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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页面,内容为“师陀,原名王长简,笔名芦焚,作家,1910年3月10日出生于河南杞县。曾参加反帝大同盟。后任上海苏联广播电台编辑、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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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陀,原名王长简,笔名芦焚,作家,1910年3月10日出生于河南杞县。曾参加反帝大同盟。后任上海苏联广播电台编辑、上海文华电影制片公司特约编剧。建国后,历任上海出版公司总编辑、上海电影剧本创作所编剧。后在中国作协上海分会专门人事创作。著有短篇小说集《谷》,长篇小说《结婚》、《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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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obox pe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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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 师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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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像    = [[File:师陀6.jpg|缩略图|center|[https://timgsa.baidu.com/timg?image&quality=80&size=b9999_10000&sec=1547274942725&di=ff0877558c2667fedfc447689a7ea2c3&imgtype=0&src=http%3A%2F%2Fwww.chinawriter.com.cn%2FNMediaFile%2F2017%2F0324%2FMAIN201703240741000163416670134.jpg 原图链接]  [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7/0324/c405173-29165549.html 來自中国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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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像說明 =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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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日期 = 1910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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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籍    = 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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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名    = 芦焚、王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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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業    =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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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明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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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名作品 = 《[[谷]]》</br>《[[果园城记]]》</br>《荒野》</br>《[[结婚]]》</br>《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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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 ,原名''' 王长简''' ,笔名芦焚,[[ 作家]] ,1910年3月10日出生于[[ 河南]][[ 杞县]] <ref>[http://www.lz16.cn/16369.html 说书人 – 师陀], 励志语录网, </ref> 曾参加[[ 反帝大同盟]] 。后任[[ 上海]] 苏联广播电台编辑、上海文华电影制片公司特约编剧。[[ 建国后]] ,历任上海出版公司总编辑、[[ 上海电影剧本创作所]] 编剧。后在中国作协上海分会专门人事创作。著有短篇小说集《[[ ]] 》,长篇小说《[[ 结婚]] 》、《[[ 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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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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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1946年以前用笔名芦焚。河南[[杞县]]人。在开封读中学。学生时代曾与同学办过刊物。1931年高中毕业后赴北平谋生。九一八事变发生,即参加[[反帝大同盟]],进行救亡宣传工作。最初的小说《请愿正篇》,写学生的抗日爱国热情,发表于《北斗》。1932年与[[汪金丁]]等创办文学杂志《[[尖锐]]》。<ref>[http://ch.eywedu.com/writer/9850_83414.htm  师陀(1910.3.10—1988.10.7) 生平简介 主要作品], 中国现当代作家辞典, </ref>他第一个短篇小说集《[[谷]]》,1937年因艺术风格独特而获《[[大公报]] 文艺奖金。1936年秋,从北平到上海 不久抗日战争爆发,遂长期蛰居于日军占领的上海。1941年至1947年,任苏联上海广播电台文学编辑。《[[果园城记]]》的大部分写于这个期间。他还写有长篇小说《[[结婚]]》等。1946年后相继任过[[上海戏剧学校]]教员、上海文华电影制片公司特约编辑,写过电影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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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以后,他历任上海出版公司总编辑、上海电影剧本创作所编剧,到河南、[[山东]]、东北各地访问,写下的作品主要收入《[[石匠]]》集中。1957年 后一直是作协上海分会专业作家。60年代初期,曾专注于历史小说和历史剧的创作,发表了剧本《[[西门豹]]》、《[[伐竹记]]》和小说《[[西门豹的遭遇]]》等,颇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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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师陀.jpg|缩略图|右|center|[http://p0.so.qhmsg.com/bdr/360__/t0161b97d6d083279ff.jpg 原图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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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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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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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短篇小说集)1936,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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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门拾记》(短篇小说集)1937,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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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苔]]》(散文集)1937,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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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光》(短篇小说集)1937,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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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鸟集》(短篇小说集)1938,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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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集》(散文集)1938,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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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氏》(短篇小说集)1939,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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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集》(散文集)1939,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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