至洛陽,遷虞大司馬,瓚奮武將軍,封薊侯。
注[一]吳書曰:虞,東海恭王之後也。遭世衰亂,又與時主疏遠,仕縣為戶曹吏。
以能治身奉職,召為郡吏,以孝廉為郎,累遷至幽州刺史,轉甘陵相,甚得東土戎狄之心。後以疾歸家,常降身隱約,與邑黨州閭同樂共恤,等齊有無,不以名位自殊,鄉曲咸共宗之。時鄉曲有所訴訟,不以詣吏,自投虞平之;虞以情理為之論判,皆大小敬從,不以為恨。嘗有失牛者,骨體毛色,與虞牛相似,因以為是,虞便推與之;後主自得本牛,乃還謝罪。會甘陵復亂,吏民思虞治行,復以為甘陵相,甘陵大治。征拜尚書令、光祿勛,以公族有禮,更為宗正。英雄記曰:虞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純樸,境內無盜賊,災害不生。時鄰縣接壤,蝗蟲為害,至博平界,飛過不入。
魏書曰:虞在幽州,清靜儉約,以禮義化民。靈帝時,南宮災,吏遷補州郡者,皆責助治宮錢,或一千萬,或二千萬,富者以私財辨,或發民錢以備之,貧而清慎者,無以充調,或至自殺。靈帝以虞清貧,特不使出錢。
注[二]英雄記曰:虞讓太尉,因薦韂尉趙謨、益州牧劉焉、豫州牧黃琬、南陽太守羊續,並任為公。
關東義兵起,卓遂劫帝西遷,征虞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袁紹、韓馥議,以為少帝制於奸臣,天下無所歸心。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為帝。遣使詣虞,虞終不肯受。紹等復勸虞領尚書事,承制封拜,虞又不聽,然猶與紹等連和。[一]虞子和為侍中,在長安。天子思東歸,使和偽逃卓,潛出武關詣虞,令將兵來迎。和道經袁術,為說天子意。
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和書,乃遣數千騎詣和。
瓚知術有異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瓚懼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以自結,而陰教術執和,奪其兵。由是虞、瓚益有隙。和逃術來北,復為紹所留。
注[一]九州春秋曰:紹、馥使故樂浪太守甘陵張岐齎議詣虞,使即尊號。虞厲聲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忠孝之道,既不能濟。孤受國恩,天下擾亂,未能竭命以除國恥,望諸州郡烈義之士暞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謀,欲塗污忠臣邪!」吳書曰:馥以書與袁術,雲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稱虞功德治行,華夏少二,當今公室枝屬,皆莫能及。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馬領河北,耿弇、馮異勸即尊號,卒代更始。今劉公自恭王枝別,其數亦五,以大司馬領幽州牧,此其與光武同。」是時有四星會於箕尾,馥稱讖雲神人將在燕分。又言濟陰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為天子」。又見兩日出於代郡,謂虞當代立。紹又別書報術。
是時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主,外托公義以答拒之。紹亦使人私報虞,虞以國有正統,非人臣所宜言,固辭不許;乃欲圖奔匈奴以自絕,紹等乃止。虞於是奉職修貢,愈益恭肅;諸外國羌、胡有所貢獻,道路不通,皆為傳送,致之京師。
是時,術遣孫堅屯陽城拒卓,紹使周昂奪其處。術遣越與堅攻昂,不勝,越為流矢所中死。
瓚怒曰:「余弟死,禍起於紹。」遂出軍屯盤河,將以報紹。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范,遣之郡,欲以結援。范遂以勃海兵助瓚,破青、徐黃巾,兵益盛;進軍界橋。[一]以嚴綱為冀州,田楷為青州,單經為兗州,置諸郡縣。紹軍廣川,令將曲義先登與瓚戰,生禽綱。瓚軍敗走勃海,與范俱還薊,於大城東南筑小城,與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一]典略載瓚表紹罪狀曰:「臣聞皇、羲以來,始有君臣上下之事,張化以導民,刑罰以禁暴。今行車騎將軍袁紹,托其先軌,寇竊人爵,既性暴亂,厥行淫穢。昔為司隸校尉,會值國家喪禍之際,太后承攝,何氏輔政,紹專為邪媚,不能舉直,至令丁原焚燒孟津,招來董卓,造為亂根,紹罪一也。卓既入雒而主見質,紹不能權譎以濟君父,而棄置節傳,迸竄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紹罪二也。紹為勃海太守,默選戎馬,當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門戶,太僕母子,一旦而斃,不仁不孝,紹罪三也。紹既興兵,涉歷二年,不恤國難,廣自封殖,乃多以資糧專為不急,割剝富室,收考責錢,百姓吁嗟,莫不痛怨,紹罪四也。韓馥之迫,竊其虛位,矯命詔恩,刻金印玉璽,每下文書,皁囊施檢,文曰『詔書一封,邟鄉侯印』。邟,口浪反。昔新室之亂,漸以即真,今紹所施,擬而方之,紹罪五也。紹令崔巨業候視星日,財貨賂遺,與共飲食,剋期會合,攻鈔郡縣,此豈大臣所當宜為?紹罪六也。紹與故虎牙都尉劉勛首共造兵,勛仍有效,又降伏張楊,而以小忿枉害於勛,信用讒慝,殺害有功,紹罪七也。紹又上故上谷太守高焉、故甘陵相姚貢,橫責其錢,錢不備畢,二人並命,紹罪八也。春秋之義,子以母貴。紹母親為婢使,紹實微賤,不可以為人後,以義不宜,乃據豐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損辱袁宗,紹罪九也。又長沙太守孫堅,前領豫州刺史,驅走董卓,掃除陵廟,其功莫大;紹令周昂盜居其位,斷絕堅糧,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誅,紹罪十也。臣又每得後將軍袁術書,雲紹非術類也。紹之罪戾,雖南山之竹不能載。昔姬周政弱,王道陵遲,天子遷都,諸侯背叛,於是齊桓立柯亭之盟,晉文為踐土之會,伐荊楚以致菁茅,誅曹、韂以彰無禮。臣雖闒茸,名非先賢,蒙被朝恩,當此重任,職在鈇鉞,奉辭伐罪,輒與諸將州郡兵討紹等。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續桓、文忠誠之效,攻戰形狀,前後續上。」遂舉兵與紹對戰,紹不勝。
虞懼瓚為變,遂舉兵襲瓚。虞為瓚所敗,出奔居庸。瓚攻拔居庸,生獲虞,執虞還薊。會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訓增虞邑,督六州;瓚遷前將軍,封易侯。瓚誣虞欲稱尊號,脅訓斬虞。
[一]瓚上訓為幽州刺史。瓚遂驕矜,記過忘善,多所賊害。[二]虞從事漁陽鮮于輔、齊周、騎都尉鮮于銀等,率州兵欲報瓚,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共推柔為烏丸司馬。柔招誘烏丸、鮮卑,得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於潞北,大破之,斬丹。
袁紹又遣曲義及虞子和,將兵與輔合擊瓚。瓚軍數敗,乃走還易京固守。[三]為圍塹十重,於塹里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積穀三百萬斛。[四]瓚曰:「昔謂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視之,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田畜谷。
兵法,百樓不攻。今吾樓櫓千重,食盡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欲以此弊紹。紹遣將攻之,連年不能拔。[五]建安四年,紹悉軍圍之。瓚遣子求救於黑山賊,復欲自將突騎直出,傍西南山,擁黑山之觽,陸梁冀州,橫斷紹後。長史關靖說瓚曰:」今將軍將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顧戀其居處老小,以將軍為主耳。將軍堅守曠日,袁紹要當自退;自退之後,四方之觽必復可合也。若將軍今舍之而去,軍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將軍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瓚遂止不出。[六]救至,欲內外擊紹。遣人與子書,刻期兵至,舉火為應。[七]紹侯者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兵至,遂出欲戰。紹設伏擊,大破之,復還守。紹為地道,突壞其樓,稍至中京。[八]瓚自知必敗,盡殺其妻子,乃自殺。[九]注[一]魏氏春秋曰:初,劉虞和輯戎狄,瓚以胡夷難御,當因不賓而討之,今加財賞,必益輕漢,效一時之名,非久長深慮。故虞所賞賜,瓚輒鈔奪。虞數請會,稱疾不往。至是戰敗,虞欲討之,告東曹掾右北平人魏攸。攸曰:」今天下引領,以公為歸,謀臣爪牙,不可無也。
瓚,文武才力足恃,雖有小惡,固宜容忍。「乃止。後一年,攸病死。虞又與官屬議,密令觽襲瓚。瓚部曲放散在外,自懼敗,掘東城門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戰,又愛民屋,敕令勿燒。故瓚得放火,因以精銳衝突。虞觽大潰,奔居庸城。瓚攻及家屬以還,殺害州府,衣冠善士殆盡。典略曰:瓚曝虞於市而祝曰:」若應為天子者,天當降雨救之。「時盛暑,竟日不雨,遂殺虞。英雄記曰:虞之見殺,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張瓚等忠義憤發,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後同死。
注[二]英雄記曰:瓚統內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貴之,皆自以為職當得之,不謝人善也。」所寵遇驕恣者,類多庸兒,若故卜數師劉緯台、販繒李移子、賈人樂何當等三人,與之定兄弟之誓,自號為伯,謂三人者為仲叔季,富皆巨億,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稱古者曲周、灌嬰之屬以譬也。
注[三]英雄記曰:先是有童謠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可避世。」
