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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

《端午節》魯迅創作的短篇小說,屬於《吶喊》文集,由新潮社出版出版。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二年九月上海《小說月報》第十三卷第九號。

當時正處於"五四"落潮期,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激發起民眾的反封建的革命熱潮,但這種狂熱隨着軍閥政府與封建舊勢力的鎮壓,暫時退了下去。

內容簡介

《端午節》說作於1922年,其最為顯著的特色是作者那非凡的諷刺手法。本篇寫了政府欠薪和教員索薪,「索薪」的時間從年關提前到端午節前,還從教員索薪寫到官員索俸,這是對當局莫大的諷刺。作者的筆法從容有致委婉含蓄,在不露聲色的描述中,暴露了政府的腐敗。對政府的官員,如方玄綽之流的小官僚,作者也加以無情的諷刺。方玄綽自私自利,自命清高,他的「差不多」一說挾帶私心,但偏要戴上憂國的花環。他不加入「索薪」行列,認為索薪欠斟酌,太嚷嚷,而一旦經濟拮据,他也贊同索薪了。方玄綽口頭上責備太太提出的買彩票「無教育」,但對「頭彩幾萬元」的廣告也是動心的,方玄綽表里不一的虛偽相,被作者刻畫的惟妙惟肖。[1]

作品原文

方玄綽近來愛說「差不多」這一句話,幾乎成了「口頭禪」似的;而且不但說,的確也盤據在他腦里了。他最初說的是「都一樣」,後來大約覺得欠穩當了,便改為「差不多」,一直使用到現在。

他自從發見了這一句平凡的警句以後,雖然引起了不少的新感慨,同時卻也得到許多新慰安。譬如看見老輩威壓青年,在先是要憤憤的,但現在卻就轉念道,將來這少年有了兒孫時,大抵也要擺這架子的罷,便再沒有什麼不平了。又如看見兵士打車夫,在先也要憤憤的,但現在也就轉念道,倘使這車夫當了兵,這兵拉了車,大抵也就這麼打,便再也不放在心上了。他這樣想着的時候,有時也疑心是因為自己沒有和惡社會奮鬥的勇氣,所以瞞心昧己的故意造出來的一條逃路,很近乎於「無是非之心」,遠不如改正了好。然而這意見,總反而在他腦里生長起來。

他將這「差不多說」最初公表的時候是在北京首善學校的講堂上,其時大概是提起關於歷史上的事情來,於是說到「古今人不相遠」,說到各色人等的「性相近」,終於牽扯到學生和官僚身上,大發其議論道:

「現在社會上時髦的都通行罵官僚,而學生罵得尤利害。然而官僚並不是天生的特別種族,就是平民變就的。現在學生出身的官僚就不少,和老官僚有什麼兩樣呢?『易地則皆然』,思想、言論、舉動、丰采都沒有什麼大區別……便是學生團體新辦的許多事業,不是也已經難免出弊病,大半煙消火滅了麼?差不多的。但中國將來之可慮就在此。……」

散坐在講堂里的二十多個聽講者,有的悵然了,或者是以為這話對;有的勃然了,大約是以為侮辱了神聖的青年;有幾個卻對他微笑了,大約以為這是他替自己的辯解:因為方玄綽就是兼做官僚的。

而其實卻是都錯誤。這不過是他的一種新不平;雖說不平,又只是他的一種安分的空論。他自己雖然不知道是因為懶,還是因為無用,總之覺得是一個不肯運動,十分安分守己的人。總長冤他有神經病,只要地位還不至於動搖,他決不開一開口;教員的薪水欠到大半年了,只要別有官俸支持,他也決不開一開口。不但不開口,當教員聯合索薪的時候,他還暗地裡以為欠斟酌,太嚷嚷;直到聽得同僚過分的奚落他們了,這才略有些小感慨,後來一轉念,這或者因為自己正缺錢,而別的官並不兼做教員的緣故罷,於是也就釋然了。

他雖然也缺錢,但從沒有加入教員的團體內,大家議決不上課,可是不去上課了。政府說「上了課才給錢」,他才略恨他們的類乎用果子耍猴子;一個大教育家說道:「教員一手挾書包一手要錢不高尚」。他才對於他的太太正式的發牢騷了。

「喂,怎麼只有兩盤?」聽了「不高尚說」這一日的晚餐時候,他看着菜蔬說。

他們是沒有受過新教育的,太太並無學名或雅號,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稱呼了,照老例雖然也可以叫「太太」,但他又不願意太守舊,於是就發明了一個「餵」字。太太對他卻連「餵」字也沒有,只要臉向着他說話,依據習慣法,他就知道這話是對他而發的。