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手杞]]》(散文集)1941,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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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望村的馆主]]》(中篇小说)1941,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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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城记]]》(短篇小说集)1946,上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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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长篇小说)1947,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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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长篇小说)1948,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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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戏团》(剧本)根据安特烈夫《一个挨耳光的人》改编,1948,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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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剧本)与[[柯灵]]合著,根据苏联高尔基《底层》改编,1948,上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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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师陀2.jpg|缩略图|右|center|[http://auctionimg.kongfz.com.cn/20140922/174429/1744294naSh0_b.jpg 原图链接] [http://www.kongfz.cn/15810070/pic/ 來自孔夫子拍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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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无情》(长篇小说)1951,上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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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短篇小说集)1956,香港艺美图书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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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匠》(短篇小说集)1959,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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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利亚行记》(散文)1960,上海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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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历史.人物》(散文、小说等合集)1979,上海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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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集]]》(短篇小说集)1983,[[香港文学研究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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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焚散文选集》1981,江苏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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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焚短篇小说选集》1982,江西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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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三札]]》(散文集)1984,宁夏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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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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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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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师陀由北平到上海,写下了以战时上海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结婚》和散文集《上海手札》。这两部作品尽管文体不同,但都给我们展现了一个经济凋敝、满目疮痍、贫富悬殊、底层人艰难求生的上海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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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结婚》以中学历史教员[[胡去恶]]为主线,展现了1941年[[珍珠港事件]]前后的上海洋场社会。胡去恶是封建大家庭的庶子,为能与恋人结婚,他用自己的两本书稿做抵押向富家子弟田国宝借了一万元,让在股票公司做事的花花公子钱亨帮其炒股;其间,胡去恶迷上了为报复表哥钱亨而主动向其示好的上海小姐田国秀,疏远了昔日的恋人林佩芳。然而最终,钱亨吞没了去恶的款子,两部书稿也被田国宝书名出版。为摆脱困境,去恶欲与田国秀结婚,反被骂他这个穷鬼不配。精神崩溃的去恶在幻灭中持刀伏杀了钱亨,自己也被巡警开枪射死。在这部小说中,师陀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用大量的篇幅刻写了上海带给胡去恶这个小人物的[[孤独感]]、[[自卑感]]。胡去恶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历史教员--在上海这是一个受人鄙夷的职业,薪水很低,他穿着寒酸(学生送他绰号"剃头师傅"),深感自卑。他对恋人佩芳真实地倾吐着自己强烈的自卑:"我自惭形秽,想起我的衣服是补缀过的,裤脚是补而不能再补的,不由我不将两臂夹紧,尽量缩小自己,使人家不看见我的丑样;我的脚也忽然害羞,似乎觉得它没有踩马路的资格。它应该钻进小胡同去,找个地缝躲起来。"与自卑相伴而生的是巨大的孤独感。当恋人佩芳一家离开上海--在去恶看来"人山人海、红尘万丈"的大都市,胡去恶立刻陷入了孤独之中:"在几百万人的上海,他举目无亲,像条断缆的船,载浮载沉,被卷来卷去,他冷了,饿了,病了,死了,谁关心他?谁想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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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T01e6baa8e2a094c775.jpg|缩略图|左|center|[https://p1.ssl.qhmsg.com/dr/220__/t01e6baa8e2a094c775.jpg 原图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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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去恶强烈的孤独感和自卑感是与上海的大都市生活方式紧密相联的。[[都市主义]]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众多来源广泛、背景复杂、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聚集在都市的公共空间中,流动频繁,生活瞬息万变。1930年代,上海就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百货大楼]]、咖啡馆、舞厅、公园、跑马场等象征现代都市文明的公共空间,上海的[[公共租界]]曾有四大百货公司--先施、永安、新新和大新,里面都设有舞厅、顶楼酒吧、咖啡馆、饭馆以及游乐场。这些公共空间所展现的是迥异于乡村生活的都市生活方式,其中所聚集的陌生人群会使初来乍到者倍感孤独--用西美尔的话说就是"人们在任何地方都感觉不到在大都市人群里感到的孤立和迷失",去恶的孤独感、自卑感正是在上海的公共空间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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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婚》这部小说中,"小天堂"咖啡馆、股票交易所、大东茶馆等象征现代都市文明的公共空间仿佛是师陀有意安排的胡去恶完成精神蜕变的重要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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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小天堂"咖啡馆。这是钱亨第一次约胡去恶谈借债事宜的地方。同去的还有田国秀、黄美洲、"老处女"。去恶明显感到"他们"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话语空间,他感到了强烈的自卑和孤独,甚至觉得女招待仿佛只有对他十分傲慢,而对其他客人细心体贴得就像"医院里的看护"。在他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老处女"的衣服上,"老处女"一阵怪罪,田国秀巧妙地替他解了围。这一寻常的举动却使在上海找不到归属感的胡去恶倍感亲切,田国秀也显得美丽了,感到她"其实是很美的,那种凄伤表情特别动人"。