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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青春:那一场场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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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青春:那一场场错爱》中国当代作家杨保志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致青春:那一场场错爱

我父母一口气生下我们弟兄仨人,加上两个没有养活的哥们儿,总共五个,没有一个是女的。我出生之前的那一年大年初一,我奶奶去世,我们家又少了一个女人。这也许注定我这一生缺少女人缘。

我一生中最亲密的第一个女人是我母亲,亲密到我可以随便去吃她的奶,但六岁以后,这点权利也没有了。

有一年夏天,我们老家白露河发洪水,住在大水窝里边的几个舅舅都被淹上了岸,后边跟了我无数个表姐、表妹,他们排成一队到我家来避难。晚上临睡觉的时候,父母在堂屋正厅的地上搭了个简易的通铺,我们十几个孩子就忽啦啦地钻进被单。挨着我睡的是我三舅家的一个表姐,只大我三岁。我那天突然闻到我表姐身上有异样的香味,不似我们弟兄间的汗味,我就想和我兄弟间那样可以随便靠上去,这样能够闻得更真实一些,但我表姐赶紧向旁边一闪躲去了,似乎早有防备,中间留下一条河的距离。这我也没有太在意,我那时候身上该长毛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长毛,自然不会在意。但我的下意识里,似乎还是觉出女孩子不会轻易喜欢我。

从我妈生下我,到我长到开始长胡子,这中间也遇到过很多女孩子,有的是我亲戚,有的是我邻居。我邻居家有一个女孩,比我小四岁,一见到我就和我干架,这还能叫喜欢嘛!她天天带着几个“小鬼儿”到我们家果子树下偷果子,不对,是抢!打下满地的青枣,我不和她干架和谁干架?

我大姑家的表妹,小名叫春兰,比我小一岁,有一年和我大姑一起到我大伯家走亲戚。那天早晨,我起来时心情不错,于是就决定到大伯家看看她们,说不定顺便还可以蹭一顿蛋炒饭。怀着这种美好的愿景,我刚走到大伯家门口,正巧表妹也在门口。她可能正要逃避洗脸,或者受了大姑的批评,手里甩着一条湿毛巾,见到我什么也不说,趁我不防,猛地用湿毛巾当面抽我一毛巾,然后逃到院内。我要说不疼那我就是王八!我脸上疼得火辣辣,像种了两棵小辣椒,两眼还冒着金星。待我回过神来追进院子, 发现表妹已躲在大姑身后。我哭丧着脸要找大姑理论,大姑一句“她比你小”就算打发。看看吧,看看吧,谁是亲生的、谁不是亲生的?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我倒是想问问我表妹,我只不过是想去蹭一顿蛋炒饭而已,难道我脸上已表露出乞讨的神情?我又不是带着一根打狗棍!何至于此?我因此总结,我就是不讨女人喜欢。

我大伯还年轻的时候,我大妈帮我生了个堂弟,后来不小心让赤脚医生打针给打死了,只剩下我堂姐一个孩子。那时我大妈已不能生育,于是大人们在一起合计,准备把我过继给我大伯。我那时脑袋长得前凸后崩,远看像钉锤,近看像哑铃,我大妈把我抱过去一看,简直是个大马猴,就又把我还给我母亲。我母亲惊喜得直掉肉,谁舍得把自己亲骨肉送人呢!我后来长到读大学的时候,我就问我大妈当年为什么不要我,我大妈也说是我妈舍不得。我心说,是你不喜欢吧!但我大伯活着的时候,他说我过继过去会吃很多饭,所以才没有要我。但我大伯肯定后悔了,他死后没有埋进我们杨家的坟地,孤零零地躲在一片荒地里,后来虽然大妈也过去陪他去了,但那终究不是祖上的居所。要是当年大伯收留了我,我虽然只是个过继的,但按规矩,大伯仍可以埋进那片坟地。这样,我就用不着每天想着到大伯家混口蛋炒饭吃了,更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挨上大姑家表妹的一湿毛巾。

我记忆中第二个喜欢我的女人就是我大伯家的堂姐。我堂姐上五年级的时候,我跟她一起混进五年级的教室。上课的时候,我坐在我大姐的腿上一声不吭;课间休息的时,她们把我举过头顶在教室里传来传去,我向下一看,哇噻!全是美女……这些模糊的记忆,只是一个瞬间,永不会磨灭,所以我才敢说我人生第二个喜欢我的女人是我大伯家的堂姐。

说着说着我就上了小学。小学四年级以前,我对于女孩子是否喜欢我并不在意。等我到了五年级,我突然发现我虽然不太讨女孩子欢心,但我却有了悄悄喜欢女孩子的性别取向。这种感觉虽然不甚强烈,但总之是有。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长得也水灵,每次上学的时候我都希望能看到她。如果偶尔能在路上碰见,那真是要人命了,心都会跳出来。有一次真的在上学路上单独碰见她,两个人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脸红着各自逃去。难道她也害怕见到我?不可能吧!

