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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樹葉(王小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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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樹葉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一片樹葉》中國當代作家王小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片樹葉

二十多年以前,高雷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高考成績出來以後,他在床上躺了五天,第六天天不亮就去放羊了。他家裡養了三十多隻羊,是家裡主要經濟來源。

他每天把羊群趕到河灘堤壩的草地上,羊群就恣意地在太陽下吃草。空氣中充溢着潮濕的青草味,各種各樣的小野花兒悄然在陽光下綻放。河堤上的楊樹、柳樹、榆樹隨着清風漫舞。高雷看着河水一路不停地向東流去。他的心情也想河水一樣奔騰、翻滾,不能停息。

家裡養了這麼多年的羊,從來沒有富裕過。他的母親得過腦血栓以後,一直拄着拐棍走路。父親起早貪黑地勞作。家裡只有四間低矮的磚房,連個像樣的院牆也沒有。

院子裡梧桐樹的葉子長了又落,落了又長。老羊生了一窩又一窩的小羊。眼看着同齡人的孩子都要上小學了,高雷還在打光棍。有媒人給高雷介紹對象,比他大8歲,帶個孩子。高雷黑着臉。他的父母咬着牙答應了,總比打光棍強吧。帶孩子的女人走進他家門一看,這家庭條件太差了呀,回頭走了。當天晚上,高雷一家三口都愁的徹夜未眠。

終於,遠方的表姨給他介紹了一個年齡相當的女孩。相親的前三天,高雷爸就一遍又一遍地打掃衛生,破舊的桌椅擦得一塵不染,用了多年的水杯洗得能照出人影。相親的那天早上,他一家三口穿戴整齊,心情激動。表姨先進的門,後面緊跟着一位成年婦女領着個年輕的女孩茉莉。大家說了多少寒暄的話,高雷都沒有聽見。他眼裡只看見了年輕的女孩。她真的人如其名,長得像一朵茉莉花。茉莉瘦高個,皮膚白皙,扎一根烏黑的長辮子,細長的眼睛溫順無比。女孩子低垂着頭。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沒有任何嫌棄的樣子。高雷的父母高興的不得了。大家親親熱熱地說話,吃了頓豐盛的午飯。

飯後大家喝茶聊天,把飯桌周圍的椅子都拉開了。茉莉出去上廁所,回來進屋一眼沒看見原來坐着的那張椅子,順手從牆邊扯過來一根2米長的板凳,橫放在門口內,一屁股就坐下了,背朝外,面朝內。她坐在這個位置,正好當着門口,誰也進不來出不去。

高雷媽看着這個低眉順眼的女孩心裡「咯噔」一下,這孩子腦子不大靈光啊。俗話說「貧不擇妻」,茉莉不久就嫁了過來。茉莉把忠厚老實表現的淋漓盡致。她不僅不會男女之間的打情罵俏,也不會因為生活瑣事數落埋怨。茉莉自己似乎沒有什麼主動的情緒,讓她燒水就燒水,讓她掃地就掃地。晚上,高雷抱她親她,茉莉都順從。高雷不抱她不親他,她也順其自然,躺下就睡着了。

開始,高雷只是覺得茉莉太老實而已。他一有空就手把手教她幹活。高雷在農閒時候喜歡看看書,寫寫字。

一天早上,烏雲密布,雨水連連。既然沒法出門幹活,高雷心血來潮地教茉莉寫正楷字。茉莉初中畢業,她會寫字,只是長時間不寫手生了。高雷先在本子上一筆一划地寫了「拔」,讓茉莉寫在田字格里。茉莉像小學生一樣認認真真地坐下來。

高雷披上雨衣出去看了看羊圈有沒有積水,等他回來,拿起茉莉寫得滿滿的一張「撥」字,久久無語。寫錯幾個字有情可原,照着寫還每個字都寫錯了。這就說明了問題。茉莉看他臉色晴轉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地擰手指頭。高雷站在窗前,手裡舉着這張字,皺着眉頭。他的眼睛像在看字,又像已經看見了不爭的事實。「拔」和「撥」的差別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這是天差地別的兩個字,就像一個人腦子差了一點點,區別大了去了。