这与他初次见到的田国秀迥然不同--在胡去恶到田国宝家借钱第一次见到田国秀,曾认定田国秀"是个妖艳少妇,骨子里是呆板愚蠢。"正是田国秀使他丧失了戒备,心生感激,在上海仿佛找到了归属感,因而轻信钱亨等人,钻入了他们设好的骗局之中。尽管如此,这时他所想的仍是借钱投机,成功后和佩芳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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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股票交易所。在小说中,这个股票交易所设施简陋、陈旧,但里面挤满了来投机的三教九流:旧式商人、银行职员、公司职员、无业游民、小姐、少奶奶、小报记者、戏子、艺术家、大学教授等。在这里,去恶的投机欲望被刺激起来,他不愿再去学校教书。在投机成功的想象中,他变得自大自负起来,认为"现在我也是上海市面上的人,说不定从今天起,就日月高升,发达起来"。他即刻开始瞧不起黄美州和"老处女",认为他们"一个是被人抛弃的可怜鬼,一个是没人要的老女人。" 当钱亨告诉去恶帮他净赚了二百元时,他更是认同了金钱至上的生活观念,说:"钱真是好东西,有了钱便有了快乐"。在股票交易所,去恶的人生观念已经悄然起了变化,他投机的愿望已不再是结婚,而是自己的发达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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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大东"茶馆。在这里,去恶已经不像在"小天堂"那么自卑拘谨了,他谈笑自如,多了几许自信,仿佛获得了"新生"。他自然地把手搭在钱亨肩上,说着客套话:"你想我敢不来?既约下你,还有张小姐,打可特黄,三位大贵客,你们肯赏脸,就算看得起我来了。管他刮黑风下雹子,我也不能爽约"。由这番话可以看出,去恶的交际语言已经很老练了。也是在"大东",他觉得田国秀更加美丽了--"像只天鹅,高贵,娇艳,喷香,光彩照人"。在"大东"吃完饭后,去恶喝醉了,跟着钱亨等人去了舞厅。在这里,"醉"具有象征的含义,暗示着去恶精神的完全堕落,他沉醉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放弃了佩芳,恋上了田国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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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股票交易所]]、[[茶馆]]、舞厅这些[[公共空间]]作为上海现代都市文明的象征,一方面让主人公胡去恶觉得自卑、孤独,同时也是一种诱惑,刺激了他要融入这个都市的野心,这使他轻信于人、进入投机行业,并最终一无所有,毙命于上海街头。和[[左翼作家]]把西式公共空间处理成腐败的、色情的场所不同,师陀尽管对这些场所也无好感,但显然更为注重这些场所给在为生存而挣扎的小人物所带来的心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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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由于师陀在[[上海生活]]贫困,只去过股票号和舞厅。因此,师陀对这些空间的描绘是并非写实的,主观想象的色彩较为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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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身处上海的师陀对胡去恶这个阶层的生活是熟悉的,而对钱亨等人这一阶层的生活是十分陌生的。他曾说过:"我尽管在上海住了好几年,对于上海的所谓上层社会并不了解,对于上海的'下层社会'知道的也很少,只有中层社会,我接触的比较多点。"因此,师陀在小说中不惜以漫画式的[[夸张手法]]塑造钱亨等人物来表达他对上海的认识。黄美洲是个华侨子弟,年轻时家庭富有,人长得也英俊潇洒,又是博士,因此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理想伴侣。他娶了校花,其后染上了梅毒而脸烂眼瞎,妻子跟给他治病的医生私奔了。他跟妻子打了五年官司,发誓要敲取十万元赔款,然后告他们通奸罪,让他们不能结婚。"老处女",也就是张小姐,一个三十岁的女子,为了生存,不得不和瞎了眼睛的黄美洲整天混在一起。钱亨、田国秀则更是人性扭曲的表现。钱亨可以说是"吃软饭"的,和一个富婆勾搭在一起,用富婆给他的钱再去包养舞女。他在股票上失利,需要金钱,就和田国秀重归于好。摩登女郎田国秀是师陀表现上海的重要符号。她衣着时髦、思想空洞,本看不起寒酸的去恶,但为了报复钱亨却和去恶发生了恋爱关系。在师陀笔下,上海就是一个典型的"毁人炉",其不仅使得胡去恶精神堕落失去自我,黄美洲、钱亨、田国秀等人同样也是它的牺牲品。可见,正是上海这个都市造就了这许多形形色色怪异的人,人性扭曲,道德沦丧,成为一个典型的"毁人炉"。师陀写于同时期的散文集《[[上海手札]]》则以[[纪实]]的方式书写着沦陷时期上海"毁人炉"的景象:一面是徘徊在街头的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死在垃圾箱或马路旁边,生存在最底层的工人每天只有繁重的劳动如乡下的驴子,下层小知识分子为全家的生计而奔波:有的被一颗流弹结束了生命,有的把积蓄花光后铤而走险,一面是发国难财的商人奢华、安逸的生活,时髦的上海小姐仍然关心着高跟鞋和香水。这真是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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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注重于对上海[[都市文化]]的批判,揭示人在上海这一"毁人炉"中的精神困境和人性变异,其笔下的上海图景是比较接近于[[鲁迅]]的(而师陀也确是鲁迅的敬仰者)。鲁迅多次用"上海秽区"、"恶浊之地"、"是非蜂起之乡"等明显贬义的词汇来表达他对1930年代上海的厌恶,认为上海这个商业发达的城市留给普通市民的路只有"[[爬]]"和"[[撞]]",由于"[[爬]]"起来太辛苦,很多人只有去"[[撞]]"--"一个个发麻的腿还在抖着,就撞过去。这比爬要轻松得多,手也不必用力,膝盖也不必移动,只要横着身子,晃一晃,就撞过去。撞得好就是五十万元大洋,妻,财,子,禄都有了"。[[胡去恶]]就是一个受到诱惑盲目去"[[撞]]"的典型,但毕竟"撞"的成功可能性是很小的,上海最终毁灭掉了小人物胡去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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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都市文化批判的需要,师陀的上海叙述依据整体化原则统一起来,上海的差异性、复杂性被掩盖了,仿佛是有意忽略了上海所代表的都市文明的现代性意义。这或许是因为由于战争的侵袭,上海确已破败不堪;或许是因为师陀是一个坚定的爱国反帝的知识者;但更深的原因在于师陀执着于"乡下人"的立场,对上海的都市文明持批判态度。师陀于1931年离开家乡赴北平,在北平生活了近五年后于1936年到达上海。抗日战争爆发后,师陀一直蛰居于"[[饿夫墓]]"里,靠担任苏联上海广播电台文学编辑和微薄的稿费生活,贫穷落寞,冷眼观察着上海的人情世态。师陀在内心深处对[[都市文化]]难于认同,他的作品强烈地批判着都市的黑暗与不公、以及都市文明对人性的扭曲与扼杀。在《[[结婚]]》、《[[上海手札]]》中,他揭示的是上海的贫富悬殊及金钱至上的生活观对各类人物人格的扭曲。但不可否认,上海对于师陀来说又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否则他也不会直到解放后还呆在上海。可以说,上海的移民文化所具有的[[多元性]]、[[开放性]]、[[兼容性]]、[[现代性]]又在某种程度上吸引着他和众多的知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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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陀对上海否定性表现的背后,潜在着一种乡土情结。尽管师陀对在封建[[宗法制度]]控制下的乡村的落后、愚昧、迷信持否定态度,但是在潜意识中,师陀仍然倾心于一种恬淡自然的生活。他在上海写下的《[[果园城记]]》中,表现出了温柔细腻的恋乡情愫以及对乡土生活的眷恋。他笔下的果园城是那么恬静、美丽:"累累的果实映了肥厚的绿油油的叶子,耀眼的像无数小小的粉脸,向阳的一部分看起来比搽了胭脂还要娇艳。" 如若不是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情愫,很难写就这样富于诗情的句子。在《[[结婚]]》中,师陀借主人公胡去恶之口也为我们勾勒出一幅美丽的乡村生活的画面:"傍晚,你弟弟这一天应做的功课完了,你父亲也把小铺关起来,他们带着水桶锄铲,和你母亲倒园子里掘土下种。礼拜天你们整天团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园子里。园子里只听见你们一家快活的喊声嚷声笑声,原来你和弟弟到后面小河里抬水,因为不小心,水溅了你一脚,再不然就是他拿知了或小虫把你吓一大跳。接着你们累了,该休息了,你坐在树底下看莎士比亚,鸽子便安闲地落在你前面不远的地上。"这静谧诗意的乡村生活和喧嚣混乱、奢靡浮华的上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去恶的恋人"佩芳",在小说中她代表着安静的乡土生活。耐人寻味的是,"佩芳"曾是师陀的笔名。由此,似乎也可以见出师陀对乡土的那种依恋。但美好的乡土生活并没有成为胡去恶抵抗上海的顽强堡垒,他最终放弃了佩芳而恋上了田国秀。在上海强大的都市漩涡中,"佩芳"显得那样脆弱,不堪一击。这其中包含着师陀对乡土的认知:现代大都市的发展已经使乡村成为社会的边缘,乡村的落后与静滞也决定了其无法与强大的[[都市文化]]相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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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的上海叙事既有经验的成分,也有想象的成分,是符合于他对都市文化的整体认识的。他批判乡土文化的武器是西方的现代文明,但他身处象征着西方现代都市文明的上海,又看到了这种现代都市文明对人性的扭曲与异化。这使师陀进入了双重的危机和矛盾,既不能认同现代都市,也无法认同自己原本所属的乡土,因此心灵的漂泊和无所依托成为必然。这也代表了那一代知识者的精神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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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师陀5.jpg|缩略图|左|center|[http://www.kfzimg.com/G00/M00/01/FA/ooYBAFa4CC-APytSAACA6AtuTds185_b.jpg 原图链接]  [http://book.kongfz.com/160143/445408365/ 來自孔夫子旧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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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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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全集》是迄今为止最完备的师陀作品集子,收入师陀自1931年以来创作的全部作品(相当部分为未刊稿),包括[[短篇小说]]、中长篇小说、[[散文]]、诗歌、[[戏剧]]、书信、日记、[[文学论文]]等,按文体编为五卷,各卷以时间顺序编排。