瓚以易當之,乃築京固守。瓚別將有為敵所圍,義不救也。其言曰:「救一人,使後將恃救不力戰;今不救此,後將當念在自勉。」是以袁紹始北擊之時,瓚南界上別營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是以或自殺其將帥,或為紹兵所破,遂令紹軍徑至其門。臣松之以為童謠之言,無不皆驗;至如此記,似若無征。謠言之作,蓋令瓚終始保易,無事遠略。而瓚因破黃巾之威,意志張遠,遂置三州刺史,圖滅袁氏,所以致敗也。
注[四]英雄記曰:瓚諸將家家各作高樓,樓以千計。瓚作鐵門,居樓上,屏去左右,婢妾侍側,汲上文書。
注[五]漢晉春秋曰:袁紹與瓚書曰:「孤與足下,既有前盟舊要,申以討亂之誓,愛過夷、叔,分着丹青,謂為旅力同軌,足踵齊、晉,故解印釋紱,以北帶南,分割膏腴,以奉執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驗邪?豈寤足下棄烈士之高義,尋禍亡之險蹤,輟而改慮,以好易怨,盜遣士馬,犯暴豫州。始聞甲卒在南,親臨戰陳,懼于飛矢迸流,狂刃橫集,以重足下之禍,徒增孤*(子)*之咎釁也,故為薦書懇惻,冀可改悔。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詐,謂天罔可吞,豪雄可滅,果令貴弟殞於鋒刃之端。斯言猶在於耳,而足下曾不尋討禍源,克心罪己,苟欲逞其無疆之怒,不顧逆順之津,匿怨害民,聘於余躬。遂躍馬控弦,處我疆土,毒篃生民,辜延白骨。孤辭不獲已,以登界橋之役。是時足下兵氣霆震,駿馬電發;仆師徒肇合,機械不嚴,強弱殊科,觽寡異論,假天之助,小戰大克,遂陵躡奔背,因壘館穀,此非天威棐諶,福豐有禮之符表乎?足下志猶未厭,乃復糾合餘燼,率我蛑賊,以焚爇勃海。孤又不獲寧,用及龍河之師。羸兵前誘,大軍未濟,而足下膽破觽散,不鼓而敗,兵觽擾亂,君臣並奔。此又足下之為,非孤之咎也。
自此以後,禍隙彌深,孤之師旅,不勝其忿,遂至積屍為京,頭顱滿野,愍彼無辜,未嘗不慨然失涕也。後比得足下書,辭意婉約,有改往修來之言。仆既欣於舊好克復,且愍兆民之不寧,每輒引師南駕,以順簡書。弗盈一時,而北邊羽檄之文,未嘗不至。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錯情。夫處三軍之帥,當列將之任,宜令怒如嚴霜,喜如時雨,臧否好惡,坦然可觀。而足下二三其德,強弱易謀,急則曲躬,緩則放逸,行無定端,言無質要,為壯士者固若此乎!既乃殘殺老弱,幽土憤怨,觽叛親離,孑然無黨。又烏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與之殊俗,各奮迅激怒,爭為鋒銳;又東西鮮卑,舉踵來附。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驅而致之也。夫當荒危之世,處干戈之險,內違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興州壤,禍發蕭牆,將以定霸,不亦難乎!前以西山陸梁,出兵平討,會曲義余殘,畏誅逃命,故遂住大軍,分兵撲盪,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橋搴旗拔壘,先登制敵者也。始聞足下鐫金紆紫,命以元帥,謂當因茲奮發,以報孟明之恥,是故戰夫引領,竦望旌□,怪遂含光匿影,寂爾無聞,卒臻屠滅,相為惜之。夫有平天下之怒,希長世之功,權御師徒,帶養戎馬,叛者無討,服者不收,威懷並喪,何以立名?今舊京克復,天罔雲補,罪人斯亡,忠干翼化,華夏儼然,望於穆之作,將戢干戈,放散牛馬,足下獨何守區區之士,保軍內之廣,甘惡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長?壯而籌之,非良策也。宜釋憾除嫌,敦我舊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聞。「瓚不答,而增修戎備。謂關靖曰:」當今四方虎爭,無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注[六]英雄記曰:關靖字士起,太原人。本酷吏也,諂而無大謀,特為瓚所信幸。
注[七]典略曰:瓚遣行人文則齎書告子續曰:「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鳴於地中,梯衝舞吾樓上。日窮月蹴,無所聊賴。汝當碎首於張燕,速致輕騎,到者當起烽火於北,吾當從內出。不然,吾亡之後,天下雖廣,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獻帝春秋曰:瓚夢薊城崩,知必敗,乃遣閒使與續書。
紹候者得之,使陳琳更其書曰:「蓋聞在昔衰周之世,僵戶流血,以為不然,豈意今日身當其沖!」其餘語與典略所載同。
注[八]英雄記曰:袁紹分部攻者掘地為道,穿穴其樓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達半,便燒所施之柱,樓輒傾倒。
注[九]漢晉春秋曰:關靖曰:「吾聞君子陷人於危,必同其難,豈可獨生乎!」乃策馬赴紹軍而死。紹悉送其首於許。
鮮于輔將其觽奉王命。以輔為建忠將軍,督幽州六郡。太祖與袁紹相拒於官渡,閻柔遣使詣太祖受事,遷護烏丸校尉。而輔身詣太祖,拜左度遼將軍,封亭侯,遣還鎮撫本州。[一]太祖破南皮,柔將部曲及鮮卑獻名馬以奉軍,從征三郡烏丸,以功封關內侯。
[二]輔亦率其觽從。文帝踐阼,拜輔虎牙將軍,柔度遼將軍,皆進封縣侯。位特進。
注[一]魏略曰:輔從太祖於官渡。袁紹破走,太祖喜,顧謂輔曰:「如前歲本初送公孫瓚頭來,孤自視忽然耳,而今克之。此既天意,亦二三子之力。」
注[二]魏略曰:太祖甚愛閻柔,每謂之曰:「我視卿如子,亦欲卿視我如父也。」
柔由此自托於五官將,如兄弟。
陶謙字恭祖,丹楊人。[一]少好學,為諸生,仕州邵,舉茂才,除盧令,[二]遷幽州剌史,征拜議郎,參車騎將軍張溫軍事,西討韓遂。[三]會徐州黃巾起,以謙為徐州剌史,擊黃巾,破走之。董卓之亂,州郡起兵,天子都長安,四方斷絕,謙遣使閒行致貢獻,遷安東將軍、徐州牧,封溧陽侯。是時,徐州百姓殷盛,穀米封贍,流民多歸之。
而謙背道任情:廣陵太守琊邪趙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見疏;[四]曹宏等,讒慝小人也,謙親任之。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漸亂。下邳闕宣自稱天子,謙初與合從寇鈔,後遂殺宣,並其觽。
注[一]吳書曰:謙父,故餘姚長。謙少孤,始以不羈聞於縣中。年十四,猶綴帛為幡,乘竹馬而戲,邑中兒童皆隨之。故蒼梧太守同縣甘公出遇之塗,見其容貌,異而呼之,住車與語,甚悅,因許妻以女。甘公夫人聞之,怒曰:「妾聞陶家兒敖戲無度,如何以女許之?」公曰:「彼有奇表,長必大成。」遂妻之。
注[二]吳書曰:謙性剛直,有大節,少察孝廉,拜尚書郎,除舒令。郡守張盤,同郡先輩,與謙父友,意殊親之,而謙恥為之屈。與觽還城,因以公事進見,坐罷,盤常私還入,與謙飲宴,或拒不為留。常以舞屬謙,謙不為起,固強之;及舞,又不轉。盤曰:「不當轉邪?」
曰:「不可轉,轉則勝人。」由是不樂,卒以構隙。謙在官清白,無以糾舉,祠靈星,有贏錢五百,欲以臧之。謙委官而去。
注[三]吳書曰:會西羌寇邊,皇甫嵩為征西將軍,表請武將。召拜謙揚武都尉,與嵩征羌,大破之。後邊章、韓遂為亂,司空張溫銜命征討;又請謙為參軍事,接遇甚厚,而謙輕其行事,心懷不服。及軍罷還,百寮高會,溫屬謙行酒,謙觽辱溫。溫怒,徙謙於邊。或說溫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見重於公,一朝以醉飲過失,不蒙容貸,遠棄不毛,厚德不終,四方人士安所歸望!不如釋憾除恨,克復初分,於以遠聞德美。」溫然其言,乃追還謙。
謙至,或又謂謙曰:「足下輕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釋宥,德莫厚矣;宜降志卑辭以謝之。」謙曰:「諾。」
又謂溫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責,思在變革。謝天子禮畢,必詣公門。公宜見之,以慰其意。」時溫於宮門見謙,謙仰曰:「謙自謝朝廷,豈為公邪?」溫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遂為之置酒,待之如初。
注[四]謝承後漢書曰:昱年十三,母嘗病,經涉三月。昱慘戚消瘠,至目不交睫,握粟出卜,祈禱泣血,鄉黨稱其孝。就處士東莞綦毋君受公羊傳,兼該髃業。至歷年潛志,不窺園圃,親簄希見其面。時入定省父母,須臾即還。高絜廉正,抱禮而立,清英儼恪,莫干其志;旌善以興化,殫邪以矯俗。州郡請召,常稱病不應。國相□謨、陳遵共召,不起;或興盛怒,終不回意。舉孝廉,除莒長,宣揚五教,政為國表。會黃巾作亂,陸梁五郡,郡縣發兵,以為先辦。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當受遷賞,昱深以為恥,委官還家。徐州牧陶謙初辟別駕從事,辭疾遜遁。謙重令揚州從事會稽吳范宣旨,昱守意不移;欲威以刑罰,然後乃起。舉茂才,遷廣陵太守。賊笮融從臨淮見討,迸入郡界,昱將兵拒戰,敗績見害。
初平四年,太祖征謙,攻拔十餘城,至彭城大戰。謙兵敗走,死者萬數,泗水為之不流。謙退守郯。太祖以糧少引軍還。[一]興平元年,復東征,略定琅邪、東海諸縣。
謙恐,欲走歸丹楊。會張邈叛迎呂布,太祖還擊布。是歲,謙病死。[二]注[一]吳書曰:曹公父於泰山被殺,歸咎于謙。欲伐謙而畏其強,乃表令州郡一時罷兵。詔曰:「今海內擾攘,州郡起兵,征夫勞瘁,寇難未弭,或將吏不良,因緣討捕,侵侮黎民,離害者觽;風聲流聞,震盪城邑,丘牆懼於橫暴,貞良化為髃惡,此何異乎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今四民流移,託身他方,攜白首于山野,棄稚子於溝壑,顧故鄉而哀嘆,向阡陌而流涕,飢厄困苦,亦已甚矣。雖悔往者之迷謬,思奉教於今日,然兵連觽結,鋒鏑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見系虜,是以阻兵屯據,欲止而不敢散也。詔書到,其各罷遣甲士,還親農桑,惟留常員吏以供官署,慰示遠近,咸使聞知。」謙被詔,乃上書曰:「臣聞懷遠柔服,非德不集;克難平亂,非兵不濟。