「可是上月領來的一成半都完了……昨天的米,也還是好容易才賒來的呢。」伊站在桌旁,臉對着他說。

「你看,還說教書的要薪水是卑鄙哩。這種東西似乎連人要吃飯,飯要米做,米要錢買這一點粗淺事情都不知道……」

「對啦。沒有錢怎麼買米,沒有米怎麼煮……」

他兩頰都鼓起來了,仿佛氣惱這答案正和他的議論「差不多」,近乎隨聲附和模樣;接着便將頭轉向別一面去了,依據習慣法,這是宣告討論中止的表示。

待到淒風冷雨這一天,教員們因為向政府去索欠薪,在新華門前爛泥里被國軍打得頭破血出之後,倒居然也發了一點薪水。方玄綽不費一舉手之勞的領了錢,酌還些舊債,卻還缺一大筆款,這是因為官俸也頗有些拖欠了。當是時,便是廉吏清官們也漸以為薪水之不可不索,而況兼做教員的方玄綽,自然更表同情於學界起來,所以大家主張繼續不上課的時候,他雖然仍未到場,事後卻尤其心悅誠服的確守了公共的決議。

然而政府竟又付錢,學校也就開課了。但在前幾天,卻有學生總會上一個呈文給政府,說:「教員倘若不上課,便不要付欠薪。」這雖然並無效,而方玄綽卻忽而記起前回政府所說的「上了課才給錢」的話來,「差不多」這一個影子在他眼前又一晃,而且並不消滅,於是他便在講堂上公表了。

准此,可見如果將「差不多說」鍛煉羅織起來,自然也可以判作一種挾帶私心的不平,但總不能說是專為自己做官的辯解。只是每到這些時,他又常常喜歡拉上中國將來的命運之類的問題,一不小心,便連自己也以為是一個憂國的志士:人們是每苦於沒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差不多」的事實又發生了,政府當初雖只不理那些招人頭痛的教員,後來竟不理到無關痛癢的官吏,欠而又欠,終於逼得先前鄙薄教員要錢的好官,也很有幾員化為索薪大會裡的驍將了。惟有幾種日報上卻很發了些鄙薄譏笑他們的文字。方玄綽也毫不為奇,毫不介意,因為他根據了他的「差不多說」,知道這是新聞記者還未缺少潤筆的緣故,萬一政府或是闊人停了津貼,他們多半也要開大會的。

他既已表同情於教員的索薪,自然也贊成同僚的索俸,然而他仍然安坐在衙門中,照例的並不一同去討債。至於有人疑心他孤高,那可也不過是一種誤解罷了。他自己說,他是自從出世以來,只有人向他來要債,他從沒有向人去討過債,所以這一端是「非其所長」。而且他最不敢見手握經濟之權的人物,這種人待到失了權勢之後,捧着一本《大乘起信論》講佛學的時候,固然也很是「藹然可親」的了,但還在寶座上時,卻總是一副閻王臉,將別人都當奴才看,自以為手操着你們這些窮小子們的生殺之權。他因此不敢見,也不願見他們。這種脾氣,雖然有時連自己也覺得是孤高,但往往同時也疑心這其實是沒本領。

大家左索右索,總算一節一節的挨過去了,但比起先前來,方玄綽究竟是萬分的拮据,所以使用的小廝和交易的店家不消說,便是方太太對於他也漸漸的缺了敬意,只要看伊近來不很附和,而且常常提出獨創的意見,有些唐突的舉動,也就可以瞭然了。到了陰曆五月初四的午前,他一回來,伊便將一疊賬單塞在他的鼻子跟前,這也是往常所沒有的。

「一總總得一百八十塊錢才夠開銷……發了麼?」伊並不對着他看的說。

「哼,我明天不做官了。錢的支票是領來的了,可是索薪大會的代表不發放,先說是沒有同去的人都不發,後來又說是要到他們跟前去親領。他們今天單捏着支票,就變了閻王臉了,我實在怕看見……我錢也不要了,官也不做了,這樣無限量的卑屈……」

方太太見了這少見的義憤,倒有些愕然了,但也就沉靜下來。

「我想,還不如去親領罷,這算什麼呢。」伊看着他的臉說。

「我不去!這是官俸,不是賞錢,照例應該由會計科送來的。」

「可是不送來又怎麼好呢……哦,昨夜忘記說了,孩子們說那學費,學校里已經催過好幾次了,說是倘若再不繳……」

「胡說!做老子的辦事教書都不給錢,兒子去念幾句書倒要錢?」

伊覺得他已經不很顧及道理,似乎就要將自己當作校長來出氣,犯不上,便不再言語了。

兩個默默的吃了午飯。他想了一會,又懊惱的出去了。

照舊例,近年是每逢節根或年關的前一天,他一定須在夜裡的十二點鐘才回家,一面走,一面掏着懷中,一面大聲的叫道:「喂,領來了!」於是遞給伊一疊簇新的中交票,臉上很有些得意的形色。誰知道初四這一天卻破了例,他不到七點鐘便回家來。方太太很驚疑,以為他竟已辭了職了,但暗暗地察看他臉上,卻也並不見有什麼格外倒運的神情。