第五卷附编收录[[刘增杰]]的《心灵之约》、《编校余墨》,对师陀书信、日记所蕴含的[[人文价值]]进行了深入探究;收录《师陀著作年表》、《师陀研究资料目录索引》,是研究师陀创作最全面的基础性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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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鉴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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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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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村社会背景下,芦焚小说里出现了两类主要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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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类是受尽欺压,乃至被残杀而永无申冤之日的小人物, 如《头》里的[[孙三]]、《牧歌》里的[[雷辛]]、《谷》里的[[匡成]]等等。《头》里的孙三是个受压迫的乡村小人物,无辜遭人陷害,被诬与别人勾结,偷了庞局长的五匹骡子,结果被军警杀死,人头被挑回来,钉在村里的槐树上示众。小说通过村人的议论,从侧面写出孙三永远无法得到[[申雪]]的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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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类是历尽人生险恶,到头来却落得茫无从去向者,如《过岭记》中的老兵,《人下人》里的叉头,《鸟》里的易谨等等。这些人物,虽然其身份与个人经历不同,但无论是中途踬覆的过客,浪迹归来的游子,还是[[酒徒]]、女巫、寡妇,其精神气质都是强壮的、倔强的与和平的,他们都具有一副潇洒而极为倔强的风貌,宛如一身仆仆风尘却仿佛永远不能歇脚的过客。他们走出去时是一颗伤感的心,回来时还是一颗伤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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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两类人物身上,都注入了作者强烈的反抗精神,前者表现为一种死不瞑目的冤魂的抗争,后者则表现为一种孤傲的藐视与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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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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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的作品深沉淳朴,擅长描摹世态人情,刻画社会风习,有时带着[[诙谐与揶揄]]的情趣,却又流露出淡淡的哀愁与沉郁的情调。文笔纤细,叙述简约,笔锋蘸满了感情,善于表现人物的心理状态。他的作品虽然缺乏强烈的时代精神,但对于社会黑暗现象的揭露与憎恶,对卑微小人物的同情,跃然纸上。早期作品较多地取材于[[农村]]。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以后逐渐转向描写城市的中层社会。在创作上对于作品艺术风格与意境的追求,怀着浓厚的兴趣。有些作品虽然对旧社会进行了揭露与控诉,但未能深入地发掘社会黑暗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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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称不上是中国现代散文史上的散文创作巨匠,他在文坛上的成名也得力于[[小说]]而非散文。但他的散文诚如他为第一本散文集《[[黄花苔]]》命名时说的那样,"是野生植物",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一直执拗地充满生气地开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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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陀散文中,除了写故乡农村的一些篇章之外,最多的当推[[人物小品]]了,它们也应受到我们的重视。师陀散文创作的基该方法是属于把散文当小说一样的写。他的前期散文创作成果《[[黄花苔]]》、《[[江湖集]]》和《[[看人集]]》就已基本定型,大多是采用[[小说笔法]]来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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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以[[乡村]]中国和[[平民]]关怀的题材为主。师陀是一位在30年代初期进入文坛的作家,当时中国的文化和政治中心已从北京转移到上海,西方文化和革命思潮的影响特别明显,整个文坛可以说比以往更为开放、多变,商业色彩比较浓厚。而北京毕竟是个有着浓厚历史和文化积淀的古都,在文化取向上仍趋于守成和稳健,文学[[意蕴]]突出,少见商业和政治味道。因此,像许多京派作家那样,师陀深受这种纯文学氛围的感染,并出于对文学政治功利性和商业性的不满、对现代文明入侵后的乡土中国的变化怀着矛盾的心态,而尽力尝试避开时代的滚滚潮流,毅然将创作重心转到文化观照和反映最普通现实的中国民生之上。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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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第一部短篇小说集《[[谷]]》中,悲惨故事系列的描写充分展示了[[黑暗]]而[[罪恶]]的旧世界,看到30年代在国民党新军阀统治下劳动人民的苦难生活。《[[过岭记]]》中对长工茨儿的描写与寄托美好梦想,体现作者对劳动人民精神美的发掘、对其不幸遭遇的同情以及对压迫者无休止的精神与肉体折磨的谴责。另外,《[[果园城记]]》反映了20世纪初到抗日战争前日益凋敝的中国封建乡村小城的生活场景,让我们更多地体会师陀对原始质朴的乡村习俗和平凡生活的认可:《果园城》中的小城温馨宁静,充满诗意,人与人之间温情脉脉,生活悠闲自在,颇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似牧歌般动人,连路过的旅客也不禁伫足而观,为之叹息不止:多幸福的人!多和平的城!寄寓了作者对[[和平安定]]的向往和认同。同时,作者热衷于发掘美好的人情和人性,力求在淳朴的文学世界中实现纯正文化的复归:《[[邮差先生]]》中的邮差热心体贴、尽职尽责,即使你忘记贴上邮票,也愿意帮你垫上,那种信任和善解人意着实让人心头一热;《[[期待]]》中的年迈夫妻虽然知道儿子已经不可能回来,却仍然坚持在"等待"中生活着,每天在餐桌上安放着一双筷子,甚至担心着他的胖瘦……浓厚的亲情顷刻间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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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陀一系列短篇小说中,不难发现,他总是有意识地选取富有[[代表性]]的人情百态以及各种各样的人物作为叙述对象,带有浓重的乡土情结和平民关怀意识,这恰恰从各个侧面反映出当时那个黑暗绝望、该诅咒的乡村中国的历史与实况。因此,乡村中国和平民关怀也就成了他写作中极有代表性的题材,也最能给人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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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作品着重靠诗意的[[抒情]]或是优美而富有[[讽刺意味]]的语言来刻画人物形象,再现生活的场景,少有惊险的情节,[[抒情味]]和[[讽刺味]]突出。《[[桃红]]》中被守旧母亲耽误了终身大事的老处女素姑,本是个"像春天般温柔、看见人和说话时总是婉然笑着,走起路来像空气在流动似的"可爱少女,却不幸从聪明伶俐、年轻貌美变得呆板苍瘦、憔悴不堪,犹如书桌上《漱玉词》中的诗句"[[人比黄花瘦]]"所述。青春逝去、爱情无望、生命褪色,其处境不正像一朵即将凋谢的"黄花"吗?此刻,一股悲凉之情立刻涌上读者心头。又象《[[头]]》中那个卸任局长,作者以讽刺的笔调,紧扣其生理特征,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可憎可恶的丑陋形象。再看《[[谷]]》中对阳光毒辣的描写是"太阳是把大熨斗,单就脸皮烙烫",马上使人真切感受到反常天气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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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作者的语言文字及刻画功夫相当纯熟,往往三言两语足以[[准确]]、[[生动]]、[[传神]]地表现人物个性和场景,是[[京派作家]]注重文学功力,讲求"[[文章之美]]"的体现,也是京派作品具有比较强的可读性的特色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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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恪守从容节制的审美趋向,作品基调[[含蓄而矜持]]。我们知道,[[京派]]是以学院文人为主体的,追求作品"[[和谐]]"的艺术美,少掺杂政治感情色彩其中,崇尚[[节制]]与[[内敛]]。因此,他们笔下尽管出现了许多悲剧,但往往作了艺术处理,能够控制住情感的强烈宣泄。师陀曾说:"过于悲惨的世界,不忍把它们赤裸裸地摆出来示众,也不想让别人明明白白的看见。"于是,在《[[果园城记]]》中,他以朴实的感情、滞重哀痛的基调和抒情的语言,仿佛一个说书人在向你娓娓道来一个个凄凉而又亲切的故事。没有鲜明的感情色彩,却使人承受了感情的重压;在摇撼心灵的描述中,让人深刻感受到血泪的控诉,从而自觉地向那黑暗而窒息的社会发出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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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师陀的作品,你会发现,他是个滞留城市却未忘情于乡村的叙述者,写作总是突出[[乡村文化]]背景,总是赋予平民百姓更多的关怀和热情;无论写人写景,似乎都着重从平凡的人生中细细品味,寄寓自己的人生理想。读着读着,你会被那带着哀伤的抒情基调、荒凉的自然界和辛酸的人事所打动。在当今和平和发展为主旋律的年代里,读着这样的作品,仍能感同身受,也许这正是师陀以及[[京派作家]]作品的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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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资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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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20年5月13日 (三) 21:05 的最新修訂