是以涿鹿、阪泉、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師,有扈、鬼方、商、奄四國有王者之伐,自古在昔,未有不揚威以弭亂,震武以止暴者也。臣前初以黃巾亂治,受策長驅,匪遑啟處。雖憲章敕戒,奉宣威靈,敬行天誅,每伐輒克,然妖寇類觽,殊不畏死,父兄殲殪,子弟群起,治屯連兵,至今為患。若承命解甲,弱國自虛,釋武備以資亂,損官威以益寇,今日兵罷,明日難必至,上忝朝廷寵授之本,下令群凶日月滋蔓,非所以強幹弱枝遏惡止亂之務也。臣雖愚蔽,忠恕不昭,抱恩念報,所不忍行。輒勒部曲,申令警備。
出芟強寇,惟力是視,入宣德澤,躬奉職事,冀效微勞,以贖罪負。「又曰:」華夏沸擾,於今未弭,包茅不入,職貢多闕,寤寐憂嘆,無日敢寧。誠思貢獻必至,薦羞獲通,然後銷鋒解甲,臣之願也。臣前調谷百萬斛,已在水次,輒敕兵韂送。「曹公得謙上事,知不罷兵。乃進攻彭城,多殺人民。謙引兵擊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謙。公引兵還。
臣松之案:此時天子在長安,曹公尚未秉政。罷兵之詔,不得由曹氏出。
注[二]吳書曰:謙死時,年六十三,張昭等為之哀辭曰:「猗歟使君,君侯將軍,膺秉懿德,允武允文,體足剛直,守以溫仁。令舒及盧,遺愛於民;牧幽暨徐,甘棠是均。憬憬夷、貊,賴侯以清;蠢蠢妖寇,匪侯不寧。唯帝念績,爵命以章,既牧且侯,啟土溧陽。遂升上將,受號安東,將平世難,社稷是崇。降年不永,奄忽殂薨,喪覆失恃,民知困窮。曾不旬日,五郡潰崩,哀我人斯,將誰仰憑?追思靡及,仰叫皇穹。嗚呼哀哉!」謙二子:商、應,皆不仕。
張楊字稚叔,雲中人也。以武勇給并州,為武猛從事。靈帝末,天下亂,帝以所寵小黃門蹇碩為西園上軍校尉,軍京都,欲以御四方,征天下豪傑以為偏裨。太祖及袁紹等皆為校尉,屬之。[一]并州刺史丁原遣楊將兵詣碩,為假司馬。靈帝崩,碩為何進所殺。楊復為進所遣,歸本州募兵,得千餘人,因留上黨,擊山賊。進敗,董卓作亂。楊遂以所將攻上黨太守於壺關,不下,略諸縣,觽至數千人。山東兵起,欲誅卓。袁紹至河內,楊與紹合,復與匈奴單于於夫羅屯漳水。單于欲叛,紹、楊不從。單于執楊與俱去,紹使將曲義追擊於鄴南,破之。單于執楊至黎陽,攻破度遼將軍耿祉軍,觽復振。
卓以楊為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天子之在河東,楊將兵至安邑,拜安國將軍,封晉陽侯。楊欲迎天子還洛,諸將不聽;楊還野王。建安元年,楊奉、董承、韓暹挾天子還舊京,糧乏。楊以糧迎道路,遂至洛陽。謂諸將曰:「天子當與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楊當扞外難,何事京都?」
遂還野王。即拜為大司馬。[二]楊素與呂布善。太祖之圍布,楊欲救之,不能。乃出兵東市,遙為之勢。其將楊丑,殺楊以應太祖。楊將眭固殺丑,將其觽,欲北合袁紹。太祖遣史渙邀擊,破之於犬城,斬固,盡收其觽也。[三]注[一]靈帝紀曰:以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馮芳為助軍校尉,夏牟、淳于瓊為左右校尉。
注[二]英雄記曰:楊性仁和,無威刑。下人謀反,發覺,對之涕泣,輒原不問。
注[三]典略曰:固字白兔,既殺楊丑,軍屯射犬。時有巫誡固曰:「將軍字兔而此邑名犬,兔見犬,其勢必驚,宜急移去。」固不從,遂戰死。
公孫度字升濟,本遼東襄平人也。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度為郡吏。時玄菟太守公孫□,子豹,年十八歲,早死。度少時名豹,又與□子同年,□見而親愛之,遣就師學,為取妻。
後舉有道,除尚書郎,稍遷冀州刺史,以謠言免。同郡徐榮為董卓中郎將,薦度為遼東太守。
度起玄菟小吏,為遼東郡所輕。先時,屬國公孫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為伍長。度到官,收昭,笞殺於襄平市。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無恩,皆以法誅,所夷滅百餘家,郡中震慄。
東伐高句驪,西擊烏丸,威行海外。初平元年,度知中國擾攘,語所親吏柳毅、陽儀等曰:「漢祚將絕,當與諸卿圖王耳。」[一]時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長丈余,下有三小石為之足。
或謂度曰:「此漢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與先君同。社主土地,明當有土地,而三公為輔也。」
度益喜。故河內太守李敏,郡中知名,惡度所為,恐為所害,乃將家屬入于海。度大怒,掘其父頉,剖棺焚屍,誅其宗族。[二]分遼東郡為遼西中遼郡,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延為建義侯。立漢二祖廟,承制設□墠於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鸞路,九旒,旄頭羽騎。太祖表度為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度曰:「我王遼東,何永寧也!」藏印綬武庫。度死,子康嗣位,以永寧鄉侯封弟恭。
是歲建安九年也。
注[一]魏書曰:度語毅、儀:「讖書雲孫登當為天子,太守姓公孫,字升濟,升即登也。」
注[二]晉陽秋曰: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餘年不娶。州里徐邈責之曰:「不孝莫大於無後,何可終身不娶乎!」乃娶妻,生子胤而遣妻,常如居喪之禮,不勝憂,數年而卒。胤生不識父母,及有識,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喪。以祖父不知存亡,設主奉之。
由是知名,仕至司徒。臣松之案:本傳雲敏將家入海,而復與子相失,未詳其故。
十二年,太祖征三郡烏丸,屠柳城。袁尚等奔遼東,康斬送尚首。語在武紀。封康襄平侯,拜左將軍。康死,子晃、淵等皆小,觽立恭為遼東太守。文帝踐阼,遣使即拜恭為車騎將軍、假節,封平郭侯;追贈康大司馬。
初,恭病陰消為閹人,劣弱不能治國。太和二年,淵脅奪恭位。明帝即*(位)*拜淵揚烈將軍、遼東太守。淵遣使南通孫權,往來賂遺。[一]權遣使張彌、許晏等,齎金玉珍寶,立淵為燕王。淵亦恐權遠不可恃,且貪貨物,誘致其使,悉斬送彌、晏等首,[二]明帝於是拜淵大司馬,封樂浪公,持節、領郡如故。[三]使者至,淵設甲兵為軍陳,出見使者,又數對國中賓客出惡言。[四]景初元年,乃遣幽州刺史□丘儉等齎璽書征淵。
淵遂發兵,逆於遼隧,與儉等戰。
儉等不利而還。淵遂自立為燕王,置百官有司。遣使者持節,假鮮卑單于璽,封拜邊民,誘呼鮮卑,侵擾北方。[五]二年春,遣太尉司馬宣王征淵。六月,軍至遼東。[六]淵遣將軍卑衍、楊祚等步騎數萬屯遼隧,圍塹二十餘里。宣王軍至,令衍逆戰。宣王遣將軍胡遵等擊破之。宣王令軍穿圍,引兵東南向,而急東北,即趨襄平。衍等恐襄平無守,夜走。諸軍進至首山,淵復遣衍等迎軍殊死戰。復擊,大破之,遂進軍造城下,為圍塹。會霖雨三十餘日,遼水暴長,運船自遼口徑至城下。雨霽,起土山、修櫓,為發石連弩射城中。淵窘急。糧盡,人相食,死者甚多。將軍楊祚等降。八月丙寅夜,大流星長數十丈,從首山東北墜襄平城東南。壬午,淵觽潰,與其子修將數百騎突圍東南走,大兵急擊之,當流星所墜處,斬淵父子。
城破,斬相國以下首級以千數,傳淵首洛陽,遼東、帶方、樂浪、玄菟悉平。
注[一]吳書載淵表權曰:「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無妄之運;王路未夷,傾側擾攘。
自先人以來,歷事漢、魏,階緣際會,為國效節,繼世享任,得守藩表,猶知符命未有攸歸。每感厚恩,頻辱顯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執,拒違前使。雖義無二信,敢忘大恩!
陛下鎮撫,長存小國,前後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誡,聖旨彌密,重紈累素,幽明備着,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臣晝則謳吟,宵則發夢,終身誦之,志不知足。
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盪析。仰此天命將有眷顧,私從一隅永瞻雲日。
今魏家不能採錄忠善,褒功臣之後,乃令讒斗得行其志,聽幽州刺史、東萊太守誑誤之言,猥興州兵,圖害臣郡。臣不負魏,而魏絕之。蓋聞人臣有去就之分;田饒適齊,樂毅走趙,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陳平、耿況,亦鷪時變,卒歸於漢,勒名帝籍。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時不世遇,是以慺慺懷慕自納,望遠視險,有如近易。誠願神謨蚤定洪業,奮六師之勢,收河、洛之地,為聖代宗。天下幸甚!「魏略曰:國家知淵兩端,而恐遼東吏民為淵所誤。故公文下遼東,因赦之曰:」告遼東、玄菟將校吏民:逆賊孫權遭遇亂階,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凶,自□江表,含垢藏疾。
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權,使南面稱孤,位以上將,禮以九命。權親叉手,北向稽顙。假人臣之寵,受人臣之榮,未有如權者也。狼子野心,告令難移,卒歸反覆,背恩叛主,滔天逆神,乃敢僭號。恃江湖之險阻,王誅未加。比年已來,復遠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貨物,誑誘邊民。邊民無知,與之交關。
長吏以下,莫肯禁止。至使周賀浮舟百艘,沉滯津岸,貿遷有無。既不疑拒,齎以名馬,又使宿舒隨賀通好。十室之邑,猶有忠信,陷君於惡,春秋所書也。今遼東、玄菟奉事國朝,紆青拖紫,以千百為數,戴纚垂纓,咸佩印綬,曾無匡正納善之言。龜玉毀於槗,虎兕出於匣,是誰之過歟?國朝為子大夫羞之!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貳,何以事君?策名委質,貳乃辟也。『今乃阿順邪謀,脅從奸惑,豈獨父兄之教不詳,子弟之舉習非而已哉!若苗穢害田,隨風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別乎?且又此事固然易見,不及鑑古成敗,書傳所載也。
江南海北有萬里之限,遼東君臣無怵惕之患,利則義所不利,貴則義所不貴,此為厭安樂之居,求危亡之禍,賤忠貞之節,重背叛之名。蠻、貊之長,猶知愛禮,以此事人,亦難為顏!
