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柏果淌的春(彭定新)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跳转至: 导航搜索
柏果淌的春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柏果淌的春》中国当代作家彭定新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柏果淌的春

柏果淌的春来的晚,但终究会来的。春一旦到了,满山的春色就锁不住,山花就烂漫开了,直抵心扉。

乔爷的背篓

公鸡叫第二遍,东山上的天发亮时,乔爷和老伴就出门了,还有他们的大背篓。他们要到乔家坪去,赶头班车到秭归县城,为女儿和孙子送腊肉。女儿在秭归县城打工,孙子在秭归县城上学。再不送去,旧房子就要拆了,新房子就在乔家坪异地扶贫安置居民点。

雾是平流雾,再高的山在雾的上面,只冒出一个山尖尖。山路正与雾的顶端平行,雾在山中游,人在雾中行。乔爷、老伴只露出个头,还有背篓上的腊猪蹄朝上伸着,从一个角度看,好似皮影戏在移动。

初春的太阳暖洋洋的,从对面山坳里探出,亮光打过来,雾幔就散开了。

山高沟深,一条山路在山间逶迤盘旋。山路一会儿沿山侧之字拐上升,一会儿从山腰橫过去,一会儿从偏岩边的毛狗子路穿过去,路狭石怪,人小影长。一段人工凿成的的半栈道,更叫人心怵。陡峭的山下是野马溪谷,深渊,幽静,一块石子丢下,10秒钟后,直接落进河水中。栈道的外侧是一排铁桨木,向外歪斜着,主枝铁硬,像栏杆,它的遮挡,肉眼看不到沟底,感觉不了害怕。

这就是乔爷他们家通向外面的路。

坳口垭是乔爷经常歇脚的地方。坳口垭像是一座整山断裂成的一个凹槽,凹槽两边的山也是飞飞陡岩的,从槽中走,天变成了一条白线。人工栈道连接坳口垭,省了路程。

坳口垭的风,轻轻柔柔的,乔爷感觉舒服极了,尽管乍暖还寒,但背着几十上百斤的东西,身上也出汗了。他把打杵往屁股后面一塞,双腿一撒,背篓一落,人一放松,重力就落在打杵上了。他从荷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叶子烟,取出打火机,“巴拉巴拉”几口,几股浓烟就混为一团,像雾,乔爷头部就看不清了。

叫你少背点,你偏逞能,你以为还是小伙子。老伴一边递水,一边埋怨乔爷背多了。是的,乔爷七十了。早上出门时,特地选了一个岔口大背篓,比往常多装了一些,除了腊肉,还有土豆、红苕等。

背不了几回了,背一次少一次。乔爷吐出一口烟后说。

乔爷的家也在半坡上,这山坡本是夷陵区辖地,但与秭归县、长阳县、点军区挨着,处四地边界,移动电话离它们四县区都很近,夷陵、秭归、长阳、点军的网络信号都显示过,好像是它们的,又好像不是它们的。半坡中的乔家,离河谷也深,离山顶也高,掩隐在茂林修竹、鸟语花香之中。 不知是哪代哪位祖宗把家安在这里,乔爷只记得,自生下来时,一直没有出这个窝。农村有句俗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确实乔爷的土坯房子陈旧了,风吹雨打,一面墙歪了,成了危房,已不像一个窝。近几年来,这里也留不住人了,原本只有两户人家,前几年已搬走一户,连自己的女儿、孙子都不住家里,他们飞了,在外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乔爷想,山上什么都长,什么都出,有什么不好?这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山啊、林啊、田啊,将来谁来种呢?现在乔爷每天陪伴的只有老伴了,一间老房子,两个人。当然还有阿黄(狗)、小尕(猫)、九斤黄(鸡)。有时竹林里的斑鸠、画眉、喜鹊、八哥,过来叽叽喳喳,热闹热闹。

乔爷摸了摸背篓和打杵,那是他的心爱之作。背篓是用屋旁的楠竹做的,特地编成大岔口型,数量装的多,东西不折掖。后背和背系上绑了羊皮,免得折磨背和肩。打杵是用檀木削的,扎实,下端套了一个铁尖,打在地上,跋滑。乔爷离不开背篓打杵,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把猪、羊、鸡、香菇、木耳和辛酸背出去,把布匹、电器、盐和甘甜背回来。背出背进,背了白天背黑夜,小乔也背成乔爷了。