師陀
作家
出生 1910年3月10日
國籍 中國
別名 蘆焚、王長簡
職業 作家
知名作品
果園城記
《荒野》
結婚
《馬蘭》。

師陀,原名王長簡,筆名蘆焚,作家,1910年3月10日出生於河南杞縣[1]曾參加反帝大同盟。後任上海蘇聯廣播電台編輯、上海文華電影製片公司特約編劇。建國後,歷任上海出版公司總編輯、上海電影劇本創作所編劇。後在中國作協上海分會專門人事創作。著有短篇小說集《》,長篇小說《結婚》、《馬蘭》。

人物經歷

師陀1946年以前用筆名蘆焚。河南杞縣人。在開封讀中學。學生時代曾與同學辦過刊物。1931年高中畢業後赴北平謀生。九一八事變發生,即參加反帝大同盟,進行救亡宣傳工作。最初的小說《請願正篇》,寫學生的抗日愛國熱情,發表於《北斗》。1932年與汪金丁等創辦文學雜誌《尖銳》。[2]他第一個短篇小說集《》,1937年因藝術風格獨特而獲《大公報》文藝獎金。1936年秋,從北平到上海。不久抗日戰爭爆發,遂長期蟄居於日軍占領的上海。1941年至1947年,任蘇聯上海廣播電台文學編輯。《果園城記》的大部分寫於這個期間。他還寫有長篇小說《結婚》等。1946年後相繼任過上海戲劇學校教員、上海文華電影製片公司特約編輯,寫過電影劇本。

建國以後,他歷任上海出版公司總編輯、上海電影劇本創作所編劇,到河南、山東、東北各地訪問,寫下的作品主要收入《石匠》集中。1957年 後一直是作協上海分會專業作家。60年代初期,曾專注於歷史小說和歷史劇的創作,發表了劇本《西門豹》、《伐竹記》和小說《西門豹的遭遇》等,頗得好評。

主要作品

著作書目

》(短篇小說集)1936,文生

《里門拾記》(短篇小說集)1937,文生

黃花苔》(散文集)1937,良友

《落日光》(短篇小說集)1937,開明

《野鳥集》(短篇小說集)1938,文生

《江湖集》(散文集)1938,開明

《無名氏》(短篇小說集)1939,文生

《看人集》(散文集)1939,開明

上海手杞》(散文集)1941,文生

無望村的館主》(中篇小說)1941,開明

果園城記》(短篇小說集)1946,上海出版公司

結婚》(長篇小說)1947,晨光

馬蘭》(長篇小說)1948,文生

《大馬戲團》(劇本)根據安特烈夫《一個挨耳光的人》改編,1948,文生

夜店》(劇本)與柯靈合著,根據蘇聯高爾基《底層》改編,1948,上海出版公司

《歷史無情》(長篇小說)1951,上海出版公司

《春夢》(短篇小說集)1956,香港藝美圖書公司

《石匠》(短篇小說集)1959,作家

《保加利亞行記》(散文)1960,上海文藝

《山川.歷史.人物》(散文、小說等合集)1979,上海文藝

惡夢集》(短篇小說集)1983,香港文學研究社

《蘆焚散文選集》1981,江蘇人民

《蘆焚短篇小說選集》1982,江西人民

上海三札》(散文集)1984,寧夏人民

作品信息

《結婚》


1936年師陀由北平到上海,寫下了以戰時上海為背景的長篇小說《結婚》和散文集《上海手札》。這兩部作品儘管文體不同,但都給我們展現了一個經濟凋敝、滿目瘡痍、貧富懸殊、底層人艱難求生的上海景象。

長篇小說《結婚》以中學歷史教員胡去惡為主線,展現了1941年珍珠港事件前後的上海洋場社會。胡去惡是封建大家庭的庶子,為能與戀人結婚,他用自己的兩本書稿做抵押向富家子弟田國寶借了一萬元,讓在股票公司做事的花花公子錢亨幫其炒股;其間,胡去惡迷上了為報復表哥錢亨而主動向其示好的上海小姐田國秀,疏遠了昔日的戀人林佩芳。然而最終,錢亨吞沒了去惡的款子,兩部書稿也被田國寶書名出版。為擺脫困境,去惡欲與田國秀結婚,反被罵他這個窮鬼不配。精神崩潰的去惡在幻滅中持刀伏殺了錢亨,自己也被巡警開槍射死。在這部小說中,師陀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用大量的篇幅刻寫了上海帶給胡去惡這個小人物的孤獨感自卑感。胡去惡是一個普通的中學歷史教員--在上海這是一個受人鄙夷的職業,薪水很低,他穿着寒酸(學生送他綽號"剃頭師傅"),深感自卑。他對戀人佩芳真實地傾吐着自己強烈的自卑:"我自慚形穢,想起我的衣服是補綴過的,褲腳是補而不能再補的,不由我不將兩臂夾緊,儘量縮小自己,使人家不看見我的醜樣;我的腳也忽然害羞,似乎覺得它沒有踩馬路的資格。它應該鑽進小胡同去,找個地縫躲起來。"與自卑相伴而生的是巨大的孤獨感。當戀人佩芳一家離開上海--在去惡看來"人山人海、紅塵萬丈"的大都市,胡去惡立刻陷入了孤獨之中:"在幾百萬人的上海,他舉目無親,像條斷纜的船,載浮載沉,被捲來捲去,他冷了,餓了,病了,死了,誰關心他?誰想得到他?"