且又宿舒無罪,擠使入吳,奉不義之使,始與家訣,涕泣而行。及至賀死之日,覆觽成山,舒雖脫死,魂魄離身。何所逼迫,乃至於此!今忠臣烈將,咸忿遼東反覆攜貳,皆欲乘桴浮海,期於肆意。朕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勞動干戈,遠涉大川,費役如彼,又悼邊陲遺余黎民,迷誤如此,故遣郎中韂慎、邵瑁等且先奉詔示意。若股肱忠良,能效節立信以輔時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儻恐自嫌已為惡逆所見染污,不敢倡言,永懷伊戚。其諸與賊使交通,皆赦除之,與之更始。「
注[二]魏略載淵表曰:「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甘言厚禮,以誘吳賊。幸賴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賊虜暗然迷惑,違戾群下,不從觽諫,承信臣言,遠遣船使,多將士卒,來致封拜。臣之所執,得如本志,雖憂罪釁,私懷幸甚。賊觽本號萬人,舒、綜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偽使者張彌、許晏與中郎將萬泰、校尉裴潛將吏兵四百餘人,齎文書命服什物,下到臣郡。泰、潛別齎致遺貨物,欲因市馬。軍將賀達、虞咨領余觽在船所。臣本欲須涼節乃取彌等,而彌等人兵觽多,見臣不便承受吳命,意有猜疑。懼其先作,變態妄生,即進兵圍取,斬彌、晏、泰、潛等首級。其吏從兵觽,皆士伍小人,給使東西,不得自由,面縛乞降,不忍誅殺,輒聽納受,徙充邊城。別遣將韓起等率將三軍,馳行至沓。使領長史柳遠設賓主禮誘請達、咨,三軍潛伏以待其下,又驅群馬貨物,欲與交市。達、咨懷疑不下,使諸市買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起等金鼓始震,鋒矢亂髮,斬首三百餘級,被創赴水沒溺者可二百餘人,其散走山谷,來歸降及藏竄飢餓死者,不在數中。得銀印、銅印、兵器、資貨,不可勝數。謹遣西曹掾公孫珩奉送賊權所假臣節、印綬、符策、九錫、什物,及彌等偽節、印綬、首級。」又曰:「宿舒、孫綜前到吳,賊權問臣家內小大,舒、綜對臣有三息,修別屬亡弟。權敢奸巧,便□拜命。謹封送印綬、符策。臣雖無昔人洗耳之風,慚為賊權污損所加,既行天誅,猶有餘忿。」又曰:「臣父康,昔殺權使,結為讎隙。今乃譎欺,遺使誘致,令權傾心,虛國竭祿,遠命上卿,寵授極位,震動南土,備盡禮數。又權待舒、綜,契闊委曲,君臣上下,畢歡竭情。而令四使見殺,梟示萬里,士觽流離,屠戮津渚,慚恥遠布,痛辱彌天。權之怨疾,將刻肌骨。若天衰其業,使至喪隕,權將內傷憤激而死。若期運未訖,將播毒螫,必恐長慐來為寇害。徐州諸屯及城陽諸郡,與相接近,如有船觽後年向海門,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備豫。」又曰:「臣門戶受恩,實深實重,自臣承攝即事以來,連被榮寵,殊特無量,分當隕越,竭力致死。而臣狂愚,意計迷闇,不即禽賊,以至見疑。前章表所陳情趣事勢,實但欲罷弊此賊,使困自絕,誠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盜之虜也。
而後愛憎之人,緣事加誣,偽生節目,卒令明聽疑於市虎,移恩改愛,興動威怒,幾至沉沒,長為負忝。幸賴慈恩,猶垂三宥,使得補過,解除愆責。如天威遠加,不見假借,早當麋碎,辱先廢祀,何緣自明,建此微功。臣既喜於事捷,得自申展,悲於疇昔,至此變故,余怖踴躍,未敢便寧。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纖介,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長令抱戴,銜分三泉。「又曰:」臣被服光榮,恩情未報,而以罪釁,自招譴怒,分當即戮,為觽社戒。所以越典詭常,偽通於吳,誠自念窮迫,報效未立,而為天威督罰所加,長恐奄忽不得自洗。故敢自闕替廢於一年,遣使誘吳,知其必來,權之求郡,積有年歲,初無倡答一言之應,今權得使,來必不疑,至此一舉,果如所規,上卿大觽,翕赫豐盛,財貨賂遺,傾國極位,到見禽取,流離死亡,千有餘人,滅絕不反。此誠暴猾賊之鋒,摧矜誇之巧,昭示天下,破損其業,足以慚之矣。臣之慺慺念效於國,雖有非常之過,亦有非常之功,願陛下原其踰闕之愆,采其亳毛之善,使得國恩,保全終始矣。「
注[三]魏名臣奏載中領軍夏侯獻表曰:「公孫淵昔年敢違王命,廢絕計貢者,實挾兩端。既恃阻險,又怙孫權。故敢跋扈,恣睢海外。宿舒親見賊權軍觽府庫,知其弱少不足憑恃,是以決計斬賊之使。又高句麗、濊貊與淵為仇,並為寇鈔。今外失吳援,內有胡寇,心知國家能從陸道,勢不得不懷惶懼之心。因斯之時,宜遣使示以禍福。奉車都尉鬷弘,武皇帝時始奉使命,開通道路。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將妻子還歸鄉里,賜其車、牛,絹百匹。
弘以受恩,歸死國朝,無有還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公孫康遂稱臣妾。以弘奉使稱意,賜爵關內侯。弘性果烈,乃心於國,夙夜拳拳,念自竭暛。冠族子孫,少好學問,博通書記,多所關涉,口論速捷,辯而不俗,附依典誥,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若當遣使,以為可使弘行。弘乃自舊土,習其國俗,為說利害,辯足以動其意,明足以見其事,才足以行之,辭足以見信。若其計從,雖酈生之降齊王,陸賈之說尉佗,亦無以遠過也。欲進遠路,不宜釋騏驥;將已篤疾,不宜廢扁鵲。願察愚言也。「
注[四]吳書曰:魏遣使者傅容、聶夔拜淵為樂浪公。淵計吏從洛陽還,語淵曰:「使者左駿伯,使皆擇勇力者,非凡人也。」淵由是疑怖。容、夔至,住學館中。淵先以步騎圍之,乃入受拜。容、夔大怖,由是還洛言狀。
注[五]魏書曰:淵知此變非獨出儉,遂為備。遣使謝吳,自稱燕王,求為與國。然猶令官屬上書自直於魏曰:「大司馬長史臣郭昕、參軍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奉被今年七月己卯詔書,伏讀懇切,精魄散越,不知身命所當投措!昕等伏自惟省,螻蟻小丑,器非時用,遭值千載,被受公孫淵祖考以來光明之德,惠澤沾渥,滋潤榮華,無寸尺之功,有負乘之累;遂蒙褒獎,登名天府,並以駑蹇附龍托驥,紆青拖紫,飛騰雲梯,感恩惟報,死不擇地。臣等聞明君在上,聽政采言,人臣在下,得無隱情,是以因緣訴讓,冒犯愬噃.郡在藩表,密邇不羈,平昔三州,轉輸費調,以供賞賜,歲用累億,虛耗中國。然猶跋扈,虔劉邊陲,烽火相望,羽檄相逮,城門晝閉,路無行人,州郡兵戈,奔散覆沒。淵祖父度初來臨郡,承受荒殘,開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烏合之民,掃地為業,威震耀於殊俗,德澤被於群生。
遼土之不壞,實度是賴。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囏。『向不遭度,則郡早為丘墟,而民繫於虜廷矣。遺風余愛,永存不朽。度既薨殂,吏民感慕,欣戴子康,尊而奉之。康踐統洪緒,克壯徽猷,文昭武烈,邁德種仁;乃心京輦,翼翼虔恭,佐國平亂,效績紛紜,功隆事大,勛藏王府。度、康當值武皇帝休明之會,合策名之計,夾輔漢室,降身委質,卑己事魏。匪處小厭大,畏而服焉,乃慕托高風,懷仰盛懿也。武皇帝亦虛心接納,待以不次,功無巨細,每不見忘。又命之曰:」海北土地,割以付君,世世子孫,實得有之。』皇天后土,實聞德音。臣庶小大,豫在下風,奉以周旋,不敢失墜。淵生有蘭石之姿,少含愷悌之訓,允文允武,忠惠且直;生民欽仰,莫弗懷愛。
淵纂戎祖考,君臨萬民,為國以禮,淑化流行,獨見先鷪,羅結遐方,勤王之義,視險如夷,世載忠亮,不隕厥名。孫權慕義,不遠萬里,連年遣使,欲自結援,雖見絕殺,不念舊怨,纖纖往來,求成恩好。淵執節彌固,不為利回,守志匪石,確乎彌堅。猶懼丹心未見保明,乃卑辭厚幣,誘致權使,梟截獻馘,以示無二。吳雖在遠,水道通利,舉帆便至,無所隔限。淵不顧敵讎之深,念存人臣之節,絕強吳之歡,昭事魏之心,靈只明鑑,普天咸聞。陛下嘉美洪烈,懿茲武功,誕錫休命,寵亞齊、魯,下及陪臣,普受介福。誠以天覆之恩,當卒終始,得竭股肱,永保祿位,不虞一旦,橫被殘酷。