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我的语文老师是一位美女,县城里下来的大姑娘。那时我母亲正生病,父亲脸色又不好看,我就打着“爱学习”的幌子住到村部小学。我这可不是一般的住!我是和我们大姑娘语文老师住在同一个办公室内。老师住西头,我住东头,中间只隔了两张办公桌,睡觉时彼此翻身的声音都能听见。我每天跟在老师的身后像影子,打水扫地时刻都不分离,有一次无意中居然把老师叫成了“妈”。我心说,还是妈亲啊。这老师从来没有说喜欢我,也从来没有说不喜欢我,只到我小学毕业,我也不能确认她是否真的喜欢我。

上初中的时候,我的荷尔蒙水平低下,突然一下子不喜欢看女孩子了,每天都能把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我们班有一个姓朱的女同学,嘴巴长得也有点“猪八戒”那个意思,整天不学习,时不时看我一下,把我看得很反感!但我从不理她,也不会正眼看她,像孔子说的:色难!但我若不看她,我又怎么能知道她在看我呢!两人之间,只不过看谁更盛气凌人罢了。

按我们农村的规矩,农村的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要订亲。每当周末我回家取口粮时,我父亲总会漫不经心地跟我说,今天张家又来提亲了,家里有一万元,如何如何;或者明天李家又来说媒了,她父亲是大队支书,如何如何;然后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以前总结我父亲有三项品德足以让我五体投地:一是一辈子不上街,二是一辈子不做饭,三是一辈子喝不醉。但在我今天看来,我父亲还有一项品德仍然至高无上,那就是在我提亲这件事上,我父亲出奇地包容。我父亲对我母亲以及我们弟兄仨人实行了一辈子的不包容,我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容许我们置疑,甚至也不用征求我们对错,因而我们也不用思考父亲的每一句话是否正确,因为我们既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决策权,思考了也没有用,所以干脆不去思考。我父亲甚至逼迫我大哥娶我三舅家那个不肯和我靠近睡觉的表姐。但在我提亲这件事上,父亲总是淡淡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从这件事上看到了父亲内心的两丝喜悦:一丝是他似乎看到了我总会有出人头地的希望,另一丝是终于有人来到我们家提亲。为了维持那个穷得只剩下一条裤子的家庭,我们知道父亲已经受了很多委屈。我父亲每次对我说你看着办的时候,我似乎每次都能听到父亲内心悄悄地告诉我说:“儿子,你坚决不能同意。”人情与世故,父亲不便于说,只能让我自己说了。我想一想那个猪八戒一样的女同学,于是坚决地说:“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我嘴上虽然表现得像刘胡兰一样坚定坚决,但我还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没有老师教也学会了自己“画地图”。

高中的时候,我的荷尔蒙水平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同龄人应该表现出的所有外在及内在特征,在我身上都能找到影迹。我心说,咋就没有饿死你这个鬼呢!还敢胡思乱想。我认为,不该想的事却想了,这就是乱想。那一段时间,我也真没有发现哪一个女同学喜欢我,我只是乱想而已。你看我每天形色凝重,目光呆滞,老气横秋,内心里装满了几桶水,又沉重又飘荡,摇摇晃晃,最后总算跨过了独木桥。这期间,如果说我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同学,那是骗人!再如果,如果说我没有到人家吃过几次饭,这也是骗人!但如果谁再继续胡思乱想,甚至把事情描述得一团糟,这就是骗人。这甚至不是骗人,这简直就是亵渎!总之,我读高中那些年,并没有一个女同学喜欢我。