乔爷想到搬家,想到将要退役的背篓打杵,想到再也不走这条山路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失落和不舍,人啊,为什么会这样?突然乔爷满口的烟一吐,大声一吼,两腿一蹲,背篓就上升起来。他们翻过坳口垭,越过怪石坡,向乔家坪走去。

春年的眷恋

柏果淌山高路远雾多,春寒料峭,阴坡还有积雪。春年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团轻雾随人影飘逸,人在雾中,若隐若现。她要到牛大爹家去,今天是牛大爹种地膜洋芋的日子,春年放心不下。

牛大爹是个牛脾气,种了一辈子洋芋,还说不会种。是的,毕竟不是传统的种法,洋芋种是黄心洋芋,不是那种麻洋芋。种的方法是地膜覆盖的,早出洋芋用来赶季节赶市场。种出来的洋芋也是专供城里餐桌的小洋芋,主要是用来炕土豆或炖土豆。春年不去不可以呢,春年的蔬菜专业合作社与牛大爹签了订单合同。

其实春年的专长不是种蔬菜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柏果淌人,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家乡,上了职校,学习酒店管理,毕业后在宜昌一家五星级酒店当餐饮服务员,天资聪颖好学的她,很快当上了餐饮总管,还在宜昌成了家,丈夫是大厨。五星级饭店每天对食材的选取和烹饪的讲究很严格,黑土猪肉、黄心土豆、脆皮黄瓜、高山蔬菜、反季节四季豆等,每天需要大批量的,采购来自定点的专门的农场和牧场。春年常想,这些东西不就是柏果淌的出产之物吗?柏果淌具有仙气般的水气滋养出来的蔬菜和猪肉、羊肉,不就是天然的有机食品吗?真是美在深闺人未识。

春年是吃洋芋长大的,那童年饿肚子刻骨铭心的记忆,她忘记不掉。那父辈眼巴巴的脱贫致富的渴望,她回避不了。春年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地方。

春土豆、小土豆是春年的第一笔订单。季节不等人,必须在立春前动员老百姓把土豆种下地。

牛大爹见到春年,理也不理。春年看见牛大爹没有做种土豆的准备,问为什么?牛大爹乜了一眼:哪有雪还没有化时窖洋芋的。种了一辈子的田,我还没有见过,洋芋种滥了你负得了责吗?还用地膜盖,既花钱又窝工。牛大爹根本瞧不起春年。

看来,前几天的屋场会,骨干动员会,订单合同签订都是白费了。牛大爹是一道关口,他的工作不做好,其他人也难做,100亩的早土豆种植计划就要落空,几个酒店和超市的合同就完不成,完不成就要赔款。春年想着想着,感到天就要塌下来了,对一个三十来岁女人的肩膀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她感到比当餐饮总管,领导几十人还难,不禁暗自落泪。

再苦涩的泪水也得自己咽。春年又反复劝说牛大爹,帮忙算投入账,收入账,一条条解读收购保底合同,还说,地膜、黄心土豆种可以不出现钱,由她先垫付,等土豆收购后扣除成本。

牛大爹有点气愤地说,嫌弃我没有钱啊,地膜钱、种钱我出得起。我也不是不种黄心土豆,我问一句,你叫我们种,你家种了没有?牛大爹一句话,把春年问得哑口无言。是的,家里父母亲已没有劳动能力了,家里的田每年只能种一些简单的作物,基本是望天收。回村时一个人走得急,没有和爱人多商量,说回就回了。家里的田还没有规划呢,自己的田不种,叫别人种,有什么说服力呢?

谢谢牛大爹。春年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回走,刚走了几步,看见自己的丈夫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位,是市里派驻柏果淌村扶贫的第一书记。还没等她开口,丈夫先说,我也辞职了,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们一起种菜,把家里的田也种起来,种小土豆,种反季节四季豆。他还说把旧房子整一整,开个农家乐。第一书记也说,我们支持春年蔬菜专业合作社,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们村里。我们共同种好反季节有机蔬菜,老百姓指望种菜脱贫致富呢。

春年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情形,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牛大爹屋旁高大的香椿树,那椿天芽正在吐苞苞,土坎边一排樱桃树,那樱桃花也初现了花蕾。