惟育養之厚,念積累之效,悲思不遂,痛切見棄,舉國號咷,拊膺泣血。夫三軍所伐,蠻夷戎狄,驕逸不虔,於是致武,不聞義國反受誅討。蓋聖王之制,五服之域,有不供職,則修文德,而又不至,然後征伐。淵小心翼翼,恪恭於位,勤事奉上,可謂勉矣。盡忠竭節,還被患禍。小弁之作,離騷之興,皆由此也。就或佞邪,盜言孔甘,猶當清覽,憎而知善;讒巧似直,惑亂聖聽,尚望文告,使知所由。若信有罪,當垂三宥;若不改寤,計功減降,當在八議。而潛軍伺襲,大兵奄至,舞戈長驅,衝擊遼土。犬馬惡死,況於人類!吏民昧死,挫辱王師。淵雖噃枉,方臨危殆,猶恃聖恩,悵然重奔,冀必奸臣矯制,妄肆威虐,乃謂臣等曰:「漢安帝建光元年,遼東屬國都尉龐奮,受三月乙未詔書,曰收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推案無乙未詔書,遣侍御史幽州*(牧)
**[收]*考奸臣矯制者。今刺史或儻謬承矯制乎?『臣等議:以為刺史興兵,搖動天下,殆非矯制,必是詔命。淵乃俛仰嘆息,自傷無罪。深惟土地所以養人,竊慕古公杖策之岐,乃欲投冠釋紱,逝歸林麓。臣等維持,誓之以死,屯守府門,不聽所執。而七營虎士,五部蠻夷,各懷素飽,不謀同心,奮臂大呼,排門遁出。近郊農民,釋其耨鎛,伐薪制梃,改案為櫓,奔馳赴難,軍旅行成,雖蹈湯火,死不顧生。淵雖見孤棄,怨而不怒,比遣敕軍,勿得干犯,及手書告語,懇惻至誠。而吏士兇悍,不可解散,期於畢命,投死無悔。淵懼吏士不從教令,乃躬馳騖,自往化解,僅乃止之。一飯之惠,匹夫所死,況淵累葉信結百姓,恩着民心。自先帝初興,爰暨陛下,榮淵累葉,豐功懿德,策名褒揚,辯着廊廟,勝衣舉履,誦詠明文,以為口實。埋而掘之,古人所恥。小白、重耳,衰世諸侯,猶慕着信,以隆霸業。詩美文王作孚萬邦,論語稱仲尼去食存信;信之為德,固亦大矣。今吳、蜀共帝,鼎足而居,天下搖盪,無所統一,臣等每為陛下懼此危心。
淵據金城之固,仗和睦之民,國殷兵強,可以橫行。策名委質,守死善道,忠至義盡,為九州表。方今二敵窺□,未知孰定,是之不戒,而淵是害。茹柔吐剛,非王者之道也。
臣等雖鄙,誠竊恥之。若無天乎,臣一郡吉凶,尚未可知;若雲有天,亦何懼焉!臣等聞仕於家者,二世則主之,三世則君之。臣等生於荒裔之土,出於圭竇之中,無大援於魏,世隸於公孫氏,報生與賜,在於死力。昔蒯通言直,漢祖赦其誅;鄭詹辭順,晉文原其死。臣等頑愚,不達大節,苟執一介,披露肝膽,言逆龍鱗,罪當萬死。惟陛下恢崇撫育,亮其控告,使疏遠之臣,永有保持。「
注[六]漢晉春秋曰:公孫淵自立,稱紹漢元年。聞魏人將討,復稱臣於吳,乞兵北伐以自救。
吳人慾戮其使,羊驋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計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潛往以要其成。若魏伐淵不克,而我軍遠赴,是恩結遐夷,義蓋萬里,若兵連不解,首尾離隔,則我虜其傍郡,驅略而歸,亦足以致天之罰,報雪曩事矣。」權曰:「善」。乃勒兵大出。謂淵使曰:「請俟後問,當從簡書,必與弟同休戚,共存亡,雖隕於中原,吾所甘心也。」又曰:「司馬懿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也。」
初,淵家數有怪,犬冠幘絳衣上屋,炊有小兒蒸死甑中。襄平北巿生肉,長圍各數尺,有頭目口喙,無手足而動搖。占曰:「有形不成,有體無聲,其國滅亡。」始度以中平六年據遼東,至淵三世,凡五十年而滅。[一]注[一]魏略曰:始淵兄晃為恭任子,在洛,聞淵劫奪恭位,謂淵終不可保,數自表聞,欲令國家討淵。帝以淵已秉權,故因而撫之。及淵叛,遂以國法系晃。晃雖有前言,冀不坐,然內以骨肉,知淵破則己從及。淵首到,晃自審必死,與其子相對啼哭。時上亦欲活之,而有司以為不可,遂殺之。
張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黃巾起,燕合聚少年為群盜,在山澤閒轉攻,還真定,觽萬餘人。博陵張牛角亦起觽,自號將兵從事,與燕合。燕推牛角為帥,俱攻廮陶。
牛角為飛矢所中。被創且死,令觽奉燕,告曰:「必以燕為帥。」牛角死,觽奉燕,故改姓張。燕剽扞捷速過人,故軍中號曰飛燕。其後人觽寢廣,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諸山谷皆相通,其小帥孫輕、王當等,各以部觽從燕,觽至百萬,號曰黑山。靈帝不能征,河北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難中郎將。[一]是後,董卓遷天子於長安,天下兵數起,燕遂以其觽與豪傑相結。袁紹與公孫瓚爭冀州,燕遣將杜長等助瓚,與紹戰,為紹所敗,人觽稍散,太祖將定冀州,燕遣使求佐王師,拜平北將軍;率觽詣鄴,封安國亭侯,邑五百戶。燕薨,子方嗣。方薨,子融嗣。[二]注[一]九州春秋曰:張角之反也,黑山、白波、黃龍、左校、牛角、五鹿、羝根、苦蝤、劉石、平漢、大洪、司隸、緣城、羅市、雷公、浮雲、飛燕、白爵、楊鳳、於毒等各起兵,大者二三萬,小者不減數千。靈帝不能討,乃遣使拜楊鳳為黑山校尉,領諸山賊,得舉孝廉計吏。後遂瀰漫,不可複數。典略曰:黑山、黃巾諸帥,本非冠蓋,自相號字,謂騎白馬者為張白騎,謂輕捷者為張飛燕,謂聲大者為張雷公,其饒須者則自稱於羝根,其眼大者自稱李大目。張璠漢紀云:又有左校、郭大賢、左髭丈八三部也。
注[二]陸機晉惠帝起居注曰:門下通事令史張林,飛燕之曾孫。林與趙王倫為亂,未及周年,位至尚書令、韂將軍,封郡公。尋為倫所殺。
張繡,武威祖厲人,驃騎將軍濟族子也。邊章、韓遂為亂涼州,金城曲勝襲殺祖厲長劉雋。
繡為縣吏,閒伺殺勝,郡內義之。遂招合少年,為邑中豪傑。董卓敗,濟與李傕等擊呂布,為卓報仇。語在卓傳。繡隨濟,以軍功稍遷至建忠將軍,封宣威侯。濟屯弘農,士卒飢餓,南攻穰,為流矢所中死。繡領其觽,屯宛,與劉表合。太祖南征,軍淯水,繡等舉觽降。太祖納濟妻,繡恨之。太祖聞其不悅,密有殺繡之計。計漏,繡掩襲太祖。
太祖軍敗,二子沒。
繡還保穰,[一]太祖比年攻之,不克。太祖拒袁紹於官渡,繡從賈詡計,復以觽降。
語在詡傳。繡至,太祖執其手,與歡宴,為子均取繡女,拜揚武將軍。官渡之役,繡力戰有功,遷破羌將軍。從破袁譚於南皮,復增邑凡二千戶。是時天下戶口減耗,十裁一在,諸將封未有滿千戶者,而繡特多。從征烏丸於柳城,未至,薨,諡曰定侯。[二]子泉嗣,坐與魏諷謀反誅,國除。
注[一]傅子曰:繡有所親胡車兒,勇冠其軍。太祖愛其驍健,手以金與之。繡聞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吳書曰:繡降,*(凌統)*用賈詡計,乞徙軍就高道,道由太祖屯中。繡又曰:「車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太祖信繡,皆聽之。繡乃嚴兵入屯,掩太祖。太祖不備,故敗。
注[二]魏略曰:五官將數因請會,發怒曰:「君殺吾兄,何忍持面視人邪!」繡心不自安,乃自殺。
張魯字公祺,沛國豐人也。祖父陵,客蜀,學道□鳴山中,造作道書以惑百姓,從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號米賊。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魯復行之。益州牧劉焉以魯為督義司馬,與別部司馬張修將兵擊漢中太守蘇固,魯遂襲修殺之,奪其觽。焉死,子璋代立,以魯不順,盡殺魯母家室。魯遂據漢中,以鬼道教民,自號「師君」。其來學道者,初皆名「鬼卒」。受本道已信,號「祭酒」。各領部觽,多者為治頭大祭酒。皆教以誠信不欺詐,有病自首其過,大都與黃巾相似。諸祭酒皆作義舍,如今之亭傳。又置義米肉,縣於義舍,行路者量腹取足;若過多,鬼道輒病之。犯法者,三原,然後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民夷便樂之。
雄據巴、漢垂三十年。[一]漢末,力不能征,遂就寵魯為鎮民中郎將,領漢寧太守,通貢獻而已。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魯為漢寧王。魯功曹巴西閻圃諫魯曰:「漢川之民,戶出十萬,財富土沃,四面險固;上匡天子,則為桓、文,次及竇融,不失富貴。今承制署置,勢足斬斷,不煩於王。願且不稱,勿為禍先。」魯從之。韓遂、馬超之亂,關西民從子午谷奔之者數萬家。