我大学那点事,地球人都知道。正事没有办成一个,坏事做了一箩筐。理科生上了文科,像是故意搞怪;在外国语学院读中文,听起来就像笑话;过节时看到饺子居然有十几种包法,这简直是神话。每逢假期看着女同学们都在为心爱的王八蛋缝被子,我就在心里就说,你们都眼瞎啊,我的被子还没人缝呢。但我不说,说出来会丢人,我只是期望有一个人总会有一天为我缝被子,顺便也可以再生几个孩子。于是我先从夏天等到冬天,又从冬天等到夏天,这个人终究也没有出现。没出现也没关系,但我从那时起却得了一种怪病,那就是我一看到美女就想哭。我经常哭着说,***,你们都长这么漂亮还要我怎么活啊!于是有一阵子,我遇见美女都会主动躲起来,不然的话,我的眼睛会哭瞎。后来美女们都知道我容易伤心,也故意躲起来不见我。秋风瑟瑟,这么大一个地球,没有一个美女心疼,此乃我认为是我人生中最见不得人的一件事。有一年冬天,有一场大雪,呼呼而下,只听“哐当”一声,青春万岁,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算是和青春永别。

毕业这些年,我也遇到过很多美女,也遇见过背叛,但我都不会伤心,那不是因为天冷,那是因为我对她们还不曾用心。也许我会有点伤心,只是没有以前伤心。也许以前可能伤心,但时间久了就不再伤心。

这些年,美女如云,破事成堆。这些年,我遇到的美女,有的冰冷如北冰洋的冰,理智到每说一句话都要作数据分析,淡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和这样的美女在一起,仿佛空气遇见石头,谁和谁、谁离了谁都无所谓了。也有的美女火爆如辣椒,又极其敏感,总是问你今天又干什么去了,明天为什么又要去那里,等等,除非你是个律师,可以雄辩,否则也不能考虑结婚。还有的美女喜欢生气,大事小事、有事无事,都会生气,一生气就往外跑。相对前两类美女,这一类美女最好管理,性情中人,哄一哄就不跑了。可实际情况是,有时你还来不及去哄,她的影子早不见了。不见了也不可怕,过一阵子她们就会回来,怕就怕她们跟着别人跑了,这一跑,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年,我也到过很多单位,有的单位美女就像晴天里的星星,一个也看不见,打着灯笼去找就容易碰见猪八戒。有的单位美女虽然很多,个个白娘子许仙一样,成双成对,就是没有一个属于我。有的单位,一半是美女,一半是丑女,我想挑美女,她们不干;我还想挑美女,她们老公又不干。剩下的丑女们,她们看我就像我看她们一样,互不顺眼。再后来,也有经人介绍的,但往往是准丈母娘喜欢、美女本人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终于使我神情错乱。我难道是师太杀手?我那个年龄,尚不及高仓健一半,还不至于悲催到如此吧。于是我指天发誓:他日王者归来,看我八面威风!现在看来,王者没有归来,我却成了笑话。

我认识我老婆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把那些荷尔蒙消耗掉的。自从我和我老婆开始认识,我们又打了八年抗战,艰辛无奈、痛苦折磨,可想而知。有人说,愤怒出诗人,我生气了那么多年气,没有写出一句像样的诗。有人说,诗言志,歌以声,这些年,我也没唱出一首让自己感动的歌。还有人说,借酒可以消愁,我喝了那么多年的酒,一坛子一坛子下去,可是它们都去了哪儿?它们都和我的青春一道逛街去了?它们都和我的心上人一道听故事去了?它们都和我的父亲一道去找我爷爷奶奶去了?都不是吧。我认定它们是被那些不喜欢我的女人故意偷走了。

这些年,喜欢我的女人极其稀少,不喜欢我的女人又极其多。那些不喜欢我的女人,每一个女人我都可以把她们写成一本书,有时候是赞美,有时候就是伤害。无论是我喜欢的,还是我不喜欢的,这终究是一场场错爱。错爱不是错,有爱就可爱。若是不幸爱上我的,那我就要千恩万谢;若是她爱我不爱,那么我就要千刀万剐。那些我爱她不爱的,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清风对明月,各行一条路,我看看天,再看看地,祝她们一路走好。

这些年,青春已经消失殆尽。回望一眼,我不知道哪里是对、哪里是错?也不知道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我只是觉得一路走来,那一场场错爱让我智乱情迷。二十年后,我老婆对我说,当下的就是最好的!以前她不这样说。以前她总是抱怨我炒的菜太咸。时间长了,她就不说了,或许已经适应了,或者已经麻木了,亦或无所谓咸淡了。为此,我愿意给我的青春作记,祭它们清风拂面、百毒不侵;祭它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祭它们明亮如雪、明净如眸,一眨一眨地看着我们,唯有欢笑,永远不会悲哀。

暑意嘱文,聊作为《青春祭》吧。 [1]

作者简介

杨保志,1968年10月生于河南省潢川县。1987年高考入军校就读,戎马26年,转战大江南北,足迹遍布祖国大好河山。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