胡去惡強烈的孤獨感和自卑感是與上海的大都市生活方式緊密相聯的。都市主義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眾多來源廣泛、背景複雜、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聚集在都市的公共空間中,流動頻繁,生活瞬息萬變。1930年代,上海就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百貨大樓、咖啡館、舞廳、公園、跑馬場等象徵現代都市文明的公共空間,上海的公共租界曾有四大百貨公司--先施、永安、新新和大新,裡面都設有舞廳、頂樓酒吧、咖啡館、飯館以及遊樂場。這些公共空間所展現的是迥異於鄉村生活的都市生活方式,其中所聚集的陌生人群會使初來乍到者倍感孤獨--用西美爾的話說就是"人們在任何地方都感覺不到在大都市人群里感到的孤立和迷失",去惡的孤獨感、自卑感正是在上海的公共空間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在《結婚》這部小說中,"小天堂"咖啡館、股票交易所、大東茶館等象徵現代都市文明的公共空間仿佛是師陀有意安排的胡去惡完成精神蛻變的重要環節。

首先是"小天堂"咖啡館。這是錢亨第一次約胡去惡談借債事宜的地方。同去的還有田國秀、黃美洲、"老處女"。去惡明顯感到"他們"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話語空間,他感到了強烈的自卑和孤獨,甚至覺得女招待仿佛只有對他十分傲慢,而對其他客人細心體貼得就像"醫院裡的看護"。在他不小心把茶水潑到了"老處女"的衣服上,"老處女"一陣怪罪,田國秀巧妙地替他解了圍。這一尋常的舉動卻使在上海找不到歸屬感的胡去惡倍感親切,田國秀也顯得美麗了,感到她"其實是很美的,那種淒傷表情特別動人"。這與他初次見到的田國秀迥然不同--在胡去惡到田國寶家借錢第一次見到田國秀,曾認定田國秀"是個妖艷少婦,骨子裡是呆板愚蠢。"正是田國秀使他喪失了戒備,心生感激,在上海仿佛找到了歸屬感,因而輕信錢亨等人,鑽入了他們設好的騙局之中。儘管如此,這時他所想的仍是借錢投機,成功後和佩芳結婚。

其次是股票交易所。在小說中,這個股票交易所設施簡陋、陳舊,但裡面擠滿了來投機的三教九流:舊式商人、銀行職員、公司職員、無業游民、小姐、少奶奶、小報記者、戲子、藝術家、大學教授等。在這裡,去惡的投機欲望被刺激起來,他不願再去學校教書。在投機成功的想象中,他變得自大自負起來,認為"現在我也是上海市面上的人,說不定從今天起,就日月高升,發達起來"。他即刻開始瞧不起黃美州和"老處女",認為他們"一個是被人拋棄的可憐鬼,一個是沒人要的老女人。" 當錢亨告訴去惡幫他淨賺了二百元時,他更是認同了金錢至上的生活觀念,說:"錢真是好東西,有了錢便有了快樂"。在股票交易所,去惡的人生觀念已經悄然起了變化,他投機的願望已不再是結婚,而是自己的發達高升。

最後是"大東"茶館。在這裡,去惡已經不像在"小天堂"那麼自卑拘謹了,他談笑自如,多了幾許自信,仿佛獲得了"新生"。他自然地把手搭在錢亨肩上,說着客套話:"你想我敢不來?既約下你,還有張小姐,打可特黃,三位大貴客,你們肯賞臉,就算看得起我來了。管他刮黑風下雹子,我也不能爽約"。由這番話可以看出,去惡的交際語言已經很老練了。也是在"大東",他覺得田國秀更加美麗了--"像只天鵝,高貴,嬌艷,噴香,光彩照人"。在"大東"吃完飯後,去惡喝醉了,跟着錢亨等人去了舞廳。在這裡,"醉"具有象徵的含義,暗示着去惡精神的完全墮落,他沉醉在一廂情願的幻想中,放棄了佩芳,戀上了田國秀。

咖啡館、股票交易所茶館、舞廳這些公共空間作為上海現代都市文明的象徵,一方面讓主人公胡去惡覺得自卑、孤獨,同時也是一種誘惑,刺激了他要融入這個都市的野心,這使他輕信於人、進入投機行業,並最終一無所有,斃命於上海街頭。和左翼作家把西式公共空間處理成腐敗的、色情的場所不同,師陀儘管對這些場所也無好感,但顯然更為注重這些場所給在為生存而掙扎的小人物所帶來的心理焦慮。

有意思的是,由於師陀在上海生活貧困,只去過股票號和舞廳。因此,師陀對這些空間的描繪是並非寫實的,主觀想象的色彩較為濃厚。

其實身處上海的師陀對胡去惡這個階層的生活是熟悉的,而對錢亨等人這一階層的生活是十分陌生的。他曾說過:"我儘管在上海住了好幾年,對於上海的所謂上層社會並不了解,對於上海的'下層社會'知道的也很少,只有中層社會,我接觸的比較多點。"因此,師陀在小說中不惜以漫畫式的誇張手法塑造錢亨等人物來表達他對上海的認識。黃美洲是個華僑子弟,年輕時家庭富有,人長得也英俊瀟灑,又是博士,因此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他娶了校花,其後染上了梅毒而臉爛眼瞎,妻子跟給他治病的醫生私奔了。他跟妻子打了五年官司,發誓要敲取十萬元賠款,然後告他們通姦罪,讓他們不能結婚。"老處女",也就是張小姐,一個三十歲的女子,為了生存,不得不和瞎了眼睛的黃美洲整天混在一起。錢亨、田國秀則更是人性扭曲的表現。錢亨可以說是"吃軟飯"的,和一個富婆勾搭在一起,用富婆給他的錢再去包養舞女。他在股票上失利,需要金錢,就和田國秀重歸於好。摩登女郎田國秀是師陀表現上海的重要符號。她衣着時髦、思想空洞,本看不起寒酸的去惡,但為了報複錢亨卻和去惡發生了戀愛關係。在師陀筆下,上海就是一個典型的"毀人爐",其不僅使得胡去惡精神墮落失去自我,黃美洲、錢亨、田國秀等人同樣也是它的犧牲品。可見,正是上海這個都市造就了這許多形形色色怪異的人,人性扭曲,道德淪喪,成為一個典型的"毀人爐"。師陀寫於同時期的散文集《上海手札》則以紀實的方式書寫着淪陷時期上海"毀人爐"的景象:一面是徘徊在街頭的衣衫襤褸的流浪兒死在垃圾箱或馬路旁邊,生存在最底層的工人每天只有繁重的勞動如鄉下的驢子,下層小知識分子為全家的生計而奔波:有的被一顆流彈結束了生命,有的把積蓄花光後鋌而走險,一面是發國難財的商人奢華、安逸的生活,時髦的上海小姐仍然關心着高跟鞋和香水。這真是一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世界!

