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草地(许卫国)
作品欣赏
这片草地
当年,我们与庄稼地里的草不共同地,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夏日里,除草拔草的频率比现在形形色色的“节”和“日”还多,就算路边田埂的草也不给好颜色,夏天有牛吃,有人割,到了冬天还有人挖草根回家当柴禾烧锅。草在田里,似不知趣,而在田地之外倒是功不可没。
今天,我看到当年的这片几百亩的庄稼地,因为城市的魔力,使它摇身一变成为草地,时髦说法是草坪,我知道那是满地且单一品种的草,虽单一,却叫不出那草的名字,估计是像人才一样引进的,来历有待熟悉。这草坪,远看毛茸茸的;近看,还是毛茸茸的,千篇一律,没有个性,像很多文艺作品。
这片是我们世世代代与草斗争的土地,现在成了草的世界,这草不仅不能锄、拔、烧,还要保护,冬天若是着了火,那还得消防队“车水马龙”,大驾光临。
现在正是冬天,隔路那边还没有“城市化”,地里麦苗青青,虽有霜冻欺负,但太阳出来还是鲜活灵动,而且,每年每亩地总能养活几个人。而路这边几百亩所谓草坪,太阳同样为它涂脂抹粉,只是以枯死展现金黄,但不是黄金,看上去似乎也很美。沈从文说,美丽总是愁人的。农民的数学题十分简单,但很多学过高等数学的决策者总是算不出正确答案。
夏天,这片草地,绿色一片,边上插着牌子,牌子上有好言相劝,也有温馨警示,目的都是严禁进入,那么主要功能可能就是观赏了,更酸一点或叫审美。而很多人为了抄近路到达目的地,对警示牌熟视无睹。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没学过几何的人也懂。这也是文化。
其实,如果要是只为了美观,那野草也很不错,而且是自然美,让它们自由生长就是了。它们会异彩纷呈,百花争艳,千姿百态,各具特色,还不像这草坪单调平庸,娇生惯养,它们会为物种多样性做人们做不到的贡献,更绝的是人家还不要你花钱购买和管护,人家一岁一枯荣也好,万古长青也好,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草坪冬天还要防火,这野草倒不为此担忧,只会浴火重生,而且关键是放任几年后就是野生(动)植物博览园,要对孩子(他人)进行科普教育,你买票都看不到这么丰富的野生(动)植物品种。
我曾看到个别乡村,不知是东施效颦,还是见贤思齐,也把乡道两边铲去野草种植草坪,结果没几天草坪就被强大的野草吞没了,先前头脑发热或麻木的领导人,这时似乎清醒,战胜野草远没有花钱买草皮容易。一些缺乏文化自觉的地方官僚也会以为,有了草坪就是城市化了。城市化真那么好不胜好吗?
点缀一点草坪绿化对于大城市或许是必要的,它是对混凝土柏油僵化地面的一种调节,好似改革开放之与闭关自守。比如白宫南草坪,总统可以在那里演说,举行外交礼仪,民众也可以在开放时进入那里晒太阳小憩或闹事。很多国家大城市都有类似的这些地方,当然不能像我这农民意识较强的人,在那里种大豆高粱或小麦玉米山芋。而在我眼前这几百亩土地只处在城市边缘,还远没成为都市中心,就种一片花钱买来的草给那里养尊处优,不仅我想不通,广大吃粮食的人也惶惑,它远不止像一个人妖,看上去很美,可这里也不是芭堤雅,这里是良田,是老百姓的身家性命所在。或许有人说我不懂审美,是的,等到没粮食吃的大饥荒时候,很多厨余垃圾都很美。或许有人说我没有眼光,看不到将来发展。我想如果我们还有将来,那么到时候再搞一块草地会比现在还难吗?国家早就叫停高尔夫球场等盲目建设,土地红线可以随便更改吗?
我们也常把土地比作母亲,母亲的伟大和可爱在于她无私奉献养育了我们。你会喊沙漠是你母亲吗?
这片草地和草地决策者,要我说你什么好?说我没有文化,我认了;说我不爱土地,我绝不承认。[1]
作者简介
许卫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山文学院客座教授、凤凰智库专家组成员。