窗外,風越來越冷,吹起絲絲縷縷的雨絲飄進窗內,迎面落在高雷的臉上,冷冷的雨絲也落在他的心裡。他聽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聽見了院中梧桐樹葉的嘆息,甚至想起了曾經那個比他大八歲的婦女精明能幹的樣子。

四季交替,花落花開。院子裡的梧桐樹又開花了,淺紫色的喇叭狀花兒開的很熱烈,花兒淡淡的香氣優雅地在小院裡迴蕩,迴蕩。星光燦爛的夜晚,蟲鳴唧唧,梧桐樹花寂寞地凋落。

一家中外合資的食品廠在當地建成,招聘大量車間工人,白班夜班兩班倒,有宿舍,有食堂。高雷報了名。他覺得這份工作比放羊強多了。他年輕,上進,任勞任怨。有一次,車間流水線上的機器出了問題,負責維修機器的師傅外出學習了。車間主任,廠長急的不行,拿着圖紙來來回回地給總部打電話。等大家都去吃飯,高雷拿起機器上的圖紙,思索着竟然把機器修好了。這一下子,廠子上下都刮目相看。他原來的優點也被一下子放大了。他先是當上了組長,後來是副主任,再後來就是主任,一年以後成了廠長。幸運女神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他在人生的低谷里掙扎了這麼多年,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奮鬥的方向。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總部在外地又擴建了新廠區,需要一位有經驗的廠長,有意把他調過去。他想到沒想一口答應了。

高雷調到新廠區以後,工作開展的十分順利。他不缺錢了,生活也豐富多彩起來。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高雷覺得這句話真是不公平。他深有體會,不是他要泡妞,而是靚妞想泡他。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絡繹不絕。他是很渴望的,內心的那個在河灘放羊的高雷卻一直不知所措。

一次酒局上,高雷喝多了。辦公室的小雅主動開車把他送回公寓後,美麗的小雅姑娘第二天上午才離開。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需要一個正常的女人。當年他在河灘放羊,在無數個夕陽西下的黃昏,別的農人都回家了。唯有他面對空曠的河灘堤壩,不願回家,內心的幽靈無限憂鬱地站在他面前。那種空落落的感覺,那種孤寂的心緒,這麼多年來一直伴隨着他。有時在夢中出現,有時在半夜不眠時降臨,有的時候就在他獨自一人時把他淹沒。

他結婚後,茉莉沒有給他帶來多少能量。當了廠長後,名利金錢也沒有幫他脫離內心的困境。現在,小雅做到了。她年輕漂亮,善解人意。小雅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會高興地圍着他跳舞。她還會撒着嬌說:「哥呀,你陪陪我嘛。嗯嗯,我什麼也不要,只想要你。」高雷摟着她溫暖柔軟的身體,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內心的幽靈無比滿足。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想過這輩子能得到這麼好的女人。小雅讓他很快樂。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滿足。她不僅驅走了他內心的陰霾,還讓他覺得未來可期。他想娶她。小雅也願意嫁給他。他心裡開始籌劃這件事,第一步需要先回去離婚。

國慶節,兩人去了外地一座名山旅遊。旅遊景點人山人海。小雅高調地摟着他,親密無比。高雷覺得和她在公共場所這麼親密,有點尷尬。兩人跑到外地旅遊就是為了避免碰見熟人。他骨子裡是個很傳統的人。從他微微發福的肚腩也可以看出來,兩人不是年齡般配的夫妻。

景點半山腰有一大片平地供遊人休息。路旁枝幹茂盛的樹上掛滿了許願的紅繩。平地的涼亭中坐滿了遊客。涼亭旁邊的水池裡,各種顏色的魚兒游來游去,吸引了一大群孩子。小路兩旁有各種小攤,賣水果的、賣紀念品的、賣魚食兒的、賣特產的。山路的拐角處有一棵老槐樹,樹下坐着個戴墨鏡的老頭裝瞎子算卦。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張陰陽八卦圖。

小雅買魚食兒餵了一會魚,喝了一瓶水,要去廁所。兩人找到公廁以後,看見女廁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小雅輕輕一笑說:「我去排隊,你在魚池邊等我吧。」