注[一]典略曰:熹平中,妖賊大起,三輔有駱曜。光和中,東方有張角,漢中有張修。駱曜教民緬匿法,角為太平道,修為五斗米道。太平道者,師持九節杖為符祝,教病人叩頭思過,因以符水飲之,得病或日淺而愈者,則雲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則為不信道。修法略與角同,加施靜室,使病者處其中思過。又使人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習,號為奸令。為鬼吏,主為病者請禱。請禱之法,書病人姓名,說服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着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謂之三官手書。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為常,故號曰五斗米師。實無益於治病,但為淫妄,然小人昏愚,競共事之。后角被誅,修亦亡。及魯在漢中,因其民信行修業,遂增飾之。教使作義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又教使自隱,有小過者,當治道百步,則罪除;又依月令,春夏禁殺;又禁酒。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臣松之謂張修應是張衡,非典略之失,則傳寫之誤。
建安二十年,太祖乃自散關出武都征之,至陽平關。魯欲舉漢中降,其弟韂不肯,率觽數萬人拒關堅守。太祖攻破之,遂入蜀。[一]魯聞陽平已陷,將稽顙*[歸降]*,圃又曰:「今以迫往,功必輕;不如依*(杜灌)**[杜濩]*赴朴胡相拒,然後委質,功必多。」
於是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燒寶貨倉庫,魯曰:「本欲歸命國家,而意未達。今之走,避銳鋒,非有惡意。寶貨倉庫,國家之有。」遂封藏而去。太祖入南鄭,甚嘉之。又以魯本有善意,遣人慰喻。魯盡將家出,太祖逆拜魯鎮南將軍,待以客禮,封閬中侯,邑萬戶。封魯五子及閻圃等皆為列侯。[二]為子彭祖取魯女。魯薨,諡之曰原侯。子富嗣。[三]注[一]魏名臣奏載董昭表曰:「武皇帝承涼州從事及武都降人之辭,說張魯易攻,陽平城下南北山相遠,不可守也,信以為然。及往臨履,不如所聞,乃嘆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攻陽平山上諸屯,既不時拔,士卒傷夷者多。武皇帝意沮,便欲拔軍截山而還,遣故大將軍夏侯惇、將軍許褚呼山上兵還。會前軍未還,夜迷惑,誤入賊營,賊便退散。侍中辛毗、劉曄等在兵後,語惇、褚,言』官兵已據得賊要屯,賊已散走『。
猶不信之。惇前自見,乃還白武皇帝,進兵定之,幸而克獲。此近事,吏士所知。「又楊暨表曰:」武皇帝始征張魯,以十萬之觽,身親臨履,指授方略,因就民麥以為軍糧。
張韂之守,蓋不足言。地險守易,雖有精兵虎將,勢不能施。對兵三日,欲抽軍還,言『作軍三十年,一朝持與人,如何』。
此計已定,天祚大魏,魯守自壞,因以定之。「世語曰:魯遣五官掾降,弟韂橫山筑陽平城以拒,王師不得進。魯走巴中。軍糧盡,太祖將還。西曹掾東郡郭諶曰:」不可。魯已降,留使既未反,韂雖不同,偏攜可攻。縣軍深入,以進必克,退必不免。「
太祖疑之。夜有野麋數千突壞韂營,軍大驚。夜,高祚等誤與韂觽遇,祚等多鳴鼓角會觽。韂懼,以為大軍見掩,遂降。
注[二]臣松之以為張魯雖有善心,要為敗而後降,今乃寵以萬戶,五子皆封侯,過矣。習鑿齒曰:魯欲稱王,而閻圃諫止之,今封圃為列侯。夫賞罰者,所以懲惡勸善也,苟其可以明軌訓於物,無遠近幽深矣。今閻圃諫魯勿王,而太祖追封之,將來之人孰不思順!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謂與!若乃不明於此而重燋爛之功,豐爵厚賞止於死戰之士,則民利於有亂,俗競於殺伐,阻兵仗力,干戈不戢矣。太祖之此封,可謂知賞罰之本,雖湯武居之,無以加也。魏略曰:黃初中,增圃爵邑,在禮請中。後十餘歲病死。晉書云:西戎司馬閻纘,圃孫也。
注[三]魏略曰:劉雄鳴者,藍田人也。少以採藥射獵為事,常居覆車山下,每晨夜,出行雲霧中,以識道不迷,而時人因謂之能為雲霧。郭、李之亂,人多就之。建安中,附屬州郡,州郡表薦為小將。馬超等反,不肯從,超破之。後詣太祖,太祖執其手謂之曰:「孤方入關,夢得一神人,即卿邪!」乃厚禮之,表拜為將軍,遣令迎其部黨。部黨不欲降,遂劫以反,諸亡命皆往依之,有觽數千人,據武關道口。太祖遣夏侯淵討破之,雄鳴南奔漢中。漢中破,窮無所之,乃復歸降。太祖捉其須曰:「老賊,真得汝矣!」
復其官,徙勃海。時又有程銀、侯選、李堪,皆河東人也,興平之亂,各有觽千餘家。
建安十六年,並與馬超合。超破走,堪臨陳死。銀、選南入漢中,漢中破,詣太祖降,皆復官爵。
評曰:公孫瓚保京,坐待夷滅。度殘暴而不節,淵仍業以載凶,秪足覆其族也。陶謙昏亂而憂死,張楊授首於臣下,皆擁據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無可論者也。燕、繡、魯舍群盜,列功臣,去危亡,保宗祀,則於彼為愈焉。
譯文
(公孫瓚傳、陶謙傳、張楊傳、公孫度傳、張燕傳、張繡傳、張魯傳)
公孫瓚傳,公孫瓚字伯皀,遼西令支人。曾任郡縣書吏。儀表堂堂,聲音洪亮,侯太守器重他,便將女兒嫁給他,並讓他去涿郡跟隨盧植學習經書。以後又做了一段時間的郡縣小官吏。劉太守出了事,被召去見廷尉,公孫瓚親自為他駕車,並一直在他身邊侍奉。
待到劉太守被貶去日南時,公孫瓚備了米和肉,在北芒山祭祀祖先,高舉着酒杯說:「過去是家人的兒子,今天是人家的臣下,我們將要到日南去,日南有瘴氣,可能我們回不來了,在此與祖先們告別了。」又行了大禮,然後意氣激昂地站了起來,當時看到這一場面的人,無不欷虛欠感嘆。劉太守行至中途,得到了赦還的敕書。公孫瓚因為舉孝廉,升為郎中,遷升為遼東屬國的長史。他有一次帶着十幾個騎兵巡塞,路遇數百名鮮卑族騎兵,公孫瓚於是退回一處空亭,對他的騎兵們說:「今天我們如果沖不出去,就會被殺死呀!」公孫瓚自己拿着矛,兩頭都裝上了槍頭,飛馳出去刺殺,殺傷鮮卑族數十人,自己部下也死之近半,可是得以免除滅頂之災。鮮卑人受到這次懲罰,此後再不敢入塞來搗亂。公孫瓚被任命為涿縣的縣令。光和年間,涼州出現叛軍,朝廷組織了幽州地區突騎三千人,臨時提升公孫瓚為都督,行使都督的一切權力,讓他帶領三千騎兵進剿。
部隊開進到薊中,漁陽張純引誘遼西的烏丸國丘力居等反叛,攻打薊中,自稱將軍,又徵集薊中的小官吏、老百姓去攻打右北平、遼西屬國諸城,每到一處,城池必破,生靈塗炭。公孫瓚帶領他的部隊,征討、追趕張純有功,被升為騎都尉。屬國的烏丸貪至王率領他的部族向公孫瓚投降。公孫瓚又被升為中郎將,封都亭侯,進而駐守遼西屬國,與胡人相互攻擊五、六年。丘力居等人劫掠青、徐、幽、冀四州,四州深受其害。但公孫瓚無力抵抗。朝廷評論宗正官東海劉虞既有德行威儀,又曾任幽州刺史,戎狄等少數民族也曾歸附於他,如果派他去鎮守安撫,可以不興師動眾而得到安寧,於是便派遣劉虞擔任幽州刺史。劉虞上任伊始,即派使者去胡人那裡,曉之以利害,並責成他們交出張純的首級。丘力居等人聽說劉虞回來了,十分高興,各派使者去見劉虞,並將部隊撤回了各自的領地,公孫瓚害怕劉虞功高過自己,偷偷派人殺死丘力居的使者。胡人得知這一消息,改道去見劉虞。劉虞撤回了各路人馬,只留公孫瓚帶領步、騎近萬人,駐守右北平。張純丟下妻兒老小,隻身逃到鮮卑,被他的門客王政所殺,將首級獻給了劉虞。王政被封為列侯。
劉虞因為有功被拜為太尉,封襄賁侯。適逢董卓到洛陽,劉虞又遷升為大司馬,公孫瓚為奮武將軍,封為薊侯。關東義軍討伐董卓,董卓於是劫持皇帝西遷長安,徵召劉虞為太傅,因路途阻隔,這一命令沒能傳到。袁紹、韓馥等商議,認為皇帝被奸臣所挾持,天下人心無歸處,劉虞乃皇帝親族,而且知名度很高,是眾望之所歸,於是想擁立劉虞為皇帝。派使者去告訴劉虞。劉虞始終不肯答應。袁紹等人又勸說劉虞領尚書事,按舊制執掌分封爵位、任命官職的權力,劉虞仍不聽,但仍舊與袁紹保持着聯繫。劉虞的兒子劉和任侍中,住在長安。天子想從長安回洛陽,派劉和改裝從董卓那裡溜出來,偷偷出武關去找劉虞,讓他帶兵接自己東返。劉和途經袁術駐地,與他述說了天子的意思。但袁術想利用劉虞做他的後援,於是強行扣下了劉和,不讓他去見劉虞,同時保證部隊向西開拔,讓劉和寫信將這件事告訴劉虞,劉虞得到劉和的書信後,派遣數千名騎兵到了劉和那裡。公孫瓚得知袁術另有所圖,不想派遣軍隊,也阻止劉虞發兵,劉不聽。公孫瓚害怕他勸阻劉虞出兵的事被袁術知道而遭他怨恨,也派遣他的堂弟公孫越,帶領數千騎兵去袁術那裡,以便與袁紹結為友好,暗地裡又讓袁術將劉和抓起來,奪了他的兵權。為此,劉虞與公孫瓚之間的矛盾更深了。劉和從袁術那裡逃了出來,在北進的途中又被袁紹扣留。這時候,袁術派孫堅駐守陽城,以防禦董卓,袁紹派周昂去攻打陽城。袁術派公孫瓚與孫堅一起向周昂發動進攻,失敗,公孫越被流箭射中,當場死亡。