「怎麼了?……這樣早?……」伊看定了他說。

「發不及了,領不出了,銀行已經關了門,得等初八。」

「親領?……」伊惴惴的問。

「親領這一層,倒也已經取消了,聽說仍舊由會計科分送。可是銀行今天已經關了門,休息三天,得等到初八的上午。」他坐下,眼睛看着地面了,喝過一口茶,才又慢慢的開口說:「幸而衙門裡也沒有什麼問題了,大約到初八就准有錢……向不相干的親戚朋友去借錢,實在是一件煩難事。我午後硬着頭皮去尋金永生,談了一會,他先恭維我不去索薪,不肯親領,非常之清高,一個人正應該這樣做;待到知道我想要向他通融五十元,就像我在他嘴裡塞了一大把鹽似的,凡有臉上可以打皺的地方都打起皺來,說房租怎樣的收不起,買賣怎樣的賠本,在同事面前親身領款,也不算什麼的,即刻將我支使出來了。」

「這樣緊急的節根,誰還肯借出錢去呢。」方太太卻只淡淡的說,並沒有什麼慨然。

方玄綽低下頭來了,覺得這也無怪其然的,況且自己和金永生本來很疏遠,他接着就記起去年年關的事來,那時有一個同鄉來借十塊錢,他其時明明已經收到了衙門的領款憑單的了,因為恐怕這人將來未必會還錢,便裝了一副為難的神色,說道衙門裡既然領不到俸錢,學校里又不發薪水,實在「愛莫能助」,將他空手送走了。他雖然自己並不看見裝了怎樣的臉,但此時卻覺得很侷促,嘴唇微微一動,又搖一搖頭。

然而不多久,他忽而恍然大悟似的發命令了:叫小廝即刻上街去賒一瓶蓮花白。他知道店家希圖明天多還賬,大抵是不敢不賒的,假如不賒,則明天分文不還,正是他們應得的懲罰。

蓮花白竟賒來了,他喝了兩杯,青白色的臉上泛了紅,吃完飯,又頗有些高興了,他點上一支大號哈德門香煙,從桌上抓起一本《嘗試集》來,躺在床上就要看。

「那麼,明天怎麼對付店家呢?」方太太追上去,站在床面前,看着他的臉說。

「店家?……教他們初八的下半天來。」

「我可不能這麼說。他們不相信,不答應的。」

「有什麼不相信。他們可以問去,全衙門裡什麼人也沒有領到,都得初八!」他戟着第二個指頭在帳子裡的空中畫了一個半圓,方太太跟着指頭也看了一個半圓,只見這手便去翻開了《嘗試集》。

方太太見他強橫到出乎情理之外了,也暫時開不得口。

「我想,這模樣是鬧不下去的,將來總得想點法,做點什麼別的事……」伊終於尋到了別的路,說。

「什麼法呢?我『文不像謄錄生,武不像救火兵』,別的做什麼?」

「你不是給上海的書鋪子做過文章麼?」

「上海的書鋪子?買稿要一個一個的算字,空格不算數。你看我做在那裡的白話詩去,空白有多少,怕只值三百大錢一本罷。收版權稅又半年六月沒消息,『遠水救不得近火』,誰耐煩。」

「那麼,給這裡的報館裡……」

「給報館裡?便在這裡很大的報館裡,我靠着一個學生在那裡做編輯的大情面,一千字也就是這幾個錢,即使一早做到夜,能夠養活你們麼?況且我肚子裡也沒有這許多文章。」

「那麼,過了節怎麼辦呢?」

「過了節麼?--仍舊做官……明天店家來要錢,你只要說初八的下午。」

他又要看《嘗試集》了。方太太怕失了機會,連忙吞吞吐吐的說:

「我想,過了節,到了初八,我們……倒不如去買一張彩票11……」

「胡說!會說出這樣無教育的……」

這時候,他忽而又記起被金永生支使出來以後的事了。那時他惘惘的走過稻香村,看見店門口豎着許多斗大的字的廣告道「頭彩幾萬元」,仿佛記得心裡也一動,或者也許放慢了腳步的罷,但似乎因為捨不得皮夾里僅存的六角錢,所以竟也毅然決然的走遠了。他臉色一變,方太太料想他是在惱着伊的無教育,便趕緊退開,沒有說完話。方玄綽也沒有說完話,將腰一伸,咿咿嗚嗚的就念《嘗試集》。

作品作者

魯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壽,後改名周樹人,字豫山,後改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也是他影響最為廣泛的筆名,浙江紹興人。著名的文學家、思想家、教育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毛澤東曾評價:"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參考資料

  1. 魯迅端午節的主要內容是什麼簡介2019-12-15 來源: 作品人物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