穿着講究的高雷從算卦的跟前走過,放慢了腳步。他心裡有鬼。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能算婚姻嗎?」

「能算。」

高雷又問:「算的准嗎?」

算卦的回答:「不准不要錢。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就行。」

高雷說了。

算卦的掐算了一會,說:「恭喜恭喜,您家裡的妻子是位貴人,她的命埋在王母娘娘的桂花樹下,她是大富大貴的命。誰娶了她都會順風順水,一路高升,您以後還會子孫滿堂的。只是她稍有瑕疵,但是並不妨礙你們這輩子的婚姻幸福。」

高雷的內心暗流涌動。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人生的懸崖邊緣。他的眼皮跳起來,放下錢的手微微顫抖。

遊玩歸來,高雷回了老家。

他很久沒有回家了。一踏進溫暖芬芳的小院,他喧譁的內心瞬間安定下來。秋日的陽光盛滿了父母的小院子。院子裡梧桐樹的葉子開始變黃,鳥兒在梧桐樹上嘰嘰喳喳。晾衣繩上媽媽的花褂子在微風中晃來晃去。東牆下的柵欄里小羊在「咩咩」地呼喚同伴,雞在院中悠閒地散步。父母欣喜異常。茉莉忙前忙後地做飯。一家人像招待貴賓一樣。吃飯時,父母親熱地給他夾菜添飯。他卻覺得和家裡人出現了一種陌生的距離感,好像父母和茉莉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這裡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他曾經在這裡無數次給羊群添草料,那時的他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回想當年,恍惚就在昨天。

晚飯後,爺倆坐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閒聊。父親點燃一支煙,緩緩地吞雲吐霧。

高雷問:「爸,咱家的院牆啥時候翻新的?」

「上次下雨,院牆倒了。砸死了好幾隻羊。茉莉他爸和他哥給修了新院牆。」

「爸,你怎麼不打電話告訴我?你的錢夠嗎?」

「你離家遠,又整天忙,這點事還告訴你幹啥。你上次留的錢還有。茉莉她爸和她哥經常來給幫忙,上個月你媽病了,也是人家給送到醫院去的。」

高雷忙說:「媽病了,你應該告訴我呀。誰在醫院照顧她?」

「還能是誰?你媳婦照顧她唄。她在醫院裡給你媽把屎把尿的。說起來茉莉真是一個好孩子。」父親稍有沉吟,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平常不在家。家裡大小事,多虧了茉莉一家人。真是天底下找不出這麼好的親家呀。」

高雷低頭不語。

父親又開始嘮叨,村里誰家的老人過世了,誰家又生娃娃了。

風起,梧桐樹的葉子在滿天繁星下簌簌凋落。明天早上,心形的梧桐樹葉就會落滿小院啊。春華秋實,歲月緘默。高雷覺得自己也是一片樹葉,必須在落地之前,為自己的人生做點什麼。

夜深,門窗關了,窗簾拉下來。在這個無人打擾的私密空間裡,茉莉在他面前很拘謹。他像初次認識茉莉一樣打量着她。就像忽然發覺自己的髮際線後移了一樣,他也忽然意識到茉莉在這個家裡度過了她的青春歲月。她這些年為這個家,為了他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粗糙無華的外表下有一顆純潔無瑕的心。茉莉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這裡當然是她真正的家。她屬於這裡,這裡也不能沒有她。

高雷坐在床上沒話找話說:「這床單還是咱倆結婚時候買的,你買件新的吧。」他無意中伸手掀了一下床單,發現床單是反面朝上。他剛想說床單鋪反了,就看見掀起的床單朝下的那一面已經髒了。茉莉緊張起來,他哭笑不得。

他記不起自己和茉莉幾年沒有肌膚之親了。今晚的茉莉一開始身體都是僵硬的。

從那以後,他回家的次數多了。茉莉燙了綿羊毛的捲髮,穿上高雷給她買的新衣服,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後來,茉莉生了一對龍鳳胎。高雷知道她照顧不了,便給家裡請了保姆。[1]

作者簡介

王小字,山東人,自由職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