師陀注重於對上海都市文化的批判,揭示人在上海這一"毀人爐"中的精神困境和人性變異,其筆下的上海圖景是比較接近於魯迅的(而師陀也確是魯迅的敬仰者)。魯迅多次用"上海穢區"、"惡濁之地"、"是非蜂起之鄉"等明顯貶義的詞彙來表達他對1930年代上海的厭惡,認為上海這個商業發達的城市留給普通市民的路只有""和"",由於""起來太辛苦,很多人只有去""--"一個個發麻的腿還在抖着,就撞過去。這比爬要輕鬆得多,手也不必用力,膝蓋也不必移動,只要橫着身子,晃一晃,就撞過去。撞得好就是五十萬元大洋,妻,財,子,祿都有了"。胡去惡就是一個受到誘惑盲目去""的典型,但畢竟"撞"的成功可能性是很小的,上海最終毀滅掉了小人物胡去惡。

出於都市文化批判的需要,師陀的上海敘述依據整體化原則統一起來,上海的差異性、複雜性被掩蓋了,仿佛是有意忽略了上海所代表的都市文明的現代性意義。這或許是因為由於戰爭的侵襲,上海確已破敗不堪;或許是因為師陀是一個堅定的愛國反帝的知識者;但更深的原因在於師陀執着於"鄉下人"的立場,對上海的都市文明持批判態度。師陀於1931年離開家鄉赴北平,在北平生活了近五年後於1936年到達上海。抗日戰爭爆發後,師陀一直蟄居於"餓夫墓"里,靠擔任蘇聯上海廣播電台文學編輯和微薄的稿費生活,貧窮落寞,冷眼觀察着上海的人情世態。師陀在內心深處對都市文化難於認同,他的作品強烈地批判着都市的黑暗與不公、以及都市文明對人性的扭曲與扼殺。在《結婚》、《上海手札》中,他揭示的是上海的貧富懸殊及金錢至上的生活觀對各類人物人格的扭曲。但不可否認,上海對於師陀來說又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否則他也不會直到解放後還呆在上海。可以說,上海的移民文化所具有的多元性開放性兼容性現代性又在某種程度上吸引着他和眾多的知識者。

在師陀對上海否定性表現的背後,潛在着一種鄉土情結。儘管師陀對在封建宗法制度控制下的鄉村的落後、愚昧、迷信持否定態度,但是在潛意識中,師陀仍然傾心於一種恬淡自然的生活。他在上海寫下的《果園城記》中,表現出了溫柔細膩的戀鄉情愫以及對鄉土生活的眷戀。他筆下的果園城是那麼恬靜、美麗:"累累的果實映了肥厚的綠油油的葉子,耀眼的像無數小小的粉臉,向陽的一部分看起來比搽了胭脂還要嬌艷。" 如若不是對故鄉有着深厚的情愫,很難寫就這樣富於詩情的句子。在《結婚》中,師陀借主人公胡去惡之口也為我們勾勒出一幅美麗的鄉村生活的畫面:"傍晚,你弟弟這一天應做的功課完了,你父親也把小鋪關起來,他們帶着水桶鋤鏟,和你母親倒園子裡掘土下種。禮拜天你們整天團聚,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園子裡。園子裡只聽見你們一家快活的喊聲嚷聲笑聲,原來你和弟弟到後面小河裡抬水,因為不小心,水濺了你一腳,再不然就是他拿知了或小蟲把你嚇一大跳。接着你們累了,該休息了,你坐在樹底下看莎士比亞,鴿子便安閒地落在你前面不遠的地上。"這靜謐詩意的鄉村生活和喧囂混亂、奢靡浮華的上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去惡的戀人"佩芳",在小說中她代表着安靜的鄉土生活。耐人尋味的是,"佩芳"曾是師陀的筆名。由此,似乎也可以見出師陀對鄉土的那種依戀。但美好的鄉土生活並沒有成為胡去惡抵抗上海的頑強堡壘,他最終放棄了佩芳而戀上了田國秀。在上海強大的都市漩渦中,"佩芳"顯得那樣脆弱,不堪一擊。這其中包含着師陀對鄉土的認知:現代大都市的發展已經使鄉村成為社會的邊緣,鄉村的落後與靜滯也決定了其無法與強大的都市文化相對抗。

師陀的上海敘事既有經驗的成分,也有想象的成分,是符合於他對都市文化的整體認識的。他批判鄉土文化的武器是西方的現代文明,但他身處象徵着西方現代都市文明的上海,又看到了這種現代都市文明對人性的扭曲與異化。這使師陀進入了雙重的危機和矛盾,既不能認同現代都市,也無法認同自己原本所屬的鄉土,因此心靈的漂泊和無所依託成為必然。這也代表了那一代知識者的精神宿命。

師陀全集》

《師陀全集》是迄今為止最完備的師陀作品集子,收入師陀自1931年以來創作的全部作品(相當部分為未刊稿),包括短篇小說、中長篇小說、散文、詩歌、戲劇、書信、日記、文學論文等,按文體編為五卷,各卷以時間順序編排。第五卷附編收錄劉增傑的《心靈之約》、《編校餘墨》,對師陀書信、日記所蘊含的人文價值進行了深入探究;收錄《師陀著作年表》、《師陀研究資料目錄索引》,是研究師陀創作最全面的基礎性史料。

作品鑑賞

小說人物形象

在鄉村社會背景下,蘆焚小說里出現了兩類主要的人物形象。

一類是受盡欺壓,乃至被殘殺而永無申冤之日的小人物, 如《頭》里的孫三、《牧歌》里的雷辛、《谷》里的匡成等等。《頭》里的孫三是個受壓迫的鄉村小人物,無辜遭人陷害,被誣與別人勾結,偷了龐局長的五匹騾子,結果被軍警殺死,人頭被挑回來,釘在村裡的槐樹上示眾。小說通過村人的議論,從側面寫出孫三永遠無法得到申雪的冤枉。

另一類是歷盡人生險惡,到頭來卻落得茫無從去向者,如《過嶺記》中的老兵,《人下人》里的叉頭,《鳥》里的易謹等等。這些人物,雖然其身份與個人經歷不同,但無論是中途躓覆的過客,浪跡歸來的遊子,還是酒徒、女巫、寡婦,其精神氣質都是強壯的、倔強的與和平的,他們都具有一副瀟灑而極為倔強的風貌,宛如一身僕僕風塵卻仿佛永遠不能歇腳的過客。他們走出去時是一顆傷感的心,回來時還是一顆傷感的心。

