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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園隨筆是清代袁枚撰寫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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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袁枚(1716~1797年),清代詩人、詩論家。字子才,號簡齋,晚年自號蒼山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袁枚是乾隆、嘉慶時期代表詩人之一,與趙翼蔣士銓合稱為「乾隆三大家」。乾隆四年(1739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乾隆七年外調做官,曾任江寧、上元等地知縣,政聲好,很得當時總督尹繼善的賞識。三十三歲父親亡故,辭官養母,在江寧(南京)購置隋氏廢園,改名「隨園」,築室定居,世稱隨園先生。著有《隨園詩話》、《隨園隨筆》、《小倉山房文集》、《小倉山房尺牘》、《新齊諧》、《子不語》等。

《隨園隨筆》序

著作之文,形而上②;考據之學③,形而下。各有資性④,兩者斷不能兼。漢賈山⑤涉獵,不為醇儒;夏侯建譏夏侯勝⑥所學疏闊,而勝亦譏其繁碎。余故山,勝流⑦也。考訂數日,覺下筆無靈氣,有所著作,惟捃摭⑧是務,無能運深湛之思。本朝考據尤甚,判別同異,諸儒麻起,予敢披膩顏帢⑨,逐康成⑩車後哉!以故自謝不敏(11),知難而退者久矣。

《隨園隨筆》原文

然入山三十年,無一日去書不觀,性又健忘,不得不隨時摘錄。或識大於經史,或識小於稗官(12),或貪述異聞,或微扶己見。疑信並傳,回冗(13)不計, 歲月既久,卷頁遂多,皆有資於博覽。付之焚如(14),未免可惜,乃題「隨園隨筆」四字,以存其編。

嘻!予老矣, 自此以往,假我數年,有所觀,便有所記,有所記,便有所筆。此書之成,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四部備要」本《小倉山房詩文集》)

《隨園隨筆》翻譯

①隨園——在今江蘇南京市北小倉山上,袁枚中年辭官後居住的別墅。②形而上——《易·繫辭上》:「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指精神;器,指物質。宋理學家程頤朱熹有理氣之說,以形而上者為理,形而下者為氣,理在氣先,是程朱理學的基礎。③考據之學——指對古籍的文字意義及古代的名物典章制度進行考核辨證。清代學者戴震顧炎武等人不滿宋明理學的空疏,主張以實事求是闡明古義為主。考據之法大致以校勘釐正文本,以訓詁貫通字義,以積累資料供研究者應用。④資性——資質,指天資、品格、稟賦等。⑤賈山——漢穎川人,泛覽群書,孝文帝時上書言治亂之道,借秦為喻,名曰至言。⑥夏侯勝——西漢東平人,擅《尚書》、《論語》之學,曾以《尚書》之學傳其侄夏侯建。故《尚書》有大小夏侯之學的說法。⑦勝流——名流。⑧捃摭——拾取,摘取。《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不可勝記。」 ⑨膩顏帢——帽名,無顏帢之類,意為不覆前額的帽子。戰國宋康王以無顏之冠以示勇。⑩康成——東漢著名經學家鄭玄,字康成,有《毛詩箋》、《周禮注》、《儀禮注》等。⑾不敏——不聰明,有自謙之義。⑿稗官——古代的小官,專給帝王述說街談巷議、風俗故事。後來稱小說為稗官。⒀回冗——回,邪僻;冗,多餘,繁雜。⒁付之焚如——一把火燒掉。[1]

《隨園隨筆》賞析

《隨園隨筆》是袁枚經過幾十年的積累寫成的一部隨筆集。隨筆是散文體裁的一種,篇幅短小,表現形式自由靈活,可以抒情、敘事或議論。宋代洪邁在《容齋隨筆·序》中說:「予老習懶,讀書不多,意之所之,隨即記錄,因其後先,無復詮次,故曰之隨筆。」袁枚寫《隨園隨筆》,原因與洪邁相似:「入山三十年,無一日去書不觀,性又健忘, 不得不隨時摘錄。」所以, 他多方搜集並加以整理,「或識大於經史,或識小於稗官,或貪述異聞,或微扶己見」,日積月累,寫下了大量「有資於博覽」的隨筆篇什。作者感到「付之焚如,未免可惜」,於是才掇錄成書,題為「隨園隨筆」。如此看來,似乎作者寫成此書不過是出於對自己集錄、寫作的東西的喜愛,不願其輕易喪失,才將它們整理之後推向世人的。果真如此嗎?

在序文的首段,作者道出了他寫作隨筆的更深層、更內在的原因。袁枚生活的時代,正是考據之學盛行的時代,著名學者顧炎武、戴震姚鼐等人不滿宋明理學的空疏,提倡經世致用的實際學問,主張治學為文都應講究「義理、考據、辭章」。許多文人受此學風影響,將考據之學推向極端,往往借學術為文章來支撐門面,以至於有些作詩者「全仗糟粕,瑣碎零星,如剃僧發,如拆襪線,句句加注,將詩當考據作矣」(《隨園詩話》卷五)。有些為文者也「誤以註疏為文」,「馳騁雜亂, 自誇氣力,甘作粗才」(《小倉山房尺牘》卷三)。在舉世皆以考據、學問競夸的風氣之下,袁枚獨樹一幟,絕空依傍,無所掩飾,坦然以文人學士自居,一針見血地指出:「著作之文,形而上;考據之學,形而下」,二者「各有資性」,「斷不能兼」。他曾以水與火來比喻「著作之文」和「考據之學」的不同之處: 「古文家似水,非翻空不能見奇」, 「考據家似火,非附麗於物,不能有所表見」, 「以考據為古文,猶之以水為火,兩物之中不相中也久矣」。(《小倉山房文集》卷三十《與程蕺園書》)所以,勉強以考據為詩為文,其結果必然是內容「填書塞典」,瑣碎龐雜,「滿紙死氣」,「全無蘊藉」(《隨園詩話》補遺卷三)。以袁枚的資質、才學,若也去搞那種考據之學,定然不同凡響。但他不願隨波逐流,不願「披膩顏帢,逐康成車後」。因為在他看來, 「人之才性,各有所近」,風格可以各有不同。只有「獨抒性靈」,從真實、創新方面着眼,不拘一格,寫出自己的真實性情和新鮮感受, 才能創作出好的詩文。所以袁枚宣布自己天生不是搞考據的料:「若箋注,若歷律,若星經地誌,若詞曲家言,非吾能者,決意絕之。」(《答友人某論文書》)於是便心平氣和地「自謝不敏,知難而退」,寫起隨筆來。

可見,袁枚寫隨筆,是出於他獨抒性靈的藝術追求。因而,他對自己的隨筆寫作頗為重視,在序文明確表示自己還要繼續寫下去,直言「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這既是作者對自己著述的展望,更是對自己的藝術追求、藝術創造終將獲得極大成功自信

這篇短序語言如行雲流水,篇章結構圓轉靈活,真情流露,風格獨具,堪稱袁枚獨抒性靈的優秀篇章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