公孫瓚非常氣憤,說:「我弟弟死了,這場災禍實由袁紹引起。」於是派兵駐紮在磐河一線,準備報復袁紹。袁紹害怕了,將自己的勃海太守印綬交給公孫瓚的另一堂弟公孫范,讓他回勃海郡任太守,想與他拉關係,作為援手。公孫范卻帶領勃海兵去幫助公孫瓚,擊敗了青、徐二州的黃巾軍。公孫瓚的士兵鬥志更加旺盛,一鼓作氣向界橋進軍。任命嚴綱為冀州牧,田楷為青州牧,單經為兗州牧,新設了幾個郡縣。袁紹駐軍廣川,派麴義作先鋒與公孫瓚交戰,生擒嚴綱。公孫瓚被打敗後撤回勃海,與公孫范合兵一處退守薊縣,在大城的東南面又築起一座小城,這座小城與劉虞相鄰,兩人互懷怨恨地對峙着。劉虞擔心公孫瓚生變,於是舉兵前去進攻,被公孫瓚擊敗,逃往居庸。公孫瓚攻克居庸,生擒劉虞,並將他押回薊縣。適逢董卓去世,天子派使者段訓來加封劉虞,讓他總督六州,公孫瓚被遷升為將軍,封易侯。公孫瓚誣告劉虞有自稱皇帝的非分作法,脅迫段訓殺死劉虞,又讓段訓做幽州刺史。公孫瓚於是顯出驕矜的樣子來。他記人之過而忘人之善,很多人被他所害。劉虞的部將漁陽人鮮于輔、齊周、騎都尉鮮于銀等人,共率州兵攻打公孫瓚,替劉虞報仇,因為燕國的閻柔向來守信,大家共推他為烏丸司馬。閻柔從烏丸、鮮卑等地招募士兵,共得胡、漢士兵數萬人。這支隊伍與公孫瓚所設的漁陽太守鄒丹在潞北交戰,大獲全勝,斬了鄒丹。
袁紹又派遣麴義及劉虞的兒子劉和,帶兵與鮮于輔一起攻擊公孫瓚。公孫瓚的軍隊連連敗北,於是退到易京固守。在易京城裡挖了數十道壕溝,在壕內堆起土丘,都有五、六丈高,在上面蓋房子;中間壕里的土堆最高,足有十丈,留給自己住,還在那裡儲存了三百萬斛的糧食。公孫瓚說:「過去說,天下事可以憑軍事力量來決定,今日看來,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不如休兵,種田地,養牲畜。兵法說:百樓不易攻破。今天我蓋了那麼多的樓,吃完這些糧食,就可以知道天下的定局了。」公孫瓚想以此拖垮袁紹。袁紹派兵去攻打,幾年都沒有攻破。
建安四年(199),袁紹大軍全面圍攻公孫瓚,公孫瓚派兒子去向黑山反賊求救,又想自己帶領騎兵突圍出來,憑藉西南的高山,帶領黑山的人馬,攻擊冀州,切斷袁紹的後援。長史關靖勸公孫瓚說:「現在將佐、士兵心理上都已不堪一擊,他們之所以能堅守下去,是為了他們的妻兒老小,更以將軍您為主心骨啊!將軍如果曠日持久地堅持下去,袁紹勢必會撤兵,待他退回去之後,四方的士兵必將會重新聚合起來。如果您捨棄他們而突圍,軍隊失去強有力的指揮,易京馬上會出現險情,將軍失去了依靠之地,孤獨地在曠野上,那能成就什麼事呢?」公孫瓚於是打消了突圍的念頭,專等援兵的到來,想內外夾攻袁紹。又派人給兒子帶去一封信,定下時間帶援兵到來,點起火把作為接應的信號。袁紹的巡邏兵截獲了這封信,到時候點起了火把。公孫瓚以為救兵到了,於是領兵出城。袁紹設下埋伏,公孫瓚遭到迎頭痛擊,又退回易京城。袁紹挖了地道,破壞了公孫瓚的壕溝和住處,並馬上要攻到中京。公孫瓚自知必敗,於是悉數殺了家人,又自殺而死。
陶謙傳,陶謙字恭祖,丹楊人。年輕時好學,是儒生,出任州郡吏,被舉為茂才,當上盧氏縣令,又升遷為幽州刺史,後被任命為議郎,任車騎將軍張溫的參軍事,西征韓遂。適逢徐州黃巾軍起義,陶謙做了徐州刺史,以消滅黃巾軍。黃巾軍大敗,被迫逃散。董卓叛亂,各州郡都擁兵自重,天子在長安建都,與外界斷絕了聯繫。陶謙派使者從小路去向天子進獻,被天子提升為安東將軍、徐州刺史,封為溧陽侯。這時候,徐州百姓都很富足,穀米屯滿了糧倉,四方流民紛紛湧向徐州。但陶謙卻肆意濫為:廣陵太守琅王牙人趙昱是徐州名士,因為忠誠正直而被他疏遠;曹宏等奸讒小人,卻反遭重用。於是刑罰、政事開始出現弊端,善良的好人多被他所害,社會由此漸漸動亂起來。下邳的闕宣自稱皇帝,陶謙起先與他聯合四出搶掠,後殺死了闕宣,收編了他的部隊。
初平四年(193),太祖領軍征討陶謙,攻占了十餘座城池。到了彭城,大戰一場,陶謙兵敗逃走,死了近萬人,渭水因此而斷流。陶謙退守郯縣,太祖也因糧草不濟而引兵回長安。
興平元年(194),太祖再次東征,攻占了琅王牙、東海等縣。陶謙害怕了,想退回丹楊。適逢張邈背叛天子而迎奉呂布,太祖於是改道去討伐呂布。這一年陶謙病死。
張楊傳,張楊字稚叔,雲中人。憑武藝和勇敢在并州當上了武猛從事。靈帝末年,天下漸亂,靈帝任命他所寵幸的小黃門官蹇碩為西園上軍校尉,戍守京都,想以此抵禦來自各方的侵擾,並廣召天下豪傑做裨將。太祖和袁紹等人當時都任校尉,都歸蹇碩管轄。并州刺史丁原派張楊領兵去蹇碩那裡,被封為假司馬。靈帝駕崩,蹇碩被何進所殺。張楊又被何進派回并州召募士兵,徵得千餘人,張楊帶着這些士兵駐守上黨,打擊山賊。何進兵敗,董卓叛亂。張楊在壺關向上黨太守進攻,沒取勝,改道攻打附近的郡縣,部隊增加了數千人。山東諸郡起兵,欲殺董卓。袁紹到了河內,與張楊合兵一處,又與匈奴單于於夫羅一起駐紮在漳水一帶。單于想背叛朝廷,袁紹、張楊都不肯。單于脅迫張楊與他一起離開,袁紹派部將麴義追趕到鄴城的南面,大破單于的軍隊。單于帶着張楊又到了黎陽,打敗度遼將軍耿祉,隊伍又重新振作起來。董卓任命張楊為建義將軍、河內太守。天子當時在河東,張楊帶着隊伍到了安邑,天子再次任命他為安國將軍,封晉陽侯。張楊想迎天子回洛陽,手下將領都不同意,張楊帶着隊伍到了野王。
建安元年(196),楊奉、董承、韓暹挾持天子回舊都,路上糧草告急,張楊帶着糧草上路迎接,天子得以回到舊都洛陽。張楊對手下將領說:「天子應當與天下共存,朝中有文武百官,我張楊可以抵禦外來的侵擾,留在京都幹什麼呢?」於是回到野王。天子當即任命他為大司馬。張楊向來與呂布友好,太祖圍攻呂布時,張楊想去援救,但沒能辦成,只能將兵帶到東市,遙作呂布的後援。張楊手下將領楊..殺死了張楊以奉迎太祖,楊..又被張楊手下另一將領眭固所殺。眭固帶領張楊的部隊,想往北與袁紹聯合。太祖派史渙前去截擊,在犬城大敗眭固,並將眭固斬首,悉數收編了張楊的部下。
公孫度傳,公孫度字升濟,本是遼東襄平人。公孫度的父親公孫延,逃官到了玄菟,而公孫度卻做了郡吏。當時玄菟太守公孫王或的兒子公孫豹年方十八,但卻早折了。公孫度少時也叫豹,又與公孫王或的兒子年齡相仿,公孫王或一見到他,就喜歡上了他,送他去學習,並為他娶了妻。後來又向別人舉薦,讓他任尚書郎,後來又升為冀州刺史,但因謠言,旋即被罷免。同鄉徐榮是董卓手下的中郎將,他推薦公孫度做了遼東太守。但因公孫度是從玄菟的小官吏發跡的,所以遼東郡的人都很瞧不起他。在這之前,遼東屬國的公孫昭為鎮守襄平的縣令,他讓公孫度的兒子公孫康做伍長。公孫度一上任,就將公孫昭抓了起來,在襄平市中鞭打而死。郡中豪門望族如田韶等家,與他無怨無仇,卻都被他找藉口殺了。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有一百多家,郡中人個個驚恐萬狀。他又東征高句驪,西征烏丸,威震海外。
初平元年(190),公孫度得知中原一帶正處於動亂之中,便對他親信部下柳毅、陽儀說:「漢皇室將要覆滅,我到了與各位商量奪取皇位的時候了。」當時襄平縣延里祀社神的地方長了一塊大石頭,長一丈多,下面有三塊小石頭做它的足。有人對公孫度說:「這塊石頭的形狀與漢宣帝的皇冠相似,它所在的延里,又與你父親的名字相同。社是祀土地神的地方,表明您應該擁有天下的土地,而有三公作為輔佐。」公孫度更加高興。原河內太守李敏,在郡中知名度很高,他反對公孫度的所作所為,又惟恐公孫度加害自己,於是帶領全家遷居到了一處海島。公孫度得知後,大為惱怒,掘開李父的墳,打開棺材焚燒屍體,又誅滅了李氏宗族。他分遼東郡為遼西和中遼兩郡,分設太守之職,渡海收取東萊各縣,設營州刺史;自封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其父公孫延為建義侯。為漢朝的兩位祖先立廟宇,按照古制在襄平城南設壇,在郊外祭祀天地,親耕藉田,治理軍隊,出行時坐着皇帝才能坐的鑾駕,帽子上懸垂着九條玉串,以頭戴旄帽的騎兵為羽林軍。太祖徵召公孫度做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公孫度說:「我在遼東稱王,要永寧幹什麼呀!」將印綬藏於武器庫中。
建安九年(204),公孫度死,其子公孫康繼承父位,將永寧鄉侯封給了弟弟公孫恭。建安十二年(207),太祖帶兵征討三郡烏丸,在柳城大戰一場,袁尚等人逃到遼東。公孫康斬了袁尚,將其首級獻給太祖,這件事在《武帝紀》中另有記載。太祖任命公孫康為右將軍,封襄平侯。公孫康死的時候,其子晃、淵等年紀尚小,大家於是擁推公孫恭為遼東太守。文帝即位,任命公孫恭為車騎將軍,授以符節,封平郭侯,追贈公孫康為大司馬。當初,公孫恭因病漸漸變成了閹人,不能治理地方。
