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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度梨花白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又是一度梨花白》中国当代作家马君成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又是一度梨花白

院子里的梨花又开了,芳香四溢。

望着那雪白的花瓣随着一阵微风飘落枝头,我不禁暗自神伤。

爷爷就是在这个时节离开人世的。爷爷在世的时候喜欢吃梨,喜欢看梨花的开放。

可是去年梨花盛开的时候,他却走了。

爷爷病重期间,每次打电话回去,头一件事,就是问爷爷的病情。

得到的回答总是,还是那样。

爷爷的病情似乎不曾好过,也没有恶化。

爷爷睡床已经一年多了,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以前每次回家,叫一声爷爷,他眼里还有喜色。我说祝安词,他还知道回应。那次回家,叫爷爷,他不应,只把红而浊的眼睛张大了,看我,死死地盯着看,似乎不抓紧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然后眼睛一闭,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说塞俩目,他也不应。我剥了一根香蕉,喂他,他在嘴里把一口香蕉回转了几百回,伸着脖子咽。我把一块煮得很烂的羊羔肉撕成细丝,喂他,他的嘴用力地嚅动着,似乎能品出其中的香味,也似乎在品味他这些年走过的风雨人生路,我把茶壶嘴放进他干焦的唇里,他不停地吮吸,像一个贪恋母乳的婴儿。

他总是口渴。

据说临终之人,除了有如骆驼穿针孔、或如活剥羊皮二百次的疼痛之外,口渴是最大的考验。


爷爷瘦了,像剥了皮的精核桃,整个身子渐渐显出骨架来了,昔日那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强壮汉子,仿佛一瞬间矮下去了,小下去了。由于疼痛,他的身子蜷缩起来。被窝里加上垫着的许多尿布,让他也无法大起来,像个婴儿一样小了。

我伸手捋了捋他的白胡子,他闭了眼,再次流出泪来,不多,只一两滴。我摸了摸他的手背,手臂,冰凉,已完全没有热度,像冰冷的石头。

哽咽。脸上全是露水。

前些日子,因为家里人忙,照料他不是很周到。他每次见到我,总是用哀怜的眼光看我,要我扶他坐起来,那时爷爷的身子还很重,我一个人几乎抱不动他,坐不了几分钟,又要睡下,过几分钟,他用央求的语气和眼神要求起来坐一坐。

他的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的眼神!那是无奈的求助眼神!那是在时间的微风中摇摆即将熄灭生命之火的眼神!那是风烛残年者老眼昏花的眼神!

爷爷久病在床,他自己感觉到很对不起儿孙们。总是充满向往地说,“真主啊,全世界万有的一切赞颂全归你,我这病几时才是个头儿呢,你收了我吧。”转而对身边侍候他的人说,“我不无常把你们都给害苦了,几时我走了,你们就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了……”他说得是那么动情,令听者无不落泪。

2008年4月15日农历三月初九下午3时,父亲打来电话:真主的口唤到了,爷爷归真了。

那一刻,全家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回到家里时,感觉到家里一下子空荡荡地,好像半个天空都塌陷了,好像家里的许多东西被人们搬空了。

爷爷躺在地上的门板上。天渐渐热了,为了防止亡人腹胀,地上堆了一堆黄土。

爷爷临终前是多么盼望能见孙子们最后一面啊,可是,我们都工作在外,谁也没有及时地赶回来见他最后的面容。

此刻,他的嘴仍然张着,有多少话想说啊,可是,什么再也说不出了。

父亲看着爷爷的遗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孙子们看了也忍不住心酸,只好找了块纱布缠住他那未来得及道出的最后心愿。

爷爷的埋体抬到坟上时,父亲抢先跳下去试坟坑,他上来时,是我伸手拉他的,他满身是土,说坟宽展的很。

我不知道父亲躺在爷爷将要长眠的坟坑里时,都想了些什么。

我只看到父亲满身满脸都是土。

当坟堆攒起的时候,天使就会来审问爷爷了。问道:你的信仰是什么?你凭什么做一个穆民?谁是你的圣人?还要称他生前的功过好歹,念文卷。

据说审问的天使形象非常恐怖,我不知道爷爷能否对答如流。

后来送走了爷爷好多天,我们还刻意地把地上的那堆黄土留着,看着那堆黄土仿佛觉得爷爷还不曾离开。

我常常望着天边山的尽头想:在山的尽头是山还是海,我们可以求证。可是在生命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万事皆空?或者是乐园?还是地狱?

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苦苦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可是又有谁能找到真正的答案呢?

死亡路上无老少,无常是非常临近的。

阿訇说,在送葬的人当中,百年之后,还会有谁活在这世上呢?

爷爷过世后第二天早上晨礼时,我突然发现,原来跪在头一排的老人一下子全没有了,原来的黑胡子也开始变成白胡子。原来没胡子的男子也开始长胡子了。这世界仿佛一下子老了。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新刮的胡子,隐隐有坚硬的胡茬透出来,像是旱地上长出的荆棘,很扎手。年轻的阿訇说,他来到本坊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有两个埋体。死亡是最好的参悟,死亡留给生者,特别是生者的家属的是最生动、最干脆、最直接、最彻底的警告。

我对哥哥说,我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什么都不会,现在还有父辈们在前面撑着,到我们的时候,谁去坟头诵经呢?

今年开斋节我回到老家,礼尔迪之后,探望坟墓。

是二叔在坟头上诵经的,讽诵了几章《古兰经》后,二叔突然停住了,我正奇怪,突然听到唏嘘声,我转头一看,二叔声泪俱下地继续诵经,便想起奶奶过世头几年,爷爷就是这样在坟头诵经的,我的眼泪也像那梨花一样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又是一度梨花白,爷爷啊,您在地下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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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马君成,回族。宁夏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六期少数民族作家班学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