在這兩類人物身上,都注入了作者強烈的反抗精神,前者表現為一種死不瞑目的冤魂的抗爭,後者則表現為一種孤傲的藐視與遠離。

作品特點

師陀的作品深沉淳樸,擅長描摹世態人情,刻畫社會風習,有時帶着詼諧與揶揄的情趣,卻又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與沉鬱的情調。文筆纖細,敘述簡約,筆鋒蘸滿了感情,善於表現人物的心理狀態。他的作品雖然缺乏強烈的時代精神,但對於社會黑暗現象的揭露與憎惡,對卑微小人物的同情,躍然紙上。早期作品較多地取材於農村。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以後逐漸轉向描寫城市的中層社會。在創作上對於作品藝術風格與意境的追求,懷着濃厚的興趣。有些作品雖然對舊社會進行了揭露與控訴,但未能深入地發掘社會黑暗的根源。

師陀稱不上是中國現代散文史上的散文創作巨匠,他在文壇上的成名也得力於小說而非散文。但他的散文誠如他為第一本散文集《黃花苔》命名時說的那樣,"是野生植物",有一種頑強的生命力,一直執拗地充滿生氣地開放着。

師陀散文中,除了寫故鄉農村的一些篇章之外,最多的當推人物小品了,它們也應受到我們的重視。師陀散文創作的基該方法是屬於把散文當小說一樣的寫。他的前期散文創作成果《黃花苔》、《江湖集》和《看人集》就已基本定型,大多是採用小說筆法來寫的。

其一:以鄉村中國和平民關懷的題材為主。師陀是一位在30年代初期進入文壇的作家,當時中國的文化和政治中心已從北京轉移到上海,西方文化和革命思潮的影響特別明顯,整個文壇可以說比以往更為開放、多變,商業色彩比較濃厚。而北京畢竟是個有着濃厚歷史和文化積澱的古都,在文化取向上仍趨於守成和穩健,文學意蘊突出,少見商業和政治味道。因此,像許多京派作家那樣,師陀深受這種純文學氛圍的感染,並出於對文學政治功利性和商業性的不滿、對現代文明入侵後的鄉土中國的變化懷着矛盾的心態,而盡力嘗試避開時代的滾滾潮流,毅然將創作重心轉到文化觀照和反映最普通現實的中國民生之上。且看:

在其第一部短篇小說集《》中,悲慘故事系列的描寫充分展示了黑暗罪惡的舊世界,看到30年代在國民黨新軍閥統治下勞動人民的苦難生活。《過嶺記》中對長工茨兒的描寫與寄託美好夢想,體現作者對勞動人民精神美的發掘、對其不幸遭遇的同情以及對壓迫者無休止的精神與肉體折磨的譴責。另外,《果園城記》反映了20世紀初到抗日戰爭前日益凋敝的中國封建鄉村小城的生活場景,讓我們更多地體會師陀對原始質樸的鄉村習俗和平凡生活的認可:《果園城》中的小城溫馨寧靜,充滿詩意,人與人之間溫情脈脈,生活悠閒自在,頗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似牧歌般動人,連路過的旅客也不禁佇足而觀,為之嘆息不止:多幸福的人!多和平的城!寄寓了作者對和平安定的嚮往和認同。同時,作者熱衷於發掘美好的人情和人性,力求在淳樸的文學世界中實現純正文化的復歸:《郵差先生》中的郵差熱心體貼、盡職盡責,即使你忘記貼上郵票,也願意幫你墊上,那種信任和善解人意着實讓人心頭一熱;《期待》中的年邁夫妻雖然知道兒子已經不可能回來,卻仍然堅持在"等待"中生活着,每天在餐桌上安放着一雙筷子,甚至擔心着他的胖瘦……濃厚的親情頃刻間表露無遺。

在師陀一系列短篇小說中,不難發現,他總是有意識地選取富有代表性的人情百態以及各種各樣的人物作為敘述對象,帶有濃重的鄉土情結和平民關懷意識,這恰恰從各個側面反映出當時那個黑暗絕望、該詛咒的鄉村中國的歷史與實況。因此,鄉村中國和平民關懷也就成了他寫作中極有代表性的題材,也最能給人震撼力。

其二:作品着重靠詩意的抒情或是優美而富有諷刺意味的語言來刻畫人物形象,再現生活的場景,少有驚險的情節,抒情味諷刺味突出。《桃紅》中被守舊母親耽誤了終身大事的老處女素姑,本是個"像春天般溫柔、看見人和說話時總是婉然笑着,走起路來像空氣在流動似的"可愛少女,卻不幸從聰明伶俐、年輕貌美變得呆板蒼瘦、憔悴不堪,猶如書桌上《漱玉詞》中的詩句"人比黃花瘦"所述。青春逝去、愛情無望、生命褪色,其處境不正像一朵即將凋謝的"黃花"嗎?此刻,一股悲涼之情立刻湧上讀者心頭。又象《》中那個卸任局長,作者以諷刺的筆調,緊扣其生理特徵,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個可憎可惡的醜陋形象。再看《》中對陽光毒辣的描寫是"太陽是把大熨斗,單就臉皮烙燙",馬上使人真切感受到反常天氣的可怕。

由此可見,作者的語言文字及刻畫功夫相當純熟,往往三言兩語足以準確生動傳神地表現人物個性和場景,是京派作家注重文學功力,講求"文章之美"的體現,也是京派作品具有比較強的可讀性的特色表現。

其三:恪守從容節制的審美趨向,作品基調含蓄而矜持。我們知道,京派是以學院文人為主體的,追求作品"和諧"的藝術美,少摻雜政治感情色彩其中,崇尚節制內斂。因此,他們筆下儘管出現了許多悲劇,但往往作了藝術處理,能夠控制住情感的強烈宣洩。師陀曾說:"過於悲慘的世界,不忍把它們赤裸裸地擺出來示眾,也不想讓別人明明白白的看見。"於是,在《果園城記》中,他以樸實的感情、滯重哀痛的基調和抒情的語言,仿佛一個說書人在向你娓娓道來一個個淒涼而又親切的故事。沒有鮮明的感情色彩,卻使人承受了感情的重壓;在搖撼心靈的描述中,讓人深刻感受到血淚的控訴,從而自覺地向那黑暗而窒息的社會發出詛咒。

讀了師陀的作品,你會發現,他是個滯留城市卻未忘情於鄉村的敘述者,寫作總是突出鄉村文化背景,總是賦予平民百姓更多的關懷和熱情;無論寫人寫景,似乎都着重從平凡的人生中細細品味,寄寓自己的人生理想。讀着讀着,你會被那帶着哀傷的抒情基調、荒涼的自然界和辛酸的人事所打動。在當今和平和發展為主旋律的年代裡,讀着這樣的作品,仍能感同身受,也許這正是師陀以及京派作家作品的魅力所在吧。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