太和二年(228),公孫康的兒子公孫淵逼迫他讓了位。明帝即位,任命公孫淵為揚烈將軍、遼東太守。公孫淵派人到南方去聯絡孫權,帶去很多禮物。孫權派使者張彌、許晏等人帶來金銀珠寶,立公孫淵為燕王。公孫淵又怕離孫權太遠依靠不上,且貪圖財物,引誘孫權的使者張彌、許晏到來,將他們殺掉,把首級獻給明帝。明帝於是任命公孫淵為大司馬,封樂浪公,還讓他繼續持節任遼東太守,統領諸郡。明帝的使者到來,公孫淵領帶甲士兵,以軍陣相迎,然後才出來見使者,又數次對陪伴的國內賓客口出惡言。
景初元年(237),明帝又一次派幽州刺史毋丘儉等帶着書信印章去徵召公孫淵。公孫淵聞訊,立刻發兵,在遼隧阻擊毋丘儉,並與之激戰。毋丘儉見形勢對己不利,便退兵。公孫淵於是自立為燕王,設置了百官,派使者拿着符節,借了鮮卑單于的王印,給邊疆少數民族加封晉爵,並引誘鮮卑人去侵擾北方地區。
景初二年(238),明帝派太尉司馬宣王征討公孫淵。六月,部隊到達遼東。公孫淵派將軍卑衍、楊祚等率步、騎共一萬多人駐守遼隧,在周圍挖壕溝二十多里。宣王的軍隊到了遼隧,公孫淵命令卑衍挑戰。宣王派將軍胡遵與他對陣,卑衍大敗。宣王命令軍士們突破卑衍的圍塹,引兵向東南進發,然後突然調頭東北,直趨襄平。卑衍等將領惟恐襄平沒有守城的軍隊,連夜趕往襄平增援。行軍至首陽山,公孫淵又下令與宣王進行一場殊死較量,這次,卑衍又大敗。宣王於是領兵直奔遼隧城下,挖好了壕溝。
正巧當時連日大雨,三十幾天不停,遼水暴漲,宣王的運輸船可以從遼口直駛到遼隧城下。雨一停,宣王立即在城周圍堆起土丘,造望樓,準備了大量的石頭,用弩弓直向城中發射。公孫淵又怕又急。城中糧食吃盡,開始人吃人,死者不計其數。楊祚等投降。八月的一天晚上,一顆長約十丈的大流星,從首山的東北面墜入襄平城的東南面。沒多久,公孫淵全軍潰敗,他與兒子公孫修帶着數百騎兵向東南突圍而逃。宣王的大軍在後面窮追不捨,在流星墜地的地方,殺死了公孫淵父子。遼隧城被攻破,相國以下的數千名官吏被斬首,公孫淵的首級被送到了洛陽,遼東、帶方、樂浪、玄菟等地也相繼平定。當初,公孫淵家中幾次出現異樣:狗着官服、戴官帽上了房;做飯時有小孩被蒸死在鍋中。襄平北市長出一塊肉,周長數尺,有頭有眼有口,沒有手腳,但能移動。占卜的說:「有形但不完全成形,有頭部的各器官但不能發聲,這種怪事出現在哪國,哪國就該滅亡了。」
當初公孫度在中平元年(189)據有了遼東,到公孫淵共是三代,歷五十年而滅亡。
張燕傳,張燕,常山真定人,原姓褚。黃巾軍起義時,張燕聚集了一幫少年為強盜,在山水間轉戰出擊,待回到真定時,已有一萬多人了。博陵的張牛角也聚合起一伙人,自稱將軍,與張燕合兵一處。張燕讓張牛角做統帥,進兵攻打睰陶。牛角被箭射中,身受重傷,瀕臨死亡,他告誡眾人要聚集在張燕的麾下,說:「你們一定要以張燕為統帥。」牛角死後,張燕做了統帥,所以張燕改姓褚為張。張燕剽捍敏捷超人,所以軍中又稱他為「飛燕」。其後他的部隊不斷壯大,與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等地山賊互相聯絡,那些拉起小隊伍的如孫輕、王當等,都帶着隊伍歸附於他,隊伍發展到百萬,名號為「黑山」。靈帝無法征討,河北各郡縣深受其害。張燕派人到京都拜見靈帝,提出歸順朝廷,靈帝接受並拜張燕為平難中郎將。這以後,董卓挾持靈帝到了長安,天下各路豪傑紛紛起兵,於是張燕領着自己的部隊與各路豪傑聯合。袁紹與公孫瓚爭奪冀州,張燕派將領杜長等人幫助公孫瓚,被袁紹擊潰,手下兵士有些自行離散。太祖將平定冀州,張燕派使者去求見,希望能做太祖的輔佐,太祖任命他為平北將軍。他率領人馬剛到鄴城,又被封為安國亭侯,封邑五百戶。張燕死後,兒子褚方繼承了他的爵位。褚方去世,其子褚融繼承爵位。
張繡傳,張繡,武威祖厲人,驃騎將軍張濟同族兄弟的兒子。邊章、韓遂在涼州起兵,金城麴勝襲擊並殺死了祖厲縣長劉雋。張繡當時任縣吏,他尋找機會殺了麴勝,郡內的百姓都認為他很講道義。張繡募集了地方上的一些少年,成了祖厲一帶的豪傑。董卓兵敗,驃騎將軍張濟與李睳等人聯兵攻打呂布,為董卓報仇。這件事在《董卓傳》上另有記載。張繡追隨張濟,因作戰勇猛被任命為建忠將軍,封宣威侯。張濟駐守弘農,缺吃少穿,只得領兵向南面的穰縣轉移,戰鬥中他被亂箭射死。張繡接替了張濟的兵權,屯兵於宛縣,與劉表合兵一處。太祖向南討伐,駐軍於氵育水,張繡等人率部投降。
太祖將張濟的遺孀納入後宮,張繡對此很氣憤。太祖得知張繡對自己不滿,私下裡準備殺了張繡。這件事被張繡探知,他帶着部隊偷襲太祖。太祖軍猝不及防,大敗,太祖的兩個兒子戰死。張繡領兵退守穰縣,太祖連年征戰,終究沒能攻破。太祖與袁紹在官渡擺下戰場,張繡聽取了賈詡的建議,又帶領部隊投降太祖。這事在《賈詡傳》上另有記載。張繡到了太祖營中,太祖拉着他的手,與他歡會筵宴,並讓兒子均娶了張繡的女兒為妻,拜張繡為揚武將軍。官渡一戰,張繡出力甚多,立了戰功,又升為破羌將軍。張繡跟隨太祖在南皮攻破袁譚的軍隊,太祖又給他加封邑二千戶。當時天下人口急劇減少,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太祖分封給其他將領的沒有滿千戶的,而只有張繡特殊。張繡又跟隨太祖去柳城征討烏丸,途中去世,諡號為「定侯」。他的兒子張泉繼承了他的爵位,後因參與魏諷謀反一事,被殺死,封邑也被取消。
張魯傳,張魯字公祺,沛國豐邑人。祖父張陵,客居四川,在鵠鳴山學道,編造道書迷惑百姓,跟他學道的人須交納五斗米,所以當地人稱他為「米賊」。張陵死後,他的兒子張衡繼承了父親的遺業。張衡死後,其子張魯也干起了這一行當。益州刺史劉焉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命他和別部司馬張修一起帶兵去攻打漢中太守蘇固,張魯藉機殺死了張修,奪了他的兵權。刺史劉焉死,他兒子劉璋繼位,因張魯不順從他,將張魯母親一家盡數誅殺。張魯據有漢中後,用鬼道迷惑老百姓,自稱「師君」。那些來學道的人,開始都稱「鬼卒」,其中受道到了篤信程度的,改稱「祭酒」。那些教民手下都有軍隊,擁有兵馬最多的,做治頭大祭酒。張魯教導人們要誠實講信用,不要欺詐,有了缺點、錯誤,要自我反省和檢討,這一教義大致與黃巾軍相同。各位祭酒都蓋起了義舍,就像今天路旁的驛站一樣,又置買義米、義肉掛在義舍中,行人視自己肚量大小吃飽為止;如果吃得太多,鬼神就讓他生病。教民如果犯了法,前三次可以原諒,再犯就被處以死刑。不設置長官,一切都由祭酒來管理。漢人和少數民族都樂意接受。張魯等人雄踞四川東部、漢寧一帶近三十年。
東漢末年,漢皇室的力量不足以征討,於是就讓張魯做了鎮民中郎將,領銜為漢寧太守,其實只是要他將地方上的貢物上奉罷了。有一個老百姓從地下挖出一塊玉印,教民們因此想尊奉張魯為漢寧王。張魯的功曹巴西人閻圃勸張魯說:「漢川的老百姓有十萬多戶,他們擁有財富和肥沃的土地,四面又有高山做屏障。對上扶持天子,則可以做齊桓公、晉文公一樣的人,再次就可像竇融一樣,割據一方,也不失富貴。現在奉皇帝之命設置官員,凡事都可作主,根本用不着稱王。還是不要招來災禍啊!」張魯聽從了他的勸告。韓遂、馬超作亂,關西百姓從子午谷逃來投奔漢中的,大約有數萬家,紅潮網。
建安二十年(215),太祖親自領兵,自散關出武都來征討張魯,一直到達陽平關。張魯想要交出漢中投降,他的弟弟張衛不同意,率領數萬兵馬在陽平關內拒守。太祖攻破陽平關,進入四川。張魯聞訊,想磕頭稱降。閻圃又獻計說:「如今你被迫去謁見,肯定得不到曹公的重用,不如依照杜..所說,先到朴胡去抵抗,然後再向他獻禮稱臣,這樣才會得到曹公的重用。」於是張魯帶着部隊前往巴中。臨行前,左右的人想將倉庫里的寶物全部焚毀,張魯說:「我已有歸順朝廷的意願,但這一意願沒能讓曹公知曉。今天我們離開,不過是避開鋒芒,並沒有別的意圖。寶貨倉庫,應歸國家所有。」於是張魯將寶物都妥善藏好才帶隊離去。太祖到達南鄭,對張魯的行為深加讚許,又因張魯早有歸順之意,所以派人前去慰問。張魯帶着全家謁見太祖,太祖任命他為鎮南將軍,待他以客禮,封閬中侯,食邑一萬戶。封張魯的五個兒子及閻圃等人為列侯。替自己的兒子彭祖娶了張魯的女兒為妻。張魯去世,諡號為原侯。兒子張富繼其爵位。
評曰:公孫瓚想保全易京,坐以待斃;公孫度殘暴無度;公孫淵繼承了他們的事業,卻更兇殘,這樣做的結果,只能是自取滅亡啊!陶謙因昏亂而憂鬱致死,張楊死在他部下的手裡。他們都擁有州郡,但為人連常人也不如,所以也就不必多說他們了。張燕、張繡、張魯,一改強盜行徑,名列於功臣,為國赴難,保全了宗祀,他們與陶謙、張楊相比,則是不可同日而語了。[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