野樱桃花又开了

初春的早上,柏果淌的雾,大气,浓烈,把整个大山包裹着,包成一片云海。太阳一出,雾罩收起,山的轮廓显现,变成一柱香、一支笔、一个馒头、一张鹰子咀。雾在山间绕来绕去,平流、升腾,蓄足了能量,最后变成了云。

山上出乔木,乔木是落叶的。如果不是在花期,也分不清是什么树种。从花的颜色和形状,辨明它们都是一个家族的,植物学上叫蔷薇科。什么樱阿、桃阿、李阿、杏阿、棠梨阿,等等。早春是蔷薇科植物花的天下。当季节不等山上的积雪消融时,野樱桃就露出了花苞苞,不几天,白色的花就绽放出来,一簇簇,一带带,一片片,像漂浮的白云团一样,柏果淌就成了樱桃花的海洋。

一条去年冬修成的水泥路在花丛中延伸,樱桃花的怒放吸引了城里的少男少女。一辆红色的轿车载着三女一男,走走停停,不时下车用手机拍照呢。那三个女的年轻,穿得花花绿绿,颜也如花,男的开车,也负责拍照。她们时而挥动纱巾拍一张,时而一起跳起来拍一张,来了合影来单照,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山里好像来了很多人。

路的尽头是张贵的房子。房子墙是石头垒的,房顶是石板盖的,屋周围也是樱桃花。还有一些李、杏树,不过它们开花还得等几天。张贵不为樱桃花所羡慕,在这里生活了四十五年,去春来,寒来署往,再大的花海,再艳的花朵,看多了也是疲劳。他一觉就睡到十点,太阳晒到屁股了,才起床,喔,今天是计划耕田种洋芋的。是的,只有他一个单身没有人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都吃饱了,否则还要睡呢。他懒懒地起床,用手和冷水抹了一把脸,从碗柜里扒了两口冷饭。牵了黄牛,扛着木犁,顺着公路走,前面就是牛家大坵。

牛铃的叮叮当当声,引来了少男少女的眼睛,他们不用商量望去,一人牵着牛扛着犁,从花的甬道里走来,细碎的阳光从花丛中洒下,斑驳陆离,真是一幅好画面,使劲地照啊拍啊。他们又不用商量向张贵跑去,围着张贵和他的牛,左一照右一照。一个穿浅绿色紧身春装的小姑娘和黄牛照了像,黄牛用鼻子朝姑娘身上嗅了嗅,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一个穿白色春装和红色皮短裙子的姑娘,用手搭着张贵的肩膀照了像,口里大叔长大叔短的,声音真好听。张贵有点云里雾里了。

本来张贵是很反对照相的,和一个姑娘家,隔得那么近,成什么体统。但一看到姑娘这么小巧,穿得这么体面,笑得这么好看,说话这么好听,特别是姑娘身上和发际上的气味,好香好香。张贵感到心里舒坦极了,故意放慢脚步让他们拍照。

其实张贵也是长得高高大大的,五官蛮标准,可以看出年轻的张贵还是一表人才。但岁月如刀,脸上刻下了难以抹平的沟沟坎坎。年幼时爹妈走了,留下张贵和一栋石板屋,村里年轻的姑娘远嫁了,留下了一群“张贵”。山里出苞谷、洋芋,但只管个饱,山里也开樱桃花、桃花、李花、杏花、棠梨花,但大都是野生的,只开花少结果,叫什么野樱桃、山桃子、苦李子、野杏子、棠梨子,结的果子也不能吃,苦且涩。

“大叔,这里真好看,真是一条樱花谷、一条樱桃沟,您们可以搞赏花品果旅游呢!”

“大叔,这里有农家乐吗?”

“大叔,您好酷吔!。”

姑娘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张贵耕完田回到家里,彻夜难眠,脑海里尽是几个年轻人的影子。第二天天一亮,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始收拾打扫屋里屋外,把几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穿上干净的衣服,他要到村里去,给村干部回个话,危房改造报个名,准备打个地平,改个卫生间和厕所,侧墙加个固。他要发展家樱桃,就用野的嫁接,至少一大片。他想,房子整好了,家里有樱桃了,说不定会飞回来个媳妇呢!

不经意间,张贵的窗台上,多了一束用空酒瓶子插着的白色野樱桃花,花簇里面,还有一束含苞待放的山桃花…… [1]

作者简介

彭定新,宜昌市总工会副主席,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政策研究、党务和行政工作。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